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騙了!
她根本就是被唬弄了,不只如此,還被騙得很徹底,咦?等等——照此推算下來,不就牽扯出另一項事實,那是指……
「我被出賣了!」
弦月伸手一把掀開花轎的紅簾,雙腳一蹬,躍出花轎,輕巧落地之後,隨即用力扯下紅巾,氣憤地大聲嚷嚷。
原本肩膀上扛著大紅花轎,左搖右晃地前進的四名壯漢,頓時看得傻眼,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發生什麼事?隊伍打結?不動了?」
弦月的動作讓抬嫁妝、敲鑼打鼓的送親人馬嚇到,全停下動作。
「停!」
隨侍在花轎旁的白荷見苗頭不對,迅速高舉雪白的右手,趕在情勢失控前想穩住局面。
「我根本不是去和親的!」弦月的小腦袋瓜子轉來轉去,大嚷著。
「沒有我的命令,隊伍為何突然停下來?快點繼續前進!」
原本在前方帶隊的王將軍憑著領軍數十年的經驗,在第一時間沖到花轎旁。
「糟糕!」
白荷搖搖頭,嘆了口氣。
「這是一場騙局!我被父王賣給別人!」
弦月扯直喉嚨大喊,一張白淨的瓜子臉漲成紅通通的。
「呃,嗯。」
自投羅網的王將軍正巧听見這句話,想跑來不及,只能應兩聲,借機蒙混過關。
「王將軍,你來得正好!我有話要問你!」弦月正在氣頭上,現成的受氣包冒出來,不氣反倒對自己的良心過意不去。
「公主……」
王將軍的心猶如被吊在半空中,雖然他擁有數十年臨陣殺敵的豐富經驗,但仍無法招架得住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霸王。
「我父王是不是打算把我‘賣’給甲寅國的國王?」弦月指著王將軍的鼻子,氣沖沖的大叫。
「哈!哈!公主!」
王將軍干笑兩聲,辭窮了。
「我在說正經事,別以為我在開玩笑!」弦月不滿的叫著。
「到底怎……怎麼一回事……」王將軍聰明的選擇不正面回應弦月,反倒轉向弦月身旁的白荷,以眼神不斷送出求救訊號。
「弦月公主體恤大家千里奔波的辛勞,特別恩準眾人在此地暫時休息,待養足精神之後再出發。」
白荷氣定神閑,適時加入弦月與王將軍之間的談話,解除王將軍的危機。
「多謝公主美意!」王將軍趕忙道謝,不願與弦月多加周旋。
「我——哼!算了!」他連多謝都說出口了,身為堂堂一名公主如果還計較,未免顯得太過小家子氣,弦月只得點點頭,怒氣沖沖的走開。
王將軍見狀,如獲特赦,大大松一口氣。
他知道白荷自小行走江湖,雖然只比公主大四歲,卻懂事成熟許多,她因緣際會來到宮中,名義上雖是公主的奴婢,但與公主情同姐妹,有時連國王都對她禮讓三分,因為只有她才能制住蠻橫的弦月公主。
「哦,那……」王將軍欲言又止,不敢直視頭頂冒煙的弦月,只得拼命瞄向白荷不斷發出暗示,把安撫的任務交給她。
「將軍,請放心。」
白荷極有禮貌的向王將軍彎腰行禮,她平日待人謙恭有禮,為她博得不少好人緣。
「好吧,眾人听令,原地稍作休息,養足精神,待會兒再出發。」久經沙場的他在面對自己的部屬時,展現平日的威嚴。
「是。」
眾人雙腿一並,喊出震耳又整齊畫一的回應。
這群送親隊伍全由軍隊精英所偽裝,身負安全護送弦月公主到甲寅國成親的重責大任,壓力之大不在話下,因此,王將軍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借機讓大家放松一下心情,把麻煩的事交給白荷去處理。
「白姐!」拋開公主身份應有的行為舉止,弦月呼天搶地,無法置信她的抗議被人漠視。
「公主,有話慢慢說。」
白荷對弦月的大嗓門早習以為常,深知只有溫和的回應,才能牽制弦月暴躁的情緒。
「父王他騙我1」
弦月委屈的嘟起小嘴巴,原本孩子氣的臉孔現在看來格外惹人疼。
「是嗎?」
白荷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暗中警告自己,千萬別被她此時小可憐般的模樣欺騙,因為弦月素以「變臉」聞名。
「他說,基于我們卓元國和甲寅國人民的幸福著想。」弦月眼望高空,仿佛在背誦一段文章。
「立意良好。」她適時補充一些回應,以免弦月又埋怨沒人理她。
「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勉強答應甲寅國國王聯姻的提議,送我前去和親。」弦月滔滔不絕的陳述,銀鈴般的聲音煞是好听。
「是啊。」
「可是,我想來想去,卻發現我被賣掉了!」弦月的眼楮愈睜愈大,音調逐漸上揚。
「賣?」
弦月的話令白荷一陣錯愕。
「沒錯,從出生到現在、此刻、當下為止,我腦袋從沒有這樣清楚過,我發覺一件慘絕人寰的事實!」她激動的握緊雙拳。
這……
「慘絕人寰?會不會說得太嚴重了?」白荷干笑兩聲。
「我們可是最最最……親近的人耶!」
「當然、當然。」除了盡力附和,她還能說什麼話?
「他居然騙我,簡直是老不休里的老不羞!」弦月語帶氣怒。
「老不羞?」
白荷一頭霧水。
「年紀一大把,卻不退休,就是老不休;現在居然淪落到賣女兒賺錢,簡直不知羞恥,更是老不羞。」她自有一套歪理。
「哦,老不休與老不羞。」白荷挫敗地發現,就算兩人相處再久,她依然跟不上弦月轉變話題的速度,與創造新詞匯的能力。
縱使王將軍的軍隊以紀律嚴謹著稱,但仍有一、兩個人忍不住笑出聲。
雖然白荷同樣想找個隱密的場所捧月復大笑,礙于面子問題,只得快速回以冷眼,眾人接收到那凌厲的殺氣,急忙端正站好。
「別理他們,白姐,快回答我!」在宮中的時候,弦月向來為所欲為,完全不理會別人的看法,現在出來到宮外,她仍是我行我素。
「嗯,我想……你這是成親前的焦慮。」白荷正經八百的直視弦月。
「成親前……那是什麼?我听都沒听過。」弦月一頭霧水。
「就是新娘子在即將成親之前會胡思亂想,擔心這、煩惱那,很正常的現象,每個新娘子都有。」白荷邊說邊鎮定的幫弦月整理鳳冠霞帔,能夠隨機應變,臨時編出一個理由,她實在佩服自己。
「是嗎?」弦月依然存有疑惑,卻又提不出有力的反證。
「是真的,不信你問問王將軍,當初王夫人過門時,是不是也曾中途反悔?」白荷輕描淡寫.拉著王將軍一起加入戰局。
「是嗎?」
弦月的疑惑看向王將軍。
「是……是啊……」
王將軍回答得結結巴巴。
「你娶她的時候可有給銀兩?」弦月咄咄逼人,直指問題核心。
「我有付聘金……」
「所以,她是被賣給你-!」弦月果決的下結論。
「什麼?」王將軍驚叫一聲。
「公主,你實在太多慮了。」情況未如預期進行,白荷嘆了口氣。
「我只是在小心求證而已。」疑惑未解,她如何能心服?
「快坐進轎子里,要成親的人耍性子,成何體統。」多虧她與弦月情同姐妹,稍稍板個臉孔,就能壓制住她的壞脾氣。
白荷順勢接過弦月手上繡著金色鳳凰的紅巾,端端正正的幫她蓋上。
「我受到父王欺騙,他把我賣給一個混蛋國王!」王將軍的話反倒更堅定弦月的意念,她再度扯下紅巾。
「天下父母心,王上怎麼可能如此對待公主?」白荷小心的勸著,要扶弦月坐進轎中。
「是真的,我只是兩國交易的商品,一個要買、一個便賣!」弦月甩開白荷的手,不願意乖乖坐回花轎。
「絕無此事,你是王上的掌上明珠,他萬萬不可能如此做。」白荷努力勸說。
「我現在就被賣了!」弦月怒氣愈升愈高。
「你嫁到甲寅國,將成為一國之後,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天底下哪有這等好買賣呢?」白荷試著轉換角度,提出另一個見解。
「是嗎?」突如其來的觀點稍稍動搖到她的信念。
「是的。」白荷用力點頭,加強語氣。
「不,我要回國,我要回去我父王問清楚!」她決定用最直接的解決方法。
「公主千萬不可。」白荷蹙緊了眉。
「將軍,我們回國吧!」弦月立刻下達命令。
「公主,你忘了此次的任務嗎?」原本不打算加入勸說之列的王將軍,听到公主要回國,忍不住插話。
「我——」一句話問得弦月答不出口。
「將軍……」白荷搖頭暗示王將軍別再提起此事,畢竟對一個小女孩來說,這任務太重,也太過殘忍。
「公主,請你以大局為重,此番和親,乃是為我們卓元國與甲寅國的和平著想。」他不願意以此要脅公主,但事關一場戰爭,他們沒有悔婚的條件。
「我……我了解我的任務……」
王將軍被歲月與戰場逼出的白發,此刻看在弦月眼中,更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她慚愧的低下頭,猛然憶起昨晚父王的殷殷告誡。
月兒,一切全是為了兩國人民的福祉……
「卓元國與甲寅國互為鄰邦,彼此之間的爭戰長達數百年,要不是甲寅國國王去世,新國王想一平宿怨,提出聯姻的建議,兩國可能繼續爭戰下去,人民也將持續生活在戰火的恐懼中,公主希望如此嗎?」
沙場老將談起戰爭別有一番傷感,一旁的士兵更是感觸良多,紛紛搖頭發出嘆息聲。
「我當然明白,所以才會答應和甲寅國的國王成親。」弦月認命的點頭.沮喪無比的坐回轎中。
「公主……」白荷心中縱有萬般不舍,卻不能不顧全大局。弦月的犧牲小我早是不容變更的事實。
白荷與王將軍都對弦月感到同情,但他們很快就發現自己浪費了同情心。
「然後,他就笑嘻嘻的跑去數甲寅國國王送來的奇珍異寶,他根本是假和親之名,行賣女兒之實!」花轎里傳來弦月跺腳的聲音。
兩人對望一眼,同時嘆了一口氣。
「公主……」白荷面露難色,想著辦法要安撫她。
「居然要我嫁到甲寅國,我對那個國家一點都不熟!」弦月生氣的踢著花轎。
「公主,你小時候曾經去過甲寅國。」白荷提醒她。
「小時候?」弦月模模胸口。那半張書皮她一直收在身邊,這件事連白荷她都沒講,此番前去會看到那位少女嗎?
「你在後花園走失……」
「小時候的事誰記得!」聞言,弦月口氣更加火爆,因為她想到另一件事。
「回來居然學會吃辣椒裝病……」白荷頭痛的說著。
「都是那個笨蛋軍師出的餿主意!」沒錯,就是這件事,那時東窗事發後,她慘遭禁足一個月之久。
她這次不假思索答應父王的提議,到時候要找她興師問罪是原因之一。
「什麼?」
「不管,不管!而且我連那個什麼王的名字都不知道,等于是嫁給一個陌生人。」弦月尖叫著,想到未來生活,恐懼取代憤怒。
「他叫做——」白荷正想說明。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回國、我要回國。」弦月捂起耳朵,根本听不進白荷的話。
「公主,莫忘兩國人民都等著你帶來和平。回國之事恕難從命,起轎,大家前進。」王將軍一板一眼的說著,繼續指揮隊伍前進。
的確,為今之計,就是快快將公主送到甲寅國,完成任務。
「交易品?難道這是我的下場嗎?」弦月欲哭無淚。
在王將軍的催促下,熱鬧的鼓聲、響亮的鑼聲,變得更熱鬧、更響亮,身穿大紅衣裳的隨從排成兩列,整整齊齊的行走在枝葉繁茂的樹林中。
「停轎、停轎!」弦月直嚷著,她的確身負兩國人民和平之責,卻很不甘心被當成賺錢的籌碼。
「公主——」白荷想安慰,但沒機會開口。
「停轎!停轎!停!停!」弦月在花轎內不斷尖叫。
「公主——」
「停——咦?」
弦月愣了愣,因為花轎果真停下來,原本熱鬧的敲鑼打鼓聲突然中斷。
「白姐,出事了嗎?」弦月小心翼翼的探頭詢問,有些意外此時的情況。
「前面似乎有點狀況。」白荷敏銳的觀察前方。
「狀況?」弦月不解。
「哦,看來有群不知死活的土匪打算攔轎搶劫。」白荷看清周圍情勢,輕松一笑。
弦月瞪大眼楮,「土匪!搶劫!」自小生長在王宮,她沒遇過中途打劫的「趣事」。
「那幫搶匪似乎來勢洶洶,不大好惹。」雖然如此,白荷依然輕松說笑,她自小行走江湖,加上王將軍帶兵有方,是以並不擔心。
「真的嗎?」弦月常听白荷或其他人提起盜賊之事,總愛幻想自己是濟弱扶傾的俠女,沒想到夢想成真,讓她相當興奮。
「此路‘不是’我開、此樹也‘不是’我栽,但是要從此路過,請‘務必’留下買路財。」
遠處傳來一陣和緩低沉的嗓音,開場白雖說得不倫不類,卻讓分不清楚江湖規矩的弦月立刻對聲音的主人產生了好感。
多有氣勢、多有氣魄的言語啊!弦月贊嘆著,忘記兩人是處于敵對的狀態。
「說得好!」
「太好了!」
遠遠響起一陣拍馬屁的贊美聲。
「真是老土,又不懂行規。」白荷搖搖頭,沒想到竟有人依然套用老舊的台詞。
真是豪爽!同樣的一句話,听在未涉世事的弦月耳中,另有一番見解。
「公主請放心,我想過不了多久,將軍就能快速解決。」白荷信心十足。
「不,讓我去!讓我去!」弦月再度沖出花轎,迫不及待想見見聲音的主人,乘機去瞧瞧不同的冒險場面。
「公主,一件小事而已,交給將軍去發落即可。」不知為什麼,看到弦月如此興奮,白荷心中卻顯得極為不安。
「我要快點去瞧一瞧熱鬧!」弦月一刻都靜不下來,將一方艷紅手巾絞成一團爛布,完全不理會白荷的話。
「稟報公主,前方遇到土匪搶劫,請公主向後方撤退。」王將軍策馬來到轎前,指揮若定。
「我不要撤退!我也要去!」弦月想也不想,小手一揮立刻回絕。
「公主,前方極危險。」王將軍搖頭阻止。
「軍隊全跟你走,留下我在林子里,難道你不怕另有埋伏?」弦月找出一個王將軍難以拒絕的理由。
「公主的顧慮不無道理……」
弦月公主的野蠻不講理眾所皆知,他也不是頭一回見識,話說回來,她的顧慮也算對,他該答應嗎?王將軍低頭思索,表情有點為難。
「公主,你是千金之軀,犯不著冒危及生命的風險。」白荷見狀,出言相勸。
「哪來的風險?我跟在將軍身旁即可,將軍可以保護我。」非常時期獻點殷勤,這招向來十分有用。弦月得意的想。
「沒錯!」听到贊美,王將軍樂得很。
「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不小心受傷,我們回去無法對國王交代!」白荷刻意強調。
「也對。」王將軍苦笑應道。
「各位好心的大爺行行好,咱們都是窮苦人家,不得已只好向大爺們借點銀兩來花花。」盜賊換上哀兵政策,聲音中卻無絲毫乞求之意。
「我人在外面,父王哪里管得著!不是有句話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渾厚低沉的嗓音就像在催促弦月快點出現和他見面,使弦月鼓起腮幫子,就是不肯妥協。
「的確如此,所以在外面‘將命’是唯一需遵守的軍令!」白荷語氣強硬,瞄了王將軍一眼。
「是的,公主,請留在這里……」王將軍趕忙接話。
「別再多說!」弦月懊惱自己的話被反駁,索性直接跑向前去看熱鬧。
「公主請三思……」王將軍再度試圖阻止弦月的行動。
「白姐,我們走吧!我倒是要瞧瞧,有誰敢攔路打劫。」弦月話雖這麼說,心里卻是極想把握機會,見見那位雄壯的山寨王。
「公主……」白荷無奈的跟在後頭。
弦月迅速向前移動,白荷與王將軍只得跟上去,來到前方就定位後,只見雙方人馬各佔一地正在對峙。
「那人就是首領!」弦月一眼就看到他。
老天爺沒讓她失望,的確是一位英雄豪杰,雄糾糾、氣昂昂,渾身散發著威嚴。
「各位大爺們,只要留下一點銀兩花花,就可以繼續前行,是件不蝕本的好買賣!」對方持續打出言語攻勢。
「不長眼的小山賊,你可知你搶劫的對象是誰嗎?」王將軍正想搬出卓元國的名號。
「哈哈哈,在下以天為被、以地為床,管他朝代如何變更,飽肚之事才是首要之事。」豪氣干雲的爽朗口氣充滿整座樹林。
「好!」弦月贊賞的豎起拇指。
「你眼中難道毫無王法?」一向守規矩的王將軍胸口燃起雄雄怒火,公主還陣前倒戈。
「盜賊橫行只證明當權者無能,才會無力顧及民生,就算當朝天子在場又如何?」對方不屑一顧。
「說的好!」弦月拼命鼓掌,引來眾人的側目。
弦月完全不理會眾人的眼光,只專注在首領身上,他與弦月腦中想像剛毅堅強的霸者形象,完全符合。
「是新娘子……只是一個小孩子就出嫁,她的父母會不會過于心急?」他喃喃自語。
其實弦月一現身,他便注意到她,直覺認為她有點稚氣,那輕靈可人的模樣不適合大紅的裝扮,心中隱約感到些微的可惜。
「公主,別再說了!」
白荷小聲阻止,但弦月只當耳邊風。
「識相的,快交出銀兩,我保你們安全通過此山。」對方不理弦月,他認定王將軍是主事者。
「在我面前,誰安全還不知道呢!」弦月搶去王將軍的發言權。
「小娘子好大的口氣。」他笑了笑,單純的認為弦月很可愛。
「各位山賊們,別以為只有你們凶,我們也很狠。」
她自以為是在下馬威,孰料完全像在使性子。
「哈……」頭一回听到「各位山賊們」的說法,他忍不住笑彎腰。
「心里害怕就直說,快點退下,我可以饒過你們,不必用笑容掩飾害怕。」弦月認定對方在虛張聲勢。
她沒注意到其實笑的人不單他一個,只是自己的人馬不敢笑出聲。
「多謝提醒,我確實怕,怕你的狠……」他用她的話取笑她。
「知道怕就好!」弦月沒听出對方的言外之意,只感到得意非凡。
「快找個能說話的人出來,我不想和小孩子說話。」他收斂起玩笑的表情。
「我十五歲了,我不是小孩子!」弦月發出嚴正抗議,終于明白男子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嗯,好熟悉的口吻,好像曾听過類似的話。」他喃喃自語,思緒回到許久以前,卻相當模糊,捉不到實際的印象。
「喉,我說我是大人!」弦月見他沒回應,更是生氣。
「听清楚,我沒時間和你玩,快快交出銀兩!」他一臉凶惡的瞪著王將軍。
「銀兩我們有,有本事就來拿!」她發覺說話時,他並沒有看著她,顯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她的怒火完全被激發出來。
「既是如此,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大伙出來吧。」
他的大手一揮,也不見人是從哪里現身,大約四、五人一組,陸續從樹林各處冒出。
「哇,好多人!」乍見對方的陣仗,弦月有些心驚,怒火被嚇熄。
「公主,請放心!」王將軍沒料到對方有如此多人馬,所幸他們看來如一團散沙,不若自己的軍隊平日訓練有素。
「大伙進攻吧!」隨著男子的指令,一組一組的人沖進送親隊伍。
「一群烏合之眾!」王將軍完全不把對方放在眼里。「公主,我想我們很快就可以收拾對方。」
「我對你有信心。」弦月信心滿滿。
「多謝公主夸獎。」王將軍感到得意。
可惜王將軍沒得意多久,他很快就發現對方的攻勢乍看之下是胡亂闖,但是自己的人馬全被沖散,隊形早就七零八落。
「我看他們都是饑民,別對他們下手,擒賊先擒王。」王將軍雖然有些意外,但評估情勢,判斷仍是自己有利,何況從盜賊破爛的衣著看來,他們應是戰亂下的饑民,對照之下,首領的穿著卻整齊得很突兀。
「你說得沒錯!」不知何時,首領出現在弦月背後,一把將她的手反捉到背後,拉著她迅速退到一旁。
「你……」弦月一時大意竟落入敵手,想她貴為公主,哪有什麼男人敢拉她的手,現在卻被一個陌生人拉住,心情一時亂了。
「失禮。」他輕道聲歉,似乎怕弄疼弦月,分不清是輕握或呵護。
「糟糕!」王將軍沒料到自己一時大意,弦月居然被抓了。
「擒賊先擒王,搶劫同樣是先找頭兒。」新娘在手,男子有恃無恐。
「什麼?」弦月沒料到自己會淪為受害者,她想當俠女耶!
「大膽狂徒,你可知你綁的人是誰?」白荷原本以為情況會被快速控制住,而沒有插手,不料竟出現意外變化。
「是啊,你可知我是——」弦月正想搬出自己的頭餃,不料對方不給她說話的余地。
「當然是新娘子-!」男子笑了笑。
「你捉住我做什……」弦月想發言。
「你捉住新娘子做什麼,快放開她!」王將軍懊惱自己錯估形勢。
「新娘子落在我手上,你們乖乖交出銀兩,否則我將新娘子帶回山寨玩個三、五天,不知你們如何跟對方交代。」對方露出邪氣的笑聲。
「大膽狂徒!」王將軍大喝一聲。
「帶回山寨?」弦月不解。
「到時候延誤拜堂的良辰,可別怪我沒事先提醒。」他已感到勝券在握,銀兩入袋的喜悅。
「原來如此,滿不錯的提議!」一語驚醒夢中人,弦月不斷點頭,一番思索之下,已打定主意。
「什麼?」他隱約听見弦月的話,卻不太明白。
「你別太得意!」白荷手中暗自運氣,準備伺機而動。
「大家注意,听我號令。」王將軍指揮眾人,嚴陣以待。
軍隊重新擺好陣式,正準備收拾盜賊,再一舉拿下首領,只見王將軍的手緩緩舉高,突然,一聲嬌斥嚇阻所有人。
「等一下!」
現場每一雙眼楮都盯著弦月,似乎在等她解釋。
「別過來,當心……當心他對我不利。」弦月順著情勢,說出一個合宜的理由。
「什麼!」
所有的人一頭霧水,包括那位捉人者。
弦月一見大家的反應,心情有些慌亂,事已至此,根本難以收手,她眼珠子溜了溜,索性再下狠招。
「哎喲,我的手……」弦月嬌女敕的臉上出現扭曲的表情。
「手?」男子低頭看著自己輕輕握住她的手。
「好痛……」弦月努力模擬犯人受刑處罰時痛苦的表情,以前她曾偷偷看過,現在正好可以依樣畫葫蘆。
「痛?哪有可能?我明明握得很輕啊!」他疑惑地再次確認,輕輕握住弦月的手又放開。
「你……討厭……」弦月的手被握住,又被對方捏來捏去,好像被玩弄,想著想著臉頰不禁泛紅。
「公主似乎痛苦得臉色發紅,怎麼會呢?」白荷百思不得其解。
「真的很痛嗎?」他看到弦月泛紅的臉頰,心神一蕩,差點把持不住,懷疑會不會是他握太緊,以至于弄痛她。
「手……我的手快斷啦!」弦月持續裝出痛苦萬分的表情,以掩飾自己的臉紅。
「對不起!」男子火速放開弦月的手後退一大步,給弦月更多的空間。
沒想到弦月不給他放手的機會,迅速反捉住對方的手,隨著他的腳步跟著後退一步。
弦月的手一捉住男子,他立刻感到痛入腕骨。
「哎喲!」
「啊!」雙方人馬被眼前的情況搞糊涂了。怎麼變成是盜賊在叫?
弦月瞧見眾人臉色有異,連忙用更大的尖叫聲蓋過男子的慘叫。「哎喲!」
雙方人馬在兩人臉上看來看去,不敢擅動。
「現在開始听我指示。」弦月暗暗對男子交代。
「什麼?」男子不解。
「不準有疑問。」弦月手再度使勁。
「是是是。」強忍疼痛,他不再提出疑問。
「快向後退到林子里,否則我就讓你好看。」弦月一邊緊捉他的手,一邊向後退。
「好好好。」他的淚水快被逼出眼眶,只得強行忍住,再慢慢向後退。
「你們千萬別追,否則他會對我不利,別追,別追。」弦月不忘裝出柔弱的模樣,阻止白荷等人行動。
「是,別追……」他受到逼迫,硬裝出強勢的魄力。
「別追……走快一點!」弦月一下子楚楚可憐,一回頭又凶狠的下指示。
「是。」忍住痛,冷汗已流滿他背部,腳步無論如何都快不起來。
「真是慢!」不耐煩的弦月索性捉住男子的腰帶,兩、三下起落,瞬間消失在林子里。
一陣冷風掃落幾片樹葉,兩隊人馬張口結舌呆立在風中,任憑樹葉打到臉上、身上,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會……」公主的人馬難以置信的跌坐到地上,「公主被捉走了!」
「怎麼會……」
盜賊同樣跌坐在地上,「他捉走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