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被冰涼的河水包圍……
白雲,從眼前的晴空飄過……
疼痛,由右腳的腳踝擴散……到全身。
看見觀月琉宇跌落河里的甲斐澄人,毫不猶豫地也跟著跳下水中,濺起了大量的水花。
「嘖,你這個小鬼……」
躺在水里的觀月琉宇一臉狼狽,甲斐澄人也不忍繼續責備下去。
「不要叫我小鬼!」觀月琉宇皺著眉頭頂撞回去。
盡管胸部以下都浸泡在水里,被背包撐起來的上半身還勉強浮在水面上。
總是這樣,越想表現給他看,最後的結果往往適得其反。
再怎麼不甘心,都只能吞進肚子里。
「不錯、不錯,看樣子這一摔沒把你的腦子摔壞。」甲斐澄人回頭對岸上擔心的同伴做了一個OK的手勢。
這時,卸上的背包準備下水幫忙的佐伯侑士,被一旁的綾瀨優拉住。
「那邊有甲斐就夠了。」綾瀨優說。
「觀月可能受傷了,我應該過去看看。」親眼見到喜歡的對象在眼前發生意外,佐伯侑士一點也放不下心。
「觀月那家伙,有甲斐就夠了。」
綾瀨優漂亮的瞳孔散發出佐伯侑士從未見過的光芒,用可以穿透靈魂的聲音他說。
佐伯侑士露出敗給他的苦笑。
沒想到這個只對游泳、吃飯和睡覺感興趣的綾瀨優,竟然早就看穿這段復雜的三角戀。
可笑的是,除了自己以外的兩個主角卻什麼都還沒發現。
這時候,綾瀨優然對著河里大叫,一邊用力揮舞著手中的棒球帽道別。
「喂……甲斐!我們要繼續前進了,觀月就麻煩你!」
隨後像趕鴨子似地,他把站在河邊觀賞了一出驚魂記的一行人往溯溪的方向趕過去。
送走大家的背影,甲斐澄人低頭望著水中的觀月琉宇。
「小鬼!站得起來嗎?」
「小鬼!站得起來嗎?」
「當然,唔──」
從水里坐起來的觀月琉宇扶著左手邊的石頭準備站起來,發現自己的右腳根本使不上力的同時,整個人已經向後倒。
甲斐澄人可靠的臂膀,順利接住因失去平衡即將二度跌進河里瘦弱身體。
這是男人的肩膀嗎?好瘦……
身體也是……輕盈得像禁不起風吹……
抱著倒在懷里的觀月琉宇,甲斐澄人有一種奇怪念頭產生
如果世界上的人分為保護者和被保護者兩種的話,觀月琉宇肯定是屬于後者。雖然這是以前就發現的事實,可是……一股強烈想要保護他的,卻在這個時候發展到最頂點。
「腳……好痛!」
從懷里傳出來的呻-吟聲,把甲斐澄人的注意力拉回現實。
觀月琉宇的額頭上,布滿著分不清是河水或是汗水的水滴,細細的眉頭緊緊揪在一起。
「真拿你沒辦法……」
即使是現在這種危急狀況,好強的觀月琉宇也絕對不會開口求救的,深知道這一點的甲斐澄人,二話不說就把他背上肩頭。
「喂!你……」
甲斐澄人寬闊結實的背部,讓觀月琉宇覺得十分舒服,也非常可靠,一時之間忘了要抱怨什麼,還忍不住把手繞在他的脖子上,輕輕地摟著。
「如果不開始就听我的話,不是就不用受苦了嗎?」
透過他說話的口氣,觀月琉宇知道他並沒有在生氣。
至少目前沒有。
因為那是有些粗魯的,屬于朋友之間才有的話話口吻。
「對不起……」觀月琉宇小聲的說。
自己都這麼大了還要人家背,甲斐澄人一定覺得很煩吧……
他把臉側著靠在甲斐澄人的肩膀上,放心地合上雙眼。
已經受傷的腳連站都站不起來,更別說要他走半個小時的山路回別墅去。佐伯學長一行人也都已經走遠,現在連背影都看不見,想要向其它人求救的機會根本是零。
事情演變到現在這個地步,想不麻煩他都不行了。
突然,臉貼在甲斐澄人肩膀上的觀月琉宇感到有點不對勁,好像少了什麼。
該不會是剛才那一摔把眼鏡摔進河里了吧?
「等一下,放我下來!」觀月琉宇猛地打直身體想要站起來,差一點讓兩個人又摔一跤。
幸好甲斐澄人手腳利落,反應也快,將背上險些滑落地面的觀月琉宇重新背好。
「如果不想你的鳥仔腳斷掉,就乖乖給我背著。」甲斐澄人發出警告。
「可是我的眼鏡……」
「你的眼鏡我從水里撿起來了。鏡片破了,還給你也沒有辦法看東西,所以我把它放在口依里,回去再找家店修理。」
「哦……」
「什麼叫哦,你不會說謝謝嗎?」甲斐澄人埋怨著。
「又不是我要你背我的……」觀月琉宇覺得有點委屈,小聲的說。
「真是沒家教的小鬼!不想說謝謝就給我滾下來。」甲斐澄人像訓斥小孩似地指責他。
「我不要!」
環在甲斐澄人脖子上的手,這下抱得更緊了。
「喂!輕一點!快勒死我了。」
「如果你敢把我放下來,我就這樣掛在你的脖子上。」觀月琉宇孩子氣的威脅著,有種回到小時候的錯覺。
久違的親密感,引發一陣甜甜的滋味,在觀月琉宇的心底深處緩緩擴散開來。
觀月琉宇很清楚,甲斐澄人雖然外表看起來有點粗獷,做事情和他打球一樣只懂得往前沖,可是他的內心絕對是溫柔的,而且很會照顧人。
只是,他的溫柔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看見。
尤其是在他開始交女朋友之後,自己也好久都沒看見了。
正想好好享受這份好久不見的甜蜜感,甲斐澄人的口氣瞬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讓觀月琉宇感到一頭霧水。
「喂!小鬼,要撒嬌的話,你找錯人了。我不是佐伯學長。」
「誰說我在撒嬌?我才沒!」
「沒有最好。」
他冷淡的語氣,教觀月琉宇好氣好氣,也好難過。
酸楚的感覺漲滿胸口,淚腺突然發揮了作用,眼前的視線因為滿眶的淚水更加模糊了。
搞什麼嘛!
為什麼不能像以前一樣向你撒嬌?
為什麼不能……
直到這一刻,觀月琉宇才明白甲斐澄人為什麼說自己長不大的原因。
原來,他根本就不想長大……
因為,一旦長大了,就不能再像小時候一樣……向甲斐澄人撒嬌了;而想要撒嬌的背後,隱藏的是自己不敢承認的事實。
那就是──他喜歡甲斐澄人。
恐慌,佔據了觀月琉宇的心。
明白自己喜歡上甲斐澄人,是一件多麼可怕的事實。
甲斐澄人喜歡的是女人啊……
有著花一般美麗笑容的女生,有著柔軟肌膚、豐滿胸脯的女生……
能夠在心里上依賴他、生理上滿足他女人……
而我……
只是個連撒嬌都不夠資格的男的同班同學。
一個因為詛咒和他糾纏不清的男人;一個肌膚不柔軟,更沒有胸脯,卻又愛撒嬌,還愛找麻煩的男人。
一個絕對不可能在生理滿足他的男人。
可是,愛上了就是愛上了……
這種心情想收也收不回來,更不可能說出口。
觀月琉宇害怕得不知該如何是好,環抱在他脖子上的手,因為顫抖而漸漸地松月兌。
「喂!抓好啊!一會兒像猴子一樣動來動去,現在又突然把手松開,你那麼想找死的話,就自己下來走。」
「混蛋……甲斐你這個混蛋!如果這麼不情願的話,一開始就不要理我啊!既然決定要幫忙,為什麼不能像學長一樣對我溫柔一點?」
「啊!……抱歉得很,我不像他,有對男人溫柔的癖好;再說,我都犧牲交女朋友的時間來照顧你了,你不要不知感恩好嗎?」
甲斐澄人的這句話有如一記鐵拳,重重的打擊著觀月琉宇。
那一瞬間,觀月琉宇听見從自己的胸口發出心碎的聲音,用一個「痛」字,是不足以形容這種感受的。
不能哭,絕對不能哭……
觀月琉宇拼了命阻止淚水的潰堤。
雙手交迭地遮住自己的嘴,刻意壓低哽咽的聲音。
雖然以前甲斐澄人也曾抱怨過,可是,從來沒有一次像現在這麼認真過。
看來他是真的受夠了自己的孩子氣,不想再忍耐了。
自己應該要學習獨立一點,不能再給他添麻煩了……
以後,再也不能了。
◎◎◎
當甲斐澄人背著觀月琉宇回到別墅時,武井泰伸用手機預約好的醫生也剛好抵達。
滿頭白發的瘦高老人,曾經在知名市立醫院擔任外科醫生,退休後選擇在這個名山麗水的好地方享受退休後的生活,順便提供鎮上必須的醫療服務。
經過初步的診斷,確定觀月琉宇的腳踝受到扭傷,由于沒有傷及骨頭,在經過仔細的包敷藥之後,雖然行動不方便,但已無大礙。
前往溯溪的一行人在傍晚回到別墅,迎接期待已久的烤肉營火晚會。
厚厚的紗布里,包里著固定腳踝用的木板,使觀月琉宇無法自在的活動。
被禁止隨處走動的他,只能靜靜地坐在營火旁喝著手中的汽水。
那是甲斐澄人唯一允許他取用的飲料。
被迫照顧觀月琉宇一下午的甲斐澄人,如願地回到那些漂亮女孩的身邊,爽朗的談笑著。
穿梭在女人堆里的他,看起來非常愉快,那是一整天和觀月琉宇在一起時不曾出現的笑容。
下午突然接獲家里緊急召喚的佐伯侑士,已經在稍早搭乘武井家的專用車回東京去了。
少了一個可以說話的對象,觀月琉宇神情顯得有些落寞。
盡管有綾瀨優熱心地為觀月琉宇準備食物,他仍然是一點胃口也沒有。
「觀月,我跟甲斐換好房間了。」綾瀨優拿一只還在冒煙、熱騰騰的雞腿在觀月琉宇身側坐下了來。
一想到要和甲斐澄人睡在同一房間,觀月琉宇的心髒差點漏跳一拍。
「為什麼要換房間?」
「還不簡單,因為我不想照顧病人啊。」綾瀨優嚼著口中香女敕的雞肉,一臉滿足的回答。
「我不需要照顧,你不要換房間好嗎?」
在尚未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之前,光是听見甲斐澄人的聲音都會心碎的觀月琉宇,根本沒有辦法平靜地和他共處一室。
況且自己早上才下定決心,不要再給甲斐澄人添麻煩的……
「誰說你不需要照顧?半夜起來上廁所的事我就不說了,你想想看,萬一晚上失火了怎麼辦?你可別指望我會背著你這個大近視逃出來。不過,換作是甲斐就不一樣了。看他早上背你的輕松模樣,活像老鷹抓小雞一樣簡單;所以,找他照顧你,我最放心了。」綾瀨優笑說。
「綾瀨,拜托你,我不要……」
才說到一半,看見甲斐澄人朝自己走了過來,觀月琉宇緊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時間不早了,如果不想給大家添麻煩的話,現在就乖乖到樓上去休息。」甲斐澄人嚴肅的青形,和面對那些美女時的爽朗笑容有著天壤之別。
「我……」
「既然你的佐伯學長回去了,與其坐在這里發呆思念他,早點就寢不是比較好嗎?」
甲斐澄人的語調平板,一點感情的溫度都沒有。
食物、酒精、美女,還有深夜限制級的悄悄話,都是自己不擅長也不會感興趣的主題。
酒足飯飽的綾瀨優不出十分鐘一定會吵著要回房睡覺,而話題豐富的佐伯學長也下山去了,他說的沒錯,早點就寢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無力反駁的觀月琉宇,只好讓甲斐澄人再度背起自己回到臥室休息。
◎◎◎
隱隱約約從黑暗中浮現的熒光指針,指出現在的時間是凌晨二點三十五分。
距離天亮還有一段很長的時間。
寧靜的夜里,除了幾聲蟲嗚以外,听不見任何聲音。
營火烤肉會應該結束了,隔壁的床位卻是空著的。
甲斐澄人沒有回來睡覺。
傍晚,看他和伊莉沙白皇家學院那個模範生熟稔的談笑著,他今天晚上會睡在哪里,不用說都知道。
才這麼想的時候,臥室的門被打開了。
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門口,是甲斐澄人回來了。
踩著不穩的步伐,他緩緩朝自己的床邊接近。
房間里只有一盞昏暗的夜燈。
甲斐澄人的臉隱藏在陰影中,觀月琉宇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不過光是這樣,就足夠讓觀月琉宇呼吸困難了。
要讓酒量不錯的甲斐澄人醉到連走路都有困難,區區的一打啤酒絕對是辦不到的。
甲斐澄人以不尋常的步伐筆直前進著,濃濃的酒味隨著空氣的流動飄了過來。不諳酒性的觀月琉宇,忍不住用手遮住口鼻。
不說些什麼,好像不是辦法。觀月琉宇試著打破房間內詭異的沉默。
「甲斐……你是不是喝多了?」觀月琉宇的聲音比平時僵硬許多,不過,總比什麼都不說的好。
甲斐澄人站在床邊,沒有回應。
坐在床上的觀月琉宇和站在床邊的甲斐澄人面對面互視著,保持了幾秒鐘的靜默。
然而在一點預兆都沒有的情況下,甲斐澄人突然間行動了。
窗外的月光微微照在甲斐澄人的臉上。
他的神情緩和,將觀月琉宇攬入懷中。
觀月琉宇這才發現,甲斐澄人仿佛能將自己整個包覆住的胸膛、手臂,全都遠比記憶中強壯。
他受到很大的打擊。
論年紀,自己明明比他年長幾個月的。
然而,不論是在思想層面或是身材發育上,甲斐澄人都比自己成熟數倍,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
「我想抱你……」甲斐澄人干澀的嘴唇中,吐出令人震撼的一句話。
觀月琉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腦筋頓時陷入一片空白,同時也忘了應該出手抵抗。
甲斐澄人並不是在征求他的同意,只是坦白的說出自己的,隨後抱著觀月琉宇縴瘦的身體倒臥在床上。
體型上的差異,使得幾乎沒有反抗余地觀月琉宇就這樣被他壓制在床上。
在皎潔的月光陪襯下,眼前的狀況影得十分不真實。
一定是出現幻覺了。
如果不是他把自己誤認為某人,要不然就是自己正在作夢?否則,甲斐澄人怎麼會用那麼溫柔的雙眸注視著自己?
他手掌柔柔地撫模著觀月琉宇的臉頰,接著,他露出溫暖無比的笑容,無無息的覆蓋住他的唇。
頓時,心跳成倍數增加,不只是臉,連身體也立時滾燙起來;令觀月琉宇托異的是,這一次的吻,竟然比棉花糖還要香甜柔軟。
交纏在一起的手指,重迭在一起的唇-瓣,跟第一次有如被瘋狗追咬的經驗相較起來,簡直是天堂與地獄的差別。
很明顯地,酒醉中的甲斐澄人一定是將自己誤認為某一個人了。
因此,觀月琉宇極力反抗,想要從甲斐澄人的懷抱中逃開。
只可惜,甲斐澄人根本無視他那雙細瘦手臂的掙扎。他越是抵抗,甲斐澄人越是不讓他逃走,逐漸加強雙手的力道控制住他。
追加上來的,是滾燙的深吻。
感受著甲斐澄人薄衫下的體熱,觀月琉宇突然間濕了眼眶。
好想哭……
雖然不知道對方把自己誤認為誰,但是對甲斐澄人而言,那個女人想必是非常特別,所以才能獲得他如此溫柔的對待。
突然其來、令人心悸的──但也出乎意料的肢體接觸,讓觀月琉宇全身僵硬。
甲斐澄人喝醉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相較于意識清醒的自己,如果不拒絕的話,絕對難逃「趁人之危」的指控。
如果真的讓這件事情發生,甲斐澄人清醒之後,會用什麼眼光來看待自己呢?
想到這里,觀月琉宇原本放棄抵抗的四肢,現在掙扎得更激烈了。
然而,甲斐澄人卻一點也不把他的反抗放在眼里。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把他的雙手固定在頭頂上,連身體也順利的滑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