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後,歷經十幾次的打劫、听膩十幾次同樣使人厭煩的台詞後,東方天一行人終于平平安安、順順利利進入柳家莊的勢力範圍。
樂天抬頭眺望著遠處,對那一排前來迎接的人作出一個夸張的鬼臉,然後偷偷瞄了瞄站在他身旁的東方天,又在心里嘀咕了。
東方天顯然是樂天心里的蛆,一有什麼念頭便蠕動起來到處竄爬,然後啃蝕掉那些好笑的思緒。
「你又在月復誹我什麼?」
樂天見小動作被拆穿,吐了吐舌頭。
「沒,樂天只是在想主子好大的面子,比天皇老子還要大呢!」
東方天斜他一眼,冷笑︰「樂天是在嘲諷我嗎?看也知道對方是沖著龍天的面子來的,與我何干?」
樂天眨眨眼,道︰「怎會無關?咱們東方鏢局可是替龍天送鏢來著,這鏢物重要到讓他們派出大陣仗來迎接我們也不無道理呀!」
「……就為了一個里頭不知是否真有物品的小盒子?」
「龍公子說了,里頭真的有東西。」
「哼!誰知他是打著什麼鬼主意!」
「喔,這叫‘心懷鬼胎’,不過龍天可不是女人……」
「你最好給我閉嘴!」一看樂天又要說出什麼令他恨得牙癢癢的話,東方天先發制人早一步警告樂天,成功讓樂天閉上那張吐不出象牙的嘴,兀自發悶。
重得寧靜的東方天將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些,然後將視線重新投向柳家莊的莊主柳眠,與龍天。
龍天的眉頭自知皓然之墓後便沒松開過,一日比之一日的凝重、憂郁,深深刻烙在那緊蹙得能挾死一只蒼蠅的地方,可如此的他,看來更令人覺得別有一種惑人魅力。
——樂天倒是覺得,如果真有一只特大號的蒼蠅正好挾死在他的眉間,會讓他更為好看一些。
「諸位遠道而來,寒舍已備好洗塵宴,請隨在下來。」柳眠是一介斯文人,長得也俊俏,此時謙謙有禮的抱拳施禮,更讓人覺得他風度翩翩。
龍天沉默頷首,抬步跟隨柳眠走了。
樂天驀地呵笑一聲,引來東方天的注意。
「笑什麼?」
「往前走,處處陷阱;往後退,天羅地網。」
「……那你倒是走不走?」
「主子認為呢?」
樂天笑得燦爛,東方天卻看得揪心。伸手將人緊緊擁入懷,「你只能往前走。」
樂天微微搖了搖頭,「就算進退不得,我仍是可以選擇逗留原地。並非所有的事都是二選一,我還能有第三種選擇。」
東方天笑了笑,沒有在意樂天的話。
他知道樂天會與他一同往前走。
***
洗塵宴,不如說是鴻門宴來得恰當。樂天打從心底這麼想。
滿滿的酒菜擺在桌上,菜色的確精美,不過在看見柳眠眼中銳芒盡閃,死盯著小盒子的目光像狼狗見了肉後,樂天有股沖動想拉著東方天往外跑,有多遠跑多遠!可當他一握上東方天的手腕時,從掌心傳來的寒涼讓樂天驚地睜大雙眸,一顆心跌到谷底。
「嗯?怎麼了?」東方天懶洋洋地睨著他,顯然對那盒子沒有多大的興趣,獨自支首抿酒。
「你……」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樂天便再也說不下去,只是阻了那持杯的手,然後以自己的雙手覆著東方天的大手不斷摩挲,企圖提供一些熱度。
東方天暖了心,斜斜倒在樂天身上,寒涼的氣息噴上他的頸項,呢喃︰「你對我真好……」
樂天失笑,笑容里帶著苦惱。
「為什麼你會沒注意到?」
「……不知道……」
「不知道?」樂天轉頭看著東方天光芒奪人的黑瞳,皺眉,手中摩擦的動作放得柔了些。
東方天望進樂天的眼中,滿意地在那有如星光流轉的瞳中找到自己的身影,呵笑一聲,有著自嘲︰「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的一顆心都懸在你身上了……」
樂天眨眨眼,「……瞧你說得,好似我是懸掛在你這只面前的一塊肉!」
「不是嗎?雖然你在我身邊,如此近的距離,我卻不時覺得你快要從我眼前消失般……那種感覺只能讓我不停追趕、想盡辦法留住你的目光,然後阻下你的腳步,留下你的心與你的人。」
「……」樂天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我不是皓然。」
東方天露齒笑著︰「我知道呀!你便是你,與皓然又有何干?」表情一轉,帶著邪佞,「你可沒皓然那樣的好風情!」
一听,樂天鼓頰嘟嚷︰「皓然是當年的天下風流人物,樂天是鄉下人,比不上是自然的,主子有必要這樣打擊樂天的心嗎?樂天好傷心呢!」
「……皓然雖好,可陪在我身邊的卻是樂天,這一點我很明了。樂天可不要吃醋了。」
樂天雙頰一紅,「誰……誰吃醋了!沒有!」
如此反駁的當下,東方天的臉上閃過一絲痛苦的表情,樂天一見,眼神一沉,忙向柳眠與龍天道︰「我家主子身體不適,請柳公子與龍公子慢用,容小人與主子先行告退。」
正要站起,龍天一個陰霾的眼神拋來,低啞的嗓音劃過樂天的心坎,可惜的是樂天再也不會痛了。
「你們不想看看盒子里的東西?」龍天如是說。
「樂天一介俗人,沒有太多的好奇心。現下是主子重要,區區一個小盒子有什麼好看。」從龍天那銳利的眼中帶著些微留戀與憂傷,樂天幾乎可以猜出盒里裝的是什麼東西了。
「你不想看,東方公子想必很好奇。」柳眠笑道。
樂天撇了撇嘴,心道︰你這俊秀豐姿何必來擾亂這池春水?皓然與龍天、東方天的事又關你屁事?乖乖做你的柳家莊當家不好嗎?非要唯恐天下不亂!
「區區樂天也算是主子的貼身僕役,主子身體不適便由樂天說了算。東方家還沒有一個人能違逆我為主子的好。」
「可惜了樂天,這里是柳家莊,並非東方家。」
樂天眯了眯眼,抿抿唇,對柳眠非要逼他們退無可退心生不悅,心中掂量了下,又看了看東方天面無表情,身上傳來的重量卻逐漸加重,于是鼓起勇氣道︰「柳公子下了什麼手段,與龍公子狼狽為奸,樂天是知道的,要我們留下看戲也行,將解藥交出來即可!」
柳眠的笑容一僵,「你在說什麼?」
樂天眉一挑,「那些打劫的下三流角色,難道不是柳公子與龍公子下好了餌後雇來的?他們身上涂的藥粉無色無味,只要稍一輕忽,與之接觸便會毒攻入體吧?
「龍公子雖一路與我家主子一起擊退敵人,但他可是有備而來,被毒的反倒只剩下我家主子了。難道事情的真相不是如此?」
「你這小樂天心思伶俐,但東方天堪稱高手,區區毒藥又能奈他何?我柳眠豈會如此愚蠢,下此手段引來猜忌?」
「若有龍公子與之一起作戲便不同。」
龍天一听,黑著臉,狠狠瞪著樂天,卻一言不發。
東方天此刻卻忽然笑了,抬手輕輕踫踫樂天的臉頰,「樂天好聰明,不過他們下毒的手段的確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你猜猜,一個人若已中了毒,最忌諱的是什麼?」
樂天呆了一呆,眼楮睜得老大。
「……難道……」霍然明白過來的樂天,臉色慘白地瞪著桌上那只盒子。
「不錯。為了讓我提氣動武,車輪戰是最好的方法了。而毒,早在我們見到龍天的第一天便下了!那只盒子要我隨身帶著便是這個用意是吧?慢性毒藥……真虧你想得出來啊,龍天。」
「……否則你以為我會將皓然的遺物交給你?別妄想了!」龍天咬牙切齒,灼灼的目光卻是直盯著樂天不放。「我不管你們在作什麼戲,要解毒就把樂天交出來!我要問出皓然的下落!」
「我說過了皓然已死,他的墓你也看過了!」樂天大聲反駁。
「你說謊!那個墓里根本什麼也沒有!」低吼,忿怒。龍天忿怒皓然竟用如此小手段耍詐,弄個衣冠冢就以為能騙得了他嗎?痴人說夢!
他龍天要的東西沒有弄不到手的!就連皓然,他也不準他輕易逃開!
聞言,樂天的臉色更白,唇瓣顫抖帶著惶恐。
「你……你居然真去撬開皓然的墓……你還是不是人啊!」
「我不是人?我若不是人,當初便不會讓皓然離開!我若不是人,便是打斷他的手腳才能讓他留下,我早就做了!」龍天大怒指責,「是皓然!是他的錯!為何離開偏要留下這樣的東西,來提醒我所做過的事!」
「你!」樂天又怒又急,想不到龍天竟然將所有的錯都推到皓然身上。那麼當年皓然的萬般忍讓與等待又是為了什麼?那樣的愛戀豈不顯得太愚蠢了?
這樣的男人有什麼值得皓然去愛的?太笨了!真是笨死了!
龍天一把抓起小盒子,指間幾個輕彈,盒子「喀」的應聲打開,赫然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流星鞭!」柳眠驚呼。
東方天摟緊了樂天,眼中閃過悲傷。
樂天白著臉動彈不得,身子僵硬得如死蟲,只能愣愣地死盯著那閃閃發光的物體看。
流星鞭,鞭身黑亮,如夜中流星。名列江湖武器排行榜第三名,名動天下,是多年前皓然公子的貼身武器。曾打敗天下敵手三千人,與當時的龍天、東方天均是三戰二勝,一度位居武林榜第一位。
它的傳說如同皓然,隨著主子的逝去,輝煌的功跡在江湖上一閃而逝,不復再見。
「這、這是什麼鞭?」樂天慌張茫然失措地向東方天求助,「誰的鞭有這麼長?」
樂天的嘴里果然吐不出象牙。
此言一出,眾人的臉色青青黑黑,活像被人用力毆打過一般,萬分精采。
東方天一口氣梗在胸口,欲吐吐不出,憋得要悶死,腦袋里頓時除了「將樂天的嘴巴縫上然後埋在地下,免得他的那張嘴又來為害世人」的念頭外,身體卻提不起一點力氣將之付諸實行,實在連開口罵他的力氣也沒了。
眾人的反應樂天看在眼里只覺疑惑,指著那流星鞭又道︰「怎麼?難道你們都不知道?那為何要將它拿出來現寶?」出口之言真是氣死人不償命。
「樂天,你當真不知流星鞭是誰所擁有?」
龍天低吼,一副惡狠狠要將樂天拆骨剝皮的模樣,讓樂天瞧了渾身顫抖,怯懦地說︰「我……我真的不知道誰的鞭……會這麼……」
樂天說著,反倒是自個兒先紅了臉,顯然想歪了。
東方天不再理會他,讓他瘋去,最好氣死姓柳的與姓龍的小人,自己則是悄悄點了幾個穴位,試圖讓毒素流得慢些。
此時柳眠卻是冷冷笑了︰「樂天,你心里有鬼!誰都知道世上唯一擁有流星鞭的人是皓然公子,從往昔至今,人人口耳相傳,皓然公子如何以一身精湛的鞭藝稱冠江湖。而你居然不知,且試圖將話題牽引到一旁去,不是心虛有鬼又是什麼?這不證明了你確實與皓然有所牽系!」
說到這一點,樂天可真理直氣壯了。
「樂天是鄉下人,不知江湖事,不識這鞭也是理所當然的。」
「哼!強詞奪理!」
「無論如何,請將解藥交出。柳莊主是商場上的巨擘,龍公子也堪稱江湖上的一代高手,用此手段真是太陰險太小人了。有種讓我家主子解了毒,正正當當與你們一較高下!」
「笑話!只要東方天一死,東方家一滅,人不知鬼不覺,有誰會說我柳家不是正正當當擊敗東方天的?」
「柳眠你果真奸詐!」
「廢話少說。來人!」柳眠大聲一呼,早已埋伏好的柳家護衛一聲不響地蹦出,隨著他一聲「將人給我拿下!押到地牢里去!」不會武的樂天與早已毒發無力的東方天,被他們像拖著尸體般拖離。
樂天焦急,慌亂的眼神于不經意中望向龍天,心急之下月兌口︰「龍天你難道擔得起這種不光明的污名?」
只見龍天目光灼灼,緊緊抿唇瞪著樂天,一言不發地目送他們狼狽地被拖離。
樂天心死,咬牙切齒——好你個卑鄙的龍天,算我看錯你了!不,應該說早已錯看了!
「樂天……」東方天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略帶沙啞與虛軟,「你應當高興與我共死的啊……呵呵。」
樂天回頭瞪了東方天一眼,氣他此時還有心情說笑,對龍天忿然的情緒壓至心底蔓延開來。
「我才不想跟死共死呢!」有些埋怨,有些無奈。
***
陰森幽暗的空間,只有兩個人的呼吸回響,一人略急一人略慢。
地牢濕悶,一般人且在此多待一會兒都覺不適,何況刻下多了個傷員?
樂天心焦如焚卻一籌莫展,目不轉楮地盯著東方天打坐,試圖強力運氣來逼毒出體。然一個時辰過了,東方天仍是面色青黑,毒氣一直在蔓延,沒有緩下。
那毒是龍天所下,而他與東方天都不是大夫,當然是龍天才知道用了什麼毒藥與如何才能解毒。因此就算樂天心急也無事于補——除非他肯供出皓然的下落。
樂天咬了咬唇,深深看了緊閉雙眼的東方天一眼後,低眉垂首,長長地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不過是一個人的下落,說著不過動嘴皮子,有何難的?
于是樂天重新抬頭後便是往牢門邊移動,但才一動,東方天便倏地睜開雙眼,眸光如火地瞪著他,慘白的唇瓣吐出凌厲的字語︰「該死的不要去!」
「可是主子……」樂天為難,他是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東方天死在他面前。
「你去了我就打斷你的腿!」
樂天可委屈了。
「可是樂天是為了主子好……毒再不解會死人的!」
「我寧願死了也不要落在龍天那小人手里。再說,你真要跟龍天那小子說皓然的下落嗎?我與你一樣,不想再見到皓然為他痛苦、為他所逼!無論現今他在何處,我想那都是他所選擇的道路,別再去干擾他了!」
樂天扁了扁嘴,「騙騙他好換解藥嘛!龍天既然想知道,我隨口一個地名他還要費時間與力氣去找呢!先把解藥騙到手,我們也才好想辦法離開嘛!」
他頓了頓,「主子也真是的……既然知道龍天心懷不軌,為何當初那麼干脆地接下這趟鏢行呢?龍天想做什麼是他的事,主子又何必要蹚這渾水?」
「……誰叫我早在見到皓然的第一眼時就無法自拔……」東方天收回目光,又徑自閉眼調息,蒼白的唇喃喃自語。
樂天听得不清楚,但也明白東方天臉上一閃而過痛苦又懊悔的神情,只苦笑了下,然後巴著牢門望著外頭幽暗的燈火,等待某人的身影自灰暗的那頭出現……
夜半,地牢里的濕氣更重了,又濕又寒,讓樂天不由打了一個接著一個的顫。
搓著自己的雙手,樂天無奈地瞧著四周的岩壁,有些地方已經滲出一點水漬來了,難怪他會覺得冷。
這地牢真不是人待的!分明是盛夏,怎麼這地方就是見鬼的冷?該死的龍天與柳眠,到底還要將他們關在這里多久?
樂天滿肚子火,可這鬼地方除了他與東方天二人之外,便沒有其它人了,連個守門的也沒有,彷佛篤定他們二人在此插翅也難飛似的。因此就算樂天想找荏,也找不到人來陪他一起瘋。
他本以為龍天會來的——為了皓然公子的消息。然而,樂天有些事情還是估算錯了……龍天不僅沒來,就連他們的晚餐也沒差人送來,這是要活生生餓死他們嗎?難道龍天不想知道皓然的下落了?
樂天不禁恨得磨牙。龍天不來,此處又無人,便是他大呼著皓然現今身在何方,也沒有人理會!
但這些都不打緊——要緊的是東方天的毒絕不能再拖了!
樂天恨恨瞪了幽暗的地牢入口一眼,隨即回到東方天的身邊,將也同樣冷得發抖的大男人抱入懷里,心焦問道︰「你覺得怎麼樣了?這樣還冷嗎?」
東方天已經有些迷糊,樂天心知他的功力已流失到只剩平日的三分之一,偏偏這種地方加劇了東方天身子的負擔,怕只怕等會兒會發起高燒,毒素一旦無法被剩余的功力抑制住,東方天可是會死的。
相對于樂天的焦急與憂慮,東方天卻顯得輕松許多,只是一張俊臉死白,活像個死尸。樂天不忍,卻也無法移開眼楮直瞧懷里的東方天。
「真可笑!難道你這一代高手,要被人毒死兼病死在這里?」樂天悶悶地道,將東方天的身子摟得更緊,就像一個小孩子抱著心愛的大布女圭女圭,死也不放手的模樣。
東方天倒是笑了,聲音已經低啞地幾乎說不出話來,似乎有著什麼硬塊堵住他的喉嚨一般。
「我死了你也會死。這地方可足夠冷死一個人。」
「樂天說過了,樂天不想跟主子死一塊兒!」
「哦?」氣虛的男人挑眉,「那你想跟誰死一塊兒?」
樂天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樂天還不想死!」
聞言,東方天笑得開心,「真可惜……我還想跟樂天葬在同一個墓穴里呢!生既不能同時,那麼死——」話說一半,驀地變了臉色,嘔出一大口黑血!
「主子!」
「……唉唉,樂天你的眼楮好紅……有沙子跑進去了嗎?」任由對方為他拭去唇邊的血跡,東方天眸光溫暖地瞅著樂天,嘻笑的面容轉為似水溫柔。
「……主子說什麼渾話……這地方哪來的沙子……」
「那你為何眼眶泛紅?」
「主子不要明知故問!」樂天有點惱羞成怒了。
「我說過了……我死你也會死……」
「樂天也說過了……樂天還不想死……」
「所以基于生同裘死同穴這個美好的願望,既然你不想死,那麼我也不會死……」
樂天怔然,然後便是哭笑不得︰「主子的安慰有些技拙呢……」
「……那麼你可被安慰了?」
「……」
樂天靜靜地望著東方天,東方天也但笑不語的望著他,兩人之間的目光傳遞,是感動、是溫情。樂天與之對望一會兒,便是一聲長嘆,開始動手解起東方天的衣裳來。
「……這麼心急?在這種地方你也要嗎?」色性不改的東方天,到臨死關頭還是一樣婬言浪語。
樂天又好氣又好笑,萬般無奈,手邊的動作也沒見停下,直道︰「若主子想冷死的話,樂天非常樂見其成。」
「呵呵……這麼個死法有些可笑呢……我們換一個如何?例如有句話說的好︰‘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我們倒不如一起試試?」
樂天瞪了他一眼,「樂天可不是牡丹花!」
「不是牡丹花也無妨,只要是你,什麼花都行。」
這話說來下流,但是樂天知道其中藏著東方天的情意。
——「只要是你」,這是一句太過美麗的語言。
樂天鼻子熱熱的,「好了,抱著我。」
扯開東方天最後一件里衣,樂天也打開自己的衣襟露出一大片光滑的胸膛,將東方天擁入懷中抱著,分享彼此的體溫。
「……嘖嘖,這豈不是變成我東方天對樂天投懷送抱了?」嘴上這麼說著的同時,東方天卻也沒見絲毫赧意地偎入樂天的懷里。
「這樣不好嗎?樂天倒是覺得挺好的。」人一入懷,樂天的心冷了些許,這時他才知東方天的體溫已經比周圍的岩壁溫度還要低,簡直就像是……一具尸體的溫度!
微微皺眉,這毒拖得太久,只怕現已逼入心脈。可恨的龍天到底來不來?樂天恨得幾乎咬碎一口皓齒!
將兩人用著自己的衣衫團團包起,肌膚相貼,沒有一絲一毫的空隙,顫抖不再,雖仍有寒意,但已不如方才的難受。
「呵呵……咳……樂天……生得平凡……為何我……」
雖感覺溫暖,但毒素再也克制不住地在體內流竄,東方天此時已連說話的力氣都喪失了,他甚至可以感覺有一種麻痹般的感覺自指尖開始蔓延,隱隱約約的刨骨寒痛自胸口深處竄起,顯有燎原之勢。
漸漸地,有股睡意襲上,東方天的雙眸半垂,他知道自己要熬過可能非常困難,除非有人出現來放他們出去,否則他或許連今晚都熬不過了……
「別睡。睡了會要命的。」樂天提醒著,抱著低溫身子的雙手用力搓著,希望能制造出一點點的熱度來溫熱兩人的身子。
一听,東方天咬破下唇,疼痛讓他勉強睜大雙眼,可他卻是覺得自己的身子在飄浮……
「堂堂高手死在這種地方很落魄的,主子希望自己的一世英名盡毀,而且是毀在那兩個小人的手里?」樂天小心地抹去東方天唇上的血珠,覺得自己的眼眶莫名熱了。
東方天擠出苦笑,無法言語。
「……這樣吧,樂天給主子說個故事,听著故事應該不會睡著吧?」
東方天靜靜看著他,柔和的眼神裝進了笑得像哭的樂天,不點頭也不搖頭。
「我……就給主子說一個江湖人物的故事吧……
「……皓然……皓然公子的事跡,主子應該喜歡听吧?」
早听過不下幾百遍、幾千遍,但東方天仍是點了頭。
樂天一向出人意料,也許……他所知道的皓然與眾人所知道的皓然並不一樣……
可最主要的,他不想見到樂天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