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依舊是相同的工作室,里頭窗明幾淨,一塵不染,頂級紫檀木地板經過芬多精精油的仔細保養後,在燈光下格外平滑光亮,完美得宛如樣品屋。
但寧靜優雅的氛圍下一秒被打破,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接著一個嬌小的身影慌慌張張地從玄關跑了進來。
「譚先生,九點半唐諾先生會打電話給你,你要記得接喔。」難得的穿著一身裙裝,董小敏探了進來,神情緊張兮兮地。
「你怎麼還在?」正埋首於電腦螢幕前的譚海堂抬起頭,劍眉微挑,俊臉不悅。「不是要去約會?還不滾?」
「晚餐我已經煮好了。」早習慣老板陰晴不定的個性,董小敏一點也沒放在心上,繼續羅唆著。「九點半的宵夜我也準備好了,我放在微波爐里面,想吃的時候熱一下就好了,還有,微波是一分半鐘,不要再調五分鐘,菜會爛掉……如果真的不小心設定五分鐘讓菜爛掉,就不要吃了,冰箱有麻辣口味的涼面,小黃瓜絲切了很多喔。」
一听到她到九點半都不會回來,譚海堂眉心蹙起。
「那十點半的那份呢?」
服侍這位愛吃愛挑剔的大爺一年了,董小敏自然知道十點半的甜點不能少。
「我回來的時候會買糖葫蘆跟甜甜圈。」
「我要以前會排隊排很長那家。」听到有甜食可吃,譚海堂臉色稍好。
「人家有店名的,叫MisterDonuts。」董小敏糾正。
「你知道就夠了。」他壓根連名字都懶得記。「我的水呢?」
「我已經放在冰箱里了。」
這男人雖然熱愛甜食,卻不喜歡喝飲料,就只愛喝水,冰箱里必備的就是滿滿的礦泉水。
譚海堂愛喝水。
寫作時喝水、看書時喝水,就連睡覺睡到一半,也會模到冰箱喝水,也就是這種夢游喝水的習慣,才讓秦寶兒在一年前能這麼輕易整到他。
她被寶兒騙得好慘,說什麼被甩掉的前男友一蹶不振咧——算寶兒有良心,「畏罪潛逃」幾個月後,主動打電話給她,承認她和譚海堂一點關系都沒有,只是因為譚海堂都不理她,花蝴蝶的自尊心受創,才惡整這個沒把她放在眼里的男人,事後又怕被譚海堂報復,才把爛攤子扔給她。
當時她就是把冰箱里的礦泉水通通換成透明烈酒,對酒完全不行的譚海堂只要一喝就倒,才會爛醉好幾天。
想起初見面那天,看見他的,董小敏對著他那張宛如藝術家精心雕琢的俊臉,忍不住臉蛋發熱,視線有一下、沒一下地瞟著他漏了好幾個扣子沒扣上的精壯胸膛。
「嗯?」看她小臉泛紅,眼神曖昧,譚海堂哼了聲,當作詢問。
「沒事了喔?」該死!她這居然想到別的地方去了?董小敏尷尬地故做沒事狀,往玄關退。
「沒事,還不滾!」今晚看到她就一肚子火,譚海堂揮手要她退,氣勢宛如皇上喊退朝。
「那我先走了,掰掰。」
討厭,就算長得再帥還是個怪脾氣!董小敏吐吐舌頭,真不懂為什麼那麼多女人為他前僕後繼。
要不是因為他薪水真的給得很多,能讓她負擔替流浪動物做結扎、治病的費用,她恐怕早就走了。
總之,人還是平凡踏實點好。
好不容易半年前因為朋友的關系,終於開了桃花認識現在的男友胡維勝,享受被殷勤追求、細心呵護的待遇。
雖然胡維勝外表不出色,但卻對她非常有心,有正當職業,目前是雜志社編輯,也對她當流浪動物義工這件事很支持。
這樣的男人才是真正能讓女人一輩子幸福的好歸宿。
至於像譚海堂那種危險、任性、難以捉模的男人,她們這種路人系的女人還是少惹為妙。
董小敏關上門,連忙下樓。
一走出日盛大廈,一輛平實、眼熟的日系轎車停在門口,見到她走出來,車里的男人下車迎接她。
「維勝,抱歉,讓你久等了。」董小敏一臉歉意。
「沒關系,等你永遠不嫌久。」胡維勝斯文地笑了笑,紳士地替她開車門。「上車吧。」
她很快上了車,維勝永遠都這麼溫柔,哪像她那個古里古怪的老板,要換做是他,大概會吼她一頓吧……董小敏搖搖頭甩掉入侵腦海的俊帥影像,將注意力放回男友身上。
「今天我們要去哪里?」上車後,胡維勝遲遲不發車,董小敏忍不住開口詢問。
「小敏,今天可能沒辦法帶你去吃法國菜了,我臨時被加派工作,要早點回家文編校對,明天早上就要交,真的很抱歉。」胡維勝握住了她的手,神情很是抱歉。
「這樣啊,沒關系啦,工作重要。」
董小敏拍拍他的手背,雖然沒有小說中所描述的臉紅心跳,但也感到很窩心。
交往幾個月以來,定期的約會、偶爾的晚餐佔滿了她平日不多的休閑時間。雖說沒有特別出現熱戀的感覺,但跟胡維勝在一起的時候,心里總會踏實點,至少和每天面對那個好像十項全能又長得跟偶像明星一樣的天才老板比起來,能跟平凡人相處真的比較像在人間生活。
「都是我們那個總編,老是不放心把工作交給別人。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寫一部很重要的小說,準備參加年底的百萬小說獎。」胡維勝疲憊地揉揉額角。「總編老是派這麼多工作給我,我實在也沒辦法專心創作。」
董小敏看他一臉愁苦的樣子,很不忍心,她向來就是心軟,對男朋友更是如此。
「維勝,那本書的文編校對我幫你看好了。」
「真的嗎?小敏,你願意幫我?」胡維勝露出感激的神情。「那我今晚就可以繼續小說的進度了。」
「嗯,那今天我們隨便吃一下就好了。」董小敏看了看時間。「等一下吃完飯,你把稿子給我,我今晚幫你做完,明天早上上班前再給你。」
「太好了。」胡維勝很高興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小敏。」
看著男友高興的樣子,感覺到自己被需要,董小敏心里也升起了滿足感。
居高臨下看著那輛停在門口的藍色轎車,站在窗邊喝水的譚海堂看著那抹粉色嬌小身影進了車內,握在手中的水瓶逐漸被擠壓捏扁。
性格的俊臉罩上一層寒霜。
看著轎車駛離後,他轉身踱向書桌,拿起無線電話,按下快速鍵,幾秒之後,話筒彼端傳來熟悉的聲音。
「喂。」
「顧仞軒,是我。」能如此直呼大律師名字,可是他這種十年交情的好友才有的特權。
「大作家有空打電話給我?真稀奇。」難得听到譚海堂的聲音,彼端的顧仞軒調侃說︰「怎麼?今晚進度趕完了?」
「我在乎過那種事嗎?」
「也是。」
譚海堂這家伙從高中時期就任性的不得了,雖然對創作的要求是完美主義到家,但想寫才寫的態度真的數十年如一日。
顧仞軒也知道他沒事不會來電,慢條斯理地問︰「那你是有何貴干?」
「幫我查個人。」
譚海堂仰頭喝光手里那瓶水,順手丟入上面一排秀麗國字注明「不可燃」的藍色垃圾桶里——這自然是那女人的杰作。
「我開的是律師事務所,可不是徵信社。」顧仞軒還是溫溫吞吞地提醒著。
「車牌號碼給你。」忽視他的抗議,譚海堂念了一串號碼。「幫我查車主。」
「你也太方便了。」雖然很無奈,不過顧仞軒還是拿筆抄了下來。「怎麼?這人惹你了嗎?」
「多事。」譚海堂哼了聲。
「算我多事好了。」顧仞軒笑了笑,話題一轉,轉到重點處了。「最近跟你家那小助理進展得如何?」
「有什麼好進展的?」講起董小敏,臉色又再度寒了下來。
一年前當董小敏剛進工作室幫忙時,他根本視她為無物,每天只顧著蒐集他的新書資料、做新書的資料消化。
可是自從她交了那個什麼男朋友之後,他三不五時就听她稱贊男友多好、多優秀、多溫柔,好得彷佛天上有地上無似的,讓他越來越不爽,卻完全不知道原因。
直到三個月前有一天,當他看著正在廚房替他煮晚餐的身影時,他像是莫名其妙中邪般離不開視線,才逐漸意識到自己對她出現了所謂的「異樣情愫」,也就是化學反應。
從那一刻開始,譚海堂才看透,這真是個一點邏輯也沒有的世界——
他檢討過自己的眼光幾次,也仔細用客觀、不客觀、理性、非理性的角度,去分析自己的腎上腺素跟荷爾蒙分泌究竟是被什麼東西影響,還是寫稿過度產生幻覺?但顯然得不到科學結果。
身為藝文人,這種事情也不是非要找科學證據才行得通,只不過這種感覺真是悶爆了。
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處境。
每天工作在一起,看她在眼前走來走去,可是嘴巴叨念的卻是另一個男人。
這令人不爽!
「我看你叫我調查的車牌,也跟你那小助理月兌不了關系吧?」雖然譚海堂悶著不講,顧仞軒卻一清二楚。
而以他對好友的了解,他已經開始同情起那個男人了。
譚海堂雖然看起來是個文人,工作起來也是個文人,但是他思考模式可就沒那麼文人了……
「廢話真多。」對於好友命中率百分百的揣測,他也不正面回答。
「離婚的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你也該是時候投入新感情了。」顧仞軒突然認真地開口。「從前年輕時候不懂事就讓它過去了……」
「停,顧仞軒,別試著跟我分析什麼心理陰影,我可沒興趣談心。」知道是好友關心,可是講這些婆婆媽媽的事情總是煩,他不願多想,只是淡淡反將了一軍。「管好你自己的那位大小姐吧!」
他要得到的東西,不需要別人費心。
*****
時間是下午四點半,工作室里安安靜靜,只有印表機出紙的聲音刷刷地傳來。
董小敏乖巧地坐在印表機旁邊,小心翼翼地接下印表機列出來的每張稿件,屏氣凝神,直到最後一張稿件上的「END」大字閃亮亮出現在眼前,她發出了由衷快樂的歡呼。
「完稿了!萬歲!」
董小敏將熱騰騰的稿件捧在手上,激動得差點痛哭流涕。
這可是這一年來辛勤工作的心血,也是她第一次完整參與一個偉大作家的創作。
雖然作品是譚海堂完成的,可是身為從一開始幫他找資料到看著他初稿、二稿、定稿的小助理,感動也是理所當然的。
可惜她的快樂被不識趣的人潑了冷水。
「又不是你完稿,你在萬歲什麼?」
作品的完成是意料中的事,早早幾個月前就排定的工作行程,時間到了就水到渠成,譚海堂早已習以為常,俊酷的臉上連一絲特別的喜悅感都沒有,只是拿出幾張字跡凌亂的底稿扔給她。
「下一本書的資料要開始找了。」
听到老板完全機械化的反應,董小敏快咧到耳根的歡快笑容頓時凝結。
「你好不容易寫完一本書,就高興一下又不會怎麼樣,干麼一定要板著臉繼續工作?」
這麼恰干麼?董小敏瞪他一眼。
明明是件超值得慶祝的事情,怎麼放到他眼前都不值一顧了?
而且他這部新作真的超級經典,她從初稿到現在,每一個版本都看過,每一個都喜歡得難以割舍,要是她是編輯,一定會拜托他出三個版本。
不過他老大可跩了,洋洋灑灑數十字,說不好就扔一邊,完全不在乎。「下一本書的資料我寫在mail上了,這星期內我要拿到,不要偷懶。」
譚海堂伸展著修長的身軀,懶洋洋地吩咐,漂亮的黑眸里閃過一抹不被察覺的算計。
「還有,接下來一個月都別想請假,這本書的資料急著要。」
「一個月都不能請假?」董小敏驚呼。「從今天開始嗎?可是……我今天晚上要跟男朋友約會耶。」
「約會?你幾時老老實實約會過了?每次還不都是帶他的工作回家做。」低沉的嗓音充滿冰冷不屑。
譚海堂覺得這女人簡直是個白痴,對男友死心塌地的程度已經近乎盲目,哪次約會不都是早早散場,抱著人家的工作回家熬夜?
雖說比起她跟別的男人約會,他寧可她在家工作,但看她傻得被欺負的蠢樣就覺得不爽。
老板譏諷的視線太明顯,她忍不住想辯解。「維勝忙著寫他的新作品,沒辦法分身嘛。」
「最好是。」重重將手里的大部頭資料書丟在桌上,他的臉色陰寒難測。
又來了。董小敏莫名其妙地看了老板一眼。
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每次提到維勝他就這個樣子,她約會、交男友、幫男友校稿又沒耽誤到工作,他干麼老是生氣?而且男女朋友本來就這樣嘛。
董小敏雖然一頭霧水,但一時也不想弄懂,眼下最重要的還是今晚的約會。
「拜托啦!今天讓我順利約會。」
今天他們要去看跟狗有關的電影耶,她期待好久了。董小敏雙手合十,一點骨氣也沒有的拜托著。
「就算是慶祝你新書完成嘛,而且晚上出版社要請你吃飯,你也不會工作啊,就讓我去吧。」
他睨著她,想到顧仞軒先前替他查回的資料,關于胡維勝這人的陳述只有三頁,綜觀此人生活態度、職場專業、待人處事……他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的更貼切——廢、物。
她卻這麼喜歡那個連自己工作都做不好的孬種男友……
譚海堂眸光冷寒,撇開目光。
「隨便你。」
夜晚的都市雖然看不見星光,只有滿城燈火輝煌,但情人漫步在街頭,卻也有另一番浪漫。
雖然只有簡單手牽著手,卻讓人感覺幸福。
看完電影後,董小敏興高采烈地講述著最愛的狗事,一面享受著和男友散步的幸福。
「……上次我跟協會的朋友一起幫狗洗澡的時候,那只狼犬阿牛啊它……咦?維勝,你怎麼了?」
她打住話,關心地看著始終不發一語、臉色凝重的胡維勝。「你臉色不太好看,有心事嗎?」
「唉,沒有……你繼續說。」胡維勝故意露出勉強的笑容。
「一定有事。怎麼了?工作的事情嗎?還是……」看男友心情不好,她怎麼可能還講得下去。「是不是你們總編又為難你了?」
「不是工作的問題,是小說進展得不順利。」胡維勝嘆口氣。「現在才寫到三萬字,離小說獎要求的八萬到十五萬字還有一大段距離,可是截稿日又快到了。」
「你不要心急嘛。」
董小敏想了想,雖然沒有實際寫作經驗,可是從譚海堂那里看到的應該可以作為參考。
「你的故事大綱都差不多了嗎?還有資料都準備好了嗎?譚先生都是這樣做的。」
「我和那種「制式作家」不同,我寫作很靠靈感的,只有靈感來了才能夠動筆,只是時間太少了。」胡維勝意有所指的說。「而且我現在卡住,稿子無法往下寫,最近也沒有靈感。」
「這樣啊?還是你干脆參加下一屆的呢?這樣就可以有充分的時間創作了。」
董小敏沒听出他的諷意,仍替他苦思對策。
「不行!下一屆還要等兩年,實在太久了。」他一口否決。「我年紀不小了,成敗就靠這一次,我希望能夠在今年一舉奪得第一名跟獎金,這樣我們的未來也比較有保障。」
听見「我們的未來」五個字,董小敏心中一陣甜蜜,連忙繼續給意見。
「你先不要想太多,順著往下寫,像譚先生他都是這樣。他準備好資料以後就開始寫,遇到不順的時候也每天保持進度,寫完如果不滿意才回頭修改或丟掉。」
「丟掉?」胡維勝驚訝地問。
「對啊,像譚先生今天剛交的新稿就寫了三種版本,每次都不同,第一、二版他都不滿意就丟掉不要了。」董小敏想起那兩個版本就覺得可惜。
「你是說完全不要嗎?連備份都不留嗎?」胡維勝挑起眉。
「對啊,譚先生是吩咐我替他拿到碎紙機銷毀,不過那兩個版本我真的很喜歡,所以我把電子檔留著,以後有一天他自己回頭看的時候,一定會感謝我這麼做的。」
至少要是哪天寫不出來窮困潦倒的時候還有稿子可賣——雖然不太可能發生這種事啦。
「是嗎?」胡維勝沉默,不再言語。
董小敏是個很認真的女人,當她真心對一個人好的時候,她就會付出所有心力去關心他。
所以,煩惱到不行的她今晚一直走來走去。
她不停地,在譚海堂身邊走來走去,讓他完全無法專心,視線忍不住跟著移動的可愛的身影轉來轉去。
「董小敏!你到底在干麼?」
飽受考驗的自制力和不停讓他分心的身影終于讓譚海堂受不了,他沒好氣地瞪著那個企圖明顯的小女人。
「有什麼事就快說!」
果然是聰明人耶,知道她有事相求。董小敏磨磨蹭蹭地抓著抹布滑到譚海堂眼前,欲言又止。「你說啊,這個……」
「哪個?」黑眸更冷。
「就是啊,該怎麼說……」真難以啟齒,可是不問又不行。
「用、中、文、說。」
他才寫得正順就被打斷了,而打斷他的家伙還婆婆媽媽的,真是找死!譚海堂眯起黑眸,警告意味十足。「你要用英文、法文我也不介意。」
「我問你喔。」還是問吧!雖然譚先生可能不會告訴她,可是為了維勝,還是硬著頭皮問一問。「你寫這麼多小說啊,靈感都從哪里來的?」
「靈感?那是什麼東西?」一听就知道她又要為男友做蠢事了,譚海堂嗤之以鼻。
「虧你寫這麼多小說,你也太沒靈魂了吧?」居然連靈感都不知道!難怪維勝會說他的等級跟他不同。
「那你就閉嘴不要問我。」他火大的說。她最近又開始替男友工作了,蠢女人!
「不是,我是說,你會不會有時候寫不出來?」真凶。可是她不放棄,再接再厲。
因為維勝最近瓶頸好像越來越嚴重,每次約會的時候都很焦慮,前天還失控對她大吼,說她完全不懂他的痛苦和壓力,她听在心里很難過,也認真檢討了,或許她的確不夠關心他。
「不會。」
「那……你是怎麼辦到的?」平平一樣都是人,而且維勝也很優秀,沒理由會比譚先生差啊!這其中一定有訣竅。她追問著,「你……是靈魂又賣給魔鬼還是怎樣?」
「你夠嘍。」她的愚蠢得到白眼一記。
「那你跟我說,到底要怎樣才可以像你一樣很順的寫完?」
「幫他問的?」雖然明知如此,還是忍不住要問。譚海堂覺得自己一定是被她傳染了婆媽病毒。
「喔……嗯,對啦。」董小敏不好意思地承認。「是維勝要投稿小說獎,可是他說最近沒有靈感,又截稿在即,所以,我想問問你有什麼好意見可以給他參考。」
好意見嗎?就叫他重新投胎快一點吧。
「要我說實話嗎?」她在害羞什麼啊?看了真礙眼!譚海堂不爽地心頭發酸。
「嗯。當然。」她點頭如搗蒜。
「那你就告訴他,叫他不用作白日夢,憑他那點心思、眼界得不了獎的。」譚海堂毫無感情,冰冷斷言。
這句結論他可是憑良心,下得中肯,連創作都要自己的女友操心,這種人成得了什麼大器?
只不過他自認說得中肯,听的人可不這麼認為。
「譚先生,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董小敏小臉氣得通紅,怎麼也听不得自己心目中才華洋溢的男友被批評。
「你要我說實話不是嗎?」看見她挺身護衛著另一個男人,譚海堂心情益發惡劣。「沒有一個好作家是不努力全靠靈感成功的,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他不會得獎。」
「會!我對他有信心,他一定會得獎的!」她雙手握拳,激動起來。
譚海堂不予置評,冷哼一聲。
「我說不會就不會,沒別的事就閉嘴吧。」俊眸移回屏幕,他不想再理她。
「不要拿這種無聊事煩我。」
「你……」可惡。
看著他不以為然的模樣,董小敏滿腔怒火卻無處發泄。
可惡!維勝比他好一百萬倍,一定會得獎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