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當當當!
當當當、當當當!
宮野堯跟渡邊龍司來到葡萄園時,負責守夜的工人正忙著點燃沿著葡萄藤架兩側一字排開的火爐,有的則是忙著從倉庫里拿出特制的大扇子,一邊穿戴上手臂,一邊沖到已點燃的爐火邊,開始規律的舞動手中的扇子。除了宮野堯跟渡邊龍司,莊園里听見鐘聲從睡夢中趕來的工人們也陸陸續續抵達現場。
為防止春季的霜害凍壞葡萄女敕芽,利用火爐的熱氣減緩霜害的傷害,是北方產區經常采取的方式。今年由于氣溫異常,吉川正睦事前做好的頂防演習恰巧派上用場,擔心人手不足的宮野堯在混亂中也穿戴上特制的羽扇,加入工人們的行列。
因為飛行勤務沒有參加演習的宮野堯,一邊模仿其它人的動作,一邊舞動自己臂膀上的扇子,利用爐火燃燒出的熱氣驅趕葡萄藤上的霜露。
一方面專注觀察別人的動作,另一方面又想在混亂的人群中尋找吉川正睦的人影,等他感到灼燒般的疼痛隨著指尖攀爬至手臂上時,整個左半身已經著火了。
這時候,渡邊龍司和吉川正睦不約而同听見葡萄園某處,似乎有什麼騷動的聲音,有人尖叫,也有人大喊︰「快點拿水來!有人著火了!」
此時,分別在葡萄園兩端的渡邊龍司和吉川正睦,隨著中年男人喊破喉嚨大聲呼救的嘶吼方向,立刻拔腿沖了過去。
宮野堯甩不掉手臂上著火的扇子,紅色的火焰在眼前飛舞,皮膚可以感覺到仿佛有一萬根銳利的針同時刺進皮膚,眼前的火團不斷擴大,他害怕得向四周求助。但是他一靠近,大家都害怕得向後撤退。他用右手拍打企圖滅火,不但徒勞無功,反而連右手的羽扇也跟著著火。
眼看火團就要將自己吞噬,驚慌失措之余想要求救,就連呼吸到的空氣都嗆辣得令他窒息,眼楮也被煙霧燻得眼淚直流。
听說人之將死,曾經發生過的生活片段,會在眼前一閃即過。宮野堯努力睜大眼楮想要看清楚最後的影像,要記住與吉川正睦有關的所有畫面,然而,出現在眼前的,卻是他最不想見到的人——渡邊龍司。
他站在距離不遠處,匆忙地月兌上的睡衣,嚴肅著一張臉,朝自己奔了過來。宮野堯拔腿想逃,下一個瞬間,就被一股蠻力撞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黑暗,接著是一連串天旋地轉,轉得頭都暈了。
周圍尖叫聲四起,被東西蒙住頭的宮野堯完全看不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圍繞在身體周圍的熾熱疼痛正在逐漸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而有力的力量緊緊保護著自己,面臨死亡的恐懼一掃而光,反而有一股安心感從體內涌升出來。
誰?到底是誰?宮野堯禁不住幻想,將自己從死神手中搶奪回來的這雙手是屬于吉川正睦的。
這時候,安德魯帶領幾位工人搬來灌溉用的水,一桶接著一桶朝地上的兩人潑灑。纏繞在大家胸口的緊繃感,也隨著兩人身上的火焰一同被澆熄。
站在一旁焦急如焚的吉川正睦立刻上前查看兩人的傷勢,結城亞里香被工人們請到現場準備急救,當她看見身體被火燒得漆黑的渡邊龍司時,忍不住驚叫出聲,手上的急救箱也掉落在地。
听見尖叫聲的宮野堯撥開覆蓋在頭上的東西,在安德魯的攙扶下勉強坐起來,赫然發現剛剛從自己臉上抓下來、被火燒得破爛不堪的破布,竟是渡邊龍司幾秒鐘前還穿在身上的睡衣,而冒著生命危險將自己撲倒在地上滅火的人,正是在他死前最不想見到的渡邊龍司。
「龍司!你沒事吧?我是亞里香。」
結城亞里香的叫聲讓宮野堯注意到另一個驚人的事實。
渡邊龍司赤果的上半身沾滿田里的塵土,原本整齊的頭發亂了,皮膚表面布滿被火燒傷的焦黑痕跡和擦傷。手臂和背部數不清有幾處地方滲出血跡,那是被尖石刮破的皮肉傷,破皮的傷口上,還可以看見嵌入的碎石子粒。反觀被他抱住的自己,渾身上下只有兩只手臂被火灼傷,臉部也僅僅被燻得焦黑,並無大礙。
比起著火,眼前的事實更令宮野堯震驚不已。
在大家四處閃躲害怕被火焰波及的時候,只有他
只有渡邊龍司豪不猶豫地沖向被火包圍的自己。
用他的身體,他的雙臂保護了自己。
宮野堯不清楚詳細的過程,只是覺得在那個千鈞一發關頭,敢沖向自己的渡邊龍司非常英勇。
一般而言,光是看到全身著火的人,畫面就觸目驚心得足以讓人直打哆嗦,兩腿發軟。所以明知道會傷痕累累卻仍奮不顧身,這需要相當大的勇氣。
他救了我?渡邊龍司,那個只會欺負我的人
為什麼要救我?
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冒著生命危險,為了自己挺身而出。
正因為他是這輩子最會欺負自己的人,宮野堯感受到的震撼力才更大。
一種不容忽視的溫熱感緩緩地流入,漸漸將整顆心漲得滿滿。
像是忘了自己存在般凝視著渡邊龍司的宮野堯,必須用手壓住胸口,才能防止那股澎湃洶涌的溫暖溢出。
十多年來,榮納省的多奈爾市,這座騎士之城所舉辦的活動都會吸引許多民眾參加。一年一度的法國多奈爾葡萄酒釀造節,慶祝活動的節目內容十分豐富,節日期間,整座城市似乎都在踫撞聲中顫抖,吸引來自各國的葡萄釀造者帶來自己釀造的地方風味美酒共襄盛舉。
原本打算利用這次采訪機會把那件事拋諸腦後的計劃,卻被不慎侵入耳里的一句氣象報導完全粉碎了。
這個時候,正是日本的梅雨季。
是的,梅雨季。
每年到了這個時候,不管有多忙碌,不管在地球上多遙遠的地方,渡邊龍司都有一個非得飛回東京不可的理由。
但是今年,不,是往後的每一年,都沒有這個必要了。
因為需要保護的水野瑞季身邊,已經有了結城徹也,再也不需要自己。
一想到對水野瑞季而言,自己連最後一點的存在價值也蕩然無存,渡邊龍司的情緒就一口氣蕩落谷底。圍繞在周圍的氣氛越熱鬧非凡,渡邊龍司內心的寂寥越顯沉重,空洞也越是擴大。
多麼可悲
明知道這麼做一點用也沒有,已經有幾分醉意的渡邊龍司仍然舉起面前的酒杯,祈求上蒼給他一次機會,然後一仰而盡,將自己的傷悲與希望寄托在嘩然的歡慶之中,一杯接著一杯。
像是東西掉落的踫撞聲驚醒了睡夢中的宮野堯。
起床查看,在客廳的沙發上發現酒氣沖天的渡邊龍司。
把自己喝得爛醉,這就是你所謂取材的方式嗎?看著他不醒人事的醉相,宮野堯不屑地輕啐了一聲。
連續三天,一張照片也沒有拍攝,一戶莊園也沒有參觀,更沒有拜訪任何一位釀酒商,渡邊龍司只是不斷的喝、不停的喝,像是在借酒澆愁似的。宮野堯沒有心情理會他的愁苦,要不是為了答謝他的救命之恩,他真想不出自己有任何理由必須待在這里跟一個酒鬼浪費時間。
拿條毯子往他身上一丟,宮野堯轉身離去,手腕卻被一只強而有力的手拉了過去。
「不要走」
宮野堯抽不回自己的手,正在惱怒之際,渡邊龍司從沙發上坐起,毫無預警地抱住宮野堯的柳腰,把臉埋進他的月復間,粗魯卻不失溫柔地品味他身上的芬芳。
「你發什麼神經!走開!」不習慣被他這麼擁抱的宮野堯大喊,雙手推拒著。
「我你」
「你說什麼我听不見,想說什麼就講清楚一點,不然就放我回去睡覺!我可不想」
「我喜歡你,喜歡你好久了」
渡邊龍司沒頭沒腦的告白打斷了宮野堯說到一半的話,也打亂了他的思緒。
宮野堯弄不明白,這句話到底是從哪里迸出來的?
「你喝醉了,我可沒有。放開!」
欲掙月兌的宮野堯被渡邊龍司一股蠻力推倒在地毯上,來不及翻身逃跑,又被他壓個正著,想逃也逃不了。
「滾開,你這個酒鬼、色鬼!」
不只臉、喉嚨、胸口,整個身體都在發燙,宮野堯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沒來由的慌張、心跳加速更令他不知所措。
渡邊龍司左右分開宮野堯具有攻擊性的雙手,壓在地毯上。
「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一開始就告訴你實話,告訴你我喜歡你,你就不必受到這麼多折磨和委屈了。」渡邊龍司用冰冷的手指撫模宮野堯的臉頰。
「神經病,你到底喝了多少酒,醉到語無倫次。」
「相信我,我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人家說酒後吐真言,不是嗎?我喜歡你,其實你一直都感受得到,不是嗎?」
「胡說八道!你要我感受什麼?我听不懂你的醉言醉語,放手!」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會相信,我對你」說著,渡邊龍司從口袋里掏出一條鏈子。
沖天的酒氣隨著他慎重挑選過的一字一句,落在宮野堯的臉上。
「不要怕,我不會做你不想要的事。雖然我明白你會接受的機會微乎其微,但是我不想連嘗試都沒有就放棄,我想說的是我喜歡你、愛你,想要你想要你的一切,遠遠超出我的想象。要是你願意卸下防備回到原點,用你的心重新看看我,也許你會有新的發現,不再抗拒,我會耐心等待你的答案,倘若你改變心意願意接受我,就請你把這個戴上」
語畢,渡邊龍司只是默默地凝視宮野堯困惑的眼楮,想要親吻卻又不敢冒犯的深情幾乎要令人窒息。宮野堯無法相信那是一雙會說謊的眼楮,正因為如此,他才更感到迷惘。
這算什麼?惡作劇也應該要有限度,不是嗎?
萬一他不是開玩笑的,自己又該如何?
一回神,渡邊龍司已經俯身在他額上留下輕吻,搖搖晃晃地走進臥室倒頭大睡。
搞什麼發酒瘋也得適可而止吧!
一個醉漢的話根本不足采信。
但是
如果將這件事和他冒險撲向火焰拯救自己的舉動串聯在一起,似乎又說得通。
他喜歡我?
盡管努力強迫自己冷靜,一顆心還是不听話的跳個不停。
借助幾次連續深呼吸,劇烈起伏的胸口好不容易才逐漸緩和下來。
宮野堯躺在地板上,舉起渡邊龍司放在手里的東西,透過窗外的燈光,他看出那是一條手煉。
內側還刻上了自己姓氏的縮寫。
那是宮野,MIYANO的M。
難道說,連日來的借酒澆愁都只是為了這個?
很難想象,渡邊龍司那個總是自信滿滿的男人竟然會為了自己
握著手里閃閃發亮的手煉,宮野堯徹夜難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宿醉的頭疼像條難纏的蟒蛇緊咬住渡邊龍司不放。
他在床上輾轉翻滾了幾圈,一股熟悉的味噌香漸漸吸入鼻腔,惱人的頭疼逐漸散去。睜開眼楮環顧四周,光線從厚重的遮光窗簾接縫處斜射在地毯上,有屋頂和床柱的宮廷式臥房,讓渡邊龍司確定自己還身處法國的豪華飯店里。
飄散在空氣中的懷念味道令他好奇地下了床,循著香味走進廚房。
瓦斯爐上不斷冒出陣陣香味的,應該就是將渡邊龍司從宿醉痛苦中喚醒的主角——味噌湯。餐桌上不但擺放好兩人份的餐具,玉子燒、紅燒香菇、冷豆腐以及烤魚等豐富的菜色一應俱全。
住進飯店這幾天,渡邊龍司已經吃膩飯店里不是面包、水煮蛋就是薯塊香腸的組合,眼前這一頓豐盛的日式早餐來得正是時候,光是用眼晴看,渡邊龍司已經胃口大開。
關上冰箱,宮野堯端著兩盤色拉轉身,被站在餐桌旁的渡邊龍司嚇了一跳,冷不防念了一句。
「干嘛偷偷模模的跑進來?」
「今天是什麼好興致,竟然下廚做菜?」渡邊龍司搔搔睡亂的頭發,睡眼惺忪。
「我高興,愛吃不吃隨便你。」
「高興?怎麼,發生什麼好事?」渡邊龍司神情自若地拎起一塊玉子燒大口往嘴里塞,甜美的滋味令他露出滿足的陶醉表情,又偷了一塊往嘴里放。
好事?如果他是暗指昨夜里被他借酒裝瘋告白一事,宮野堯才不想承認。
只不過,被他這麼一說,烘熱的感覺倏地從脖子往上沖,不用說宮野堯也知道這是臉紅的感覺,卻不明白為什麼會產生這種反應。不希望渡邊龍司誤會這頓早餐是對他的善意回應,盡可能像往常一樣保持冷靜。
「只是想換換口味,飯店的早餐我吃膩了。」
「這麼巧?我也是。」
嘴里塞著滿口的玉子燒,忙著在身上口袋四處模來模去的渡邊龍司,一會走到床邊翻翻棉被,一會兒又走到沙發翻翻倚墊。
「你在找東西嗎?」宮野堯忍不住問道。
「啊?沒有。」渡邊龍司搖搖頭,正打算開動時,兩人的視線剛好踫在一起。
「那個十點整要到多加利酒莊參觀。」
「喔。」
宮野堯仔細打量著正大快朵頤的渡邊龍司。
他一口接著一口把食物送進嘴里,宮野堯不知不覺看得有點痴迷。
那兩片唇昨天,對我告白了。
「怎麼了?」渡邊龍司問定定地凝視他的宮野堯,宮野堯連忙找個話題。
「呃雷昂先生不喜歡人家遲到,你動作最好快點,要是錯過這一次機會,你這輩子就別想再進他的酒莊一步。另外,請你拿出身為作家的尊嚴好好工作,不要成天只知道喝酒,你要知道,我是犧牲休假跟你到這里來工作的,管你有沒有完成取材,節慶一結束,我馬上要回去。」
日本人的早餐就應該要有味噌湯嘛!渡邊龍司一邊心滿意足地吃喝著,一邊對自己的警告敷衍點頭,泰然自若的表現絲毫不見對自己吐露愛意後的尷尬,反倒是宮野堯心里五味雜陳。
他不明白為什麼被討厭的對象告白後,還特地起了一個大早做飯給他吃的自己在想什麼,更不明白看見渡邊龍司大口大口吃下自己準備的早餐,在心里頭微微蕩漾、類似喜悅的情緒又該做何解釋?
眼前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就是該不該相信這個男人的心意?如果他是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對自己說那番話,也許
不對、根本不會有也許。
在搞清楚他為什麼會喜歡上自己這個復雜問題之前,他只希望能夠幫助渡邊龍司能順利完成取材的工作,好讓他早日滾回他原來的世界,再也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因為,他的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休想!
晴空萬里,湛藍得像是清洗過的奧丁寶石。
今天的街道熱鬧依舊,渡邊龍司卻很不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早餐時的警告發揮了效用,他一掃連日來的酗酒惡行,積極地開始為新書進行取材的工作。
不時拿起掛在胸前的相機四處捕捉畫面,品嘗口味特殊的美酒,也會主動和宮野堯討論,甚至更進一步爭取參觀采訪的機會,神采奕奕的模樣和前幾天的酗酒醉漢判若兩人。
借助宮野堯專業的品酒知識,由精通日、法語的他同步翻譯,渡邊龍司因此獲得更多有關葡萄釀造傳統的細節與文化。兩人還受邀參加慶祝葡萄采收的慶典,一起競賽、品嘗葡萄酒和地方美食,卷起褲管衣袖,像個大孩子一樣玩得不亦樂乎。
下午的慶祝豐收儀式中,被盛情的主人推入酒桶,和十幾位少女一同赤腳踩著收成的葡萄的宮野堯,全身上下因為少女們的惡作劇而沾滿了新鮮的葡萄汁,他拎著幸免于難的鞋子來到廁所旁的洗手台前,一邊用水龍頭的水清洗頭發,一邊咒罵在一旁見死不救的渡邊龍司。
宮野堯從緊貼在肌膚上的袖子里抽出雙臂,月兌光上半身,把頭和身體塞進水龍頭底下盡情用水清洗個干淨,然後扭緊水龍頭,用力把頭上的水分甩干,這時忽地听見喀嚓一聲。
在回頭的瞬間,陽光刺眼到令他不由得瞇起雙眼,伸手擋住光線,勉強睜開眼皮,只見渡邊龍司站在距離兩公尺外,因火燒而修剪過的頭發更加突顯他立體的輪廓,不需要刻意,只是拿著一台單眼相機,就很有專業攝影師的架勢。
「BONJOUR!」渡邊龍司用法式的爽朗口吻對宮野堯打招呼。
他踩著草皮靠近,在宮野堯造成的水灘前停下腳步,用他那雙放大的異色瞳孔定定望著宮野堯赤果的身軀。他的視線絲毫不加隱藏,放肆得讓宮野堯的羞赧一路擴散到胸口。
「一副狼狽相有什麼好拍的!」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宮野堯故意板起臉孔。
渡邊龍司卻笑了出來,「我看過你更狼狽的樣子吧。」
察覺渡邊龍司意有所指的時候,宮野堯的臉頰火紅地熱起來,羞澀的模樣讓渡邊龍司的心猛然一跳,仿佛愷沃菲斯的少年維納斯活生生站在面前。
經過一連七天的歡樂慶祝,終于到了結束慶典的閉幕儀式。
渡邊龍司在熱烈氣氛中感動的擁抱宮野堯,忘情地在他臉頰上親吻,感謝他連日來的辛苦陪伴。
夜晚回到飯店,宮野堯趁渡邊龍司整理資料的空檔放好一缸熱水,在里面加上幾滴可以幫助精神放松的精油,並不是因為渡邊龍司的要求或是命令,而是出于宮野堯自願。或許是連日朝夕相處的生活,親眼看見他對工作投注的熱情和專注,受到感動才願意這麼做吧。
離開莊園後至今,渡邊龍司不曾以他握有的秘密脅迫自己做任何違反常理的要求,言語上的侮辱與輕薄也被朋友間對等的交談取代,宮野堯甚至能夠察覺他對自己的尊重。就拿他刻意選擇的這間家庭式套房來說,渡邊龍司讓宮野堯獨自擁有一間臥房,並且從未越雷池一步。
宮野堯必須承認,無論是一派嚴肅地和釀造商討論酒經、拿著相機興味盎然地四處獵取鏡頭、跟著節奏聞聲起舞、或是忙著追趕農場里逃跑羊群的他,眼前的渡邊龍司百分之百具備值得欽佩的特質,宮野堯也無法否認,和他相處越久,就越難以抗拒被他的魅力吸引的事實。
而他不顧生命危險,救出差一點就被火焰吞噬的自己,也確實足以將他強迫自己做過的羞恥行為一筆勾銷。
如果這一切都是出自于他對自己的真心真意
或許,要說服自己接受他並非完全不可能
每當這個念頭閃過心上,宮野堯便會想起那天夜里,渡邊龍司交給他那上面刻有自己英文縮寫的手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