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
「老爸,我回來了。」
頂著一頭及肩略帶凌亂的長髮,亞子肩上扛著一個大背帶,全身無力地將自己摔進沙發內。
五十坪的大房子,空無人,就連說話隱約也听得見回音。
「老爸你還在睡嗎?」亞子掐著發酸的脖子,口中發出痛苦的申吟。
「真是的,明明告訴過你今天是我的畢業典禮,你不來參加也就算了,但也別忘了來幫我搬行李啊!害我自己一個人扛著那麼大一袋的行
囊從學校回來,你不會不好意思啊!」對著靜悄悄的室內自言自語,亞子仍舊說的自得其樂。
抱怨歸抱怨,亞子在等了好久得不到半點回應後,她站起身朝父親臥房方向移動。
「老爸,你到底有沒有听見我在說話。」
上官亞子,資優生的她,今年二十歲,剛拿到博士學位。
從她十六歲開始就離開家到福岡接受特別教育,直到今天才回來。
「真是的,就告訴過你,年紀不小了就別學人家做夜生活生意,現在好了吧!搞的生活日夜顛倒,白晝不分,連自己女兒的大事全忘光了。」
她一面碎唸,腳步仍不曾停下。
「老爸。」
打開父親的房門,她發現床上有人躺在上頭,且還將自己裹在密不透風棉被下,亞子露出頑皮的笑容,跟著快速朝大床的方向沖去。
她毫無預警的跳上床,跟著用力坐在那一大團像包子般的棉被上頭。
「看吧!這就是食言人該受的懲罰。」她好生得意的展露笑靨,又伸手用力將身上的棉被扯開。
「啊……」當她睜著大眼望著下方男人的臉孔同時,忍不住發出尖叫聲。
「老天,別發出這種叫聲,我的耳朵快聾了。」一個男人赤果胸膛,神情疲倦地用力摀住雙耳坐起身。
他頭髮凌亂、眼中佈滿血絲、表情非常不爽的勉強睜開眼瞪著坐在自己身上的陌生女孩。
亞子睜著驚恐大眼,嘴張的像雞蛋這麼大,身子僵化動彈不得。
「現在是睡覺時間,難道沒人告訴過妳什麼叫做安靜和輕聲細語嗎?」
陌生的男人不耐煩的神情全寫在臉上,事實上他此刻最想做的,是把眼前這發呆一臉困惑的笨女人一腳踹下床。
「你、你、你、你是誰?」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亞子伸手比著男人的臉孔。
「我是誰?那妳又是誰?」男人大嘆一口氣。
「我父親的房間為什麼是你睡在這,難道你是父親的……」亞子話還還沒說完,只見她又震驚地倒抽一口氣。
他老爸該不會轉性了吧!開了以男公關酒店,連對女人的喜好也更改為男性?
「老爸?我不是妳老爸,他今天沒睡這。」男人用力打了個哈欠,跟著對她揮揮手後,再一次躺回床上。
他今天沒睡這?他今天沒睡這?
亞子腦中迴盪男人的話,臉色跟著慘白。
難道老爸擁有的小白臉不只他一個?
受不了得到答桉的打擊,亞子再一次發出尖叫聲,其音量大的恐怕連隔壁家都听見了……
♀♀♀
手捧著熱呼呼的巧克力女乃茶,亞子一臉罪惡感地低下頭,乖乖坐在沙發上。
男人身著浴袍,手拿咖啡,神情疲憊地自廚房內走出。
三十分鐘前,他的好夢被眼前這個陌生女孩打斷後,就再也無法安然入睡了。
「對不起。」亞子內疚的抬起眼看著坐在沙發對面的男人,小聲道歉。
就在方才,她終于了解一切情況了。
眼前這個男人叫做黑司翼,是父親旗下的男公關。
從小就是孤兒的黑司翼,獨自一人從北海道來東京工作,沒有地方住的他,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中,父親好心提議讓他住在家中。
「道歉有用,還需要警察做什麼?」放下手上的咖啡,黑司翼用力伸展身子,跟著送她一記白眼。
「我、我怎麼知道父親會讓個陌生人住在家中。」被冷眼一瞧,亞子嘟起嘴抱怨。
這四年來,每次都是父親到學校去看她,她從來沒回家住過,而且父女間的話題,永遠都和他的工作沒有關聯性,她怎麼會知道有個男人
駐進家中。
「這麼說,這一切全是我的錯囉!」
黑司翼挑眉瞪著亞子。
他是知道老闆是台灣人,因為愛上已過世的日本妻子而遠赴日本發展,只是好景不常,在女兒出生不久,他妻子即過世,而倆人的愛的結
晶雖然自小缺少母愛,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資優生,她是上官一樹的寶貝,是愛妻死後留給他唯一最得意的紀念,也因為承諾亡妻,老闆才
會定居日本,為得是陪伴妻子及讓女兒接受正統的日本教育。
而儘管這幾年常听老闆唸著女兒,但卻不知道她年紀這麼小,而且還打算今天開始回家住。
更可怕的是,她有一副尖銳的嗓音,一想到從今天開始,自己將和她處在同一個屋簷下,黑司翼忍不住捏了捏發疼的太陽穴。
亞子沒說話,但她肯定的眼神已經清楚回答一切。
「對了,我老爸呢?」
從尷尬的氣氛中,亞子突然想起該出現而沒出現的父親。
「我怎麼知道,也許住在某個女人家裡。」黑司翼聳聳肩,伸手拿起咖啡灌入口中,此刻的他極需要濃烈的咖啡提神。
「哦!」听他這麼說,亞子倒也沒太大的反應。
母親死的早,她早提醒過父親,要是身旁有哪個不錯的好女人,她並不反對多一個後母,儘管她身上僅有一半日本血統,但因為出生到現
在都在日本生活,對父親的故鄉台灣卻是陌生不已,也從沒打算回去,所以如果父親再娶個日本老婆,她真的是不反對。
也許是她早熟吧!一般孩子最不希望的,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在父親心中被某個陌生女人佔去位置,但她從來不這麼想,反而十分鼓勵父
親多認識些異性。
失去妻子的父親,為了照顧養活她已經夠辛苦了,所以在他有生之年,她希望有個女人能陪在父親身旁。
喝完咖啡,黑司翼發現自己仍愛睏的頭昏欲裂,他十分渴望能再一次躺回到床上,卻又不忍將她一個小小女孩丟在客廳。
「我看我還是幫妳打個電話給妳父親好了。」這樣他才能趕快閃人。
「不用了啦!」亞子出聲阻止他的提議。
反正她人已經回到家了,就沒必要再讓父親趕忙跑回來。
「黑先生,我想你一定還很累,你不用管我了,我坐在這等爸爸回來,順便把行李整理好。」亞子站起身,為自己方才驚慌失措的情緒道
歉。
「黑先生?」皺著眉,黑司翼神情有些怪異。
「別叫我先生,以後大家還要住在一塊,叫先生多奇怪。」
「那要叫什麼?」
他想了一下。「叫大哥吧!司翼大哥。」
「不要。」亞子也皺眉了。
這個男人怎麼看都覺得他十分年輕,就她判斷,黑司翼不過大她兩三歲而已,叫大哥多劃不來。
「不要?我年紀可是比妳大上快一輪,難不成妳想要我叫妳一聲大姐?」黑司翼疑惑的盯著亞子,發現她臉上那抹質疑的神情,不覺有點
好笑。
「一輪?怎麼可能。」亞子半點也不相信他的話。
「我二十八歲,妳多大?十五還是十六?」
「我二十歲了。」亞子氣嘟嘟的瞪著他,感覺自己被小看了。
「二十?妳二十歲?」黑司翼斜視冷瞧她,打從心底不相信她的年紀。
這小女人身高不足一百六十公分,身形嬌小、臉蛋稚氣,那雙純淨般的銅鈴大眼正訴說著她的單純天真,尚未接觸社會大染缸的洗禮。
她要嘛不是被父親保護的很好,就是不曾接觸世面。
「當然。」
黑司翼打量著亞子,愈是看她,臉上的笑容愈是怪異。
被看得不自在,亞子刻意選擇忽略。
她清清喉站起身。「那我先回我房間了,我必須整理整理帶回來的行李。」
「等一下。」黑司翼又听見她話中的語病。
「房間?」她真打算繼續住在這?也許他該建議老闆讓女兒在外頭租屋比較好,畢竟這間房子有不少員工自由出入,或者……他該搬出去
了。
「對啊!這裡是我家,我的房間就在你的隔壁,難道你不知道?」亞子指著父親臥室旁的另一個房門。
雖然她為了讀書離開家,卻不代表她從此不會再回來。
「如果你打算繼續睡回籠覺,請自便,我會盡量小聲不吵醒你,順便等爸爸回來。」亞子扛起行李,吃力地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黑司翼不著痕跡打量亞子的身影,當她伸手打開房門時,他嘴角浮現詭異的笑容。
幾秒後,走進臥房的女人發出尖叫聲,跟著又沖出來。
「裡面、裡面……」裡面怎麼一堆男人的衣服。
「那裡是我睡的地方。」今早他之所以睡在老闆的房內,是下班時太累,迷迷 走錯房間造成的。
「你睡的?那我呢?」這男人竟然睡在她的房內。
「我看還是等老闆回來吧!」這間屋子裡,只有兩間臥房,但他們卻有三個人,看來他是得搬離這了。
反正他現在也有能力自己租屋了。
在「絕色club」做了四年,他有不少存款,已不再是過去那個只能流落街頭的窮小子。
「你睡我的床……」
也就是說,她的房間被人霸佔了,那她怎麼辦?
黑司翼打個哈欠,抬手伸了伸懶腰。「妳還是坐在這裡看看電視等妳老爸回來再說,我先進去睡了。」
「啊?」
亞子不敢置地看他走進她的房間。
他留下她,還進她的房,那她……
無奈地坐回沙發上,她發呆盯著前方動也不動。
那她現在要做什麼事呢?
兩個小時後,亞子的父親匆匆忙忙的回來了。
從外表看來,亞子的父親非常年輕,身高一百八,大概只有四十歲,臉蛋看來仍像個大男孩。
而亞子白皙的肌膚,明亮的大眼,看來是遺傳自他。
當他一發現女兒正坐在家中沙發上,不禁鬆了一口氣。
他沒有忘記亞子畢業典禮,而是車子開到一半突然故障,倒致人無法到達,而車也進了修理場。
父親回來後,一切的問題全解決了,亞子奪回自己臥房的所有權,黑司翼也決定在一個月內搬離,這其間,亞子的父親將住在其它地方…
…他的女人家中。
♀♀♀
來到父親所擁有的男公關酒店,亞子只能以驚訝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華麗的裝演,高級的擺設,在這工作的清一色全是美形男。
她是曾听同學們提過男公關酒店,父親打算開一間為女人服務的酒店,她也不曾作出任何反對,但親眼為見和腦中想像果然還是有所差異。
一間一間開放式包廂,男人和女人聊天喝酒算正常行為,但是……當妳發現他們可以毫不在乎的擁抱擁吻,這就超乎她所能理解的範圍了。
「為什麼他們能和不認識的人又親又抱?」亞子跟在父親的身後不解地問。
「為什麼?」女兒的話讓上官一樹感到不解。
「是啊!他們明明不認識,怎麼可以這麼自然地……呃!我是說,他們為什麼可以這麼大方的吃別人的口水。」這樣看起來有點噁心。
亞子一臉的怪異和不自在,她從來沒來過這種環境,第一次接觸還真的很不習慣。
「因為這是工作,替女人服務,讓她們感到快樂、自在和輕鬆,這本來就是男公關該做的事。」上官一樹一臉的理所當然,從不感到有多
麼奇怪。
「服務?包含吃她們的唇、咬她們的脖子、伸手模人家的胸脯……我了解了。」這種服務還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雖然了解,但無法理解。
這種事,對她這天才而言,還真是令人費解。
上官一樹回頭疑惑的打量女兒。
「干、干麼這樣看我?」
亞子不自在的低下頭,還以為自己身上有什麼不對勁。
今天的她,應父親百般要求,難得穿上一件無袖細肩帶的粉色小禮服。
長及地的雪紡紗貼身小禮服,讓她十分不習慣,尤其是她喜歡一件T恤,一件牛仔褲的簡單打扮,現在穿成這樣,感覺有點暴露。
「女兒,妳……活了這麼久,該不會沒交過男朋友吧!」
「啊?」亞子瞪了好大一雙眼,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這、這有什麼奇怪的。」
「當然奇怪。」上官一樹毫不遲疑的點點頭。「妳媽十六歲就和我交往,十八歲就生下妳了,可是妳現在都二十歲了,卻沒有半點經驗…
…」
「那、那又如何?我一點也不想交男朋友,而且每天讀的書就夠多了,哪來的時間交男朋友。」上官亞子說的理直氣壯,不點也不覺得有
什麼好奇怪的。
再說……每次看到同學為情所困,整日哭哭啼啼有什麼好,快樂只是一時,難過也會接腫而來,與其這樣,她干麼費心和男人交往,倒不
如一個人自在多了。
上官一樹仍盯著女兒瞧。
「爸,別看了啦!作人家父親的還說自己的女兒奇怪,這不是更奇怪嗎?」亞子對父親揮擇手,目光四處游移。
「咦!爸,那個男人要和女人去哪?」亞子發現店裡的男公關和一名年約三十歲的女人一同離開。
上官一樹靜不吭聲。
「爸?」
「我看妳還是別知道的好。」
「為什麼?」亞子皺皺眉鎖。父親愈是不說,她就愈想知道。
「光接吻這種事妳都無法理解了,接下來的事妳更無法接受。」他這女兒啊!沒想到比他這做父親還要古板。
亞子氣嘟嘟的咬著唇,她來這為的是了解父親的工作,但現在怎麼有一種自己被人小看的感覺。
「到底是什麼啦?」
「黑司翼來了。」一旁女人興奮的大叫聲吸引了亞子的注意力。
黑司翼?
住在家中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