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媚望著銅鏡里黯然神傷的自己,語帶淒惻的自言自語,「他回來了,還帶了個人回來。」
打從那天趙恆在垂拱樓為趙曦一行人設宴洗塵,她就接到哥哥柳如絮的傳書了,只是里頭的消息讓她多年的期盼徹底破滅。
她一直盼望他回來帶走她,可是他沒有。好不容易盼到他回來,他身邊卻多了個明媒正娶的王妃。
不過,怪不得他,說來是她的不對,當初若不是她誤信趙恆的話,也不致一失足成千古恨,還害得他離宮數年,都是她的錯。
「娘娘,您不要難過了,早點安歇吧。」陪嫁入宮的婢女春荷從小陪著她,了解事情的始末,但對此也只能感慨。
「我還不困,你先下去吧。」
「不!娘娘,春荷不困,讓我陪您吧。」
柳如媚看著她,心里頓感一股暖流流過;這些年難為她了。
「不如春荷陪您到花園里走走可好?」
她點點頭,兩人便來到花園里的芙蓉亭。
夏夜是夜來香盛開的時候,四處飄散著濃郁的花香,聞著讓人心情舒爽。
「娘娘,您不必灰心,王爺當年會為您離宮,可見他是愛您的,說不定這次回來就是為了帶您走的。」春荷安慰著她。
「可是他已娶妻了。」
「娘娘,說不定那是王爺的障眼法。」
春荷的猜測重燃她心里希望的火花,臉上浮現兩道紅霞。
「春荷,你……別亂猜測,還是打听清楚比較好……」
「你想打听什麼?」
乍然響起的問話聲令她的心一驚,立刻循聲望去。只見趙恆從花園另一角緩緩走來,後頭還跟著戚公公。
柳如媚連忙行禮道︰「臣妾恭迎聖駕!」
趙恆根本不理,一把掐住她的皓腕,「說!你剛剛說要打听什麼?」
「沒有!皇上!」柳如媚強忍疼痛的回答。
春荷屈膝跪下,緊張道︰「回皇上,剛剛娘娘是要奴婢去打听皇上是否要到未央宮來。」
「是嗎?」他狐疑的掃了眼戰戰兢兢的春荷和柳如媚,這才放手。
「你們都下去吧。」他大手一揮,春荷與戚公公立刻離開花園,留下他們倆面對面,氣氛顯得僵滯。
其實柳如媚知道趙恆愛她,對她好、想盡辦法只為博她一笑,這些她都知道。可是她就是無法對他如同對待趙曦一般,她對他沒有笑、沒有怒,只有一種情緒,就是恨!
恨他毀了她的清白,更恨他毀了她原本美好的一生!
可是柳如媚不知道她的屢次反抗,反而更加深了趙恆征服她的,越得不到手的越令人瘋狂啊!
趙恆看著散著一頭烏黑秀發、嬌媚如花的她,上前欲一親芳澤,卻被她一個巧妙閃身躲開,讓他撲了個空。
「皇上,夜深了,請回吧。」柳如媚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回宮!回宮!每次我來你都只會要我回宮!我看你急著要我回宮的目的,是想去看趙曦吧。」趙恆氣憤的怒吼道︰「好!既然你這麼愛他,就休怪我無情無義!」
趙恆是真的愛她,但也恨她!
三宮六院里多得是只求他一夜恩澤的女人,偏偏只有她老是對他冷冰冰的。而他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從多年前匆匆一瞥後再也忘不了她,才會听從下人獻計強佔了她。
至今他也分不清楚這是怨還是愛了,但有一點是確定的──這些都是趙曦的錯!
他厭惡那有曹子建之才的皇弟,更恨趙曦讓他永遠得不到心愛的人,即使他已佔有她的身子。
他乃堂堂一國之君,豈會比不上一個小小王爺!如果不除掉趙曦,今生今世柳如媚永遠也不會是他的人!思及此,趙恆全身泛起肅殺之氣。
柳如媚知道趙恆要殺趙曦的意圖後,心立刻亂成一團。
「皇上,你不能殺他,現在邊關告急,需要王爺出征才行啊!」
「哼!你倒懂得體恤蒼生,卻不懂體恤君王!」趙恆嘲諷地一笑,「好!要我不殺他可以,可是你要怎麼報答我?」說完,他一手撫上她艷冠群芳的容顏。
報答?她能拿什麼報答?要錢,柳家再富有也不會比皇上更富有;要心,可是她的心不屬于他呀!
過去她也曾幾次迷失在他霸氣的懷里,事後她都後悔不已,她的心明明愛著另一個男人,身體卻背叛了她!
她咬了咬下唇,豁出去的說︰「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喔,你確定?」
柳如媚點點頭。
「不後悔?」
柳如媚默不作聲,拒絕回答。後悔又如何?說她後悔他就會放過她嗎?如果她不答應是不是又會如同多年前一般鬧得雞犬不寧,到時他又會找誰開刀呢?是趙曦嗎?
不行!她已經害了他一次,不能再害他第二次了。
趙恆見她拒絕回答,也不多問,她的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他冷冷一笑,一把抱起她回轉未央宮。
黑暗中,有個人為主子傷心抱屈,下定決心為主子討個公道。
◇◇◇
清風送爽,蓮花飄香,湖上有艘小船;趙曦忙里偷閑,帶著夕顏領略「隨波逐流」的滋味。
這些天來,夕顏見他忙得不可開交,是滿月復心事無從寄,想問又不敢問,她不知道是要繼續假裝不知道,還是打破沙鍋問到底?
「呃……你……」最後她還是決定問,只是該怎麼問呢?直接說出他與柳如媚的事她都知道了嗎?
見她支支吾吾,趙曦取下覆在臉上的書,坐起身,「怎麼了?」
「沒事。」她搖頭一笑,望向一波碧頃。還是不該問的,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對他,柳如媚是先來,她是後到,且是她一相情願付出的,就算知道他的心永遠有個柳如媚,那又如何?她能怪得了他嗎?問了又能怎樣?徒增傷感罷了。
趙曦望見她眼底有抹濃濃憂愁,知道紙是包不住火的,況且王府里人多嘴雜,要她不知道太難了,最好的方法是由他親口告訴她,只是他該怎麼說呢?
「顏兒,看著我。」他伸手抬起她下顎,讓她注視著他。「不管誰說了什麼,我只認定你,知道嗎?」
「你難道不是為了柳如媚才娶我的嗎?」夕顏望著他苦笑。
他搖搖頭,「我不會為了誰娶誰。至于我這次回來,是為了解開我與皇兄及柳如媚三人之間的心結,然而要解開這個結,還有什麼比娶一個我心愛的女子回來更好的辦法。」
心愛的女子?夕顏微皺眉頭,「是嗎?我明明是你用條件換來的。」
沒想到都已成了夫妻,她還想不通這個道理,淨為這個鑽牛角尖。趙曦不禁搖頭嘆息。
「顏兒,你听我說。當我發現你背上的盤龍圖時,你的身世讓我極為驚訝、你的悲戚勾動了我平靜許久的心靈,所以當我答應與你相伴尋圖時,我即認定你了。再來七里溝你所受的苦,更讓我堅定娶你的心。」他溫柔地挑起她一綹頭發親吻著,「顏兒,你是我的唯一啊!」
知他說的字字是真心,夕顏不禁俏臉生紅,嘴角噙著甜蜜的笑容。
瞧著她含笑的朱唇,他的心如著火般燒了起來。老天爺!自從新婚夜後就沒踫過她了,他好想嘗一嘗她,再不想辦法他會瘋掉。
念頭一轉,趙曦突然抱著月復部喊道︰「呃,好痛!好痛!」
見他突然喊疼,嚇得夕顏忘卻了她的堅持,連忙向前抱住他,驚恐的叫著他的名字。
趙曦乘機將她摟入懷里,噗哧一笑,露出得意的表情。
夕顏這才知道她又中計了,又羞又窘地捶打他,恨不能挖出他這老讓她失魂的「壞心眼」。
「你說好不踫我的,可是你卻三番兩次犯規!」她不依地瞪視他。
趙曦手指輕撫著她嬌女敕的臉、紅艷的唇瓣,「解除那個約定好嗎?我好想-!」
不解除行嗎?要和他斗,除非她有三頭六臂,否則只有慘敗的份。她氣餒地投降,溫順地偎在他令人安心的懷抱里,听著他沉穩的心跳聲。
「我也好想你!」夕顏嘴角勾起甜甜的笑。
聞言,趙曦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不讓她有反悔的機會,低首攫住屬于他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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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趙曦與夕顏才回到岸上,準備回房用膳,遠遠就听見徐淮-和一名女子的爭吵聲。
「讓我進去!我要見王爺!我要看他的心是什麼做的!讓開,讓我進去!」
春荷雖不敵徐淮-的手勁,哭鬧起來的功夫卻絲毫不遜色。
「王爺已經成親了,前塵往事全如過眼雲煙,你還是回去吧。若王爺怪罪下來,那你可有苦頭吃了。」
「我不走,有本事你殺了我好了,沒見到王爺我是不會走的!」
春荷說著就跪了下去,徐淮-當場手足無措,不知該拿她怎麼辦。
還好當初她沒嫁給趙哥哥,否則光這些數不盡的騷擾,她不瘋了才怪!徐淮-為自己慶幸著。
忽然,一雙手拉起跪在地上的春荷。
春荷順勢抬頭,看見扶她的人是一名身穿宮裝的女子,而旁邊站著的就是讓她主子牽腸掛肚的人時,她又跪了下去。
「奴婢春荷,見過王爺、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春荷,別來無恙?」趙曦和聲問道。
春荷哭喪著一張臉,「奴婢很好,可是奴婢的主子不好,幾乎天天以淚洗面。」
听春荷這麼說,夕顏心中恍然,原來她是柳如媚的貼身侍女。
趙曦看見春荷時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了,他望著四周的一草一木,想起和柳如媚曾經有過的快樂時光。只是如今她貴為皇上寵妃,而他能給她的就是解開她心頭那把「情鎖」。
但她不是說見就能見,一旦被皇兄發現,那他是百口莫辯,不但自己受罪,還會連累一群人,最重要的是他不想顏兒誤會。
春荷見他沉默不語,急聲道︰「王爺,春荷求你!救救我家主子吧!」說到這里,她再也忍不住的流下淚來。「看在我家主子這麼多年對王爺死心塌地的份上,更何況當年不是她願意啊!」
是的,一個女人最痛苦的莫過于所嫁非人。夕顏暗忖。
看著趙曦一臉無奈,夕顏知道他是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她暗嘆一聲,看來這結不是普通難解啊!
「你叫春荷是吧,別哭了,王爺會想辦法的。」她從懷里取出絲帕遞到春荷手里。
春荷抬頭將夕顏看個仔細,心里暗自欣喜,她家主子的容貌遠勝于忠孝王妃呢!這樣就不怕王爺會拋棄主子了,這一想她就沒那麼難過了。
瞧春荷直盯著趙曦的眼神,夕顏知道她沒達到目的是不會干休的,這奴婢著實忠心。
只是這該如何是好呢?她看看趙曦又看看春荷,也許讓趙曦與柳如媚私下見個面把話說開吧。如果趙曦還是愛著柳如媚,她又能怎樣?君子有成人之美,該是她的,就是她的,不該是她的,強求又有何用呢?
一轉念,她走近趙曦執起他的手,「少君,我看我們設宴,請柳貴妃兄妹過府一敘,你覺得如何?」
趙曦不料她有此一說,呆楞地望著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雙手緊握著她的雙肩,「你要曉得,我是……」
他話還沒說完,夕顏一手點住他的唇,止住他接下來的話。
「我知道。我信得過你,除非你告訴我今天下午說的都是謊話!」夕顏信心十足地看著他。
瞧她自信滿滿的模樣,趙曦會意地低笑出聲,執起她的柔荑放在唇邊輕吻,順便啄了下她的臉,寵溺地逗她。
徐淮-從沒見過如此公然的調情舉動,不禁羞紅了臉。
最感震驚的該算春荷。以前她也見過王爺與她家主子談情說愛的場面,全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從沒這樣當眾調情過,倒是皇上好幾次這樣逗著她家主子。
難道王爺是真的愛王妃?那她主子豈不多年相思盡付流水,她今天來找王爺的舉動也是無用的-!
「春荷,你回去稟明柳貴妃,就說我們夫妻明晚擺宴明月樓,請她過府一敘。」
話一說完,趙曦便摟著夕顏走進大廳,留下一臉尷尬的春荷。
對這種結局徐淮-倒是樂得很,「春荷姑娘,請回吧。」
春荷悻悻然離開,卻不住回頭。她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難道真的太晚了嗎?那她主子又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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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設宴明月樓?!」听完戚公公的稟報後,趙恆怒拍龍案,「好個趙曦,我原打算等邊關的事解決之後再殺你,沒想到你居然……居然……」
戚公公原想把傍晚春荷大鬧王府的事和他個人想法說出,見龍顏大怒,也只能把話吞下肚,免得一個沒弄好,沒有賞賜就算了,還落得人頭落地,那就不好了。
不過,趙恆可沒忽略他那一閃而逝的眼神。
「戚公公,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沒說?」
「啟稟皇上,奴婢不敢。只是照奴婢安排的人說,忠孝王似乎已經……」
「說!」見他說得吞吞吐吐的,趙恆更是不耐煩。
自古伴君如伴虎,戚公公沒傻得在老虎身上拔毛。「是,奴婢安排的人說忠孝王爺與王妃相當恩愛,可能已經忘掉柳貴妃了。」
忘掉?意思是趙曦不再愛如媚了嗎?可是如媚至今仍痴痴等他,可惡!真是可惡!趙曦竟然如此對待犧牲自己委曲求全的如媚,他非殺了他不可!
當初他不該听寇準的話將他找回,一旦讓他握有兵權,再加上石仲軒與徐韞仁那批人,未來勢必會成為他心頭大患。
「戚公公,要禁衛軍明晚隨朕到明月樓!」趙恆沉聲下令。
這次不管誰求情,他都要趙曦死!
◇◇◇
皇宮內透著一股山雨欲來的肅殺氣氛,忠孝王府前卻一片燈海、熱鬧非凡,這些景物似乎在等待、迎接睽違已久的人。
柳如媚坐在轎子里,她微掀開小窗上的布簾,看著外頭的一切。
四周景物依舊,他的心是否也依舊?
過去,她曾幾次夢到他回來了,再次帶著她游賞上林苑的景色,經過這麼多年,她終于等到這一天了。想到此,她不禁淚眼迷蒙。
今晚之約她怕人多嘴雜會出事,只帶貼身侍女春荷。一來她最貼己,二來她為人機靈乖巧,有什麼事會自己看情形處理。
春荷陪侍在側,心頭卻是忐忑不安,從王府回宮後,除了轉告明月樓之約外,有些話她一直不敢說出口。不是不能說,而是她深知主子期盼的就是這一天,怕說出口後,主子多年的寄托就沒了,也活不下去了。
「娘娘,王府到了,大少爺已在王府門前等您了。」
柳如媚抬起頭望著王府門口,只見那里站著一名斯文俊秀的男子。
「哥──」柳如媚連忙奔上前,投入他懷里,一慰多年離別之苦。
望著多年不見的妹妹,柳如絮有些話想告訴她,卻又作罷。感情這種事,若不是當事人自己參透,誰說了都沒有用,于是他只是輕拍著她的肩。
「來吧,你想見的人都在里面。」
進入王府後,就看見夕顏及徐淮-站在門口等她了。
「臣妾見過貴妃娘娘金安萬福!」
「不必多禮,王妃快請起。」柳如媚上前扶起夕顏。她發現夕顏清麗動人外,還散發著一股靈氣,怪不得趙曦會帶她回來了。
夕顏也同樣為柳如媚的容顏感到贊嘆。果真一方絕色,貌似芙蓉帶水、態如牡丹嬌艷,膚如凝脂吹彈可破,千嬌百媚,美得傾國傾城。
看著今晚精心裝扮的柳如媚,夕顏心里清楚的知道她仍愛著趙曦。霎時,她心里泛起絲絲憂愁。
「娘娘,由淮-帶您進去吧。」
夕顏認為兩人的會面,她這個「後來」的人不便出面,便請徐淮-領著柳如媚至明月樓與趙曦相見,自己則帶著春荷走到明月樓外一座八角亭中靜靜等待。
這些看在柳如絮眼里十分感激,世上有多少真女子,能夠容許自己的丈夫與以前情人相會,更難能可貴的還是由她一手策畫,可見她的心胸有多寬大了。
◇◇◇
明月樓是一座六角花廳,四周遍植四季花木,廳上有通天窗,天氣好時可見明月,因此稱為「明月樓」。
柳如媚一進明月樓就看見趙曦背對她望著窗外花木,他的身形還是如記憶中的玉樹臨風。
「少君,我來了。」她喚他的方式一如從前。
趙曦緩緩轉身望著這個讓他離宮的人,她的模樣貌美依舊,卻已是他人之妻了。
「娘娘,恕我沒有遠迎。請坐。」
听出他喚她的方式變了,柳如媚不安的擰著眉。
「看來你並不是……」接下來的話教她怎麼說得下去,柳如媚不禁泫然欲泣。
「是的,我與你已是不該見的人了。」
「那你又何必……」柳如媚只覺一顆心碎了,真是相見不如懷念!
見她淚如春雨灑芭蕉,趙曦是多情人奈何。
「我今天見你,為的是將你心里那把『心鎖』打開,莫再為我掛念了。」
聞言,柳如媚方知今天相見竟是別離。「好!你竟然可以一朝紅顏未老恩先斷,怪只怪我自作多情,白等了這些年!」
對于她的責怪,他不想辯解。
當年他的確是在傷心欲絕下離去,但並不完全是因為柳如媚,母親的死令他痛不欲生,而且他也怕牽連到石仲軒與柳如絮他們,加上不管他走與不走她都已是皇兄的人了,就算他再傷心也挽回不了。
這些話他卻不想與柳如媚說,就讓她當他是負心漢好了,這樣總比讓她痴心空想來得好,或許斷了念她會突然發現,趙恆並不是一個太差的人,除了老喜歡和他搶東西和想殺他之外。
柳如媚瞧趙曦不辯解,依她過去對他的了解,不應如此,是誰讓他改變了?她忽然想起夕顏,是她讓他變得如此豁達的?她覺得他已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趙曦了。
就在他們話別時,趙恆帶了禁衛軍的人闖進王府,並與柳如絮和徐淮-打了起來,趙恆乘機直闖明月樓,夕顏見狀,硬是擋在樓前不讓他進去。
趙恆望著夕顏發出一陣嗤笑,「忠孝王妃,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無知,居然還幫他們私會!」
對他的恥笑,夕顏一點也不以為意,「我若是無知,那皇上您不就是無恥了!明知是一對有情人,卻棒打鴛鴦!」
趙恆握緊的拳頭微微顫抖,「好個伶牙俐齒!有情人?早就不是了,讓開!」
「當初若不是您欺騙娘娘,謊稱王爺在御花園等她,娘娘也不會……嗚……」春荷邊說邊哭的指控。
趙恆听了更是火冒三丈,夕顏望了眼春荷示意她別再說了。
「哼!這麼說來,忠孝王妃真是有寬大為懷的情操啊!難道你就不怕他們舊情復燃嗎?」趙恆惱怒瞪視著她。
夕顏微微一笑,「我沒有!我也是人,我也有七情六欲。但愛不是佔有、不是強求;佔有的不會快樂,強求的不會幸福。我愛趙曦,但如果他心里愛的人是柳如媚,我會退讓,讓兩個人幸福總比三個人都痛苦好。」
她一席話說得趙恆心里大為震撼。
「我不管你是兩人幸福也好、三人痛苦也罷,對我來說,得不到就和沒有一樣。讓開!否則我殺無赦!」趙恆心一橫,伸手拔出配掛在腰側的劍。
春荷嚇得緊拉住夕顏的衣袖,夕顏見他動刀弄劍,態度更是冷然。
趙恆見她意志堅定,心中更是無法理解,「難道你要替一個不愛你的人死嗎?」
夕顏眼波笑意更濃,「皇上不也為一個不愛你的人殺人嗎?」
聞言,趙恆的心晃了晃。
夕顏見他有所動搖,立刻上前求情。
「皇上,可否听臣妾一言?」
趙恆听她又要進言,怕又為她所動,一咬牙,將手上的劍架在夕顏的脖子上。
「不用再說了,朕心意已決,讓開!」
「不!我不讓!皇上要過去,就先殺了臣妾!」
夕顏正氣凜然地與他瞪視著,心底則拚命說服自己死沒什麼,如果她的死能讓趙曦永遠記得她的話,那就值得了。
「好!-不怕死,朕就成全-!」
趙恆心一橫,手中劍就要揮去的當兒,明月樓的門開了,趙曦與柳如媚同時出現在門後。
趙曦是與柳如媚談話時,听到前面有打斗聲,心知必是趙恆以為他與柳如媚私會,派禁衛軍來圍剿了,立刻閃身出去,一出去即看見眼前這一幕,霎時冷汗直流。
趙恆見兩人同時出現,心里頓時升起一股無明火,大吼著要禁衛軍擒下趙曦。
趙曦見妻子在趙恆劍下,無心與禁衛軍打,輕微一閃避過了刀勢,揚掌打昏幾個禁衛軍,在趙恆來不及反應下救走夕顏。
趙恆不甘心揮劍攻向趙曦,招招俱是致命的殺招,趙曦卻只守不攻。
柳如媚見趙恆欲除趙曦而後快,既傷心又難過,多年前是這樣,多年後還是如此。忽見地上有把鋼刀,如果她死了可以解決他們三個人的痛苦……她抖著手拿起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住手!」
柳如媚怒斥一聲,登時全場人驚嚇地看著她,趙恆尤其震驚,立刻揮手要所有人停手。
見此,趙曦便知曉趙恆愛柳如媚有多深了,深得不惜強取豪奪!
「趙恆!你以為用蠻力就可以得到我的心,你是在作夢!你得到了我的身子,卻得不到我的心!」她難得憤怒地朝趙恆咆哮。
「如媚,放下刀,那會傷了你的。」趙恆憂心忡忡地望著擱在她脖子上的刀。
「傷了我?那正好,自古多情空余恨,正好可以自行了斷!」反正她唯一的掛念也沒了,活著也沒意思了。
「娘娘!不要啊!」春荷在一角哭喊著。
柳如絮本來以為她只是要威脅趙恆退兵,現在也開始擔心了。
「如媚,-快放下刀!」
「不!我不放!與其孤寂的過一生,我還不如現在就了結!」柳如媚語氣絕望的說。
「不要!如媚,還有我,我愛你啊!」趙恆說出他的真心話。
「哼!你愛我?你愛的是我的容貌罷了!如果不是這花容月貌你會愛我?哼!」
柳如媚心一橫,用力在臉上劃了一刀,鮮血緩緩流下臉頰,看得眾人心驚膽戰。夕顏甚至哭喊出聲,趙曦一手將她的眼蓋住不教她看見。
趙恆乘勢奪下她的刀,心疼地將她抱在懷里,心急地吼道︰「快!快傳御醫!」
「不……不……用了……」柳如媚強忍疼痛的開口,「皇上……臣妾……只要皇上一句話。」
「什麼話?」趙恆心都擰成一團了。
「如媚……變……變成這樣……皇上……還會……愛我嗎?」
「會!只愛你一個!」
听完這句話,柳如媚就痛得昏厥過去了。
「如媚!如媚!」
若早知道他的強取豪奪會造成柳如媚如此下場,那他寧願成全她和趙曦,也不願她自毀容貌。霎時,兩行熱淚從趙恆的雙頰流下。
柳如絮見趙恆落淚,忍不住感嘆。
如媚啊如媚,容貌幫了你,也害了你啊!
趙曦與夕顏對視一眼後,夕顏匆匆走進藥庫,他則緩緩走向趙恆。
「皇兄,皇弟略懂醫術,可否由皇弟一試?」
趙恆激動的看著趙曦,這是他頭一次听到皇兄這兩個字如此順耳,以前每次听趙曦如此喚他,他總認為他有企圖,難道以前都是他錯怪他了嗎?
趙恆點點頭將柳如媚抱入明月樓,將她放在躺椅上,趙曦立刻封住柳如媚的穴道止血,夕顏取來麻沸散讓她服下,再以金針合著細豬腸皮縫合傷口,最後再上藥,並以干淨的布塊覆在上面。
如此神乎奇技的治療方式看得眾人嘆為觀止,趙恆更是自嘆不如。
莫怪父皇當年只疼他這個皇弟了!放眼宮中沒有第二個人如他這般文武全才、德智兼備,還精通岐黃之術。
趙曦從夕顏手上接過一只藥瓶交給趙恆。
「切記天天上藥,每日三回,個把月後傷口自然會愈合。」
趙恆見趙曦如此,覺得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不免有些尷尬。趙曦了解他的想法,不以為忤的將藥瓶塞到他手里。
「皇兄,如媚交給你了,你要好好疼惜她,莫再讓她傷心難過了。」
「皇弟,你……」趙恆不安地望著他。
趙曦知道他在想什麼,「皇兄,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就不必再提起了。」
至此,兩兄弟多年的心結終于徹底解開。
趙恆轉身抱起柳如媚,起身時對上了柳如絮,仍冷硬地說不出抱歉的話。
柳如絮瞧見他的眼神立刻會意,但他可沒趙曦那麼好的脾氣,怒目上前。
「我妹妹過去過得怎樣就一筆勾消,但是從今天起,她若有一點閃失,我唯你是問!」
柳如絮知道事已至此,雖不願也只好認了,不然又能怎樣?至少趙恆是真心疼愛如媚的。
趙恆自小養尊處優,從沒有人抱怨過他的不是,更沒人敢說一句他不中听的話,所以他從不了解別人,也才會這麼自以為是。
經過柳如媚的揮刀毀容後,趙恆才深刻體認到過去他的任性造成多少傷害。
趙曦站在門邊望著趙恆離去的背影,夕顏就站在他身後,黯然神傷地望著他。
現在結解了,她的任務也結束了,而她……也該走了!
她突然覺得皎潔的月光令她全身泛起冷意,她的身心越來越冷,冷得她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可以再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