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九點半,黑色的賓士緩緩停靠在別墅門口。
司機下車拉開後車座的車門。一名男子走下車,他擁有張混血兒的臉孔,如果不是嘴上缺少笑容,任何女人只要看他一眼,肯定忍不住迷戀上他帥氣的長相。
「先生,那我明天早上六點再來接你上班。」
司機朝他鞠了躬,接著駛著車子離開。
男人頭也不回朝大門口方向走去。
一打開家中的大門,迎接他的,是撲鼻而來的濃濃食物香味。
放眼望去空蕩蕩的客廳,男人蹙眉感到不解。
「人呢?」
他面無表情的走上樓,朝兒子的房間走去。站在房門外,他正打算開啟時,突然听見兒子的聲音。
「喂!女僕,我為什麼要自己折衣服?」
房內,項羽敖盤腿坐在床上,看著眼前的一堆衣服,一臉不服氣的大吼。
「當然啊!我們剛才說好的,我煮咖哩給你吃,等一下我要做事時,你會幫我忙,不是嗎?」
花君童臉上帶著笑意,正在幫他整理書桌上那一大堆一看就知道很復雜的原文書籍。
老天,這些寫滿英文的書,要她看,不用一分鐘,她肯定睡著。
「你不要給我亂動,那些書是我最愛看的,你把它們收起來,下次我想看就不知道擺在哪里了。」
項羽敖發現她的舉動,激動的沖下床,打算搶回她手上的書。
他的房間從來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在整理,過去的褓母想進他的房門都不得而入。
但花君童確是唯一的破例,因為她總把他的命令當耳邊風,認為這是孩子在鬧別扭。
「沒關系,我不會亂放的。」
仗著自己個兒比他還要高的優勢,花君童刻意將手上的書舉高,讓他拿不到。
「我把書放在書桌的架子上方,你看,這樣一本一本的排列好,你需要的時候,只要伸手就可以把它拿下來,多方便。把看完的書收好,可以保持書桌的干淨和整齊,這是一種習慣哦!」
花君童拿起抹布把桌櫃和桌面擦干淨後,滿意的點頭。
听完她的話,項羽敖不知口中正咕噥些什麼,從他臉上那表情看來,似乎頗認同她的話。
「喂!你又要干嘛?不要隨便拿我的內褲。」
他一轉頭,發現花君童人不知何時跑到他的衣櫃前,把他的抽屜打開,里頭的內褲也全被她搬出來。
他不自在的紅著臉,搶回她手上那一件屬于他的內褲。
「我要幫你把它們折好,看看你自己的衣櫃,內衣、外衣、內褲、外褲全塞在一塊,連襪子也一只一只的亂七八糟,真搞不懂你要穿衣服時該怎麼把它們找出來。」
「那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項羽敖漲紅臉大吼。
「當然要我管啊!你不是說我是你僕人嗎?僕人該做的事情就是這一些,不然你請我干嘛?」
想想這四萬元可不是輕輕松松就能賺的!
花君童理所當然的越過他的身旁打算把他藏在手上的東西拿走。
「不、不要,不要亂翻我的東西,僕人才不是做這些事。」
「給我,我必須把它們折好,這樣下次你要穿時才方便。」
「不要,放手,討厭鬼,誰說輕輕松松不能賺錢,以前來家里的那些臭女人,每次都說只要上得了爸爸的床,以後就有很多錢可以花。」
項羽敖扯著不放手。
從來沒有人敢這麼對待他,還搶著拿他的內褲。這個臭女人來這里工作才兩天,他已經後悔讓她待在這了。
不是要求他吃飯洗手、飯後漱口,就是強迫他吃討厭的紅蘿卜,連洗澡也要管,什麼頭發濕濕的會生病,一定要擦干,看書要開燈。
更過份的竟然要他睡午覺,真是氣死他了。
這根本和他先前想的不一樣。這女僕是他要找來欺負的,不是欺負他的。
「小孩子不可說這麼羞羞臉的話,快一點把內褲給我。」
花君童听了他的話,倒抽一口氣。
小小年紀竟然這麼說,她很好奇,為什麼他的父親沒有好好開導他。
「不要,救命,有人要搶我的內褲……」
項羽敖緊張的大吼,情緒非常激動,這是他從出生開始從來沒有過的情緒。
「別玩了,快一點……」
「誰和你玩,放手!」
兩人此刻正一人一手搶著內褲。門,這時毫無預警的被人打了開。「羽敖。」第三者低沉的嗓音傳人兩人的耳中。
項羽敖一臉吃驚的轉頭看著不知何時回到家中的父親。
花君童一臉好奇的張著嘴看著門口的男人。
這個男人……很好看,尤其是他那一雙綠眼讓她無法轉移目光。
琥珀色的眼珠子雖然冷傲了點,但就是迷人的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爸爸,歡迎你回來。」
項羽敖收回吃驚,放開手上的內褲,態度冷漠且恭敬不已。
搶回要整理的內褲,花君童有點尷尬停頓動作。羽敖剛才叫門口的男人——
爸爸?
那不代表——他看到她和他的兒子在搶奪一件內褲?
「吃飽了嗎?」
男人面無表情,看也不看花君童一眼。
「吃了。」他吃了樓下的咖哩。
「書包整理好就早點睡,知道嗎?」
男人的十足的命令,不帶一絲感情。
「我知道了。」項羽敖收起和花君童相處時,偶爾露出孩子般的稚氣,儼然一副小大人的成熟樣。
花君童皺著眉,不知怎麼地,她好討厭這種明明是父子,卻像上級下屬般令命的對話方式。
「呃……對不起,打擾一下。」
她不知好歹的想插個話。
男人理也不理,交代完隨即轉身離開。
「喂……」這是什麼情形?那個男主人,好像把她當成透明人。
「你要內褲是不是,那全給你好了。」
被父親看到他幼稚的一面,項羽敖有點難過和泄氣,心情一下墜入谷底。不知道是不是被爸爸討厭了?
「咦?你不和我搶了?」
看他從一只刁頑的小虎貓,變成溫順的小綿羊,花君童有點適應不過來。
她來這工作兩天,他不是最愛和她唱反調?
「我把衣服折好要放哪?」項羽敖悶著一張臉,乖乖地坐在床上折自己的衣服。
「那個……你怎麼了?」花君童關心的彎,眼楮對上他失落的小臉。
「沒有。」
「告訴我好不好?你看起來很難過。」
怎麼說她在孤兒院內照顧不少的孩子,清楚感受他轉變的心情。
項羽敖看著她,心情帶著一絲絲的掙扎。
花君童的關心自臉上表露無遺,她耐心的等待他開口。項羽敖用力吐出一口氣。
「沒事。」
他對女人還是不信任。
就像他爸爸一樣,更別說會把事情告訴她。
以前也有一位褓母,總是一副關心他的模樣,後來才發現她別有用心,她們心中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吸引爸爸的注意力。
「好吧!那如果你真的有難過的事,不要悶在心中,記得告訴我哦!」
花君童看得出項羽敖對她仍存在戒心。
她不懂他的敵意從何而來,但小孩子的心情,原本就很難搞懂。
兩人之間彌漫一股沈悶的氣氛。
接下來的時間,從頭到底都是她一個人在自言自語,項羽敖不再發出任何聲音。
衣櫃內的東西終于整理好,花君童督促他睡前要刷牙,看著他完成,再帶他躺在床上,幫他蓋好被子,在他額上親吻一下,並道聲晚安,隨即替他開小燈。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讓項羽敖的心情有種奇異的溫暖感。
他伸手撫上自己的額頭,似乎仍感受得到她留下的親吻。
「討厭,髒死了。」拉起棉被蓋住自己的頭,嘴角卻淡淡的浮現笑容。
叩叩叩!
「請問,可以打擾一下嗎?」
在樓下客廳內找不到男人的身影,花君童來到他的書房門口。
忘了白尚智曾提醒過她,未經允許不能隨便進入的規定,她一敲了門,未等人家同意就逕自走進去。
「呃……項先生你好,我是……」
項問飛抬起頭,冷酷銳利的眼神讓花君童心中打了個冷顫。
「新的管家褓母。」他替她把話說完,低下頭持續盯著桌上的文件。
「是的,我叫做花君童,今天是第二天上班,請、請多多指教。」
來人家家里工作本該和主人打聲招呼。
而她此刻所得事就是……
呃……打招呼。項問飛充耳不聞,把她當作不存在。室內充斥靜悄無寂,仿佛連根針掉落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呃……項先生,不知道你對我的工作有哪些要求?」
這男人太冷漠也不太搭理人,她大概知道小敖的冷傲性情從何而來。
事實上她有點困了,平時這時她早躺在床上。
但男主人還沒睡,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先行休息。
「照顧好我兒子。」男人的聲音從文件夾內發出。
「嗯,這我知道。」
「整理家里。」他連頭也懶的抬。
「嗯,這我也知道。」
「……」
「項先生?」
「……」
「項……」未等花君童話說完,項問飛抬頭,又送來一記足以凍死人的冷光,老天,這個男人真的好可怕。
「抱歉,我知道打擾你,但是除了這些工作之外,還有其它的事情要做嗎?」
花君童不安的扭動雙手,不知所措的垂下頭問著。
「因為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所以不太了解工作性質。當然,我有照顧小孩子的經驗,孤兒院內的小朋友都是我一手照顧,我也會煮飯,院長媽媽說把小孩子交給我非常安心……」
察覺自己淘淘不絕的說了起來,花君童尷尬的笑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除了這兩樣工作之外,其它的我一律不懂,所以、如果有其它工作,請你告訴我。」
他擰緊眉鎖。
「晚上開飯的時間,還有幾點要吃早餐和幾點出門。」
他停下手上的工作,「還有白先生說不能隨便進你的房內和書房……剛剛我不是隨便進你的書房,我有敲門哦!」
項問飛綠色眼眸淡然無波,放下手上的公文,首次打量站在面前花君童。
她看起來年紀不大,依他猜測大概二十來歲,她有一張單純臉孔及天真的笑容。
「請問,如果不能隨便進你的房間,要怎麼幫你拿換洗衣服?你會把換洗衣服全放在浴室內嗎?那西裝怎麼辦?」花君童一口氣問完。
這種女人他看太多,在他面前矯情造作,背後卻是另一回事。「對不起,我真的不懂,完全沒有打擾你的意思。」
他的沉默,使她心慌,兩人間的空氣凝結詭異的冷氣息。
「除了以上我說的這些,你必須幫我暖床。」
項問飛冷冷的吐出話,說完同時,他的眼神更銳利的緊鎖她的臉龐。
從他眼中,花君童隱約散發對女人的輕視和嘲諷,訝異與項羽敖眼中看到的神情很如出一轍。
「暖床?」
花君童擰著眉鎖。「你說的暖床是那個暖床嗎?」
只要做這個?除了照顧孩子、整理家務,再來就只要躺在床上等他?就這樣?她的工作只有這一些?
「沒錯。」他口氣有些譏嘲,看來這個女人也是為了上他的床才會到這工作。
只是她的作法比之前的那些女人高明,直接從他兒子下手。花君童一臉興奮,沒想到褓母的工作這麼輕松,如此簡單工作一個月就有四萬元可以拿,真是太棒了。
「那我現在就去幫你暖床。」
花君童笑著離開書房,心情好的不得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項問飛心中涌現對女人的厭惡。
原本只是想試探她,沒想到這女人這麼快就露出馬腳。
明天,他就把這女人趕出家中,不想再看到她虛假的笑容。
羽敖看來是被她給騙了,明天他會找白街智問清楚這女人所有來歷,揚起嘲諷的嘴角,把花君童的身影自腦中甩開,項問飛繼續埋首于工作中。
清晨三點,項問飛洗好澡走進臥房,習慣身不僅僅圍著一條浴巾,沾著水的濕發因他的動作而不斷滴落在地毯上。
「你終于回房了。」
花君童躺在床上,將棉被包著身子密不透風,額上冒著不少的汗水,看著她仍在自己的床上。
他以為這麼晚了,她該有自知之明的。
看著她眯著快合上的眼,還連連打著哈欠。
「你就這麼喜歡幫我暖床?」
項問飛的語氣很輕,但冷語冰人,看她年紀輕輕,卻為了滿足虛榮的生活不惜急于出賣?
世上的女人為什麼都是同一個樣?從知道他是KYs的總裁後,無不想盡辦法跳上他的床?
項問飛就是人人口中的藍諾,亞理斯,之所以被喚為項問飛,是他的父親希望他記住母親是如何辛苦把他生下來,又為了想念愛妻,除了原有藍諾•亞理斯外,特別讓項問飛繼承母親的姓氏。
他的兒子也和他一樣在台灣名為項羽敖,在歐洲則是艾桑•亞理斯三世。
「項先生,快點進來睡吧!」
花君童早就頭昏腦脹,連基本該有的禮貌也拋在腦後。
現在只要能讓這男人躺下睡覺,她就完成工作了,理所當然對他招了招手。
很好,這女人非要他上床是吧!
既然要他上床,她最好有等著被人丟下床的心理準備。
項問飛冷然走到床的另一邊,正打算躺下。
花君童突然開口︰「等一下,項先生你不能睡那邊!」
不能睡這邊?
項問飛不敢相信的瞪著她,沒想到這女人還敢命令他。
只見花君童用力將棉被翻開人也跟著站在床邊,然後伸手拍了拍她剛才躺的位置。
「睡這里,我已暖好了。」
她一面說,一面用手抹去額上的汗水,看來是熱壞了。
項問飛瞪著她不發一語。
「你睡左邊怎麼會暖?我是暖右邊耶!還是說你習慣睡左邊?那好吧!你再出去忙個十分鐘,我再幫你把左邊的床暖好。」
唉!
現在的老板真麻煩,都是他的床,睡哪邊還不都是一樣。
一臉無奈疲倦及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花君童打心中懷疑這個老板故意在第一次見面時刁難她。
「等一下。」見她刻意強打精神的拍拍臉,直接朝他方向走來,她彎打算再窩進他的床內。
被她的話和舉動驚訝的說不出話來,但他隱藏得很好,同時不著痕跡的看著一臉想睡又不能睡的嘟起嘴的她。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還是你打算睡右邊就好?」
她以為老板是想放她一馬,讓她睡覺去。
「你說得暖床……是暖床。」
把床弄暖?
「暖床當然就是暖床,不然還能有什麼?家里又沒有烘被機,如果以後每天都得這麼晚的話……」
花君里頓了會,看了項問飛一眼。
「項先生咱們打個商量,能不能請你給我錢,我听說現在外頭有在賣那場專門幫人烘熱棉被的機器,我去買一台回來。」
「買?」項問飛不解的問著。
「是的,雖然這麼做,感覺像是我想偷懶,不過如果你每天要到半夜三點才睡覺而我每天早上六點就得起床做早點、帶羽敖上幼稚園,回來還要準備你的早點,我擔心我精神體力很快就會不支了!」
她的話從敘述事實到些許抱怨,臉上的表情同時浮現滿的抗議。
「我就知道,錢沒那麼好賺。」
如果每天都得熬到兩、三點才睡,那她決定和他打個商量。不要每個月四萬的薪水了,少一點也無所謂,只要別讓她每晚都睡不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