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駱-冀只覺下顎有股要爆裂的疼熱感,雙眼金星直冒,腳下不穩地撞向身後的牆。
「-冀!」倉還寒驚叫一聲,連忙沖到他身邊。「你怎麼樣了?」
駱-冀用力甩了甩頭,試著將滿天的金星甩離眼前。
「-冀,你要不要緊?」倉還寒嚇得紅了眼眶,顫著小手輕撫他紅腫的下顎。
他又甩了甩頭,終于睜開眼對上她擔憂含淚的黑瞳。「我……沒事。」他好不容易擠出一抹笑,卻因扯動下顎而倒抽口氣。
倉還寒伸手將他扶起靠著牆,擔心地才要開口再詢問一次,突然有人用力抓住她的手臂,身子跟著被人往後拉。
「爸!」她驚詫地看向抓住她的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被父親緊緊擁入懷中。
「還寒……」倉介衡雙手顫抖地緊擁住失蹤十年的小女兒,雙眼含淚,語氣激動地說︰「你這傻孩子!受了委屈為什麼不回家?你知不知道爸媽會擔心……」
「爸?我……」倉還寒全身僵硬,自有記憶以來,她從沒有和父母這麼接近過,所以此刻慌張得不知道怎麼反應。
她不知所措地抬起頭,剛巧對上倉還璇鼓勵的眼神,眼眶忍不住濕熱起來,她用力吸口氣,緩緩放松身子,顫著手輕環住父親。「爸,對不起……」
倉介衡用力吸吸鼻子,一手輕撫著她的黑發,哽咽道︰「沒關系,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倉還寒才開口說了一個字,下一瞬間,又被人從身後拉了開來,然後父親溫暖的懷抱被母親柔軟的身子取代。
「還寒!」陳海-激動地哭出聲,雙手緊摟著女兒不放,生怕一個松手,女兒又不知去向。「你知不知道……媽好想你,為什麼……不回家?媽會擔心,你知不知道?」
聞言,倉還寒忍不住鼻酸,原先在眼眶打轉的淚水終于滑落下來。「媽,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她伸手擁住母親的身子,抽抽噎噎地道歉。
「沒關系。」陳海-用力吸吸鼻子,抖著唇柔聲安慰女兒,「回家就好了,看到你平安,媽也就放心了。」
好不容易暫時壓下激蕩的心情,陳海-微微推開女兒,一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著,小心翼翼地輕撫女兒的臉頰。「還寒,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我……很好……」倉還寒淚眼婆娑地握住母親的手,心情激動得根本沒法子把話說完全,只能含淚地直點頭。
「真的?」
倉還寒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我過得很好,真的很好,並沒有吃什麼苦。」听見她再三保證,陳海-終于破涕為笑,忍不住內心激動又一把抱住她。「還寒,你要答應媽,不要再離開了。」
「我不會再走了。」她微笑地搖搖頭,含淚地替母親拭去臉上成串的淚珠。「我會一直待在這兒,不會再走了。」
「那就好。」陳海-甚感安慰地輕撫著她的臉。
一等兩人的情緒平靜下來後,一旁的倉介衡便迫不及待地朝駱-冀開罵。
「姓駱的,你忘記我當初是怎麼警告你的嗎?」倉介衡怒氣地朝他喝斥道。
此時駱-冀已經從剛才的突擊恢復過來,雙手環胸地靠著身後冰冷的白牆,神情莫測難辨地回視他,始終不發一詞。
倉還寒察覺到屋內原先熱絡的氣氛頓時降到谷底,她不安地走到眾人怒瞪的目標——駱-冀的身旁。
「-冀,怎麼回事?」她拉拉丈夫的手,為眼前突然改變的情況不安起來。
駱-冀反握住她的手,低首朝她微微一笑,「放心,沒事的。」
「可是大家……」大家看他的憤然目光,絕不是「沒事」兩字那麼簡單。倉還寒暗忖。
「放心,有什麼事我會處理。」他輕拍她的臉頰,示意她到一旁站著。
倉還寒听話地才要跨步離開,可是父親猙獰的目光讓她不由自主地又退了回來,保護似地站在駱-冀身側。
看到女兒的舉動,倉介衡劍眉一蹙,低聲喝道︰「還寒,你快讓開!到你媽旁邊站著。」
「還寒,你快過來媽這兒。」陳海-瞪了駱-冀一眼,朝她招手叫道。
倉還寒握緊駱-冀的大手,不假思索地朝他們搖頭,「爸,媽,你們怎麼了?」爸媽看-冀的目光好象仇人一般。
「怎麼了?」听女兒這麼一問,倉介衡怨聲道︰「我們當然是要替你好好教訓這個負心漢!」
「爸,你誤會-冀了-冀沒有負心,他對我很好的。以前是我誤會他,他沒有負我。真的!你要相信我。」倉還寒連忙搖頭解釋,焦急地想把事情的真相告知怒氣高張的父母。
「你被他迷昏了頭。」倉介衡痛心地搖搖頭,怒道︰「十年前你被他迷得搞不清楚狀況,十年後你竟然還相信他。這家伙要和別的女人訂婚了,你知不知道?」
「和別的女人訂婚?」倉還寒的眼光不禁看向一臉心虛的倉還璇,「姊,這是怎麼回事?」
倉還璇下意識地避開她的視線,佯裝無辜地聳聳肩,「這事我可沒跟爸媽提過。」
所以當然也不需要向他們解釋。
「不用還璇跟我提,這事在駱家人的大肆宣揚下,有誰不知道?」倉介衡背對著大女兒,是以沒看到她心虛的表情。
「爸,這件事不是真的,不相信你可以問-冀。」說完,倉還寒焦急地搖搖駱-冀的手,示意他開口解釋。
「我干嘛問他!」倉介衡一副懶得跟他說話的神情。「事實擺在眼前,我和你媽在飛機上遇到老朋友,是他們夫妻倆告訴我們的。」
「那不是真的!」倉還寒慌了手腳,一旁的駱-冀又像悶葫蘆一樣不開口,害得她只能猛搖頭,連聲替他辯駁,「那是-芷胡亂造謠,-冀沒有和別的女人訂婚。」
她偷偷扯了下駱-冀的衣袖,氣惱地低聲吼道︰「你說話啊!」
「說什麼?」駱-冀一臉無辜地看向她,他們打定主意要冤枉他,他干嘛多費唇舌解釋,反正他們又不會相信。
「你——」倉還寒被他的無所謂氣得直跺腳,奮力地踮起腳尖揪住他的衣領,怒道︰「你是存心攪局,是不是?」
駱-冀看她踮腳踮得辛苦,雙手改搭在她的腰間,托高她的身子。「我像嗎?」
「還敢說沒有?」倉還寒又急又氣,回頭瞄了眼忿忿不平的父母,內心更加忐忑不安,幾乎要哭出來了。
「別急,沒事的。」他讓她整個人靠在他懷里,在她耳邊柔聲安撫。
倉還寒自然而然地伸手環住他的頸項,在他耳邊哽咽地低語︰「-冀,你快跟爸媽說清楚。」
他失笑道︰「說什麼?」他們壓根不相信他。
倉還寒紅著眼眶,哽咽地說︰「說你沒有-棄我,說你沒有未婚妻……」她低聲交代他怎麼回答。
駱-冀終究是舍不得見她落淚,抬頭瞟了一臉錯愕的倉介衡夫婦一眼,他無奈地嘆道︰「好,我知道了。你別哭,不會有事。」
她埋在他的頸窩中輕點下頭,「快點喔。」
他在她臉頰輕吻了下,這才溫柔地將她放到地上,一手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乖,到媽旁邊站著。」
倉還寒仰首看著他,搖了搖頭。有她站在他身邊,至少爸不會亂來。
她伸手輕搔搔她的頭,把她往旁邊推,「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一等倉還寒退到暴風圈外後,倉介衡用力甩了下頭,把剛才令他錯愕的一幕甩離腦海,目光嚴厲地瞪著駱-冀。
「你這死小子,記不記得當年我對你說過的話?」
駱-冀冷淡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聳肩道︰「如果我有膽再踏進倉家一步,你就打斷我的腿是嗎?」
倉介衡冷笑一聲,「記得你還敢再來?」
「為什麼不敢?」駱-冀微挑了下俊眉,「就像當年我說過的話,沒什麼可以阻止我帶還寒回家。」那時他以為還寒躲回家里不肯見他。
他的目光直視著倉介衡,挑釁道︰「還寒在這兒,所以我也在這兒。」
聞言,倉還寒倒抽口氣,雙手捂住臉在心里哀號著,她明明要他解釋清楚,而不是要他把事情弄得更僵。
倉介衡不怒反笑,「好啊,我就先打斷你的腿,再把你扔出去,看你怎麼帶走還寒?」當初他說過,找到還寒後,絕不會再讓這死小子靠近她半步。
駱-冀冷笑一聲,垂下眼掩飾眼中因听到倉介衡的警告而生的怒火。
「品罡。」倉介衡轉向一直站在倉還璇身邊的顧品罡,大聲喝道︰「幫我打斷他的腿,再把他扔出去。」
顧品罡輕嘆一聲,一臉無奈地走過去,但他嘴角揚起的微笑和早已卷好的衣袖,已經出賣他心里的想法。
駱-冀倏地張開眼,目光如炬地瞪著他,冷笑道︰「姓顧的,剛才那拳我可以不跟你計較,再來,別怪我不客氣。」
顧品罡聳聳肩,佯裝為難地嘆道︰「姓駱的,這可不能怪我,岳父大人有命,我做人女婿能怎麼樣?當然是奉命行事。」
看到一觸即發的緊急情況,倉還寒顧不得母親的阻撓,連忙跑到駱-冀身前護佐他。
「顧品罡,我警告你別亂來!」
顧品罡嘲弄地輕笑一聲,抬眼挑釁地看向駱-冀,「怎麼了?咱們這只病貓病到需要躲在女人身後?」
「顧品罡!」察覺到丈夫的怒氣,倉還寒氣急敗壞地朝未來姊夫怒目相向,「姊,你快拉住他,別讓他亂來!」
倉還璇原先還看得津津有味,一听到被妹妹點到名,只好百般不願地走上前,象征性地用兩指拉住未婚夫的衣袖,口氣敷衍地說︰「品罡,你別亂來喔。」
「姊!」倉還寒氣得直跺腳。
「還寒,你先讓開。」駱-冀輕輕地拉開她,冷笑地看著顧品罡,「這個花心蘿卜的花拳繡腿,沒什麼值得擔心。」
顧品罡臉色一沉,咬牙道︰「你說誰是花拳繡腿?」
倉還漩瞄了眼劍拔弩張的兩人,立刻識相地往後退了好幾步,兔得待會被不長眼的拳頭誤傷。
駱-冀輕哼一聲,聳肩道︰「閣下認為呢?不過很明顯的不是我,至少我沒當過校花,更不知道當白雪公主是什麼樣的感覺?」
聞言,顧品罡漲紅了一張俊臉,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你——」他一生中最羞愧、最難以啟齒的事,竟讓這只病貓拿來取笑。
駱-冀不怕死地朝他一笑,「如果你忘了的話,我家還有閣下的玉照,我不介意多洗幾張給你。」
倉還寒擔心兩人隨時都有可能會開打,連忙轉向父母求救,「爸、媽,你們快阻止他們!」
陳海-佯裝沒听到她的話,柔聲道︰「還寒,快過來。」
「媽。」
「還寒,你還不快過來。那家伙本來就應該教訓!」倉介衡一臉嚴肅地說。
「爸——」見求救無用,倉還寒決定自力救濟。
她快步走到駱-冀身前,氣急敗壞地伸手摟著他的腰。
駱-冀好笑地看著她的舉動,「你在做什麼?」
倉還寒把臉埋在他懷里,搖頭不說話。
顧品罡冷笑道︰「駱-冀,沒想到你窩囊到躲在自己老婆懷里哪。」
駱-冀微彎腰在倉還寒臉上親了一記,抬頭嘲弄地瞟了他和倉還璇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閣下是在嫉妒嗎?」
顧品罡突然輕笑出聲,幸災樂禍地看著他,「你再得意好了,反正待會被扔出去的人是你,不是我。可憐喔,有人要孤零零-!」
「是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駱-冀嘴角竟慢慢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大手溫柔地撫著倉還寒白皙的臉頰。
察覺到他專注的目光,倉還寒下意識地抬起臉,一頭霧水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他怎麼一臉自信滿滿的樣子?
駱-冀俯首朝她柔柔一笑,寵溺地模模她的頭,「沒事的,相信我。」
看著他堅定自信的黑眸,她不自覺地點點頭。
他抬起頭看向眾人,大手依舊留戀在她的小臉上。
「你是什麼意思?」倉介衡代替其它人問出心里的話。
駱-冀緩緩地掃視所有人一遍,很滿意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然後,他帶著一抹詭譎的笑容,淡淡地說出一個令眾人,包括倉還寒在內都傻眼的消息——
「還、寒、懷、孕、了!」
「有事嗎?」
駱-冀神色淡然地坐下,心里雖對父親突然要他回家的目的感到懷疑,但是淡漠的神情絲毫看不出半分。
「你們找我回來有事嗎?」見眾人沉默不語,只是盯著他看,駱-冀又開口問了一遍。「-冀,你應該知道爸找你回來做什麼。」見兒子一臉淡漠的神情,駱傳賓忍不住暗自嘆了口氣。大兒子向來個性冷淡,臉上也難得有什麼表情,連他這個做老爸的也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什麼。
駱-冀視線轉了一圈,半嘲弄地開口說︰「談還寒,不是嗎?」除此之外,還能談什麼?
看見兒子眼底明顯的嘲弄,駱傳賓忍不住輕嘆口氣,「-冀,他媽他們當初設計逼走還寒是他們不對,我也說過他們了。」
「我知道。」-書跟他提過這件事。
「-冀,爸要說的是,你母親他們知道錯了,也都認真地反省過。大家都是一家人,沒必要每次見面都弄到怒目相向的尷尬地步。」
駱-冀靜默地看著家人,沒有開口說話。
偌大的客廳內鴉雀無聲,靜到連根針掉落都能听見,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駱-冀輕聲嘆息,這才打破室內令人尷尬的沉默。
「你們還記得我在醫院清醒後的事嗎?」他緩緩說道,語氣中有股難以察覺的悵然若失。
見家人點點頭,駱-冀才又繼續說︰「我說我丟了一樣東西,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現在回想起來,他還可以感覺到當時那股痛心的失落感。
駱-書定定地看了他許久,「你的意思是你找到了?」
「我是找到了。」駱-冀點頭說道。而後,他轉過頭神情堅決地看向默不作聲的周慈恩,「媽,這十年來我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每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甚至連你逼我參加宴會,替我相親的事我都不知道。」
周慈恩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冀……」
駱-冀突然輕笑一聲,搖頭道︰「我每天沒命似的工作,卻從不曾想過為什麼?其實這十年來,我很少想過任何事。」說著,他轉頭盯著杯中的淡褐色茶水,「可是自從還寒回來後,那股空虛感竟奇跡似地消失了。
我不再悵然若失,不再行尸走肉,每一天我會想著明天該做什麼、想做什麼,想和什麼人在一塊。我不再只是一部工作機器,我有自己的思維,我,又開始思考了。」
「哥……」駱-芷輕咬住下唇,眼眶有些濕熱。她從沒听過大哥用這種飽含感情的口吻說過話,難道她真的錯了?她只想要大哥過得更好啊。
駱-冀輕輕晃動手中的茶杯,「之前我想不起自已丟了什麼,是什麼東西重要到讓我會心痛想落淚。其實這答案再簡單不過了,十年前,我丟了我的心。」
他突然抬起臉,嘴角漾著一抹溫柔淡笑。「現在,還寒帶著我失落十年的心回來了。
也許你們不相信,但我還是要跟你們說清楚,我從來沒嫌棄過還寒,不管是她的內在或是外表,我以前沒有嫌棄過她,現在也沒有,未來更不會有。我從沒後悔娶了她。」
望著兒子發亮的雙眼,周慈恩忍不住問︰「-冀,你快樂嗎?」
駱-冀肯定地點點頭,「我從來沒這麼快樂過。媽,我知道十年的光陰不算短,我和還寒也變了許多,可是這些改變只會讓我們倆更相知相惜,也更加珍惜在一塊的時光。」
「為什麼跟我們解釋這些?」駱傳賓開口問道。依照兒子的個性,只要他認定是對的,他從不跟人解釋。
「我從沒打算和任何人解釋我和還寒的事,我總是一意孤行,認為我的感情世界是我的私事,沒必要拿到台面上和別人分享。直到現在我才發覺我錯得離譜,感情或許是兩個人的事,可是婚姻不是,婚姻不光是兩個人的結合,更是兩個家庭的結合。」駱-冀語重心長的說。
「-冀,我們……」周慈恩張口欲言,可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駱-冀朝母親搖搖頭,「十年前,因為我的固執讓你們沒機會去認識還寒,單單以她的外表判定她和我的差異與不相配。」他自嘲地輕嘆口氣,「其實還寒的出走,我必須負絕大部分的責任,若不是我讓她傷透心,她也不會離開我。」
說到這里,他深吸口氣,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堅定地看著家人,語氣誠懇地說︰
「我要的不多,只希望你們能重新認識她、接納她,把她當成我們家的一份子。」
「砰」的一聲巨響,讓駱-書從桌上的文件中抬起頭,靜靜地看著被人踹開的辦公室門。
「你又怎麼了?不管是誰得罪你,我的門可沒有。麻煩你以後門用推的,不要又踹又踢的行不行?」他不理會妹妹的白眼,自顧自地發著牢騷。
駱-芷臉上非但不見半分愧疚,反倒是怒上加怒,忍不住朝他吼道︰「你可不可以關心一下自己的妹妹?別再去管那扇爛門,大不了我賠你一扇嘛!」
「賠?」駱-書輕哼一聲,嘲弄道︰「你每次都這麼說,我什麼時候看你拿出一毛錢來了?」光說不練有什麼用?
駱-芷突然眼眶一紅,輕抖著唇,再也忍不住委屈地撲向駱-書懷里,抱著他痛哭失聲。
「二哥,我快完了!以後別說是門了,就算是扇窗戶我也賠不出來。」她邊哭邊嚷,臉上的鼻涕和淚水全往駱-書的西裝上擦。
駱-書垂眼看著自己又報銷的西裝,不禁在心里輕嘆口氣。他實在怕極了這個唯一的妹妹,每次她一出現,他總得賠些什麼。
「到底怎麼一回事?」駱-書輕拍她的背,終究是自己的妹妹,看她哭成這樣,他也心疼,更不能置之不管。「你別光哭啊,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哥,我完了!」
「你為什麼完了?你倒是把話說清楚。你這樣沒頭沒腦的哭,你要二哥怎麼幫忙?」
駱-芷揪著他的衣領,抽抽噎噎地哭訴道︰「銀行……還有我……的會計師,他們打電話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大哥他……」才剛開個頭,她好不容易稍微止住的淚水又滑落臉頰。
「大哥怎麼了?」駱-書暗自輕嘆一聲,其實不用-芷說,他大概猜得出是怎麼一回事。「大哥他……他把資金全抽……回去了。」駱-芷用力吸吸鼻子,接過兄長遞過來的面紙。「還說……還說……」
「還說什麼?」駱-書看了她一眼,見她似乎一時半刻停不住,干脆讓她哭個夠。
等到她漸漸止住眼淚後,才起身倒杯水給她。「來,先喝口水再說。」
駱-芷拿起面紙擦干臉上的眼淚,輕啜了口水,聲音中帶著濃厚鼻音,抽噎地說︰
「大哥不止拍回資金,還說要把……他手上經紀公司的股份賣掉。」
駱-書輕嘆一聲,他早就警告過她,別再插手管大哥、大嫂的事,偏偏她就是听不入耳。「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駱-芷咬著下唇,不知所措地搖頭。「大哥氣得不肯見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爸怎麼說?」大哥抽回資金,難道老爸會眼睜睜看她的經紀公司倒閉?
「我不敢跟他說。」駱-芷垂下臉,再次搖搖頭,「若跟爸說,他一定會罵我。」
「為什麼?」
「爸要我別再插手大哥的事,不然後果自已負責。」她心虛地說。
「可是你就是听不進去。」駱-書忍不住有些幸災樂禍。也不知是大哥的決心感動了老媽,還是嚇到她,反正媽現在絕口不提要大哥、大嫂分手的事,就只有這個不知死活的-芷還在一頭熱。
「我听了,我真的听了!」駱-芷委屈地嚷著。那天听了大哥的話後,她真的後悔了。
「既然如此,大哥為什麼還會抽回資金和要賣掉股份?」
「我真的沒有再插手大哥的事,我現在是真心覺得大嫂配得上大哥。」駱-芷越想越委屈,為什麼大家都不相信她。
「大嫂?」駱-書一臉狐疑地盯著她看,「你什麼時候開始改口的?」她不是一直堅持倉還寒配不上大哥嗎?
「二哥,你知不知道大嫂是維莉亞化妝品公司的亞洲負責人?」駱-芷不答反問。
「知道啊,那又怎樣?」
「什麼?」駱-芷氣惱地叫了聲,忿忿不平地指責道︰「連你都知道。你和大哥太過分了,為什麼都不跟我講?」
駱-書奇怪地看著她,這事需要那麼驚訝嗎?
突然,他腦中閃過一個可能性,忍不住惱怒起來,「駱-芷!你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知道大嫂是維莉亞化妝品公司的亞洲負責人,你對她的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你真是太現實了!」
「喂!」駱-芷白了他一眼,嗔怒道︰「在不知道事情真相前,請不要隨便誣賴人,好不好?」
駱-書冷哼一聲,「不是嗎?」他對妹妹的勢利感冒極了。
「本來就不是!」
駱-芷漲紅了臉,生氣地拿起一旁的抱枕K了他一下後,才氣急敗壞地解釋,「大嫂的公司在找合作對象替他們訓練模特兒,我交了一份花了兩個月時間才完成的計畫書,可是大嫂才看不到幾分鐘,馬上就找出不少缺點,要我拿回去改過,然後再交出去。」
「你被收買了?」
「才不是!」駱-芷不滿地白了他一眼。「我是被她的能力感動了。我本來以為大嫂什麼都不會,是個配不上大哥的土蛋。可是看了她的工作表現後,我才發覺我錯得離譜,大嫂和大哥再適合不過了。」
「既然你不再反對大哥、大嫂在一塊,為什麼大哥還要抽回你的資金?」說謊不打草稿,這麼爛的借口也想唬他。
看他一副不相信的嘴臉,駱-芷氣得想尖叫。「駱-書!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我沒有說謊,你再用那種眼神瞄我,別怪我不客氣!」可惡!二哥竟敢污蔑她的人格。
駱-書瞄了她手中高舉的玻璃杯一眼,很識相地轉移話題,「大哥為什麼要抽回你的資金?」
「還不是因為媽那個好友的女兒。」她放下杯子,氣虛地半倒在沙發上。
「你和媽找來和大哥訂婚的女人?」
駱-芷白了他一眼,為了這事她已經夠郁卒了,他還哪壺不開提哪壺。「就是她啦!」她真是後悔出這個餿主意。
「她怎麼了?」
「我把事情真相告訴她後,她氣瘋了,說我和媽利用她,還害她沒臉回英國,因為大家都知道她和大哥要訂婚的消息,她沒臉見人了。」
駱-書點點頭,他也覺得她和媽太過分了,把人家的名聲拿來賭。「現在呢?」
「她死也不願意放棄大哥。」駱-芷無奈地嘆了口氣,又有股想哭的沖動。「在外頭她都以大哥的未婚妻自居,所以大哥才會那麼生氣,以為是我搞的鬼。」她突然坐直身,可憐兮兮地拉著駱-書,「二哥,我現在要怎麼辦?我的公司要關門大吉了,大嫂的公司下星期一就會公布合作的對象,公司若是倒了,我怎麼爭取合約?」
「你找過大嫂了嗎?」
「大嫂?」駱-芷用力搖著頭,「我怎麼可以找她,要是讓她知道我的公司快倒了,她更不可能把合約給我。」
「現在只有大嫂能救你。」駱-書鼓勵地拍拍她的臉,微笑道︰「能勸得動大哥的就只有她。不然你還有一條路可走,向老爸求救。」
「二哥,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找老爸幫忙,他一向反對我開經紀公司,現在公司要倒了,他高興都還來不及,根本不可能會幫我。」不然當初她為什麼找大哥投資,直接找老爸談不就好了。
「既然如此,你只有一條路了。」
駱-芷遲疑了好一會兒,嘆氣道︰「唉,看來我也只有找大嫂幫忙了。」
「對了,那女人你打算怎麼辦?」駱-書看她一臉納悶,補充一句︰「老媽好友的女兒。」
「我也不知道,算來是我對不起她。」駱-芷為難地搖頭,真的不知道怎麼解決這場混亂。「唉,除非我可以生出一個哥哥娶……」她倏地停住口,雙眼發亮地看著駱-書。
「別想!」駱-書一副沒得商量的口吻。「我說過出了事你自己負責,我絕不會幫你。」更別提要他娶一個未曾謀面的女人。
「二哥,她很不錯,人長得也很漂亮耶,你可以考慮看看。」駱-芷親熱地勾住他的手臂,努力推銷。
「想都別想!」駱-書拉開她的手,從辦公室桌上拿起一份文件,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我跟委托人有約,沒空理你,你可以走了。」
「二哥。」
駱-書看都不看她一眼,拿著文件徑自往外走去。
「二哥——」駱-芷連忙起身追了出去,下定決心非纏到他點頭答應不可。
新娘休息室里堆滿了賀禮,倉還璇埋首在這堆賀禮中,新嫁娘的恐懼讓她緊張得想哭又想吐,偏生有人還在一旁拿肉麻當有趣。
駱-冀坐在沙發上,拉著倉還寒坐在腿上,大手輕撫著她細致的臉頰,溫柔地替她把落在頰邊的秀發撥到耳後。
「累不累?」在她唇上輕吻了下,他柔聲問道。
倉還寒搖頭輕笑,「不累,我又不是新娘子,怎麼會累?」一雙嬌媚的大眼閃著明顯的愛意,一刻也舍不得離開他俊逸的臉龐。
駱-冀微微一笑,握著她的手,「我有沒有說過你今天好美?」
她一頭長發在化妝師的巧手下全盤了起來,上頭散落地插著白色小花,幾綹柔細的發絲落在白皙的頸後。一身淡藍的無袖禮服,除了他送的珍珠耳環和項鏈外,身上別無其它裝飾品。整體看來簡單清新卻又不失高雅,美得像誤落凡間的仙子,讓他從第一眼到現在都移不開眼,更舍不得和人分享。
倉還寒柔柔一笑,替他撫開落在額前的黑發。「你從早上說到現在,多到數不清楚你說了幾次。」
駱-冀不以為意地聳聳肩,「那我有沒有說過你是今天全場最漂亮的女人?」
倉還寒食指戲謔地在他頰上刮了刮,輕笑地反駁道︰「胡說八道!今天全場最漂亮的女人是新娘子才對。」
「等大家看到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他將她緊摟進懷里,萬般不舍地說︰「真想把你帶回家藏起來,我不想和別人分享你的美。」
倉還寒被他計較的神情逗得笑出聲,但還來不及開口,在一旁猛搓手臂的倉還璇已經受不了了。
「我的天啊!」她尖叫一聲,雙眼大睜地瞪著駱-冀,氣急敗壞地說︰「算我拜托你好不好?那麼肉麻的話都說得出口!你知不知道我快吐了?」天啊!這家伙肉麻當有趣,她老妹竟然還受得了他。
「嫉妒嗎?」駱-冀瞟了她一眼,依然故我地和懷里的佳人輕聲說笑。
「你白痴啊!」倉還璇大叫一聲,忿忿地罵道︰「我又不是瘋了,干嘛嫉妒你。大白痴!」
駱-冀目光冷淡地又瞟了她一眼,一副懶得跟她-唆的-樣。
倉還璇見狀,不禁心火上涌,「你這白痴惡心的家伙!你不是說還寒懷孕了?從放話到現在都兩個月了,怎麼就不見還寒的肚子大起來?」撒謊的家伙!
「干你什麼事,多事的女人。」駱-冀冷淡地回道。
「你,」倉還璇氣得猛抽氣,恨不得把梳妝台上的化妝品全往他臉上扔。「還寒,你看他!」被點到名的倉還寒愣了下,不解地問︰「看什麼?」
「看你那個白痴老公!」倉還璇嫌惡地輕哼一聲,不屑地斜睨著駱-冀,「我早跟你說過他這人亂不要臉的,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他說你懷孕的事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其實,她早就懷疑還寒懷孕的事是個幌子,是那卑鄙小人用來月兌身的借口。就算他和還寒感情再好,也不可能一個月內就知道還寒懷孕,除非他每天拿著驗孕劑在驗。
哼,吹牛不打草稿的惡心家伙!
倉還寒轉頭看向丈夫,輕笑道︰「你听到姊姊說的,你怎麼說?」乍听到自己懷孕的消息,她著實嚇了一跳,本想反駁他,可是他信誓旦旦的模樣,讓她一度懷疑自己真的懷孕了,差點就要上醫院檢查。
「你要我說什麼?」駱-冀神色自若地迎視她的目光,「那女人緊張過頭,神智不清了。」
「你才神智不清哩!」不待倉還寒開口,倉還璇搶口道。
「嫁給姓顧的笨蛋,不是神智不清是什麼?」他冷笑一聲。
「你——」倉還璇仰頭悶叫一聲後,深吸口氣緩和情緒,努力維持她新嫁娘該有的氣質,不想再和這沒水準的小人斤斤計較。「你到底在這兒做什麼?你不是招待嗎?賴在這兒干什麼?」
「陪老婆啊。」駱-冀理所當然地回道。
倉還璇-起眼,忿忿不平地拿起抱枕想砸向他不可一世的俊臉。
這個白痴病號!她本來打定主意,今天要當個最美麗的新娘,可是有這笨蛋在這兒,她的心情都讓他破壞光了,哪有心思美麗起來?
她已經夠緊張了,這只豬還在這搗亂!
倉還寒搖頭輕笑一聲,拍拍駱-冀的臉,從他懷里站起身。「你先出去招待客人,我留在這里陪姊姊。」
「她不用人陪,我才需要。」駱-冀握著她的手,不以為然地說。
倉還寒朝他搖搖頭,拉著他往門外走,「去幫爸媽還有姊夫招呼客人。」
看愛妻一臉堅決,駱-冀百般不願地在她臉頰輕柔地印上一吻,這才悻悻然地轉身離去。
一等他離開後,倉還璇顧不得跌倒的可能性,迅速沖上前把門用力甩上。
「你怎麼受得了這家伙!」她看向妹妹,納悶地直搖頭。
倉還寒輕笑一聲,並未回答她的問題,大家似乎都喜歡問她這個問題。「姊,你很緊張喔?」
「還好……」一听到這個問題,倉還璇臉上僵了僵,本想搖頭否認,可是實在是緊張到快胃痛,她再也壓抑不下心里的忐忑不安,忍不住握住妹妹的手,紅著眼眶說︰「還寒,怎麼辦?我好緊張!」
倉還寒拉著她到沙發坐下,柔聲安慰道︰「姊,你別緊張,要結婚的人都是這樣的。」
「可是……我真的要嫁顧品罡嗎?」倉還璇吸吸鼻子,突然不確定了起來。
倉還寒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豉舞地微笑道︰「姊,你和顧品罡都相戀十年了,再不結婚要拖到什麼時候?更何況顧品罡對你是真心的。」
「可是我怎麼突然不確定起來了?」
「這很正常。」倉還寒以過來人的身分說︰「當初我也是這樣,也覺得我不應該嫁給-冀。你太過緊張才會胡思亂想。」
倉還璇吸了口氣,努力擠出笑容,「謝謝。」然後她伸手握住她的手,歉然道︰「抱歉當初我沒有參加你的婚禮。」
「我知道你不來參加的原因,-冀他都告訴我了。」姊姊為她去找-冀攤牌時就撂下話,她不會來參加婚禮。倉還璇輕笑一聲,卻越笑聲音越尖銳。
「還寒,我還是好緊張喔!」她猛吸氣,試圖緩和緊張的情緒,可是心越來越慌。
「我看我還是叫顧品罡進來安慰你比較有用。」倉還寒了解地看了她一眼,才要起身出去叫人,新郎便推門而入。
「姊夫,你來得正好。」倉還寒迫不及待地走向他,笑容可掬地調侃道︰「姊姊現在很需要你,你趕快安撫她,不然今天你可能會沒有新娘了。」
顧品罡抬眼看了下一臉蒼白的倉還璇,了然地朝她微微一笑,「還寒,辛苦你了。」
她朝他搖頭,「不會,我先出去了。」
待她離開後,顧品罡立刻走到未婚妻身邊,溫柔地摟住她微顫的身子。
一走出休息室,倉還寒抬眼就看見駱-冀領著一對夫婦朝她走過來。
「邁克!靜子!」她驚呼一聲,喜不自勝地朝兩人跑了過去,開心地抱著對她恩重如山的夫婦。「你們怎麼會來?」
大島靜子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笑逐顏開地又摟了摟她。「看來這個臭小子有好好的照顧你,你整個人都亮了起來,人也越來越美了。」
倉還寒小臉一紅,「你們怎麼會來?為什麼不先通知我?我和-冀都已經訂好機票,打算星期一就飛到美國看你們。」
邁克.史思上前摟住妻子的腰,笑道︰「你父母邀請我們來參加這場婚禮。我們要他們別告訴你,想要給你一個驚喜。」
忽然,他瞟了她平坦的小月復一眼,「還有,听說你懷孕了,剛懷孕可不適合長途旅行。你說是不是啊,小子?」他最後一句話是朝駱-冀說。
駱-冀抬頭看向他,對他拐彎抹角的取笑只是聳聳肩,微笑道︰「等小孩滿月,我們夫妻倆會帶去美國給兩位看看。」看他不慌不忙的應對態度,邁克.史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臭小子說起謊來竟然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小子,還寒就像我們夫妻的女兒,你可別欺負她,不然我們夫婦可不會放過你!」
大島靜子不客氣地撂下話。
「我不會。」駱-冀口氣誠懇地向她保證。
突然,他站直身朝兩人鞠個躬,「謝謝你們這十年來對還寒的照顧,以後如果有任何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讓我知道。」
倉還寒感動地偎進他懷里,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句謝謝。
邁克.史思拍拍他的肩,大笑道︰「小子,我又不是日本人,不興這一套。別對我鞠躬,我會想笑。」
駱-冀一手摟著妻子的縴腰,意有所指地朝他挑高一眉,「可是有人喜歡鞠躬那一套。」
邁克.史思聞言微微一愣,朝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太座大人正橫眉豎眼地瞪著他。
「怎麼,日本人鞠躬很好笑,是不是?」大島靜子氣呼呼地往他腰間擰了一把,怒道︰「你們美國人有什麼了不起!」她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跟駱-冀夫婦說了聲「待會見」後,便怒氣沖沖地轉身就走。
「靜子……」邁克.史思無奈地回頭看了兩人一眼,連忙追了過去。
倉還寒靠在駱-冀懷里,笑看著兩人漸漸遠去的身影,有感而發地說︰「邁克和靜子的感情好得讓人羨慕。」
駱-冀轉過她的身子,捧著她的小臉,微笑道︰「我們的也不差啊。」
倉還寒看著他溫柔的笑臉,也跟著笑了,「是啊,我們的也不差。」
望著她柔美可人的微笑,駱-冀胸口一熱,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溫柔地含住她唇邊柔美的笑容。尾聲駱-冀驀地推被坐起身,忍不住全身戰栗,激動地直喘氣。
「還寒!」他倏地看向身旁的人,伸手用力推著她。
倉還寒原先不想理他,無奈他又推又搖的,讓她連覺也沒法子睡,只得張開眼看他。
「你干嘛?」是不是又想听她彈琴了?
駱-冀突然一把抱住她,口里不停地說︰「好險,好險!」
「好險什麼?」倉還寒一頭霧水,伸手想測測他額頭的溫度,卻因模到一片濕濡而怔了下,「你怎麼滿頭大汗?」
他用衣袖隨便擦了下額頭,又立即擁住她。
「你到底怎麼了?」她被他奇怪的舉動弄得莫名其妙。
駱-冀采吸口氣,片刻後才微微松開她。「我作噩夢。」
「什麼噩夢?」讓他嚇成這樣?
「我……」駱-冀頓了下,又吁了口長氣,驚懼地說︰「我夢到我娶了你老姊。」
倉還寒微挑下眉,笑道︰「今天看姊姊穿結婚禮服,心動了?」
駱-冀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覺得有可能嗎?」
「我怎麼會知道?」她聳聳肩,似笑非笑地說。
「你會不知道?」駱-冀氣悶地彈了下她的額頭,幸災樂禍地听見她悶叫一聲。「我要真想娶你老姊,早八百年前就娶她了。」
「這可說不一定,」她壞心地逗著他,「說不定你真的對姊——」
「對你個頭啦。」駱-冀沒好氣地打斷她的話,惱火地說︰「你到底想不想知道我作了什麼噩夢?」
「你作了什麼噩夢?」她看了他一眼,識相地問。
「我剛才……」甫開口,駱-冀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夢到我娶了你老姊,而你則嫁給那個姓顧的笨蛋。」
她輕笑出聲,不過還來不及出聲調侃就被他識破心思。
「你敢胡說八道,我就拿家法伺候!」他抓過一旁的小熊,惡狠狠地說。
倉還寒好笑地瞟了眼他手中的「家法」,輕挑下柳眉,識相地沒多說話。
「在夢里我和你老姊參加你的婚禮,在婚禮上我突然發現一件恐怖的事。」
「什麼事?」她在他眼光示意下,捧場地問道。
駱-冀看了她一眼,滿意地點點頭。「我突然發覺我娶了你老姊,可是我愛的人竟然是你!」
「然後呢?」
「然後?」駱-冀怔了下,才道︰「還有什麼然後?我發現自己愛上你為時已晚,你都嫁給顧品罡了,我還能怎麼樣?」
倉還寒想了想,同意地點點頭,「也對。」
注意到他因噩夢而濕濡的黑發,她抽了張面紙替他擦干額頭的汗水。「你要不要去沖個澡?」
駱-冀點了點頭,抱怨道︰「也好,我被那個該死的噩夢嚇得全身都是汗。」
倉還寒笑著拍拍他,「那你還不快去。」
「等一下,我還有事沒問清楚。」他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什麼事?」
「那家伙是誰?」這事他擱在心里整整十年,現在又被這該死的噩夢一嚇,他今天打定主意非問個清楚不可。
「哪個家伙?」倉還寒納悶地眨眨眼,不解地反問。
「喂,女人,你別太過分喔!」駱-冀拉下臉,忿忿不平地哼了一聲。「你心里有鬼,是不是?不然為什麼不肯告訴我?」
「我又不知道你在問什麼。」倉還寒忍不住喊冤。「你到底在問什麼?你可不可以說清楚?」
「我說得還不清楚?」他輕哼了聲。
「是不清楚。」倉還寒被他哼的有些火了,沖口道︰「你本來就說得不清不楚,我听得懂才怪。」
「喂!」駱-冀怒氣沖沖地推了她一下,沒好氣地罵道︰「你很過分喔。」
倉還寒一臉錯愕地看著他,「你干嘛推我?」
「推你又怎樣?」他仰著臉,不可一世地哼道︰「不高興我還K你咧。」這女人就是欠教訓。
倉還寒輕挑了下柳眉,似笑非笑地說︰「你打得下手?」
「你再不老實回答我,你看我下不下得了手。」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
「那家伙是誰?」看她又一臉納悶不解的模樣,駱-冀頓時心頭一火,大聲吼道︰
「你暗戀的家伙!十年前的事,你敢說不記得!」
「十年前?」倉還寒怔了下,突然輕笑出聲,「你真的想知道?」搞了半天,原來他說的是這個。「當然。」駱-冀用力點頭,一副若她不說,他就和她勢不兩立的決裂口吻。
「其實也沒什麼啦。」她雙眼含笑地偷覷他一眼,「我暗戀的那個人其實滿笨的,連五線譜有幾條線都搞不清楚。」
「哈,連‘無線譜’有幾條線都不知道的笨蛋,你也會喜歡?」他冷哼一聲,鄙夷地看著她,「我拜托你好不好?那麼蠢的家伙你也會暗戀。無線譜當然沒有線,這事我幼兒園的時候就懂了。」
「我說的是五線譜。」她糾正過他不知道幾十次了,他還是依然故我的「無線譜」說個不停。
駱-冀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哼道︰「我當然知道你在問什麼,無線諧不是嗎?」
倉還寒眨眨眼,拚命忍住想笑的沖動。「你確定?」
「廢話!」這事連白痴都知道!當然,她暗戀的那個笨蛋不知道。
倉還寒再也忍俊不住地笑出聲,推推他的手臂,搖頭笑道︰「很晚了,你還不快去沖澡。你明天要開始上班了,不是嗎?」
「喔。」駱-冀點點頭,他差點忘記休假已經結束了。
心思被帶開後,他忘了剛才要問的事,徑自拉開被子要下床時,才突然想起還有話沒問清楚。「對了,你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什麼怎麼樣?」
「我的噩夢。」
倉還寒眨眨眼,奇道︰「你的噩夢?我覺得怎麼樣?」這兩件事有關聯嗎?
「你不開心嗎?」他突然拉下臉,悻悻然地瞪著她。
「我為什麼要開心?」他作噩夢,然後要她開心?她幸災樂禍的表情有這麼明顯嗎?
「為什麼不要!」顧不得三更半夜,駱-冀的聲音當場提高了好幾度。「我說我愛你!你竟然不覺得開心?」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我干嘛開心?」倉還寒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你是在夢里愛上我耶。」
「那又怎樣?你還是應該開心。」
「我為什麼要?就算你在夢里愛上我好了,那關我什麼事?我又不會知道。」他睡傻了不成?他們又沒有作同一個夢。
駱-冀突然悶不吭聲了好半天,目光怨懟地直瞪著她。
倉還寒被他瞪得心里發毛,只好假笑道︰「我是跟你開玩笑的,我當然很‘開心’你在夢里愛上我。」
「真的?」
「當然是真的。」生怕他不相信,她死命點頭。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
「問你什麼?」問他為什麼說話莫測高深,讓她怎麼也抓不到重點嗎?
駱-冀雙手環胸,眼中帶著一抹探索地望著她。「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愛不愛你?
難道你不會好奇嗎?」
「我問你會說嗎?」她好笑地說。
「不知道。」
倉還寒才要開口,駱-冀搶先一步說話,惡聲惡氣地警告道︰「不準給我‘你看吧’的眼神!」
她輕笑一聲,傾身在他臉上輕吻了下,笑吟吟地說︰「我不問是因為我知道你愛我。」
駱-冀俊臉一紅,有些被識穿後的尷尬。「你又知道了?」
「不止我知道,有眼楮的人都知道。」
「誰說的!」駱-冀紅著俊臉,也沒細想便不以為然地大聲反駁,「我沒說,誰知道我一直愛著你!」
倉還寒噗哧一笑,曖昧地盯著他看,「現在整幢房子的人都知道了。」
看了眼笑意盈盈的妻子,駱-冀向來冷峻的臉孔紅得像火在燒一般,就連耳根都紅得發熱。「我……」
「你什麼?」
駱-冀突然推開棉被下床,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粗嗄地嚷道︰「我要去沖澡了,你沒事還不快睡覺。」
倉還寒听話地閉上眼,「-冀,晚安。」
「嗯。」他頭也沒回,隨手在抽屜里拿了件短褲。
「還有……」她側過臉,詭異地笑看著他。
「那麼-唆干嘛?還不快點睡覺。」他沒好氣地輕斥,轉身走進和臥房相連的浴室。
「親愛的,我也愛你。」她朝著浴室叫道。
「砰」的一聲,浴室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和一聲低吼咒罵聲。
下一刻,只見駱-冀氣急敗壞地從浴室沖了出來,直瞪著她看。
「我等了這麼久,你竟然趁我在浴室的時候向我示愛?」他站在床邊,氣呼呼地指控道。
倉還寒朝他眨眨眼,輕笑道︰「不然我該什麼時候開口?」
「當然是在花前月下或是燭光晚餐的時候。」他氣憤地雙手環胸,豉著臉怒瞪著她。「還有嗎?」
「當然還有!我剛才在浴室里,浴室耶!你竟然趁著我在浴室里時……」他越想越氣,直叨念個不停。
倉還寒瞟了他一眼,忍不住輕嘆口氣,看他罵得欲罷不能的模樣,就徑自拉上被子蒙頭大睡。
一旁的駱-冀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只是越說越氣,越說興致卻也越加高昂。
于是,寂靜無聲的黑夜,不時可聞慷慨激憤的「碎碎念」,怎麼也停不下來。例如︰
他等她示愛等了多久啦,背對著人示愛是件多麼不道德的事啦,更別提事發現場是在浴室,還有他都計畫好了,在她示愛之後,他會做什麼表示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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