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好多血……
天空、雲、花朵,都是一片腥紅。
「亭芳……」
有人在呼喚她。是誰?
她看不見人,但低沉的嗓音竟莫名地安撫著她的心緒。
雙手傳來溫熱的觸感,她低頭看去,竟是陳志成!
他緩緩地掀開眼瞼,瞪著銅鈴般的大眼,向她飛撲過來……
「啊——」許亭芳一身冷汗自噩夢中驚醒。
「沒事了,亭芳。」和夢里如出一轍的嗓音輕輕地安撫她驚魂未定的神志。
「這里……」是醫院?!她回到醫院了!莫非剛才是一場夢?
不,她很肯定不是。手上沾染血液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
她抬眼望向正溫柔地為她擦去面上冷汗的男子。
「藍,不好了,我看到陳志成他……他……」
「我知道。」藍拍著她的背,讓她游離的魂魄歸位,「事情都過去了,別怕。
「可是……」
「別再去想,好嗎?」捧著她的臉,藍的神色凝重。
想到許亭芳所受的驚嚇,他就感到心痛。靜凌那個變態女人!他在心里惡狠狠地罵著、
「還有你……以後別一個人亂跑,很危險,你知道嗎?」夜半時分,她一個長得國色天香的弱小女子在路上亂晃,是男人都會下手襲擊。
「可是陳志成威脅我,他說如果我不去,你就……」
「他動不了我,」他可是藍.德爾森!
「可是他在你的車上動了手腳,你才出了車禍不是嗎?」她一臉愧疚。
「那是我一時大意。」藍冷哼一聲。他正是為了她而心情低落,所以警覺性驟降,不然憑陳志成那種貨色,傷不到他一根寒毛的。
「陳志成還說要對院長不利。院長對我那麼好,我不能害了他。」許亭芳將頭垂得很低。
「你更不用理白浩偉。」听到這個名字他就火大。
竟讓她如此擔心?!藍有股沖動,想模黑挖坑埋了他,永絕後患。
「話不能這麼說……」
「我不管!」他蠻橫地阻斷她的話,「你是我的,你只準擔心我,只準想我,心里只能有我的影子。」
「霸道。」罵在嘴里,甜在心里,她的唇邊悄悄地開出璀璨的花朵。
終于雨過天晴、誤會冰釋,事情圓滿落幕啦!
藍擁著她,迫不及待地要向大伙宣布這個好消息。
哪知他興高采烈地來到實驗室,卻只見冽撐著頭獨坐在椅上。
「他們人呢?」平常沒事都會聚在這里聊天喝茶的。
「還、沒、來。」背對著他,冽的口氣糟透了。
都怪藍惹火了靜凌,害得他陪著一塊喝酒解悶,最後他和靜凌兩個號稱干杯不醉的人醉得不省人事,被白浩偉分別送回家。
他的頭痛得要命!偏偏今早他的實驗團隊有會議要開,只得硬撐著來準備資料。
「干嗎?大姨媽來啦?」藍不知死活地逗他。
他不會是長得太像女人,連身體構造也漸漸變得跟女人一樣吧?
「你再說一次!」鐵砂掌重擊在桌面上,「砰」地發出一聲巨響。
這人拍桌子的氣勢,比起藍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許亭芳剛這麼想著,接著就對轉過身的冽發出驚嘆︰「好漂亮,好像女生喔!」身材修長的超極美男子!只一眼,她的目光便移不開了,「咦?還是……你是女生?」玉手輕掩小口。藍剛才說大姨媽……所以應該是「她」……可是聲音听起來又像是「他」……
「他叫冽,是我哥。」藍為她解惑。
「我們之前見過面,你忘啦?」冽蹙眉,倒不是為她說他像女人,而是為她奇差無比的記性。
「呃……」她想起來了。但那次他和藍打得難舍難分,她哪看得清楚。
「別欺負亭芳。」藍的雙手圈住許亭芳。
「我也沒空。」冽冷哼,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了就走。
「真希望我也能有那麼漂亮的哥哥。」冽離去後,她仍處在驚艷的情緒里頭。
「有什麼好?!」藍滿臉嫌惡地眯起眼,「你喜歡給你打包帶回去!」
他最受不了冽老自以為是地管東管西,活像女人一樣羅嗦!
上回火燒實驗室他嘮叨!在醫院開扁姓陳的混蛋他還嘮叨!他都幾歲了!就算他壞了事也會自己負責,誰需要他跳出來雞婆!
許亭芳觀察出兩人的不對勁,怯聲詢問︰「你和冽感情不好?」
「不算差,但也說不上好。」藍輸入密碼,進到自己的實驗室。
他們的脾氣同樣沖,踫在一起常沒五分鐘就會爆發戰爭,可下次見面卻又若無其事。
男生嘛!哪個不是這樣打打吵吵的然後又和好。
「這樣啊。」許亭芳頷首,從他的話里听出端倪。
藍就是嘴硬,其實他心里應該挺喜歡冽的吧。
「真沒想到醫院里有這種地方。」許亭芳的注意力馬上被大堆的儀器吸引。她東模西踫,跑來跑去,好不忙碌。
入院工作三個月,她從不知院區內有這棟灰白建築物。
它被樹叢包在最里頭,沿路還有不少警衛巡邏,戒備森嚴,極像是軍事重地。
「藍,你就在這工作?」小蜜蜂嗡嗡嗡飛累了,回到專屬于她的懷抱停靠。
「嗯。」
「怎麼辦?我越來越覺得我一點兒也不了解你。」許亭芳嘟起紅艷艷的小嘴,有些自責和失落,「認識你有不短的時間了,對你的了解卻只有……」她眯細了眼,伸出右手比出一點點的距離,「只有這麼一丁點兒。要完全弄懂你要花好久的時間。」
「這件事不急,你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了解我。」
「你要帶她回日本?」三人異口同聲。
「考慮清楚了?」白浩偉蹙眉。一旦到了日本就
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你確定?」冽瞪眼。這事非同小可,不能草率定案。
「亭芳,藍有跟你說明情況了嗎?」還是靜凌聰明,知道問藍沒用,直接問許亭芳比較快。
「咦?不就是到日本去玩嗎?」簽證很難辦嗎?他們怎麼神色凝重?
靜凌抿唇起身,慢條斯理地說︰「你先跟亭芳把話說清楚,再來找我商量。」這可不是他說了就算。
事關許亭芳的性命與未來,藍竟沒細說,就想把她騙到日本?!這樣的行徑她無法苟同。
「她要和我去日本。」藍說得斬釘截鐵。
「廢話少說,懦夫。沒按我的程序做事,就少開尊口。」靜凌冷然應對,在藍錯愕的目光中離開。
「她吃錯藥啦?」講話這麼沖!
「由她去吧。」白浩偉拍拍他的肩,沒說出她心情低落的原因。
前幾日她受了不小的打擊。親手栽培的手下竟在任務中叛變,選擇和愛人共赴黃泉。她需要時間沉澱情緒。
「奉勸你還是乖乖照她的話做。她不答應,我們也沒辦法。」冽姿態慵懶地尾隨白浩偉晃向門外。
靜凌職權高過他們,她說不,他們也沒轍。
許亭芳一臉的莫名。
今天大家走得真匆忙,不到三十秒,圓桌旁就只剩下了她和藍。
藍將身體埋在真皮沙發里,臉色凝重地想著事情。她也不打擾他,抓起抱枕,靜靜地坐在一旁陪他。
「亭芳,記得我答應你的事嗎?我說過會讓你了解我。」他兩手分別置于腿上,身體微向前傾,兩眼看著遠方的某一點。
「記得,當然記得。」她掩不住欣喜。她一直在等待的交心的時刻來臨了。
「我從小在日本長大。我想帶你去看那個培育我的地方……」礙于規定,在許亭芳確定進入那個地方之前,他無法詳細說明。
許亭芳開心地猛點頭,心里盤算著辦理護照和簽證需要多久時間。
「听我說,接觸過我的世界,你就不能再回歸平
常的生活了。」藍轉頭凝視著她,神色沉重。
看她因詫異而微啟朱唇,他心里無法自抑地涌出害怕。
靜凌將他看透了。他不敢問!他怕許亭芳放不下這邊的生活,怕她不和他到日本。
但她有權了解……
他深吸口氣,繼續說道︰「你必須放棄工作待在日本,在那里你什麼都沒有,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沒有朋友,一切得重新開始。這樣你……仍願意跟我走嗎?」每說一句話,他的信心就減一分。
一鼓作氣將話說明,他屏息等待答復。
難熬!度秒如年!他緊張到手心冒汗。
等待的期間,他只听得到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什麼都沒有……」紅潤的唇辦吐氣如蘭,緊接著綻放笑靨,「但那里有你啊。我只要你在我身邊,這就夠了。」
若問世上誰最在乎,最關心她,答案非藍莫屬,他對她的好無庸置疑。
過去的她生活無欲無求,只希望避開可畏的人言和紛爭。直到遇見他,她才驚覺往昔的日子多麼貧乏無味。
是藍給了她勇氣和愛情,也給了她新的生活和體驗。
她喜歡被他寵溺的感覺,喜歡他偉岸的胸膛,喜歡他時而孩子氣的個性,喜歡他……是啊,她喜歡藍……她深深地愛著藍,為了藍,她什麼都能舍棄!
日本關西國際機場
入境大廳內人來人往,眾人的目光不自覺地朝同一個方向看去——
他紅棕色的短發,褐色眼眸,有著超美型的面孔;她縴弱柔美,艷容無瑕,高貴的舉止只可遠觀;他器宇軒昂,俊逸不凡,銀框眼鏡更添了幾分文人的氣質;她嫵媚艷麗,曲線完美,表情十足誘人;他一頭金發,如少年般俊俏的臉龐卻融著男人陽剛的氣息。
五名男女出盡風頭,不禁令人捶胸頓足。
「亭芳,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一旦進入那里,
就不能出來了。」藍顯得有些不安。
水汪汪的大眼凝視著他,神情萬分堅定,「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天涯海角我都去。」
初至陌生的環境,說不害怕是騙人的,但為了他,她會盡快適應。
白浩偉笑看著兩人甜甜蜜蜜,靜凌和冽則被你儂我儂的熱氣逼到一旁搖扇納涼。
接機車輛準時抵達,五人分乘兩輛黑頭車。
一到目的地,司機畢恭畢敬地拉開車門,許亭芳尾隨著藍下車,心里既緊張又期待。
她以後的住所,會是什麼樣的地方?
映入眼簾的是宛若日本時代劇里的宏偉建築。
「這是本館。」藍向她說明。這也是閻夜的主體建物,多數成員在此集體活動。
本館外或遠或近、大小不一的房舍,則被劃分為私人住宅或是公用領域。
許亭芳愣愣地點頭,也不知有沒有把藍的話听進耳朵。她已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懾住了神魂。
佔地遼闊的日式建築古色古香,庭院里小橋流水,整片區域內種滿了樹木花草。
這地方美得像仙境!
許亭芳正沉醉在異國的美好景色中,突然一名陌生男子冒出來,嚇了她一跳。
「你是許亭芳吧?久仰大名,在下姓傅名青漢,人稱帥哥漢是也。」
「啊,你好。」她囁嚅。
「果然,聞名不如見面啊,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美上數倍。」傅青漢極為中性,難分男女的俊秀臉蛋配上瀟灑的笑容,竟神奇地能緊緊吸引住女人的目光。
「讓我為你效勞,帶你四處參觀吧。」他漾著無害的笑容,腰桿微彎,朝她伸手。
「別亂踫別人的老婆!」藍把她護在身後,氣急敗壞地大吼。
「哎,可惜,差點兒就踫到手了。」傅青漢扼腕。她的手都朝他伸過來了。
「青漢,別鬧藍啦。他小鼻子小眼楮,開不得玩笑。」靜凌噘嘴抱怨,對藍抓傷她的事件念念不忘。
「這不是我可愛的靜凌嗎?好久不見,來給哥哥抱抱喔。」他敞開雙臂,迎上前去。
「去死。」她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痛得他直哀叫。
「哇,小白,你看啦,那個暴力女欺負我。」他抱著肚子,哭喪著臉靠在白浩偉胸前,
「你在說誰啊!」他是好久沒被修理,皮繃得難過,想找人替他抓抓嗎?
求饒聲、嬌斥聲、勸阻聲,清幽的氣氛轉眼變得熱鬧嘈雜。
藍不屑地冷哼。人家說三個女人成菜市場,依他看,一個傅青漢就足夠了。
「走吧,別理他們,我帶你到我們住的地方。」
「呃,嗯。」
連接屋宇的木板走廊曲折蜿蜒,似無盡頭。她跟著藍左拐右繞,來到兩層樓高的建物前。
「歡迎來到我們的家。」他拉開門,邀她入內。
許亭芳不覺發出贊嘆。這房舍雖是日式外觀,內部卻是新穎的洋式裝潢,布置十分簡潔舒爽︰
「還喜歡嗎?」
「嗯,這里好漂亮。」她用力點頭。
「我也幾個月沒回來了。」想不到這次順道把房子的女主人給帶回來了。
「這里住的都是你的同伴?」許亭芳好奇地發問。
這麼說來,靜凌、院長和冽也是閻夜的人?
「嗯,不過只有一部分人住這。」
為了安全起見,其余人等分散在日本各地。
「其實我剛開始還擔心會是亂七八糟的地方。」她俏皮地吐舌招供。
打從知道要到日本第一大幫的總部後,她的腦海里就不自覺地浮現這個畫面——
屋外數十名梳著飛機頭的青少年手持木刀或蹲或站,少女們青一色長發長裙。屋子里彪形大漢齊聚,光是汗臭味就能燻死人……
沒想到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藍笑而不答,他感覺得出她預構的閻夜草圖一定很爆笑。
「這里好大喔,一共有幾間房啊?」好奇寶寶的第二個問題。
「七間。」七房三廳兩衛再加上兩間書房。
「七?」許亭芳愕然。這麼多間干嗎?一天換一間睡?「這樣只住我們兩個有點兒冷清。」
听了她的話,藍倏地露齒邪笑,「你在暗示我,快讓你大肚子?」想要就得早說,他會竭盡所能完成使命。
「我哪有……」
「你想哪間當寶寶的房?這間?」他踹開房門。
「現在布置還太早啦!」真是敗給他了,她又還沒懷孕。
「只要我多努力,很快就會用到。」
「藍……」許亭芳驚呼。
「喲呼!快到院子來烤肉……吧。」傅青漢手執肉串,高大的身影在門口顯靈。
喔哦,打擾到他們恩愛啦!瞧藍眼中的怒火直射而來,他手里的生肉串都快熟啦!
他眼明手快,騰出手來遮住自身旁探頭的靜凌的雙眼。
「耶?喂,傅青漢,你干嗎?」手上沾著烤肉醬,還來踫她的臉!
她猛甩頭,卻甩不開如牛皮糖般的大掌。
「烤肉喲!話帶到,我走了,不必送我,不要想我。」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時就先以世界共通語言——微笑來打混過去,緊接著就是重頭戲啦,腳底抹油快快閃人。
他捂著靜凌的眼楮,火速退場。
「那混蛋。」藍咬牙怒罵。
幸好他動作快,用身體擋住了許亭芳,才沒讓她春光外泄。
「走吧,我帶你去見‘七曜’。」若他猜想無誤,他們應該全都到齊了。
「咦?現在?」許亭芳有些手足無措。
她還沒準備好要面對那些人……傳說中冷酷無情、手段凶殘的七人小組。
「別怕,他們大部分都很好相處。」他柔聲安撫。
來到院子,草皮上已架好了烤肉爐,木桌、折疊椅,甚至連洋傘都擺好了。
「喂,你們這些人也太自動自發了吧!」藍忍不住說上兩句。
這是他的區域,他們沒經過他的同意就辦餐會,還把他的屋子當自己家似的跑進來跑出去……
「我是幫亭芳接風洗塵,你不高興可以不要來吃︰」靜凌正用傅青漢的衣角猛擦臉上的污漬。
「就是說啊,你不高興就別來吃啊。」傅青漢蓮花指一點,嗲聲嗲氣地學腔,換來直擊腦門的右勾拳。
「你閉嘴啦!」
許亭芳看得目瞪口呆。靜凌和這姓傅的男子搭在一塊,行為舉止就變得好孩子氣……呃,該說是符合年齡吧!畢竟她也才十九……
藍指向一人,開始介紹︰「坐在桌前,撲克牌臉的是仇奕,代號日,是老大。」
許亭芳循著他的手指望去,眼楮差點兒被凍傷。
日不是太陽嗎?應該很溫暖吧!這人卻冷得連他周圍的空氣中的水分都要結冰了。
「靜凌你認識,她是月,排行第二。」
咦?靜凌是「七曜」之一?天啊,她好崇拜她。
「金發綠眼,正抓頭傻笑的是尉。他是金。」
她看向藍手指之處。這麼巧,他的稱號正好搭配他的發色。
「嬉皮笑臉的痞子傅青漢是木。」藍不放心地又說︰「你最好離他遠點兒,他是標準的色胚。」
傅青漢聞言,不依地跺腳抗議︰「‘七曜’的水是白浩偉。」
咦?許亭芳又是驚嘆。
「火不在日本,最後一個是冽,也就是土。」
「真是……不可思議。」這是許亭芳最後下的結論。
單就眼前六人的相貌,實在很難想象他們竟是聞之色變的團體——「七曜」。她還以為「七曜」個個是虎背熊腰,左手刺青龍,右臂是白虎,身上滿是刀疤的魯男子……
「亭芳,你要不要吃甜不辣?剛烤好的喲!」傅青漢拎著一串剛出爐的甜不辣跑來獻寶。
「她不吃!」藍將她拉到身後,「亭芳是你叫的嗎?」
叫別人的女人叫得這麼親密,什麼意思?!
「這樣啊。」傅青漢歪著頭,皺眉苦想,「那叫親愛的?」這樣是不是比較好?
藍火大地追上前,傅青漢邊跑邊哇哇大叫,逗得大伙直發笑。
許亭芳沉浸在歡樂的氣氛中,不禁暗自思忖,或許在日本的生活,不會如預想的那麼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