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多,我和傅非朋坐在河堤邊,一邊吃晚餐一邊看小朋友在草地上打棒球。
他還是那一身西裝,白襯衫西裝褲,松垮垮的領帶是我堅持弄的,他胸口被熱狗沾上的蕃茄醬可就跟我沒關系。
我們背對背坐著,空氣里漾著草香,遠遠地傳來車聲人聲,天色還亮著,幾抹雲映著橘紅的晚霞和灰藍的天空,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吃飽沒?」他用背蹭我一下。
「豬都會撐死,我當然飽了。」我懶洋洋地賴著他。
「跟你說。」他的後腦勺抵著我的。
「說啊。」
「你一定會生氣。」他頂我一下。
「我現在先氣給你看,乾不乾脆啊你!」我用手肘撞他。
「看吧,你生氣了。」
「你不說拉倒。」哼。
「好啦好啦,我說就是。」
「不稀罕听了。」哼哼哼。
好一陣子他沒說話,我覺得有點受傷。這家伙,他竟然真的就不說了!真是沒誠意!
「你記不記得,以前三更半夜你睡著了我沒睡著,我們常常講這種很沒營養的對話?」他換個姿勢,左手搭在我肩膀上,我窩在他胸前。
「那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沒那麼久吧。」
「就是那麼久。」
「我們錯過了很多。」
「譬如說?」
「譬如像今天這樣,只有兩個人的傍晚。」
真是哪壺不開他專愛提哪壺,敗給他了。
要說錯過,我們錯過的何只是今天而已。他真的以為我是那種慧劍斬情絲的人嗎?如果是的話,我早就背包一拎,遠走天涯,念他三五個碩士博士,當個女強人如旋風一般掃回台灣毀掉他的公司!
敗就敗在我心軟我放不下。
而且我心中有怨有恨。
我就是放不開。
然而我知道,他還是五年前我愛上的那個男人,他也是當初我嫁的那個人。他一如當初,社會歷練並沒有改變他的本質。
但這也正是可悲之處。
既然我們都沒變,當年遇到的困難阻礙,依然存在於我們之間。
至少,那位傅老太太的態度可是明白清楚得很,傅家的兒媳婦最好是名門佳麗、王公貴族,少不得也得要是暴發戶或是土財主的女兒。
我呢,在五年前不及格,現在的分數也不會過關。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說話的好。」我戳他的腰。「你天生具有殺風景的本事,浪漫殺手啊你。」
「我本來就不是浪漫的人。」
「算你聰明。」我敲敲他的頭。
手縮回來的時候嘆了口氣,還是有點舍不得。畢竟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不算短,從在學校開始,到畢業、到結婚,我們一起牽著手向前狂奔,雖然不知道自己會跑到什麼地方去,但是我們手牽著手。
我曾經以為,只要我們在一起,天底下就沒有什麼難事是不能克服的。
「只要是有你的地方,我哪里都跟著去。」
在電視上看到日劇里的女主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都好想哭。
我很想跟她說,事情不是這樣的,這個世界不是只有兩個人而已,真的不是,你要想清楚再跟他走,有的時候,不是他不顧你,而是他顧不得你。
這個時候你要怎麼辦呢?
你想好了嗎?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能堅強地活下去嗎?
每個人的人生都只有一次,每一天過去了就不存在,沒有倒帶這回事,如果明白知道以後能夠做到無怨無悔,那麼,你就跟他去吧。
要當心他家可能藏著一個惡婆婆。
而那將會是你們的家。
她不會把你當做女兒看待,你是一個來搶走她兒子的女人。
而你將喚她一聲母親。
是的,你可以將「媽媽」留給自己的母親,「母親」送給他的母親。但是你要知道,這一切她都很清楚,她知道你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
因為她也是這樣走過來的。
唯一不清楚你們之間暗潮洶涌的,就是你們共同所愛著的那個男人。
你們都想對他好,到最後,他什麼都沒有得到。
他不再信任他的母親,他失去他的妻子、愛人。他變成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他變成下屬口中的工作狂。
男人的眼淚會往哪里流呢?你是看不到的。
因為你是女人,他愛著的女人。於是他不肯讓你看見他的軟弱。於是在你眼中他看似冷漠無情。於是你對他視而不見。
一直到有一天早上,你和他在街頭十字路口撞上了。
你們的對話開始不同。
「然後呢?」他拉拉我的頭發。
「然後,那個惡婆婆發脾氣了。」我抬頭看他一眼。「你怕不怕?」
他笑著搖搖頭。「你呢?」
「反正她不能開除我,我的薪水沒事就不怕。」我繼續賴回他身上。
「你缺錢?」
「誰不缺錢?」
「還是不肯告訴我?」
「跟你沒關系,知道要干嘛?你會送我一大筆錢嗎?不必不需要也不想拿,要拿的話,當初跟你媽拿就夠了。」
「好了,氣什麼氣?要氣也該是五年前該氣的,你的神經是雷龍啊?隔那麼久發作你好不好笑。」
就為了一句話,晚上他耍脾氣不肯回家,賴到最後兩個人都不想在街上吹風也不打算花錢住旅館,只好窩回我的小套房。
早知道就不跟他說了。
其實他只是拖延著不想面對現實。我知道。換作我也不想回家去跟那個老妖婆吵架冷戰,看她哭哭啼啼說自己的獨子忤逆她不孝等等雲雲。
不過同情歸同情,該說清楚的還是要說清楚。
「先拿五百塊錢來。」
「夜渡資啊?」他開玩笑地說。
「沒錯,還有水費電費瓦斯費,五百算是民宿價,便宜你了。」我的手自動去挖他口袋里的錢包。「可惡,你居然只有金卡!」
「明天去公司領給你行不行?」他還在笑。
「你這個刷卡過日子的男人,氣死我了,一點都不知道錢是怎麼來的!」
「我怎麼不知道?錢是賺來的。」
「你呀,你的錢從池塘里撈出來的,從樹上摘下來的啦。」我明知道他接下過世父親留下來的公司曾經非常辛苦,可是還是忍不住要酸他。
「別忘了那個池塘是我們一起挖的,那棵樹是你陪我一起種的。」他沒有生氣,淡淡地說。
好吧,我有點慚愧,剛剛說話真是壞心。
壞心的人罰睡地板總行了吧?
我從壁櫃搬出墊被,正要鋪在地上,他愁眉苦臉地看著我。「你真的那麼狠心,要我睡地板?」
「地板我睡,床給你。」
「為什麼?」
「因為我剛剛太壞心,故意講話刻薄你,難得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所以我決定把床讓給你,這答案你滿意吧。」
傅非朋坐在我床上,那張小小的單人床看起來又小了一點。
「過來。」他伸長手。
「要干嘛?」我一面鋪被子一面偷瞄他。
「你先過來再跟你說。」
「我可要跟你說清楚,夜渡資是讓你過夜,不,這樣說不好,好吧,是讓你有地方睡覺,你不要以為有什麼便宜可以佔。」
「哈哈哈,露露,你真是夠了!」他大笑,索性自己來抓我。「還說我是浪漫殺手,你自己也不差。」
傅非朋把我拉去坐在他腿上,抱我的方式像是抱著小貝比似的。他模模我的頭,笑了笑,下巴頂著我的頭頂心,不再說話。
我覺得很不自在。最近這陣子我們和過去五年的冷漠態度差得太多,有的時候看著他,我都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對他才好。
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他的心跳在我耳邊,身體輕輕地搖晃擺動,加上一整天的東奔西跑,疲憊感一下子涌上來。我好困。
「露露。」在我半睜半睡之際,他說話了。
「嗯?」
「跟你說一件事。」
「嗯。是剛剛沒說的那件事嗎?」我想起在河堤上的對話。
「不是,另外一件更重要的。」
「喔,你說。」我想抬頭看他,可是他不準,只準我看他的襯衫扣子。「干嘛不準我動?」
「因為我怕你看著我的時候,會說不出來。」
「哈,你也會口吃?」喔,好痛,他咬我的耳朵,又痛又癢。
「你乖一點,好好的氣氛都被你破壞光了!」
「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要說我喜歡你,你……真是!啊,真失敗,話說出來像在跟你吵架,太失敗!」他臉色青青。
我覺得很好笑,雖然說听了很開心,打從心底暖洋洋的,可是還是想笑。我躲在他胸口吃吃閑笑起來。
「笑什麼?」他的下巴拉得僵直。
「當然是笑你,嘻嘻嘻。」我笑得更凶了。「呆瓜,你不說我也知道啊,不過,親耳听你說出來還是很高興啦。」
「你以前……」他在嘴巴里咕噥,我听不清楚。
「我以前怎樣?」
「沒事。」
「騙我。」我唬一下跳起來,一把把他推倒在床上,我擠過去,趴在他胸口上,雙手定住他的臉。「快說,我以前怎樣?」
「你以前不都說我有事放心里不說,是只悶天蠍?」他看著我的眼楮,有點委屈。「所以我改。」
他一面說,一面模我長長垂落在他身邊的黑發。
「天蠍座性情隱密,很少向人表達內心真正的想法,有時難免讓人感到捉模不定。」他一面說,一面幫我把頭發圈到耳朵後面去。
動作溫柔至極。
「不擅表達自己的心意,總將想法藏在心中,表現出過人斗志,讓人覺得是野心家。」他的手指從我的眉間滑到我的鼻尖。
「天蠍座集冷酷與熱情於一身,對人的喜惡表現的明顯,且脾氣有時無法掌控。」他的手指停在我的嘴唇上。
「天蠍座好勝心強,愛與人競爭。」他輕輕吻我。
「天蠍座在愛情上表現出強烈的佔有欲,喜歡嫉妒和猜疑。」他的手環住我的腰,我們在床上翻滾。最後,他擁著我,我俯在他身上。
我的眼淚無聲地滑下來。
雖然緊緊咬緊牙關,雖然非常忍耐,眼淚就是不听話地一直掉。
我趴在他胸前哭,哭得像小白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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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嘟嘟嘟——嘟嘟嘟——」睜開眼楮瞄一下,鬧鐘上指的是七點二十八分。
要死了,這個鬧鐘怎麼每次都給我出這種毛病,氣死我了啦!正要跳起來,卻發現身上有只手臂把我捉得緊緊不放。
「已經七點半了,要遲到啦!」我凶他。
傅非朋先生賴在床上,臉上有得意的笑容。真不知道他在得意什麼。我扳開他的手,他另外一只手又圍上來,沒完沒了。
「拜托你一下,你身上那件襯衫已經不能見人了,皺巴巴還有蕃茄醬遺跡,還不快點月兌下來我去幫你洗一洗再拿來燙!」
「樓下車子里有備用的。」
「那浴室我先用,你去樓下拿,動作要快!」
「啊,去公司再換嘛。」他伸懶腰,一點都沒有起床的意思。
「是呀,你這個樣子進公司,全世界的人都會知道你昨天沒回家。」
「那又怎麼樣?我跟我老婆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會這樣說。不要,你不要這樣講!」
「為什麼不?你明明就是我老婆!」
「他們會以為我們昨天……」
「怎樣?」他笑得壞壞的。
「啊,反正你心知肚明。」我也知道他是故意的,不管是對外或是對他母親,都是一種示威作用。「我的名聲都被你毀了。」
「什麼名聲?」
「冰清玉潔的形象。」我對他豎起一根手指,搖搖搖。
「嘿,那破壞得好。」他很是得意。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來,把我們兩個人都嚇一大跳。電話在靠他那一邊,這是非常危險的事。因為我猜可能是我阿母打來的。
全世界只有她會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間打來。
「鈴鈴鈴——」
他伸手要接。「不要!」
「為什麼不要?」
「我有答錄機,我們先準備出門上班。」我把他抓起來。
他不肯動,眼楮盯著我,耳朵豎向電話的方向。一副「你是不是給我在外面有奸夫?」的模樣。
想抓包啊?哼,抓得到算我輸你。
「喂,露露啊,你是去上班沒有?我是阿母啦。上次不是叫你要回家,阿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你喔,你阿爸很失望ㄋㄟ,要回來啦,相親不去沒關系,反正你工作嘛好好,可以養活自己。我是跟你阿爸說過了啦,結過一次有經驗了就好,干嘛要去再結幾次?一切看你自己的意思啦,我們一定不會逼你。要乖ㄋㄟ,有空要回家啦……」
我翻個白眼,準備沖進浴室當作沒听見。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眼角瞥見他拿起電話。要命了,他想干嘛啊!
我立刻倒帶撲向他,可是來不及了。
「喂,阿母,我是非朋啦。」他用很不靈光的台語跟我媽打招呼。
這家伙東躲西閃,就是不讓我搶回電話,還得我按下「免持听筒」的按鍵。這下可好,連我說話的聲音都會被听到。
「非朋?阿你是小露的那個——」
「對對對,我是伊ㄟ-啦,傅非朋咩。」他笑得愈得意。
我立刻把免持听筒按掉,真是听不下去。
「真是非常歹勢ㄋㄟ,沒和露露回去看你們,不然這個周末我帶露露回去……阿母,你先跟阿爸講一聲,我怕他會拿掃把給我打!」
「一、定、會!你不用怕,阿爸不打你才怪!當初離婚那件事,把他氣得簡直食不下咽。在我們家這種鄉下地方,離婚比死了老公要慘上幾百倍的!」
我在旁邊碎碎念。
他不理我,還在跟我老媽灌迷湯。
「阿母,跟阿爸說不要操煩啦,我沒跟露露離婚啦。」
「喔,這下可好,傅非朋先生,你丟了一顆強力炸彈,到時被炸得斷手斷腳不要來跟我哭。我阿爸平時‘店店’不愛說話,不是沒脾氣,他要是發起脾氣來……我想我大概只能在龐貝遺跡里看到你。」又嘮叨他一頓。
他還是裝沒听到。
「阿母,是,都是我不對,我跟你們道歉,是,我會改進。」他還在用怪腔怪調的台語講個沒完。「我昨天才跟露露和好,她才原諒我的。」
我咧!他說的那是什麼話!好像是我要跟他切的一樣!喂,不是我故意要拋棄他啊,都是他啦!跟我沒關系,可是現在壞人變成我了!救命啊,阿爸阿母你們要明察秋毫啦!
這次我非把電話搶過來不可。
他不肯。
我整個人已經攀在他身上扭來扭去還是搶不到。
真是見鬼了。
「電話拿來!」我凶他。
「阿母,露露在鬧我啦,不然我們回去再聊。嘿咩,現在要去上班,時間有點趕啦,她又一直有話要跟我說……」
然後電話就掛掉了。
「你就這樣把電話掛掉?」我的手指在顫抖。
「對呀,講完了。」他在我臉上親一下。「好啦,不是說上班要遲到了?快去刷牙洗臉,我去樓下拿襯衫。」
「你跟我媽說要回去南部是說真的假的?」我抓住他。
「說真的。」
「你知不知道回去會發生什麼事?」
「知道。」他又親我一下。「你爸會先揍得我半死,然後我得開流水席請全村吃三天,跟你,還有你們全家道歉。」
「你倒是知道得很清楚。」我哼著。
鄉下地方最重視的就是面子,面子重於一切,只要把阿爸的面子做起來,其它都好說話。畢竟當初結婚的時候,由於傅老太太的反對,我們只象徵性地請了幾桌親朋好友,這點老爸一直記在心上,痛了很久。
「你忍心看我掛彩請客嗎?」他裝可憐無辜的臉給我看。
「你可以不要請。」因為我突然想到,要是無緣無故辦桌還辦流水席,一定不會有人相信是補請婚宴的……
他挨揍是小事,之後的問題可大得很。
我可以想見被來自各方的鄉親父老姊妹們追問︰「哎呀,真好,你們有小寶寶了對不對?一定是家里的第一個孫子哦!怪不得請客大宴親友,呵呵呵。」
想到這種事情可能發生,我臉上就馬上爬出小丸子的黑線。
簡直是慘絕人寰。
我連老公在哪都不確定,哪來的寶寶?!
真是夠了。
「傅老太太那邊怎麼辦?你想過沒有?她不是弄了個今雨子來嗎?擺明是要你‘好好為將來想一想’。」
「我是在為我的將來著想。」他坐起來,把襯衫月兌下來,抓了我的外套往身上披。「動作快,你看鬧鐘,已經要八點了。」
「鈴鈴鈴。」我把手放在臉頰旁邊。「傅總,我今天要請假。」
他一身不倫不類,上身果著穿著不合身的女性小碎花外套,下半身是皺皺的西裝褲,皮帶掉開沒系好,一只腳穿著襪子,另一只腳是光溜溜的。
遲疑一下,他學我的動作。「病假?」
「不是,我要請公假。」
「我沒派你公差。」他的手放下來,直直看著我。
我把他的手移回去講電話的姿勢。「傅總,您忘了之前寄給我一封邀請函?關於Party的那個?想起來了嗎?」
「啊。」他恍然大悟。「那是今天?」
「是的,今晚六點。」我猜八成是為那今雨子小姐開的歡迎會吧。
「這跟你請公假有什麼關系?」他把我拉到他身邊坐。
「開party得要有人負責打點對吧?你忘了那個幸運人兒就是我嗎?」我拐他一肘子。
他看起來面有慚色。「對不起。」
「來不及了。」我早知道他是故意整我。
「我們一起去。」他摟住我。「我們夫妻連袂出席。」
「如果你不擔心貴府上那位傅老太太當場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話,我是沒意見啦。」我放下手,舉得好酸。
這位老太太向來縮放自如,我在結婚那天第一次開眼界,之後看到她每一次的精采演出都還是令我嘖嘖稱奇,贊嘆不已。
「而且,我得負責總招待。」我給他一個下台階。
他的頭抵在我肩膀上。久久才冒出一句。「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的地方可多得很。」我推推他,這家伙重死了。「說,你為什麼沒跟我離婚?」
「你說話的語氣可不可以溫柔一點?」他用頭撞我。
「我們要是離成了,我對你再凶你都不能抱怨,嘿嘿嘿。快說,那個老太太怎麼能容忍你做這種不乾脆的事?」
「你走之後的第一年,我沒跟她說過一句話,沒看過她一眼。」
「你當她隱形人啊!」那個老太婆八成傷心到死。
「沒錯。」
「那之後咧?」
「找你來當秘書之後,她也很明白我的態度了。」他又捏我的鼻子。
「什麼態度?」我拍掉他的手。
「ㄟ,要明講嗎?」他抓抓頭發。
「快說!」我搔他癢。
「啊!」他奸奸一笑。「你要知道,天蠍座性情隱密,很少向人表達內心真正的想法……」
「去你的,快說!」
「哈哈哈,天蠍座不擅表達自己的心意,總是把想法藏在心里……哈哈哈,你手走開,不要再鬧了……」
傅非朋從床上滾到地上,笑個沒完。
听說怕癢的男人會疼老婆。我拼命在他身上戳癢穴,看著他哈哈大笑,和平日全然不同的模樣,鼻子又有點酸酸的。
傅非朋正要下樓,我想了想,把他拉回來塞進浴室。
「干嘛?」他一臉不解。
我把他身上的外套也卸下來,掛在門後面,然後打開水龍頭,把一些女性私人物品收起來,最後把浴簾拉開。
「你去洗澡,襯衫我幫你下去拿。」
「為什麼?」
「你昨天沒洗澡,臭臭的。」
「現在才嫌臭,你的鼻子也是雷龍的嗎?」他的臉也臭臭的。
「我的是跑掉的鼻子,笨蛋。」終於有跟他曾經分開很久的感覺了,連我的小毛病都給忘光。
「啊,你會鼻塞。」他拍拍自己的額頭。
「-嗦,去洗你的澡。」我推他一把,然後關上門。
下樓,拖鞋啪啪啪。找到他的車子,拿出從他口袋挖出來的鑰匙,打開車門,打開行李箱,挖出他存貨還有半打的襯衫,抽一件出來。關上行李箱,鎖好車子。回頭跑兩步,拖鞋啪啪啪,上樓。
打開門,他身上只圍一條浴巾,渾身濕答答地站在我房間中央。
頭發還滴著水。
「你洗完了?」我很懷疑他是不是只沖一下就跑出來。
「你的香皂放在哪里?里面用完了。」他的聲音低低啞啞的。
「在你左邊的小櫃子里——」我突然想起來里面有他不該看到的東西。「啊,我去幫你拿,你不要動!」
傅非朋把手心往上翻。「香皂在這里。」
我往後退一步。完蛋,他看到了。真要命,他怎麼會看到那些東西的!我根本沒打算讓他知道那些東西的存在嘛!
「那你回去洗啊,這樣會感冒而且我的地板都濕掉了!」
「你先告訴我這些東西是什麼,還有卡片。」他把櫃子里的東西都搬出來,攤在我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