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打開房間的那一刻,俐奈的眼楮和嘴巴同時張開到極限,心中也爆出驚喜的火花。
不知道幾坪大的臥房自牆底由靛藍、湛藍、淺藍再到銀白,顏色漸層而起,連接拱形天花板上的三D立體螢光銀河全圖,呈半圓狀的房間在精心布置下,儼然變成一個迷你太空。
放眼望去,除了炫目的銀河系之外,還有垂吊在半空中,依九大行星位置排列而成的水晶燈,行星底下鋪著綠白兩色漩渦圖樣床單的圓床很明顯是地球,床邊還刻意制作一個散發著微微銀光的月球台燈。
另外,為了配合外太空的情境,房間四周擺放著各式各樣的外星人、飛碟、火箭等物品,更加神奇的是連梳妝台、衣櫃等家具都是以琉璃制成,在水晶燈和螢光銀河的照射下,反射出一波波七彩迷眩的光芒,讓整間房間充滿詭秘又絢麗的氣氛,美得教人驚嘆。
「怎麼樣?很棒吧!老媽就知道你會喜歡。」鄭思郁賊賊地彈著手指,相信俐奈絕對會滿意這間臥房的設計,這麼一來就算成功「買通」了她,想必她也不會再反對和竺氏父子同住的事。
「何止喜歡!簡直是愛死了!」俐奈舉起雙手,激動地歡呼狂叫。
一個新房間就可以讓她高興成這個樣子!看著活蹦亂跳的俐奈,野豐不禁也感染到她的喜悅。
想想,這種直率而單純的開心,他不知已失去了多久
從十五歲開始,他便以半工半讀的方式在父親的公司由基層做起,八年來累積了許多經歷,當然,也看盡了人們的虛偽面容,終日面對客戶、廠商的他,已經許久許久不曾看過如此純真坦率的表情
「俐奈,你知道嗎?野豐為了歡迎你,可是連著三天不眠不休趕工裝潢你的房間,一直忙到今天中午才休息耶!」
鄭思郁邊說邊向野豐豎起大拇指,而他則是不好意思地回個淺笑。
「想不到你這根『大冰棒』還有這麼『一滴滴』才華。」不可否認,這房間的布置果真超乎她想像,讓她喜愛的不得了。
「大冰棒?!」野豐蹙起眉頭。
「別懷疑!『大冰棒』就是你!」俐奈已經決定要為他取這個外號,既符合他大塊頭的體格,也表達出他給人冷冰冰的感覺。
呵!這可鮮了!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賞」他一個外號,職員們只敢在他背後喊他「巨獅」、「雷公」之類的,被人叫「大冰棒」可是頭一回!
「俐奈,你怎麼可以對野豐亂說話?!」鄭思郁施展「馴女絕招」,以大拇指和食指扣住俐奈的手臂用力擰轉下去。
「哎呀好啦!好啦!我不說了,不說了」俐奈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母親使出這招殺手剪,在母親還沒使力擰轉的前一秒,她就拉開喉嚨哇哇大哭。
「別裝了,我還沒捏下去,你哭個什麼勁呀!」听到女兒的哭聲,鄭思郁頓時心軟的松手。
而一旁的野豐則是蹙眉深思。怪了,他明知道她是在裝可憐假哭,為什麼還會有股想去安撫她的沖動?更怪的是心□還有一點點的心疼
此時,女佣上樓來提醒,「竺先生、竺夫人,車子已經準備好開往機場,讓兩位趕搭六點的飛機。」
竺亞罕納悶地搔搔下巴,「現在就要去機場?不是明天早上九點的飛機嗎?」
「啊!對了!」迷糊成性的鄭思郁恍然想起,「親愛的,我忙著去接俐奈回來,結果忘記告訴你這件事,我等不及明天才去紐約度蜜月,所以早上跟旅行社更改時間,換了下午六點的飛機,行李也請老吳先搬進後車廂放好了。」
「你跟旅行社改了今天下午六點的飛機?」竺亞罕再確定一次。
「對呀!我想反正我們的行李都整理好了,當然愈早出發愈好。」想到即將飛至紐約度假,鄭思郁不禁高興地手舞足蹈起來。
「等等──」俐奈插進竺亞罕和母親中間,「你們要去紐約度蜜月?!」
「廢話!結完婚再來當然是度蜜月。」鄭思郁先是吊高眉峰對俐奈怒吼,下一秒又轉以為難、無奈的眼神向野豐求助。「野豐,我和你老爸蜜月的這段時間,俐奈就麻煩你管教、照顧,她很貪玩,你可要幫阿姨盯緊一點,不要讓她亂跑。」
「嗯,我會的。」野豐點頭,這件事父親已跟他提過。
俐奈氣呼呼地指著母親的鼻頭開罵︰「你這個母親是怎麼當的?隨隨便便就把女兒推給陌生人照顧,自己卻出國去逍遙!」
听見她的話,野豐感到相當不是滋味。她母親嫁給他父親,他們說來已經是親人,他欣然接受她成為他的「妹妹」,而她卻還是將他當成一陌生人」?!
鄭思郁假裝沒听見女兒抱怨,拍拍野豐的肩膀,安心說道︰「這真是太好了,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接著,她喜孜孜地勾著丈夫的手下樓,走出屋外。
「等一下──你這個歐巴桑別想就這麼一走了之!」俐奈街到車道上企圖攔住母親,可恨的是她早巳搶先一步坐進車子。
「呵呵!我可迫不及待帶著三百萬到拉斯維加斯去豪賭一把!」鄭思郁挖著耳朵,當做沒听到俐奈的聲音。
「去你的香蕉芭樂!你這個壞心的老巫婆!房子是老爸遺留下來的,我有一半的繼承權,你賣了三百萬,其中有一百五十萬是我的耶!」
不管車子已經開動,俐奈想也不想地跳上後車廂,用力拍打後座的擋風玻璃怒罵。
「天啊,她真是夠了」尾隨在後的野豐大手一拍額頭,他的視線正巧落在俐奈掀起的裙底,看見包裹著圓臀的草莓圖案底褲。
司機老吳從後照鏡發現趴在後車廂上的俐奈更是差點嚇出心髒病,急忙把車子停下。
「俐奈,等老媽我贏了三倍──九百萬再分你一半啦!」鄭思郁按下車窗,轉身對女兒拋個飛吻後又急忙關上車窗。
「把一百五十萬還我啦!」
俐奈跳下車沖到母親窗前,舉起拳頭猛捶玻璃。
「掰掰,要祝老媽蜜月愉快喔!」鄭思郁一邊揮手道別,一邊請老吳加速把車駛離。
「可惡──」她老媽真的就這樣丟下她不管!
「不要再叫了。」野豐走到俐奈跟前。
「嫌吵不會把耳朵塞起來喔!」在天生好強的個性驅使下,俐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收起臉上的傷心。
她在逞強
瞧見俐奈眼中一閃而過的落寞,不知為何,野豐竟然能夠體會她被母親拋下的悲傷。
「你這樣會打擾到鄰居安寧。」
「好,嫌我吵,我走。」反正她也不想待在這裹。
「你要去哪?」他並沒有要趕走她呀!見俐奈轉身離開,野豐倏地著急起來。
「不用你管。」
野豐一個健步攔住走向大門的她,兩手扣住她的肩頭。「听好,你要出去可以,但要在竺家家規規定的晚上八點之前準時回家。」
男生的手好大好粗糙喔他的大手踫觸到她肌膚的剎那,一陣強烈電流由毛細孔竄進她的身體,震顫著她全身的細胞
俐奈別扭地掙開野豐的箝制。「笑話!我可沒有承認我是竺家的人,沒必要遵守竺家的規定。」
「我不管你承不承認你是竺家的人,我答應你母親要看著你就得負責到底。」他是毒蛇還是蟑螂?才踫她一下她竟然這麼嫌惡,把他的乎甩得老遠。
「看著我?!哼!你憑什麼?我又何必乖乖讓你管?!」俐奈踮起腳尖,食指大力地戳著野豐的胸膛,怎知他的肌肉硬的跟塊鐵板一樣,痛得她小臉扭曲。
「憑我接下了你母親的委托。」她好強的樣子真是有趣!看見俐奈強忍疼痛而變形的滑稽表情,野豐忍俊不禁地噗哧一笑。
「笑什麼笑?!去你的香蕉芭樂!」俐奈把野豐這聲哧笑听成輕視的冷嗤,當下不悅的推開大門,再使力甩上──
砰的一聲,大門重重關上,只差一公分就撞歪野豐的鼻梁。
「回來!你要去哪裹?」隔著鐵門望向她憤然走遠的身影,向來冷靜沉著的他居然慌了手腳。
「去你的『大冰棒』!我是絕對不會回來的!」俐奈轉身大叫,隨即攔了部計程車下山去。
野豐雖然動作迅速的打開門追向前去,可惜只看到車子遺留下來的白煙,車影早已消失。
她走了
「Shit!」野豐氣忿地踹踢大門,不曾有過的暴怒舉動著實嚇到後頭的女佣。
她說她絕對不會回來
他把她逼走了
強大的愧疚感像是千斤重的鉛塊,垂直落下擊中野豐胸膛,直要將他的心髒壓碎
「少爺,要不要開車追上去?」女佣已先打開車庫,交給野豐轎車鑰匙。
拿著鑰匙,野豐迅速走進車庫,突地,他停下腳步,嘴角揚起一抹饒富興味的笑。
「不用了,我想她等一下就會回來。」他把鑰匙交回給女佣。
「等一下就會回來?」女佣們面面相覷,無不驚訝少爺臉上的急惶神色竟會在瞬間豁然開朗。
「嗯,我確定。」野豐挑起眉,露出自信滿滿的淺笑。
☆☆☆
「這下該怎麼辦怎麼辦咧」早知道就不把狠話說得這麼快
計程車愈往陽明山下開去,俐奈的臉色就愈青,額頭冒出的冷汗也愈來愈大顆。
糟糕!糟糕!她怎麼到現在才發現自己身上只剩一百多塊,皮夾放在背包,而背包丟在老媽的車子後座,車子則被關在竺家的車庫裹面
「得回去拿才行可是」她剛才當著那根「大冰棒」還有竺家所有佣人面前大聲撂下「絕對不會回去」的重話,走的時候還非常堅決外加一派瀟灑,現在如果回去,豈不丟臉丟到外太空去了
不行!不可以!以她鍾俐奈如此高傲的自尊,絕對不準自己做出這種有損面子的事來!
可是不到一分鐘,俐奈又開始苦惱起來。
她賴以為生的信用卡和提款卡都在背包裹頭,沒卡領錢她怎麼生活?
還有她的身份證、機車駕照也都放在一起,沒有隨身攜帶這些證件她就沒有安全感,要是遇到警察臨檢更是麻煩。
還有,最重要的是手機,她一向記不住朋友的電話號碼,所以全都輸入手機里,沒有手機也就沒法子聯絡朋友,朋友也無法聯系到她
「啊──不管了!」
原本已被俐奈一路自言自語的怪異行徑嚇出一頭冷汗的司機大哥,在听見她突發的這聲尖銳叫喊後,更是嚇得整個人一陣顫抖。
「小小姐,你怎麼了」
「司機大哥,麻煩你掉頭回山上的房子,我有個東西忘記拿了。」
「回頭呀好的。」驚魂未定的司機大哥吞下幾口口水後,隨即找個地方回轉。
約莫十分鐘後,計程車開到橘藍色別墅外的一處空地,俐奈湊湊口袋中的零錢剛好一百八十七塊,付完車錢只剩兩塊。
「接下來該怎麼辦咧」
俐奈像背著千斤重殼的烏龜,以兩秒拖行一步的速度走到竺家大門,來到門鈴前面,食指在一陣委屈的蠕動之後緩緩舉起,對著電鈐準備按下──
不行!俐奈急忙將手指收了回來。
她按了電鈴不就等於承認自己「失敗」?剛才瀟灑甩頭就走的傲然,還有那誓不妥協的骨氣不也全都成了狗屁?
「哎呦喂呀!糟糕──」察覺門鈐旁的監視鏡頭轉向她時,俐奈立即抱頭鼠竄。
自以為躲過攝影機的她,殊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早被屋外各個不同角度的監視系統拍下,也完全收錄在野豐眼裹──
「這個小白痴,哈哈哈」
坐在二樓監控室裹盯著三十台螢幕的野豐被俐奈那抱頭鼠竄的驚慌模樣惹得大笑不已,眼淚差點噴出眼眶。
他果真猜的沒錯,她會回來!
在他發現繼母車子後座的背包時,就篤定俐奈一定會回頭來拿。
不過,他沒料到的是她居然不是以「直搗黃龍」的氣勢闖進家門,而是以這種「鬼鬼祟祟」的方式出現,像只老鼠似地東張西望、東逃西藏,滑稽的樣子實在教他噴飯。
「不能再笑了,肚子都笑到快抽筋了」擦掉笑到流出的眼淚,再深吸幾口氣,野豐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穩下情緒。
看著螢幕反射出笑到面部漲紅、全身顫動的自己,他直覺不可思議。
「天啊!沒想到笑也能笑到快要不能呼吸。」
這種發自內在放聲大笑的開心,從高中參加籃球校隊,在比賽最後一秒投進三分球得到全國冠軍那次之後,好像很久很久不曾有過了
「啊哈!」此時,躲在門邊的俐奈突地注意到車庫屋頂有個巨大的送風窗口,電扇關閉沒有轉動,她的眼楮霎時發亮。
嘿嘿!她只要沿著車庫旁邊那根裝飾用的藝術石柱爬上屋頂,再鑽過風扇窗口,這麼一來就可以進入車庫,拿到背包,然後再打開鐵卷門出來!
打定主意,俐奈小心翼翼地探出頭顱掃瞄四方,確定沒人發覺她的蹤跡,便像只猴子般快速地爬上石柱──
「咦?!她怎麼不見了?」
察覺俐奈忽然消失,野豐趕緊調整攝影方向搜索,發現她正努力攀爬著立在車庫旁的石柱時,他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這丫頭該不會想從送風口鑽進車庫吧?
「天啊!她不曉得這樣很危險嗎?」事實證明他的猜想正確。
在俐奈快要爬上石柱頂端時,野豐急忙將防盜的通電系統關閉,在她跳上屋頂時,更是緊急將定時五分鐘開啟一次的風扇開掉。
「小心!」看到俐奈鑽過風扇時裙子被扇葉勾住,她死命拉扯差點摔落的驚險畫面,野豐再也忍受不住滿月復的著急和擔憂,踢開椅子飛也似地從二樓沖到車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