每個女孩在少女時期都很可能會遇上一個讓自己臉紅心跳的對象,每天偷偷看著他,偷偷為他做蠢事,偷偷收集他的照片,偷偷為他哭、為他煩,而對方卻可能永遠都不知道,這就是少女的暗戀。
而沒說出口的愛情,在多年後,可能就慢慢變成了一段美好而私密的回憶。
這段回憶充滿甜蜜,是少女心中永遠最美好的戀情,直到有一天,少女長大了,在街上偶遇當時暗戀的男生,發現對方頭禿了、肚子也大了,這種完全零缺點的愛戀才會殘酷地消失結束。
可是對路荷夜來說,她覺得命運對她疼愛得不得了,下但讓她在多年後遇到中學時暗戀多年的學長,而且學長還如同記憶中一樣溫柔俊美、玉樹臨風。
路荷夜坐在總編室里的小沙發上︰心跳加快、臉頰泛紅,水亮的眸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偷覷著正在說話的田沐華。
學長的嘴唇像玫瑰花瓣一樣迷人,黝黑的眼楮像水一樣溫柔,他的聲音宛如天籟一般,帶著致命的柔情。
「荷夜,雖然-進公司的時間不長,可是表現得很好,上一期-幫忙代打的稿子受到不少回響喔。」田沭華贊許地說︰「-的文章不管是文筆還是切入點都非常獨特,很有個人風格。」
「謝謝學長。」被田沐華一稱贊,她心里不免小鹿亂撞。
「所以我希望能把這一期的名流專訪交給-負責。」他豈會看不出小學妹對自己的愛慕之意,而就是知道才要善加利用。「-覺得呢?-願意接下這個工作嗎?」
名流專訪耶!
名流專訪可說是他們雜志最當紅的招牌,也是同事們最夢寐以求想參與的單元,進社短短的時間內就能得到肯定,她覺得又驚又喜。
「我當然願意,學長。」路荷夜很干脆地接受了,一點也沒察覺到他眼中的算計。
「-能答應學長當然很高興,不過荷夜,學長要先跟-說喔,」得到她的同意,田沐華臉色忽轉認真。「這個單元並不如-想象的那麼簡單,貼身采訪雖然很有趣,但有時也會遇到受訪者不願意配合的情況,所以-一定要有足夠的毅力,不能中途放棄-想好了嗎?」
「嗯,學長,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放棄的。」看著學長對自己充滿朝許的神情,她怎麼可能拒絕呢?更何況這是她夢寐以求的機會。
「太好了。」確認她不會反悔後,他再次露出笑容。「盡管他近來已經很少接受媒體的訪問,但是我想以-的能力一定能辦到,所以這個案子就交給-負責了。」
「好。」到底是在好什麼都無所謂。她心花怒放,傻笑地看著田沐華,只顧著點頭。
「太好了,荷夜。」田沐華合掌一拍,高興地把桌上的一迭資料塞給她。「那一切就都靠-了。」
路荷夜當時還沒有察覺到厄運的降臨,對于心上人的交付毫不遲疑,仍只是一味跟著點頭。
直到許久之後,當她坐回自己的辦公隔間里,結束傻笑,看清手中企畫案的資料後,才發出後知後覺、對現況毫無幫助的慘叫--
「啊!我不要訪問溫煥光那個小人!」
煥光律師事務所
時間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送走難纏的李委員,溫煥光今天的最後一絲耐性也耗盡了。
他有時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老是要處理這些浪費人生的無聊官司,一點挑戰性也沒有,真讓他厭煩透頂。
他疲倦地一面松開領帶,一面接听助理臨下班前轉進來的電話。
「關本律,你這次欠我欠多了。」他接起電話,慢條斯理地開口,溫儒的嗓音隱含著不滿,「什麼垃圾都往我這里堆,你們黨內的律師呢?你們是沒人才了嗎?」
「是啊,人才沒幾個了,請大律師你有空來入個黨你又不肯,只好叫我們的人過去叨擾了。」電話彼端傳來好友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調侃,「怎麼樣?李委員情況還好吧?」
「以目前的狀況看來,他被控的毀謗罪名有九成機率會成立,你們黨內要有心理準備。」溫煥光不願浪費生命多談,只是簡單帶過。「你打電話來該不會只是為了問李委員的事情吧?」
「當然不是。」關本律輕嗤一聲,隨即轉至正題。「我昨天看到周刊登了狄致奔他們的事情,怎麼樣?最近他們那群人有什麼動靜嗎?」
溫煥光前陣子由于跟他打高爾夫球輸了的緣故,被要求進駐鈦貴名門當間諜,替他查探自高中就結怨的那四個死對頭的動靜。
「完全沒有,除了八樓那對不長進的笨蛋二人組上八卦雜志的事情外,他們完全沒什麼動靜,那個九樓的朱慎朗在國外考察,還沒回來。」
溫煥光向來願賭服輸,知道好友目前身為某政黨高層幕僚,最在意的就是同為政界的敵對黨勁敵朱慎朗。他嘴里約略報告著,可不知為何腦海浮現起一張甜美而憤怒的小臉。
狄致奔的表妹,路荷夜……
他懶洋洋地轉著筆。
自從那日被Judge嚇跑之後,她就沒再出現過了,想想實在有點可惜,那個女孩子還滿好玩的。
「考察啊?」听見敵手不在國內,關本律的聲音居然有點落寞。「對了,你探听他們的事情也要小心一點,不要被發現,畢竟他們那幾個家伙除了蠢之外,脾氣也不太好。」
「嗯。」溫煥光不甚在意地應了一聲,又和好友閑聊了幾句才掛上電話。
打從中學開始,他們這群列屬「資優生集團」的好友們就和狄致奔他們那群「退學邊緣人集團」互相對立。
彼此較勁了這麼多年,居然漸漸也發展出一種另類的情誼,雖然稱不上是朋友,卻也不是絕對的敵人,只是偶爾會忍不住想欺負或惡整一下對方。
想起那晚自己惡劣欺負那個怕狗怕得要死的小女生,他臉上忍不住有了笑意,顯然狄致奔的表妹也在潛意識中被他歸類成敵方集團。
而且,他深深覺得,欺負她可比欺負她的笨蛋表哥有趣多了。
這時,桌上的電話又響了起來,他順手按下通話鍵,法務助理小海的聲音隨即帶著一絲無奈地傳來--
「老板,你要下班了嗎?」
「差不多了。」他看了眼手表。「你不是該走了嗎?」
「沒有啦老板,我忘了講,下午有一位雜志社的小姐說要找你,我那時候在忙,就請她到會客室去等,結果……結果她……」小海的聲音吞吞吐吐地,說不完全。
「我不是說過最近都不接受訪問了嗎?」
溫煥光打斷助理的遲疑,微蹙起眉,雖然語調沒有太大的起伏,可是聲音里的不悅卻會令人忍不住緊張。
「我、我一時忘記了,因為她說她跟你認識,所以我才口快的叫她到會客室……」
「那現在呢?」他揉著眉心,不快地問。
「那位小姐現在在你辦公室門口走來走去。」小海寫實的描述著。
「什麼走來走去?」
溫煥光沒好氣地掛上電話,起身走到門前,不耐煩地轉動門把,一開門,一張驚慌又倔強的甜美小臉連忙轉向他。
是她。
敏銳的黑眸定定凝視著眼前驚惶失措的人兒,一種難言的愉悅感突然在心中蔓延,惡魔的角在同時無聲迅速地自頭上冒出來。
這不就是幾分鐘前才在他腦海中游走過一趟的敵方集團小女生,他心中內定的新玩具--路荷夜?
一抹慵懶而邪惡的笑意在唇角邊泛開。
被無聊事浪費了一整天,現在,終于有樂趣自動送上門了。
怪了!他到底在笑什麼?路荷夜從最初的驚愕中回神,面對眼前礙眼又古怪的笑容,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有事嗎?」帶著磁性的略低嗓音劃破沉默的空氣,溫煥光雙手環胸,斜倚在門邊俯視她。
「我……」她開頭才說了一個字,就卡在喉頭接不下去。
怎麼辦?要怎麼開口?
那天才那樣滿口「下流無恥」的霉他,現在卻要低聲下氣要求他接受雜志社的專訪,要她怎麼放得段?
她還沒找到恰當的字眼開口,他已經不耐煩了,就看他反手帶上辦公室的門,宣布下班。
「我肚子餓,要去吃飯了。」
嗄?吃飯?可是她才講一個字耶!她傻眼地看著他轉身就往電梯的方向走,連忙跟了上去。
溫煥光頭也不用回就能察覺她跟上來了,嘴角稍勾起滿意的淡笑。
能讓她這脾氣風火的大小姐等上一個下午,想必是有求于他吧!
既然情況變得這麼好玩,他豈能輕易放過她?
她可是他的新玩具呢。
他淡淡掃了眼電梯內的鏡面映出那張粉女敕甜蜜卻心事重重的小臉,對她打結的眉心感到十分滿意,因為他很明白,她越是苦惱,他在她身上所能得到的樂趣越大。
路荷夜一點也沒察覺自己正被人論斤秤兩的打量著,出了電梯,一路跟在他身後走入停車場,越想越沮喪,腳步越來越沉重,滿心想放棄,可是一想起田沐華期待的臉龐,她怎麼也不忍心讓他失望啊!
咱!神游之際,一聲爽利的關門聲打斷了她的沉思。
抬頭只見溫煥光那個討厭鬼坐進一輛閃閃發亮的亮黃色吉普車上,正氣定神閑地看著她,指尖繞轉著鑰匙,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響。
「你……我……」
糟糕!他要走了!她突然緊張起來,瞪著他,腎上腺素激增,口干舌燥,卻還是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不要浪費我的時間。」他輕描淡寫地說出令她氣得想跳腳的話語,而後似笑非笑的掃了她一眼,淡淡拋下命令,「上車。」
跪坐在日本餐廳的和式隔間里,路荷夜覺得渾身不自在到了極點。
讓她不自在的當然不這是讓人腳酸腿麻的姿勢,而是坐在她對面,正悠閑倒清酒的男人。
天啊!她到底為何這麼听話?!
叫她上車就上車,問她要不要吃日本料理,她就滿口答「好」,有沒有搞錯啊?對方如果是好人也就算了,偏偏他是溫煥光,表哥口中那個摧殘少女無數的陰險心機男耶!
不行!事到如今她要振作,不要再被牽著鼻子走。
她決定裝死,就當那天晚上的抓狂事件沒發生過,直接擺出專業態度來跟他討論,他雖然人品低劣,但應該不會把私人恩怨牽涉到公事上來吧?
路荷夜下了決定後便坐正身子,小心翼翼深呼吸一口氣,從皮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禮貌地雙手遞上。
「溫先生您好,我是遠光雜志社的記者路荷夜,請多指教。」盡管她自覺已經夠克制了,可是話一出口,听來依舊字字咬牙切齒,彷佛要將對方千刀萬剮、碎尸萬段似的。
溫煥光面對她假裝陌生的自我介紹,只是稍稍揚起一道眉,順手接過名片,隨意擱在桌上,看也不多看地繼續喝他的清酒。
對于他輕蔑、不以為然的舉動,路荷夜滿肚子熊熊怒火頓時迸發。
要忍!要忍住啊!成大事要不拘小節,忍一時才能風平浪靜!她努力在心底背誦名言佳句,就怕一個控制不住把茶往他臉上潑。
想想學長!想想學長溫柔的笑容!她握住拳頭,努力平復砍人的念頭,綻開虛假的笑容。
「我們遠光雜志有個非常有名的『名流專訪』單元,專門介紹國內目前最有價值的黃金單身漢,以及都會女子心目中最有魅力的男人,這一期我們想做溫先生的報導,我先簡單跟您介紹一下,這個單元是以貼身觀察跟人物側寫為主,我們前幾期介紹的幾位名人,例如閻御丞先生、朱慎朗先生,都得到相當不錯的評價,受訪者的形象普遍得到正面的提升,希望溫先生這次也能考慮接受我們的專訪。」
長長一串說完,她強迫自己露出一個誠懇的笑容,等他回應。
溫煥光听完,黑眸里閃過一絲神秘的情緒,如果硬要解讀,應該就是「哈哈哈,-完了!」之類的非理性愉悅吧!
他好整以暇地一面伸手替她斟了酒,一面淡淡開口,「現代人的標準真奇怪,-不覺得嗎?」
他文不對題的答復令路荷夜有幾秒鐘的困惑。
他對她挑了挑眉,繼續道︰「連卑鄙陰險、狡猾無恥,只會逞口舌之快、欺負弱小的宦官都能被選為黃金單身漢跟女子心目中最有魅力的男人,-不覺得這種標準太月兌俗了嗎?」
她聞言先是傻了幾秒,才辨識出這一大段耳熟的話語正是那日出自于自己口中的奚落,隨即感到惱怒。
「你干麼非提不可!」路荷夜怒瞪著他。虧她那麼努力維持專業,他居然還硬要點破。
「因為我這個人除了卑鄙陰險、狡猾無恥外,還容易記仇。」溫煥光不疾不徐地轉動著酒杯。
「你小心眼!」她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完蛋了。
「對,我小心眼。」他居然一點也不在意,還點頭附和。
「你小氣鬼!」雖然知道自己完了,可是看他絲毫不受影響的模樣,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對,我小氣鬼。」他的表情幾乎像是在贊許她的發現了。
「你、你……」
罵人字眼宣告用罄,心型的甜蜜臉蛋漲得紅紅的,圓潤的大眼楮因為怒氣而閃爍著水光,路荷夜絲毫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其實還滿可愛的。
「重復要扣分喔。」溫煥光欣賞著她白里透紅的臉蛋,性感的薄唇抿起淡淡的笑意。
「你無聊!」她真覺得自己打從幼稚園畢業以後就沒有像現在這麼幼稚過了,可她就是忍不住。
「無聊倒還好。」他非常老實的回答。「-提供了不錯的娛樂。」
「你、你……」
氣得說不出話,她決定自己受夠了,刷地猛然起身,決定在失手殺人或腦溢血中風前離開這個世界級討厭鬼。
「不訪問了嗎?」他並沒有阻止她,只是淡淡拋出一句話讓氣沖沖走到門邊的路荷夜倏然止步。「不愧是大小姐。」
話語中的嘲諷之意再明顯不過,她轉頭怒瞪他。「你什麼意思?」
「一不高興轉身就走,爛攤子留給別人收拾。千金大小姐不就是這樣?」他看準她的個性,很明白要延長游戲的最佳辦法是請將不如激將,他慢條斯理地開口,「我真同情那個要負責替-善後的人。」
被他這麼一說,學長溫柔的臉再度浮上腦海。
惹惱溫煥光,學長勢必要來登門道歉。一想到學長要對這個人卑躬屈膝的模樣,路荷夜終于心軟了。
學長那麼溫柔和氣的人,一定會被這小人欺負的!光想到那個畫面,就令她心里一陣難過。
不行!她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的憤怒而連累學長。
她不得已的向惡勢力低頭,黯然地垮著小臉,垂頭喪氣地走回桌邊坐下,悶悶地開口問︰「那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讓我訪問?」
溫煥光看著她沮喪的模樣,心里難得閃過一絲微弱的罪惡感,不過很快被惡魔天性一腳踢開。
「再禮貌點。」
「溫先生。」沉默半晌,路荷夜咬牙切齒地重復先前的問題。「請問您要怎麼樣才願意接受我的訪問?」
「很簡單。」他滿意的點點頭,終于開口講出一整晚的重點,「幫我照顧狗,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