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涼意的夏日周末夜晚,洗完澡後,辛含茵泡了一杯熱女乃茶,然後坐在電腦桌前上網。
本來只是想上網收收電子郵件而已,沒想到隨意地翻著翻著,又讓她給翻到那封玲小姐死亡約會前寄來的信了。
重新看了一次信的內容,辛含茵一雙秀眉忍不住又蹙了起來。
「到底該怎麼辦呢?」
這一陣子忙著邵寒青的事,加上又要趕著交國外考察的心得報告,讓她沒有心思去想這封怪信的問題,也忘了要擔心那位不知名的玲小姐會不會作鬼來找她算帳,更何況,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封信,要她調查,還真不知道要從何查起呢!
會不會……玲小姐根本沒有死呢?右手支著下巴,她凝望著電腦螢幕沉思了起來。
承受一個男人的負心背叛,女人所受到的傷害會有多大?
結果可能是嚴厲的報復,例如殺了自己的情敵、負心人,也有可能是一時看不開,結束自己的生命,例如信中的這位玲小姐。
但是不可否認的,那樣的痛苦不是輕易就可以被撫平的,這樣的經驗,辛含茵也曾經歷過一次,雖然她當時是很年輕,但也椎心刺骨地痛了好久好久,痛到她幾乎都要以為心真的碎成一片一片了,而那個讓她心碎的對象就是——邵寒青。
那同樣也是一個炎熱的夏天,對于天真無邪的孩子們而言,夏天所代表的,幾乎就是被汗水滲濕的白色制服、擠滿戲水人潮的游泳池、籃球,和滿是汗臭味的男生……大人口中所說的什麼經濟不景氣、跳票,倒閉等等,似乎都影響不了一顆顆年輕青澀的心。
那年辛含茵念高二,在那年之前與很多的之後,她對夏季都有著很深的情感,是一種帶著期待又有幾絲擔心的情感。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從小到大,一生中的大事似乎都發生在夏天。
首先,她五歲那一年的夏天,一直空著的隔壁空地蓋起了一棟三層樓的透天厝,紅屋頂白瓦,再加上一座有小魚池的院子,就像是她夢里時常出現的那種漂亮的西式洋房,和一般傳統的中式透天厝完全不同,也是她那個只是一家小公司老板的爸爸絕對沒有錢可以蓋得出來的。
新屋落成後,搬來了一戶姓邵的人家,她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隔壁的黑色大鐵門上釘了一個黑色的大理石門牌,上面用金漆清清楚楚的寫了個「邵」字,五歲的她認了好久,才學會這個字怎麼寫。
邵家的人對鄰居很客氣,搬過來的第二天就帶著兒子來打招呼,還送了一盒外國進口的紅隻果。
而邵家那個大她一歲又兩天的男生,一直躲在母親身後對她扮鬼臉、眨眼楮,從頭到尾都沒停過︰而不是怕生年紀的她,只敢怯生生地小聲打招呼,然後呆呆地拉著裙角坐在媽媽旁邊,一句話也不敢說。
不過,小孩子是很容易交朋友的,要不了多久,她和那個一直和她做鬼臉的男生,就開始玩在一起,兩個人成了名副其實的青梅竹馬。
她和邵寒青一向打打鬧鬧,總是她被打哭,一臉鼻涕眼淚外帶滿身泥沙雜草地跑回家告狀。
「你是討厭鬼!我要回家告訴我媽媽,再也不要跟你好了!」這樣的話,她每天黃昏時都要說上一次當作收場。
那時的邵寒青總是一臉擔心,手中拿著挖沙子的小塑膠鏟,呆呆地看著她跑遠。
她一直以為那是他擔心她不會和他好了,後來才發現他擔心的是會因為她的告狀而被父母處罰。
小孩子的打打鬧鬧,兩家大人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因此,邵寒青始終沒有被打過手心,而小孩也是很健忘的,第二天又快快樂樂地玩在一起,她也總是在第二天又被他捉弄欺負、又哭著回家,日復一日……
七歲那年的夏天,她進了小學。
她很清楚記得自己上學的第一天,一反平時的賴床,她早早就起床換上那件白色藍領、藍白格子吊帶裙的制服,純白有粉紅小花邊的襪子、嶄新黑皮鞋,還有上面有著白雪公主圖案的紅色新書包,興奮地在床上眺來跳去,還惹得媽媽斥喝了好幾聲才停得下來。
教她怎麼能不興奮呢?她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好久好久了。
自從去年邵寒青上了小學,她就少了一個玩伴,雖然還有對街剛搬來的小女孩可以和她玩,但總是覺得寂寞了許多。
而且,邵寒青自從上了小學之後,就自以為像個大人一樣,總是在下課後穿著繡有學號的制服在她面前神氣地晃來晃去。
「對不起,我有功課要做,等一下才能玩。」
她不喜歡邵寒青老是故意強調「功課」那兩個字的樣子。有功課有什麼好了不起的?她幼稚園也有功課呀!
只不過她的功課不多就是了,也只是些剪剪貼貼、著色畫圖的勞作,不像他,要寫好多好多字。會寫字就希罕嗎?哼!
等一下等她吃完早餐,她就要去門口等邵寒青,他們約好了要一起上學、一起去參加開學典禮,等到上學後,她也會寫字,也會有功課了,她就不相信那時候邵寒青還能把她當成小孩!
「你很煩耶!不要一直跟著我啦!」
兩個人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邵寒青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回頭對著跟在身後的小小人影吼著。
辛含茵念小學二年級時,邵寒青已經三年級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喜歡談些「男生愛女生」的事情,把和異性一起游玩、回家當成是一件奇恥大辱。
而邵寒青和辛含茵,往往是笑話中的主角。
「羞羞羞!邵寒青喜歡辛含茵!」一群小朋友一起嘲笑著邵寒青。
「我才沒有喜歡她!」邵寒青紅著臉反駁。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他從沒仔絀想過什麼喜歡不喜歡的事情,兩家就住在隔壁,他和茵茵一起上學是理所當然的事,沒想到這樣也會被人笑話。
「我那天上學時,還看到你牽著辛含茵的手!」坐在後面的大頭成取笑他。
「那是因為要過馬路……」
從家里到學校的路上,會經過一條馬路,雖然路口設有紅綠燈,但是辛含茵跑不快,又還不太會看交通號志,一向都是由他帶著她過去的,兩家的父母也很相信他。
他才不是喜歡隔壁家的茵茵呢!個子小小的,又跑不快,投球又投不準,更何況,他可沒忘了她小時候愛告狀的那副討厭樣子,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他絕對不會喜歡她的!
他再也不要和她一起上學、一起回家了。
「阿青……嗚……阿青……」
完全弄不清楚狀況的辛含茵,一邊跟在邵寒青的後面,一邊用手背抹著眼淚,小小的臉蛋滿是淚痕。
怎麼回事?她哪里惹他不高興了嗎?今天早上不是還好好的嗎?他們還說好了今天回家要到邵家去吃伯母做的仙人掌冰的呀!
「哭什麼哭,愛哭鬼!」
看到旁邊的大頭成一副看好戲似地瞄著自己,邵寒青說什麼也不肯讓辛含茵再拉著他的衣角一起回家。
「嗚……」辛含茵還是只會哭。
「你真的很煩耶!」
邵寒青受不了了,一心只想要擺月兌她,仗著男孩子腿長腳快,他拔腿就向前跑。
「等我!等我……」
看他越跑越遠,辛含茵急得眼淚也顧不得擦,就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小女生的腳程根本追不上男孩子,邵寒青一逕地向前跑,辛含茵拚命地追著,左拐右彎,一個不小心,她就在巷子的轉角邊被電線桿下的一顆大石頭絆得跌倒了。
「嗚……阿青,好痛……」
等她從地上爬起來,邵寒青已經跑得不見人影了。她拍了拍身上的制服,襯衫的袖子勾破了一塊,膝蓋也擦破皮了。
更慘的是,她發現自己迷路了。
「這里是哪里……」
她聲音顫抖,卻不敢再哭,只是慌張地四處張望著。
她記得很清楚,阿青曾經說過,迷路的時候不可以哭,只要乖乖站在原地,他就會回來找到她、帶她回家了。
可是,阿青剛剛才說,他不要和她一起回家,那他還會來找她嗎?辛含茵迷糊了。
阿青不會來找她了。一個人呆坐在地上想了半晌,豐含茵做出這個結論,決定要一個人找到回家的路。
「阿青……啊!好痛!」
她茫然地走著,沒想到才剛走到巷子邊,又被方才的石頭絆了一次,跌在和剛才同樣的地方。
「笨蛋!」躲在一旁偷看的邵寒青忍不住小聲地罵著。
都教過她好多次,要她迷路時就待在原地等,不可以亂跑的嗎?看樣子這個小笨蛋真是什麼都忘了。
這里和辛家不過就隔兩條巷子,但邵寒青記得他沒帶辛含茵走過這條路,她可能認不得路,他不放心地特別抄近路來看看她,不出他所料,她果然迷路了。
也好,他倒要看看她一個人怎麼回家。
興起了一股惡作劇的念頭,邵寒青沒有出聲喚辛含茵,反而偷偷地跟在她後面約三十公尺的地方,看她能不能一個人找到回家的路。
這個小笨蛋一定找不到的,等她哭出來,他再出現就可以了,說不定還可以藉機好好笑笑她!當時的邵寒青心里是這麼想著的。
又重重地摔在地上的辛含茵緩緩地爬起來,很勇敢地,這次她沒有哭,小心地拍了拍裙子上的泥上,發現右邊的辮子松掉了,索性將頭上的紅色絲帶拉掉,讓頭發完全散開,然後開始東張西望地找起路來。
這里是哪里呢?左邊是一整排公寓,右邊是高高的圍牆,圍牆的盡頭則是一整片的樹,大概是個小公園,看起來有點眼熟,卻又記得不太清楚的樣子。
盛夏的正午,不知道哪里傳來的蟬聲大作,但或許是因為酷熱,大家都躲在屋子里乘涼吹冷氣,四周一個人也沒有,整條巷子只有她一個人。
辛含茵眨了眨眼,決定先到公園那里看看,也許那個公園爸爸或是阿青有帶她來過,這樣她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了。
她打起精神,蹦蹦跳跳的來到公圍門外,小公園的入口立著一塊水泥刻字的招牌——森森公園。
可以看見兩三個人正在公園里散步、乘涼,不過那些人她一個也不認識,同樣的,路也還是一點都不熟。
「怎麼辦呢?」走到這里不是不知道路,她心里開始有些害舊了。
阿青到底在哪里?他為什麼跑得那麼快?為什麼不等等她呢?
站在公園門口,辛含茵正在想著自己到底該怎麼辦時,突然听到後面傳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像是有人穿著塑膠拖鞋拖著腳走路的聲音。
腳步聲越來越近,還傳來一股隱隱約約的刺鼻味道,她連忙回頭,看到一名中年男子正朝她走來。
中年男子穿著一件髒污的汗衫、粗布短褲,那汗衫原本是白色的,現在上頭染著不知是檳榔汁還是血液一樣的暗紅色,男人的頭發也亂成一團,手中還握著一只暗褐色的玻璃酒瓶。
「小妹妹,要去哪里呀?」中年男子問道,隨著他的問話,一陣濃重的酒臭味隨著風吹進辛含茵的鼻子里,讓她有些不舒服。
「我……我想回家……」
她瞪大眼楮看著中年男子,腳不自覺地後退幾步,一直到背踫上了公園入口的紅漆鐵柵欄才停下來。
老天!她怎麼還和陌生人說話呀!真是教不听。
雖然距離有些遠听不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但看到辛含茵的反應,一旁的邵寒青有些著急了。
「小妹妹不急著回家,來,來陪阿伯喝酒……」中年男子有些語無倫次,還伸出左手作勢要拉她。
「茵茵,不要過去!」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勁,一直躲在一旁的邵寒青連忙跳了出來,一邊向著辛含茵跑過去,一邊開口大聲提醒她。
「阿青……」听到有人叫著自己的名字,辛含茵回過頭,就看到邵寒青朝她跑過來,她高興地喊著他的名字,邁開雙腿朝著他跑了過去,完全忘了還站在身前的中年男子。
「你要去哪里?」中年男子見她要走,伸出手抓住她。
「啊!」好痛!被人抓住手臂,她嚇了一跳的尖叫起來。「你要做什麼?」
邵寒青已經沖到兩人面前,他一個閃身,小小的身子擠進中年男子和辛含茵的中間。
「走開……」中年男子對他沒有興趣,用力甩了甩手,想要把他趕走。
趁他一個不注意,邵寒青低頭用力咬住中年男子抓著辛含茵的手。
中年男子一吃痛,口中罵著髒話,反射性就放開了手。
「茵茵,你快走!」邵寒青擋著中年男子痴肥的身子,並推了她小小的身體一把,急急地說。
「阿青,我……」她走了,阿青要怎麼辦?
「臭小鬼,找死!」
被一個年輕小鬼咬了一口,酒醉的中年男子真的生氣了,他右手抓著酒瓶往一旁的水泥柱砸去,空酒瓶登時砸成兩半,他將銳利那一端像是利劍一樣地向邵寒青威脅地比畫著。
「阿青,我們一起走……」嚇壞了的辛含茵還是習慣性地拉著邵寒青的衣角,想要和他一起走。
這個叔叔看起來好凶,她真的好怕他會打阿青。
「快走!」
沒有時間再和她多說了,扯開她的手,邵寒青匆匆推了她一把、反身擋住想耍追過來的中年男子。
他一定要讓她逃走。
都是他不好,要不是今天他不讓茵茵和自己一起回家,又故意跑得那麼快,茵茵就不會遇到壞人了。
他一定要保護茵茵,一定要讓她逃走!
「阿青……啊!」被邵寒青推了一把,辛含茵踉蹌的差點跌倒在地上。
她急急地回頭,想要看邵寒青怎麼樣了,沒想到才一回過身就被嚇呆了。
正午的陽光照得人頭昏眼花的,但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中年男子將破掉的半只酒瓶插進邵寒青的身體里。
血噴了出來,還濺到她的白制服上,而他身上的制服,早在血噴出的那一刻被染得通紅。
辛含茵嚇得連哭也哭不出聲音,只能眼淚一直流。她看著邵寒青的身體晃了幾晃,然後往下落,就直接壓在自己身上。
好重,但是一點也不痛,她知道他一定比自己還要痛。
「阿青……」怎麼辦?他流了好多好多血。
「走,快走……」邵寒青已經快昏倒了,但還是一直催著辛含茵趕快逃。「我已經不能保護你了,快走……」
辛含茵搖搖頭,只是哭。
她怎麼能走呢?
她走了,阿青要怎麼辦?而且他好重,她根本推不開,也走不掉呀!
邵寒青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她覺得自己全身都濕了,分不清楚是他的血還是她的眼淚,頭也越來越痛。
陽光真的很刺眼,四周的蟬聲越來越嘈雜,辛含茵躺在地上,透過淚水望出去的天空,有種模模糊糊的美麗,像是從邵寒青送她的小玻璃珠看出去一樣,淡淡的、霧霧的……
那個很凶的奇怪叔叔並沒有再靠過來欺負他們,她只記得四周約人越來越多,除了蟬聲之外,更多人說話的聲音加了進來,好吵好吵。
不過,她還是在很多人說話的聲音里哭得睡著了。
那場意外讓邵寒青住了很久的醫院,辛含茵每天放學後都請媽媽帶她去醫院看他。
一個月後,邵寒青出院了,胸前留下被酒瓶刺傷的十字交叉傷痕,紅紅的,離左胸的心髒只差一點點。
是阿青救了她的,她記得很清楚。
她八歲之後的人生是阿青給她的。
如果不是阿青,那道疤就會留在自己身上,更有可能的是,她這條命就救不回來了。
在那之後的很久,辛含茵漸漸才明白,原來那個夏天的午後,她遇到的是一個喝醉酒又有些神智不清的瘋漢,專門拐騙年幼的小女孩,听說在她之前,已經有二個小女孩被欺負了。
如果那天阿青沒有來救她,她會變得怎麼樣呢?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辛含茵一直到長大之後還是不敢想,也許,那將會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生。
意外發生後,她總是一直作惡夢,夢到阿青滿身是血地倒臥在她身上,喘著氣叫她快逃走。
屢屢在半夜被嚇醒,她顧不得三更半夜,開了大門就溜到隔壁的邵家,用小石子丟著邵寒青房間的玻璃窗。
「怎麼了?」被吵醒的邵寒青顯然被她的舉動搞得一頭霧水。
她沒說什麼,只是搖搖頭,和他一起鑽進暖暖的被窩里。
好暖啊,分不清是他們的體溫,或是柔軟的上好棉被,她只記得躺在邵寒青的身旁,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聲、看到他的笑容、睡臉,她就感到安心。
阿青沒有死,雖然流了很多血,但是他沒有死,他還是在她身邊。
「阿青,謝謝你救我,我以後一定要和你在一起。」怕弄痛了他,她小心地趴在他身邊說著。
媽媽說阿青很勇敢,她則是覺得阿青像是童話故事里解救公主的王子一樣英勇偉大。
阿青是王子,那她不就是公主了嗎?公主和王子當然是要在一起的。
邵寒青听了,只是搖搖頭,「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我沒有乖乖帶你回家,才讓你遇到壞人,以後我一定要當警察,把全部的壞人都抓起來!」
兩個還不到十歲的小孩就這麼胡亂談天說地著,什麼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一直到第二天天亮,辛家的大人找不到女兒,急得四處找人才發現她居然跑到鄰居的床上來了。
很奇怪的,辛含茵居然沒有因為半夜「逃家」而被罵。
據辛母事後的說法,是因為自從那場意外之後,她和邵寒青總是半夜驚醒、大哭,怎麼樣也睡不好,讓父母傷透了腦筋,而當兩家的大人在邵寒青的床上發現他們時,見他們兩人難得地帶著笑意睡著,登時不忍心吵醒、責罵他們。
在那之後,邵寒青偷偷拿了小豬撲滿里的錢,請隔壁巷口的黃伯伯配了一副邵家大門的鑰匙,就藏在邵家大門口的腳踏墊底下。
「我把鑰匙藏在這個地方,以後你想找我就可以自己開門進來,不必再敲窗子了。」
他慎重地告訴她,像是在分享什麼重要的秘密。
但辛含茵實在是分不清楚,他到底是擔心她半夜睡不好,又發惡夢,抑或是懶得睡到一半爬起來替她開門?
其實那把鑰匙用到的機會並不太多,兩個人都小學畢業後,男女分際日益明顯清楚,他們也就不再睡在一起了。
不過,辛含茵偶爾還是會趁著沒有人的時候,偷偷翻開邵家大門的腳踏墊,檢查一下那把鑰匙還在不在。只要確認鑰匙還好好地放在那里,她就安心了。那代表著,無論如何,邵寒青隨時會保護她的。
辛含茵晃了晃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再喝了一口早就冷掉的女乃茶,她笑了笑,自從與邵寒青重逢後,她陷入這種不自覺回憶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多了。
那同時意味著,喝冷掉女乃茶和咖啡的時候也變得多了。哎,她一向討厭喝冷咖啡和女乃茶的,那讓胃不好的她很容易就會胃痛。
對于玲小姐,她應該要怎麼辦呢?偏了偏頭,辛含茵思索了半晌。
她的電腦功力很爛,只會上網收發信和查資料檢索,其余的她什麼也不懂,所以,要她像電腦駭客一樣尋著什麼系統線索去追查發信人,她是根本做不到的。
但是要這麼就算了嗎?辛含茵知道依自己的個性是不可能放得下心的。
「啊!對了,我怎麼沒想到!」像是想到什麼,原本苦惱的她高興地跳了起來。
重新將電腦連上網,她找到了那封信,在信上按下了「回覆給寄件人」的指令。
她可以主動寫一封信給那位玲小姐呀!
如果玲小姐沒死,也許看了信之後就會回信給她,那麼,自己心里就會比較安了。同時,也可以澄清玲小姐和那個負心的人之間的誤會。
玲小姐(請原諒我如此稱呼你)
你好︰
接到你的來信,我十分惶恐。因為,我相信我並不認識你,而且,我也絕對不是你信中所指稱的那位「負心的人」,我也是位女性。
很顯然地,你是將信寄錯了帳號,那位負心人先生並沒有收到你的信。
很抱歉我這麼晚才通知你,事實上,我因為某些原因,看到這封信也是許久之後的事了。
我很擔心,不知是否因為我的緣故而讓你誤會了那位先生,而真的動了輕生的念頭?
請看到我的來信之俊,回覆一封信給我,讓我知道你一切安好,我也可以放下心來。
菌
這樣就可以啦。
將信傳送出去,辛含茵總算放下心。
她的工作就暫時到此為止,目前她只需要等對方的回信就可以了。
希望玲小姐一切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