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一天起,他就等在那個渡口。
有時他會想自己原來是個這樣執著的人,他記得誰說過他豪放不羈、瀟灑自在的,他也一直以為自己是這樣的性格,好像「人」都是會變的,呵呵,他似乎越來越像個人了。
「再等一天吧。極跟自己這樣說,若今天沒等到他回來,他就先回水荷連天去;然後他就等了-天、再一天、又一天,他覺得自己迷糊了,這等待的時間像是只有一個月或兩個月,有時卻叉像等了很多年。偶爾會有船自江上來,當船遠遠出現在他視線時,他的心跳就隨著船的靠近越來越快,然後再隨著一次次的失望感覺心沉到谷底。
他也會懷疑,那個淘氣愛玩的小狐兒是不是一回家就忘了有人在等他?在這段情感中似乎只是他自個兒的自作多情一相情願厚顏無恥人面獸心不知死活……不過他很快叉會再自我鼓勵-下一次船來就能見到雪兒︰再等一天就可以看到雪兒回來。心,反反覆覆的折騰︰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想到自己說給狐兒听的故事,如果自己真變成望狐石是個怎樣的光景?那只愛哭的小狐兒看到了會不會哭?
唉——他不愛看他哭的,對這個小情人,烈風一點兒也不灑月兌呀!妻艷山之主岳韜來看他,問他為什麼守在這里不接任務。
「我的心不在。」他笑著說,「沒了心的烈風就死了一半了。」
岳韜面罩下的表情笑了,「問世間情為何物嗎?好朋友,這種事雖然我不是第一次見,可我還是不明白,為另一個人生生死死的,不覺得傻嗎?」
「這便是愛與不愛的差別。」
「我倒覺得是看破與看不破的差別。」
「或許吧,可是我並不想看破,人與獸之別就在情感,若不嘗嘗情痴情苦,這樣辛苦修鏈成人做什麼?」
岳韜還是搖頭,他自有知覺開始就是人們口中的「神」他確實也是,他法術高強也幾乎無所不知,但這些情啊愛呀,他卻是不懂,也不該懂。
「好朋友,什麼事要勞你親自走一趟?」
「我昨晚心神不寧,掐指一算、唔……」岳韜猛地住口,天機不可泄露。「反正你自己小心就是,好朋友最近可是衰星高照。」
烈風哈哈大笑,「我知道我知道,當一個人不快樂的時候,所有的衰事都會挨近身、找上門。」
「既然不快樂,何不放手呢?」山韜還是試著勸好友月兌離情關。
「有很多事是無法隨心所欲,不是你想要就得的到,也不是你不想要就丟得掉,緣份也是如此。」
「我曾經尋尋覓覓毫無所獲,今日上天讓我找到真心想要的珍寶,我盡可能的以我所能去保護、去經營,因為我相信這是屬于我的緣份,如果我輕易就放棄,我一定會後悔終身。與其後悔,我寧可堅持到他親口說不要我,然後我會遺憾的離開他,至少我盡力了,我可以笑著面對以後。」
「果然是烈風的作風——絕不輕言放棄。難怪上界很多大神看重你,你不列仙班實在太可惜了。」
「我只想自由自在過想要的生活。」
「你呢?無情無欲的你快樂嗎?」烈風問。
「我不知道,或許我從來沒有不快樂的事,所以我也不明白快樂是什麼?有時候我還是會笑會生氣,但我不太喜歡過多的情緒,那會干擾我判案的決定。」
「該有個人好好疼你的。」烈風憐惜的看著岳韜,他的這個好朋友,孤寂得太久了,連喜怒哀樂都無法自己,如果有人能為他分憂解勞多好。
情愛好?還是不好?都不該由旁人為你決定,假使你沒真正愛過一次,叉怎麼去判斷情愛的價值。
「疼我?大神們都很疼我。」
「我不是指那種像疼小孩兒的疼。」
「呵,可我怎麼覺得你對那只白狐兒就像疼小孩兒一樣呢?」
「才不是,差很多的,大神們如果像我對小狐兒一樣的心態對你,那可就糟啦。」
岳韜正想回他,听到一陣拍翅聲,他心中不由得一凜,低浯說了聲︰「終于來了。」
幾只寒鴉立于孤枝上啼叫,帶來一種蕭瑟的氣息,听在烈風耳里只覺不安。
在烈風的視線中出現一艘小船,是他豐豐記在心中,跟載走熾雪的那艘小船同一個樣式。船頭站立著一雪衫白發之人,正朝渡口急速的靠近中。
小船越近,烈風越看清那立于船頭之人,那酷似熾雪面容的輪廓讓他心狂跳,就在他想喊出那日夜思念的名字時,卻發現不對,那人比熾雪大了許多,雖然容貌很像但絕不是,熾雪才過成人式,不可能長這麼快;再說,那白衣人渾身殺氣騰騰的,絕對不是那愛哭愛笑愛玩的雪兒。
他,是誰?
船靠了岸,白衣人走上來,後面跟著的兩人烈風是認識的,是熾雪的侍衛天寬與地闊︰烈風皺起眉來,為什麼熾雪沒有跟來?
三人走近烈風,酷似熾雪的白衣人向他拱手作揖。
「在下是映月無塵,映月熾雪的大哥,閣下對劣弟的相救之恩我在此叩謝了。」
烈風正想問熾雪下落,無塵主僕三人竟朝著烈風跟前跪了下去,烈風與岳韜一時傻了眼,還不及作反應,三人已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後又站起來。
「你們這……」烈風話未問完,無塵一拍腰間,一把亮晃晃的軟劍倏地彈跳而出,無塵握住劍柄將劍尖直指烈風,天寬跟地闊也雙雙亮出兵器,三人形成一個三角將烈風與岳韜圍在里頭。
「這位公子,我等三人是針對烈風,刀劍不長眼,請閣下退開以免受池魚之殃。」岳韜朝烈風望去,見烈風微點了頭,便退到一邊,他對烈風很有信心。
岳韜這個皇帝嘴真他媽的靈,衰事真的上門了。
「要動手也得有個理由,我與各位似乎並無怨仇。」
「少羅嗦,把你的項上人頭交出就是。」天寬首先發難,趨身長劍直攻烈風中盤,地闊與無塵跟著配合,地闊長刀攻下盤、無塵軟劍取上盤,三人天衣無縫的進退在烈風周身布下宛如天羅地網的一片刀光劍影,招招要意均在致命。
雖是以一對三,烈風卻是毫無懼色,但也不敢大意,既要化解三人殺招叉要留心不傷害他們,他全神貫注不敢使出全力反擊。約一刻鐘後,烈風已看出三人配合攻擊之間的破綻,他先定住了地闊,再點倒天寬,剩無塵一人獨戰烈風。
沒了攻守配合,無塵像不要命似的只采攻勢,一點兒也不防自身門戶安全,勢在必得的軟劍如靈蛇般咻咻地緊緊跟在烈風頭顱四周繞,比之前三人聯招更顯凶殘。
若不是分心不得,烈風真忍不住要為這樣爐火純青的劍招喝采,連他一向少用的兵器一赤霞劍都得使上手抵擋無塵凌厲的攻勢,算是給足了未來的大舅于十成的面子。
「大舅子,是不是小雪兒出了什麼事?一邊格開軟劍的烈風趁隙問著。
「你叫我什麼?」無塵的軟劍仍快速飛舞著朝烈風招呼。
「熾雪是我認定的伴侶,你自然是我大舅子。」烈風一臉無辜,好像他的話是天經地義沒什麼不對。
「放屁,一派胡言。一向溫文儒雅的無塵真的是氣到口不擇言,連粗話都罵出來了,他從來沒見過像烈風這樣厚臉皮的人。
動了火的無塵,無法再保持冷靜,完美的攻擊有了一絲瑕疵,無塵一下子察覺了烈風的用意,可惜高手過招,勝負只在瞬間,烈風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瞬間機會,輕喝一聲「撤!」,交鋒的雙劍擊出劍光火花,無塵持劍的右手虎口一麻,軟劍離了手被打飛數尺插入地面左右晃蕩。
無塵瞪著自己的手,恨得像要把手剁下一樣。
「別在意,」烈風拔出那把劍遞還給他,「以你的劍術、身手,能打贏你的人全天下不會超過十個,你只是對陣經驗不夠。」
「不用安慰我,我明白自己技不如人。」無塵將軟劍收回腰問,悶聲道︰「看來……阿雪是沒得救了。」
听無塵如此說,烈風一把捉住他的手臂急問︰「你說雪兒沒救了,他怎麼了?難道真的出事?」
無塵甩開他的手,恨恨說道︰「都是為你,阿雪為了出來找你,被你的仇家蛛精抓去了,他們放話要我拿你的頭去換人,否則便要對阿雪不利,現在我既殺不死你,拿不到你的頭,阿雪自然是無救了,難道你願意為他把頭砍下來?」
烈風臉色劇變,「好一招借刀殺人之計!他們在哪?」
「你要去?明知山有虎,你真願意以己身換阿雪的命?」無塵懷疑的問。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們只要你拿我的頭去換,又沒說是要活的頭還是砍下的頭,我人到也等于我的頭到對吧。」
無塵又驚又喜,沒想到這紅狐願為幼弟冒險,可他心中還是有著疑問。
「這樣的解釋挺狡猾的。」無塵嘴角漾出一絲笑意,這個烈風挺有趣的,難怪阿雪喜歡跟他一起。
「咱們是狐狸嘛,听說狐狸狡猾是天性。」烈風嘿嘿笑著,「何況對付這些惡蜘蛛,狡猾一點沒關系,」
無塵點點頭,「根據他們放出的消息,阿雪被帶到滅日峰去了,對方限我三天內前去換人。」他看了岳韜一眼,「而且不得有第三者跟去。」
一听到滅日峰三字,默不作聲的岳韜開口了。「別去,滅日峰終年閃電霹靂只有每日正午會停止一個時辰,一個不留神便會有危險,蛛精根本沒打算放過你們任何一個人,這是個圈套、是陷阱。」
「我不怕,就算沒有烈風的人頭,我還是要去救他。」也要去為霧冶報仇,無塵的心意堅定,被殘暴對待的霧冶實在太可憐了。
「烈風,會死的。」岳韜嚴肅的警告他。
烈風仍是笑著,卻隱隱含著股冷酷的殺意,赤紅瞳孔已轉變成金楮。「我說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是天關地獄,我烈風也要闖一闖。」
「你……罷了!我是勸下動你,老話一句-小心。」「我明白,好朋友,待救出雪兒後再上妻艷山拜訪。」
一旁無塵為天寬地闊解了禁制,要他們帶口訊回無憂島。
「公子,我也要去救少主。」忠心的兩侍衛跪求著。
「別說傻話,你們去了只是增加阿雪的危險,那些惡妖可不講理的。回去告訴長老,若我跟少主在十五天後仍末回島,就請他們在族中另覓有賢德有才能之人為新族長︰另外霧冶他……他的傷也麻煩你們照料,代我求長老們別罰他太重的刑責,還有千萬別讓他找來,記住了嗎?」
無塵將族長的信物拿出,那是只手掌般大、頭尾環狀相餃、通體乳白的玉狐。他將玉狐交給天寬,要他帶回無憂島,地闊一見此舉更是淚都掉出來了。
「別哭呀,我叉不是不回來。」一對啊對啊,你家公子又不是不回來,放心吧!
我會帶你家公子跟少主一起平安回來的。」
地闊抹抹淚珠,跟天寬一起站起來,事到如今,他們也只能相信烈風了。
事情交代完,烈風便與無塵一同前往滅日峰救人。
「滅日峰……這是你的劫數,烈風啊……」岳韜望向他們離去的方向,愁上眉山。
雷聲轟隆作響,滅日峰下寸草不生遍地焦土,只在峰頂一座亭于下方圓三里是唯一雷霆閃電避開的範圍,也只在這個範圍內才有稍許綠意;此亭其實是當年女媧補天遺留下的巨石,後有仙人為賞此地景觀,便趁每日正午閃電停歇的一個時辰請神工前來鑿刻,共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完成,名曰護仙亭。
然而喜愛雷聲電擊的仙人畢竟少數,有時滅日峰百十年均不見人蹤,沒想到今日卻被蛛精拿來為作惡之地了。
護仙亭內,一面蛛網築在兩石柱間,熾雪就被牢豐的大字形黏在蛛網上頭月兌身不得,越掙扎就纏得越緊。
他被抓來已經兩天了,也被雷聲轟了兩天,覺得耳朵都快聾了似的嗡嗡作響,而且那兩只可惡的蜘蛛精不但不給他吃的,連一滴水也沒讓他喝,口干舌躁、叉餓叉冶,他只好一直睡,好幾次他都夢到烈風來救他,在烈風的懷抱里吃得飽飽、睡得暖暖,直到被雷聲驚醒才發現自己在作夢。
從兩只蛛精的對話中得知,他們是要以他當餌引烈風來送死,他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竟是烈風的弱點,烈風愛上他真是一點好處也沒有,現在他叉變成烈風的負擔了,他希望烈風說愛他是假的,然後他當然就下會來讓這兩只蛛精如意。
可是、可是他叉好想見到烈風,他想念那寬大溫暖的懷抱,躲進里面就不必怕世問風風雨雨,他想念烈風的吻,那甜甘蜜滴引人欲醉的滋味,還有低沉柔和的親密愛語與柔情蜜意的細心呵護……烈風如果看見他被吊在這兒,一定會很舍不得吧!
「小狐精,在想你的烈風嗎?」一听金絲的聲音,熾雪的所有神經都繃得緊緊的。
在捉走他的那天,他眼睜睜的看到這只蜘蛛精侵犯霧冶,霧冶的極力反抗換來被殘虐的扭斷手骨腳骨的下場,熾雪又叫又罵卻是于事無補,只讓金絲更興奮罷了。
想起霧冶的慘狀,熾雪叉生氣卻叉害怕,這兩只蜘蛛精不曉得會怎麼折磨他?把他丟在這亭子里兩天不聞不問,現在突然出現,難道是……
「果然殺不死那只九尾狐,不過他親自送上門來就更有趣了。」金絲銀絲各站在蛛網兩邊,陰惻惻的笑著。
他來了!他真的來了。熾雪激動興奮的情緒被突來的悶雷機伶伶的潑了冷水,這閃電霹靂的威力,兩天來他看夠了。
不!烈風你別來!千萬別來啊!熾雪在心頭吶喊。天不從人願,遠遠映入他眼簾中的兩個人,一個是他的無塵大哥,另一個不是烈風叉是誰;只見兩人飛也似的靠近亭子,閃電停止的時間只有一個時辰,他們所剩的時間不多。
咫尺天涯,兩人遠遠相望,目光交纏,無言的訴說分開後這些日子的思思念念,怎料到會是這種處境下相逢。
滾滾熱淚模糊了熾雪的視線,你、你為什麼……為什麼要來啊。
「站住,再向前一步我就一爪抓破這只狐兒的腦袋。奎絲大聲說著,長長尖爪就壓在熾雪頭頂,只消一出力就能讓熾雪斃命。
烈風于是停下腳步,安撫著熾雪說︰
「雪兒莫伯,烈風一定會救你。一一不要,你快走,我不要你救,你走!快走!」熾雪淒厲的喊著要烈風定,因為數天未沾水滴,喉嚨都喊破了。
銀絲啪啪的甩了熾雪數巴掌,血絲由熾雪的嘴角滲出,兩頰都紅腫起來,看得無塵大駭,烈風心疼得雙拳握得格格作響。
「別打他、別打他。」無塵連忙出聲阻止。「怎麼樣才肯放了他?把你們的條件開出來,烈風絕不皺一下眉頭。」
「好氣魄,我也不羅唆,我那些可愛的孩子們才出生就被你的尾巴給打死了,真可憐啊嗚嗚……我的孩子……終于能為你們報仇了。」銀絲怨恨的瞪視著烈風。
「听說你身上有把赤霞寶劍乃上界大神賞賜的太古神器,」銀絲嘴角漾起陰毒笑意,
「我要你用赤霞劍先切下那九條尾巴為我的孩子們報仇,對了!就麻煩你旁邊這位公子動手。」銀絲手指著無塵,恨恨地要他切下烈風的九條尾巴。
「可以。知風二話不說就拿出赤霞劍交給一旁驚愕的無塵,無塵緊握劍柄望著已回復狐身的烈風,多美的紅狐,渾身烈焰般的顏色像要燒盡一切罪惡的紅蓮天火,九條高聳的狐尾像一把熊熊火炬,一對金瞳毫無畏懼的看著他。
無塵听到烈風傳來的心音︰「別怕,我一定讓你跟雪兒平安回家。來!別遲疑。」
他看著眼前的紅狐,你真的願意?真的不後悔?紅狐朝他點了個頭。
無塵的手在抖,這九條尾巴要經過多少年的修練才會形成,失去它們等于千年功力毀于一旦,這樣殘忍的事……怎麼他本來就是要取烈風頭顱的,現在竟然下不了手了。
「大哥……不要啊……」熾雪滿口是血激動的喊著,「笨烈風,你笨死了,我一點都不愛你,用不著你來為我犧牲,听到沒有,我、不、愛、你,你快滾得遠遠的,我不要再看見你,你走你走……」
「雪兒,我听到了,謝謝你。」烈風的目光好溫柔好溫柔的看著他。
銀絲以為烈風要反悔,掐住熾雪的脖子逼迫無塵動手。「我數到三,再不動手,我就扭斷你可愛弟弟的脖子。一、二……」
被緊勒住脖頸的熾雪艱難的吐出宇來,「……哥……不……」
無塵陷于兩難之境,回首卻見烈風的九尾向他掃來,他以為烈風後悔了要攻擊他,情急之下本能的舉起赤霞劍抵擋,哪知這只是烈風的虛招,九尾根部順勢迎向赤霞劍劍鋒,「唰——!藥一聲,烈風的九尾已被切下,鮮血飛濺,九條尾巴掉在血泊上不停的蠕動翻滾,似乎正訴說著烈風自身的痛苦。
「啊,你……」事實已成,無塵重重的嘆了口氣,烈風是這樣的人,他不該懷疑他。
金絲、銀絲見烈風的九尾已除,放開對熾雪的威脅放聲大笑。
熾雪只看得一顆心都要停住跳動了,見烈風站得挺挺的身軀強忍著疼痛不停地顫著,叉疼叉憐地喊著他。「烈風啊……烈風……」
無塵不忍地轉過頭去,耳邊是金絲與銀絲得意洋洋的狂笑與幼弟的哭喊。
風雲又起,一個時辰就快過去,遠處已響起悶雷聲。
「不好!得快些離開。」烈風雖疼得滿頭大汗,但腦識仍是相當清楚。「銀絲,已照你的吩咐,可以將人交給我們了吧!」對于存活還抱著一線希望。
「沒完吶!你死了我才甘願。」
「卑鄙!」無塵啐道︰「妖婦你不守信用。」
金絲看向無塵,涎著婬笑說道︰「你過來吧,待會兒被雷劈到可就沒人能帶你弟弟回去了。」
形勢比人強,無塵望了烈風一眼,烈風自知此次真是在劫難逃,逃過多次的如今要一次應了。不怕,只是心中還有牽掛,那愛哭的小雪兒呀,要多久才會忘記他,心底一直期望著那可愛的狐兒也愛他,現在卻希望他們從沒遇見過,天真的雪兒還是一樣天真,不用去面對這些生離死別的傷痛苦楚。
「若蛛精遵守承諾放了你們就罷,如若不然,就念這赤霞劍身上的狐族文字,赤霞會代我保護你們。」
「你去吧,總要有人救雪兒離開,他們要的只是我的命,應該不會為難你們。」听了烈風的話,無塵無奈的走進亭子。
烈風無懼的立在曠野之上,烏雲密布,雷聲大作,閃電已一條條的打下,逐漸靠近烈風所站的地方。「我被雷劈了以後,你們一定要放過他們兄弟,你們若不守信用,我烈風作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金絲心頭打著主意,訕笑想著︰我若不照做,難不成你還能叫這雷劈了我?哈哈哈,你就安心當鬼去吧。
銀絲笑著,復仇的興奮讓她的臉變得十分猙獰,全身因等待著烈風死亡的那刻而喜悅的顫抖,她瞪大眼等著看。
啊啊——不要啊,熾雪扯開沙啞的嗓子,「烈風——!」他拼命往前掙扎著,纏在四肢上的蛛絲深深嵌進血肉,流出無數條血痕。
烈風朝著熾雪咧齒一笑,閉上了雙眸。
轟隆隆雷聲打了數響,倏地數道迅雷石破天驚的劃下,雷電狠狠的猛擊上烈風頭頂,只听得「磅——!」地巨響,烈風的身軀爆裂成萬點星光火花,亮得教人眼楮睜不開,熾雪卻沒眨一下眼,他不停的尖叫嘶喊……
世界像是一下子沉靜了,他看到烈風的笑,他看到烈風被雷劈中,他看到烈風的身體四分五裂散于大地,他看到一片光亮、一片白-然後,他就听到自己的聲音。
「嗚啊啊啊啊啊啊——!」再也、再也看下到烈風了。用盡力氣也喊下盡所有的悲愴︰心也隨著那點點火花被擊成了碎片,痛啊烈風,你不是舍不得我痛、見不得我哭。
「阿雪,別哭了,阿雪……無塵想將幼弟擁人懷里安慰,但一旦被蛛網纏身就糟了,現在他必須冷靜。
「烈風已死,你們可以放人了吧。」
金絲與銀絲交換了個眼色,金絲便除去纏住熾雪的蜘蛛絲,束縛解開的熾雪跟踉艙膾的想走到烈風灰飛煙滅的地方,無塵趕快抱住他。「不行,別讓烈風的犧牲白費了。」
無塵緊緊摟住熾雪,在亭于的另一端跟金絲銀絲對峙,他手中只剩一柄烈風留下的赤霞劍能保護他們了,烈風傳心音給他時跟他說這把赤霞上的文字有厲害的本事,蛛精們只知這赤霞劍能傷烈風,卻不知赤霞劍另一層的作用。
無塵看了劍身一眼,果然某個角度就會在近劍柄處浮現一段文字,無塵暗暗的記到心底以備不時之需。
現在他只擔心幼弟的狀況,那一幕太過震撼,不知對幼弟是否造成什麼傷害。熾雪啞掉的聲音喃喃地喚著烈風的名字,不管將他的頭怎麼掰怎麼轉,他的眼楮就是死命盯著烈風被雷擊中那個地方,好像期待著烈風就從那兒突然蹦出似的,哀傷的雙眼不停的落淚。
他最疼愛的幼弟是不是瘋掉了?若不是他想拆散他們,又哪來今日這種悲淒的場面?
若不是他死守著老祖宗的規矩,他的阿雪還有……霧冶,怎麼會有這麼令人傷心的遭遇,他是不是錯了?是不是錯了?
「真是可憐吶,哭成這樣真令人忍不住想疼愛他呢。」
一見金絲走近,無塵橫舉赤霞劍防備著。「不準過來。」
「我們得從現在相處到明天正午,大家樂和樂和聯絡一下感情多好,這樣繃著臉挺難受的。」
「是啊公子,我們沒怨沒仇的,何必刀劍相向?放下劍吧,會比較舒坦。」銀絲也靠過來了,她的話有種催眠的意味。
「誰說沒怨沒仇,你們、你們竟然將霧冶傷成那樣。」無塵咬牙切齒,當他看見霧冶的血時︰心頭像被人狠狠地刺進一刀那樣疼痛。
「你說的是那只紅狐啊,他可是要殺掉你的寶貝弟弟吶。」銀絲不懷好意的笑,「我們是好心救了你弟弟。」
「胡說八道什麼,你說誰是紅狐?霧治不可能想害阿雪。」
「就是你說的霧冶嘛,是他自己承認是紅狐族的,而且他還說為了讓你當上族長所以要殺掉你弟弟。」
無塵回手用赤霞在身前劃開,一道劍氣阻隔了金絲銀絲的逼近。「不準再前進,不然我不客氣了。」
蜘蛛精聳聳肩,坐回亭子里的石椅上。「信不信由你,我們可是好心啊。」
言語並非沒有殺傷力,適才蜘蛛精說的話已經在無塵心底攪起浪濤。如果銀絲說的是真的……不!不是真的!撿到霧冶時他是一身白毛,他們情同手足,霧冶又那麼疼幼弟,絕不會想傷害他的。
鎮靜點,映月無塵,你還得帶阿雪回去,千萬別被蜘蛛精益惑了。無塵不再理會蜘蛛精的言語,靜下心等待。
雷轟電擊的聲音漸漸靜了,無塵听見另一種聲音,親切的、熟悉的、有點甜蜜的呼喚聲,他慢慢張開眼楮。
「公子,叫你好多聲都不理我。」
映入眼簾的笑臉……是霧冶!這里……是無憂島的寢室內院。怎麼……已經回家了嗎?還是在作夢?還有——「阿雪呢?」
「呵呵……公子你真的醉了,今天是少主大婚之日,這會兒都跟新娘子入洞房了。」
「我總覺得忘了什麼事,到底是……」
無塵沉思的時候,一雙手悄悄的覆上他的手背往上撫向他的肩膀,無塵一愣,抬頭望去,霧冶不知何時已是一絲不掛媚笑地看著他。
「公子,霧冷……已經傾慕您很久了……」雪團似的身軀纏壓上來,兩個人慢慢的倒向絲綢床被上,霧冶在他身上贈著,眼里滿是,「公子……抱我……」
熱烈的唇舌交纏,無塵被吻得頭昏腦脹︰山區卻總覺得不對,霧治是霧冶沒錯,這里也是他的寢室沒錯;他的眼神游著,想尋找讓他覺得不對勁的地方。
倏地——他看見了,那把劍,赤霞!
他想起來了,這一切不過是個海市蜃樓,這是蛛精的陷阱。
「滾開!」他一把推開身上的「霧冷」一把拿起被置于地上的赤霞劍,「蜘蛛精,還不現出你本來面目。」
「霧冶」瞅著他看,嘴角有著輕蔑的微笑,「我不過是順從你心里的罷了,這一切都是你想要的呀,何不讓美夢繼續下去,你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住口!」無塵執起赤霞念出劍身上咒語,劍身發出強烈的紅霞珠光,然後他听見一聲慘叫,所有的幻境一瞬間消失,一切叉回歸現實,依舊是滅日峰,依舊是護仙亭,銀絲正搗著臉號叫。
差點中了蛛精圈套的無塵冷汗直流,他馬上尋找幼弟的蹤跡,在亭子的另一端,熾雪已是全身赤果果的被壓在金絲身下,抱著金絲喚他烈風,顯然也是沉醉在金絲所編織的美景幻境之中。
「可惡!放開他!」無塵揮動赤霞朝那個虛幻的空間砍下,一陣清脆的琉璃破碎聲叮叮當當傳出,同樣是淒厲的慘叫聲自金絲口中喊出,他的幻術被破了。
無塵趕緊趁金絲不及反應時抱過熾雪,熾雪像是一時被人由美夢中吵醒一樣怔忪發愣,一下子便發現剛剛還在同他溫存纏綿的烈風不見了,他大聲叫起來。
「阿雪、阿雪,你醒醒,那是騙人的,你看,那是騙你的。」熾雪轉過去看見在地上翻滾的「烈風」他想過去時卻被無塵用力抱住。「看清楚,那不是烈風。」術法被破的金絲與銀絲,原先是想以交媾的方法取得映月族純血的精元來增強自己的功力,沒想到;霞競無法溶進他們虛擬的幻境中被無塵瞧出了破綻。不但術法被破還功力大損,已經保不住人身模樣逐漸回復成兩只碩大的蜘蛛了。
「好你個臭小子,本大王吞了你。」金絲銀絲狂吼著朝無塵兄弟撲來,張牙舞爪的模樣甚是嚇人。
無塵將熾雪護在身後,再度念起咒語揮出赤霞劍,一接觸到劍身發出的霞光,兩只蛛精「嘶嘶-」的哀叫,被光芒逼退了。那赤霞所發出的萬丈強光形成一團光球,密密的將兩兄弟保護在里面。
該死啊!原來這把赤霞竟有如此強大的法力保護,難怪烈風敢安心被劈死,沒料到這點真是失算。兩只蛛精懊惱的看著映月族的兩只狐兒兄弟躲在赤霞形成的結界中,他們急急想得到手的補晶,現在卻看得到、吃不到,真是恨啊。
我看你們能躲到幾時?兩只蛛精打算就守在這光球外,這狐兒總不會不吃不喝,只要有一點點空隙可破,他們就要將兩兄弟拆吃人月復以泄心頭之恨。
又近正午時刻,雷電隨雲層逐漸散開而遠去,陽光自雲層穿透而出,焦黑的上地像暫歇口氣似的吐著裊裊黑煙,現在起,有一個時辰的安祥時間。
蛛精揣測著無塵他們會利用這段時間離開,等在光球旁摩拳擦掌,口水直流的預備著,沒注意到一朵白雲隨著直透的陽光降落在焦土上。
白雲上緩緩走下一人,看著地上塵埃上下透出隱隱的紅光,他輕嘆了口氣。「為他人生生死死,不覺得傻嗎?」
他朝著蜘蛛精們喊話,「烈風給過你們機會,你們居然不守承諾,我只好親自出手了。」
兩蛛精看見一紫發人,只單槍匹馬的立在那兒,不禁嗤笑,「你是什麼東西,就憑你,也不過讓我們多一道點心罷了。」
「我不是什麼東西,我不過是妻艷山的山神罷了,不知是不是你們吞得下去的,要不要吃吃看啊?」
一听「妻艷山」三字,金絲銀絲吃了一驚,「你、你是魔、魔、魔閻王!」
「好像是有人這樣稱我,不過這樣叫我的都已經真的見閻王去了。」
兩蛛精對看了一眼︰心頭均想,這樣一個看來弱不禁風的人能有多大能耐,他們見過烈風擒魔斬妖的厲害,卻沒見識過岳韜的本事,于是心頭又打起了壞主意。
金絲「禿」地噴出絲線將岳韜從頭到腳纏個結實,運力一甩便將人拉過來拆成對半吞進肚里。「嘿嘿,什麼魔閻王,還不成了我的盤中飧。」兩蛛精歡喜的拍著肚子。
「呵呵——不知道泥土的滋味如何?」
正得意的蛛精听見岳韜的聲音差點嚇掉了魂,回
頭一看,那紫發人還好端端的站在原地,自己恐怕是吃了一肚子泥了。
這下子他們知道遇上不好惹的人,腳步向後移動轉身逃跑。
「想走?遲了。」
岳韜見兩妖拔腮就跑,便朝天上喊︰「雷震子,麻煩你了。」
空中雲層里傳來宏亮聲響回他,「放心。」
剎那問雷聲大作,兩道光閃閃的雷電劈下,砸暈了兩只蛛精,蜘蛛精一瞬間就縮成了手掌大小,岳韜打開乾坤袋,手勢一招「收!」,便將兩只蜘蛛收進袋口里。
岳韜朝雲朵揮揮手作揖道謝,那雲朵便慢慢的飛走了。
岳韜走到亭子里的光球邊,將手放在光球上口中念咒數聲,那光芒漸漸淡去,狐兒兄弟緊抱在一起睡著,光球一化開兩人便同時醒來。
「是你!烈風他……」無塵看著幼弟,無法將個「死」字說出口。
「我都知道了。」岳韜指著不遠處發出淡光的地方,對熾雪說︰「那兒有十顆紅珠子是烈風留下的,你去撿吧,我們要帶烈風回去。」
熾雪一听就急著想去撿,才跑了兩步就因體力不繼軟了腳,他又滾又爬吃力地到了那兒,還未愈合的手傷又因為刨上的動作給扯裂了,他將十個珠子捧在手心,一個個用自己流出的血拭淨了塵土小心地揣入衣襟。
「烈風,咱們一起回去,我帶你去無憂島,那兒是個很美的地方,我們永遠不分開了,你說好不好?」
烈風啊烈風,回家了,跟著雪兒的腳步,別留在這兒,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