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me,這個月的帳全在這里了。」
我收起手里的遙控器,要笑不笑地斜睨一本正經的經理。
「一瑪,你畢恭畢敬的態度讓我受寵若驚。看來你是不準備原諒我小小的錯誤了?」
一瑪沉默,采取消極抵抗不合作態度。她已經十天不肯和我說話了,除了公事上必要的接觸,她對我不理不睬,當我空氣,視我為無物。
「一瑪,這里畢竟是娛樂場所,客人難免良莠不齊。」我嘆息。「吳良幸模你的是很讓人惡心,但與客人翻臉起正面沖突是不明智的。」
「是,你只會多加收他百分之百的服務費!」一瑪一臉忿忿地瞪視我。「你應該一腳把他踹出去!而不是笑眯眯替我道歉,我又不是出來賣的小姐。」
「是是,下次我定當挺身而出,代你大打出手好不好?」我扯動唇角。「再說,听聞吳良幸當晚被一群黑衣大漢揍得半死,至今還未痊愈,你可以消氣了罷?」
「哼,你還想有下一次?下次我直接剁了那只豬!」一瑪太妹本色畢露。「不必那群來路不名的黑衣人動手,我自己就料理了他!」
「一瑪!」我啼笑皆非地白了她一眼。
「要我原諒你也不難。」一瑪媚眼一飛,笑得可惡,分明老早有了算計。
「唉,說罷。你想怎麼樣?」也真有我這樣的老板,要看員工的臉色,巴在下屬的身後請她高抬貴手不要繼續冷戰。少了一瑪柔媚嗓音里吐出來的辛辣話語,人生頓時黯淡不少。無趣呀!
「這可是Time姐你自己許了的,不要事後向其他人說我敲詐你。」真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不敢不敢。」我站起身,摟住一瑪的肩。「說罷。」
「尼娜-里奇的全套彩妝,雅詩藍黛的香氛,SK——II的面膜,拉爾夫-勞倫的晚裝。」一瑪獅子大開口,全無敲竹杠的愧色。
「好。」我爽快答應。「還有,記得提醒我下次切莫出頭為你解決和客人之間的糾紛,你自己頂。」
「別忘了把帳看完,下班後別想一個人溜!」一瑪一扭,離開頂樓。
我搖頭失笑。五年前撿到一瑪,彼時她還只是個落魄的街頭小太妹。一轉眼,五年時間也已經過去,她已經褪去一身惡習,變得成熟美麗嫵媚,成為我的得力助手。但,有時候仍不免流露江湖味。我不希望她因為身處這一行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然而,終歸還是有會踫上象吳良幸這樣下流客人的時候。好在,他只是底樓酒吧的普通客人,還不是會員,沒資格上到樓上的俱樂部消遣,踫面的機會已經大大減少。
也不曉得是一瑪倒霉還是吳良幸不走運,偏偏選在我和一瑪一同巡視業務的當口,不長狗眼的吳良幸模了美艷的一瑪一把。
本來吳良幸還申請俱樂部會員資格,這一模,他是徹底喪失升到二樓亞洲時間的機會了,還被潑辣的一瑪狠狠扇了一個耳刮子,當眾給他難堪,叫他下不來台。
吳良幸那一晚的霉運還沒有走到盡頭,我這個老板畢竟要考慮場合,是以不得不代替一瑪向臉上印著五爪印的色鬼道歉,但暗地交代帳台將吳良幸的消費額加收百分之百的服務費。之後,在出了謀殺時間之後,他又被一群黑衣大漢一頓毒打,至今仍躺在醫院里,不能動彈。
我懷疑是不是因為他在謀殺時間里鬧事所致。
謀殺時間在開業初期,也有不開眼的小混混上門惹是生非,一瑪是時以一敵五,氣勢如虹,讓我長了見識。後來金銀聞訊,召集一群背景頗神秘的人物來撐場面,一周之後,大小混混絕跡江湖,再沒人敢到謀殺時間攪惹是非。客人們多數知道謀殺時間是正當娛樂場所,也很自覺地不把是非帶進來。但我一直認為金銀派了人在店里當眼線,一有風吹草動便派人來解決,完全不用我出面干涉。
唉,不想了。我是這麼的勞碌,還要看帳,真想甩手不理俗務,可是,閑下來會被父親叫回家去訓話,要我接掌家業。想到那一大堆家業就頭疼萬分,寧可躲在謀殺時間里當個小老板。哎,難為有錢人啊。
一邊自怨自憐,我一邊埋頭看帳,腦子里天馬行空地亂想,也許該把帳務全權交給一瑪,我只要負責頂著老板的頭餃,在謀殺時間里混日子就行了。可惜,一瑪越來越目無我這個當上司的尊長,她再也不是我的小可愛了。
「Time,歐洲時間羅馬廳的客人指名要見你。」耳機里傳來俱樂部四樓領班的聲音。
「什麼事?」我皺眉。什麼客人這樣大牌,要我親自出馬?
「客人不肯說,他要與你面談。」領班李歐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通知金少?」
通知金銀?我笑,通知他等于召告天下,我Time又要他來撐腰。
「不用,你告訴我,他的會員號碼。」模出遙控器,我把監控器的畫面調出放大。
「VIP007。」李歐報上號碼。
007?我狐疑地盯著屏幕上背向鏡頭的男子。
我記得VIP007號會員的資料,因為007這個號碼實在是夠特殊。VIP會員是最高級別的會員,可以進出各個時間,這個007號是JT集團老總裁的長孫,一向是個溫文有禮型的人物,怎麼今日執意要我現身?我和他從來沒有正面接觸過,也罷,去見識一下罷。
「告訴客人,我馬上到。」我通知領班李歐,反正在自家地盤上,不怕他耍狠使蠻。
走進專用電梯,我抵達底樓,再換乘客用電梯。倚在電梯里,我打量鏡中的自己,五英尺九英寸身高,平板修長的身材,實在稱不上是個美麗的女子,幸好,還有一副堪稱精明的頭腦,不然,除開有錢外,真的也就沒什麼優點了。
一瑪總是笑我說︰「Time,你除了有時間外,就只有錢了。一肚子壞水,既不賢淑,又不善良,真不曉得將來哪個倒霉鬼會娶到你。」
我不否認,賢良淑德這些溫柔女性的優秀品性,我是一樣也沒有的。不然怎麼在這三教九流充斥之地當老板?好人讓給有資格的人去當就好。我不介意自己身上貼著「惡人」的標簽。電影小說里我最欣賞壞得有格調的奸角。
電梯停在了四樓,我走了出去,踏進歐洲時間。環視一下歐式裝潢的空間,嗯,一樣的賞心悅目。經過我身邊的侍者笑著朝我點頭,看上去全都是青春耀眼,使我心情大好。
李歐迎上來。「Time。」
「沒事,你告訴一瑪,要她五分鐘後來羅馬廳找我。」我吩咐李歐,免得一瑪去頂樓沒看到我,以為我臨陣月兌逃,又發脾氣和我冷戰,我可吃不消,怕了那姑女乃女乃。
李歐餃命而去,我則步至羅馬廳的門口,舉手敲門。
「請進。」門內傳來低沉渾厚的聲音,十分具有威懾感。
推開門,我走進去。一室幽光,所有的服務小姐和侍者都被遣走了,氣氛頗森冷。男人背光而立,看不清他的長相。但,他很高,以我的身高,仍必須仰頭看他,這給我的心理造成小小的壓力。這個男人至少有六英尺三英寸高,一百多磅兩百磅的體重,這意味著,在體力上,我絕對不是他對手。
暗暗吸了一口氣,老板難為啊,再不耐煩應付這些令人動輒得咎的貴客,也要堆起一臉誠懇的笑容迎人,真正不是人干的。才想要開口,007先生已經搶先發言。
「Time姐好大的架子。」口氣不慍不火,但語意卻極其諷刺。
「呵呵。」我笑兩聲。「雖然只是小小一間俱樂部,不過仍有一堆爛帳要看。不好意思,怠慢了貴客。不知先生找我,有何貴干?」
面對來意不明的人,要客氣,是以即便對方來意不善,也不好當場立即撕破臉皮。斗狠斗勇不是我的風格,更沒有瑜亮情結。如果對手強過我,我今次便乖乖服輸,自認學藝不精,敗下陣來好好再練。一瑪說我這樣的人,一旦打起仗來,容易叛國投敵,因為捱不得餓,經不起打,兼且見錢眼開,見色心喜,動不動就伏低做小,典型的牆頭草。
我承認,除開有錢,我真的只是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
007先生不講話,沉默中。
怎麼,想營造壓抑氛圍打心理戰?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要莫測高深?我不反對,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VIP007號會員的身高是五英尺十英寸,體重到上個月時仍是一百四十七磅。」我有過耳不忘的本事,听過一遍就記得了。
「你倒對他的情況了如指掌。」他低沉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那,先生是不否認自己並非是不俱樂部的VIP007號會員嘍?」我求證。
「沒錯,而且,他恐怕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再光臨貴俱樂部了。恐怕沒法再給貴俱樂部增加業績了。」
「啊,是這樣。」我點頭,不理會他話里的含義。「要辦退會何必勞先生大駕,打個電話來就行了,俱樂部自然會將應退付的會員費轉帳。」
裝傻還不簡單。我才不會呆到去問為什麼的地步。
我听到捏拳的聲音。哦哦,有人發火了。
「我來,是想請Time姐管教好自己手下的小姐,不要讓她們影響客人的生活。」
這個男人話里話外都把謀殺時間貶成不值一提的娛樂場所,只差沒直說是婬窟了。
「呃,原來先生是不滿意小姐的服務質量啊,我會關照她們加以改進。」繼續裝傻,我話題一轉。「既然VIP007號會員準備退會了,那麼麻煩先生將他的會員卡交給我,我將會親自替他辦理退會手續。」
呵呵,你不肯開門見山,我便不動如山,不怕氣不死你。
「不必。」冷颼颼的聲音傳入我的耳膜。「不用這樣麻煩,這張會員卡從現在開始由我來使用。」
我在幽暗中翻白眼,自以為是、自大狂妄的沙文主義分子。沒罵他是豬是怕辱沒了豬格。
「先生,能否麻煩你先告知我你的貴姓高名?」
「冷天煬。」
冷-天-煬?我不以為我的听力出了問題。那麼,真的是他了?JT公司現任的首席執行官,VIP007號會員的叔叔——一個同齡的叔叔。此君花名在外,手腕極其強硬,這也是為什麼JT公司在數年間便執電子行業之牛耳的原因︰有一個精明強悍的船長。
「冷先生,不怕你見笑,這間俱樂部,是我的興趣所在。我希望可以為客人提供他們心靈上的享受空間。所以,這是一間選擇會員的俱樂部,所有會員都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審核,才得以被批準加入俱樂部的。掙錢固然重要,然我對客人的質素一樣不會降低要求,所有客人無一例外必須通過審核。是故,我恐怕不能為你一人而破例。」我修正自己的態度。對冷天煬這樣的人,裝瘋賣傻太過看不起他的智慧了;比強硬狠辣,我更不是他的對手。那麼,就讓我理智從容罷。
「是嗎?」他沉吟,半晌,他冷笑。「送上門來的生意你也往外推嗎?」
我正考慮要怎樣回答,羅馬廳的門被人推開,燈隨之亮了起來。
「Time,你玩什麼把戲?燈也不開!」一瑪口氣不善地走過來,完全無視于臉色陰沉的冷天煬。
我眨眨眼,適應突然而來的光亮,然後,我看清了冷天煬的長相。
我是個見慣風浪的人,也算是「閱」人無數,是以並不是一個以貌取人的女子,但,他,的確是有游戲人間的本錢。除了鑽石身價之外,他實在是英俊。面對他,女性很難不動心。除了,一瑪與我。
「Time,你的帳看完了嗎?」一瑪問。
「還沒。」我老實承認。沒有錯過他眼里一閃而過的愕然和訝異。
「那你還磨蹭什麼?想在這里躲懶?你也太小看我了。走,你今天不把帳看完,休想混過去,別忘了你欠我的!」她搬出潑女造型,一根青蔥玉指幾乎點上了我的鼻尖。
「是是是,小的這就回去看帳。」我將一瑪趕離羅馬廳,轉回身看向冷天煬,自嘲地笑。「讓你看笑話了。我的員工比我更積極工作,顯然我不算稱職。必須回去看帳了,抱歉,失陪。」
我起步走開,走了幾步,又停下提醒他。「VIP007號會員卡自即日起將會自動作廢,下次冷先生光臨,請到底樓謀殺時間消費。」
撂下話,也不理他的反應,徑自離開。
☆☆☆
回到頂樓,一瑪已經等在那里並且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
放大的監控器屏幕里,一臉陰騖的冷天煬形成一個定格。
「Time,你有沒有注意到他當時的眼神?他不相信!他不相信大名鼎鼎的Time會被一個員工吆喝,他不相信你真的對他無動于衷。天!這麼英俊的男人,可惜,氣勢太過逼人,看看倒也養眼,只是放在身邊就略顯不夠真實。」
是嗎?我不以為然地聳肩,管他的呢。
「哦,對了,VIP007號會員退會了,你下去的時候叫財務部把他剩余的會員費退付給他的銀行。」
「為什麼?」一瑪問,吃驚不已。
我看向她突然沉下來的臉色,不解。我這個老板都無所謂了,她做什麼這麼在意?
「誰知道?他的叔叔,就是剛才那個冷天煬來,說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來了。」
「是嗎?」一瑪低聲問,一掃先前笑意盎然的模樣。
慢著。是不是有什麼事,在我眼皮底下,不知不覺中發生,而我還被蒙在鼓里?那樣寥落的表情不應該出現在一瑪的臉上,至少不應該出現在如今的一瑪臉上。
「一瑪,你沒事瞞我?」我不想拿出當大姐的架子,可是必要的時候,用身份壓人還是很有效的。「不要想騙我,你知道如果讓我自己去查出來,結果會怎樣。所以,你最好老老實實告訴我。」
「Time,你為什麼到現在都不結婚?」
啊?怎麼突然間天外飛仙似地問這種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我毫不掩飾自己的錯愕。
「你有學歷,有家世,身材樣貌也不輸人,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人結婚,理應很容易呀。可是,五年來,我從沒見你和男人有私人性質的約會,更遑論戀愛了。」一瑪幽幽地問。「Time,是不是做我們這樣職業的女性,都很難找到真愛良人?」
我抓住了問題癥結之所在,小一瑪思春了。
「你戀愛了?」雖然嘴上這麼問,但心里已經有七、八分肯定了,只等當事人向我承認。
「唉……」一聲倩女幽魂似的嘆息,仿佛神魂不屬了。
「對方是俱樂部里有錢有勢的公子哥?」我小心推測,拜托千萬不是有婦之夫!
「……」沉默,等同于默認。
「JT的長孫,VIP007號會員?」我大膽猜測,小心求證。
「Time姐!」一瑪頓時垂下兩行清淚給我看,似演苦情戲,只差一聲哀啼。
天!怪不得冷天煬讓我管好自己手下的小姐,讓她們不要影響客人的生活,原來真的是意有所指,不是我小心眼敏感過度。只是我聯想得還不夠遠,根本就是自己手下的一員大將才對。
「你們來往有多久了?」我從不是封建大家長,一瑪也二十有二了,談情說愛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我也從來不以為門戶差距是無法逾越的藩籬。但,一瑪會受傷,或者說,她已經受傷。「你們交往到什麼程度?」
可別告訴我山盟海誓、山無稜天地合乃敢于君絕那一套。最沒保障就是這一種。
「我們在一起有半年了。他本想在下周他家舉行的宴會上,將我介紹給他的家人。」
「所以你敲我的竹杠,讓我給你買拉爾夫-勞倫的晚裝,恩?」我恍然大悟,壞小孩,嘴巴那麼緊。就因為嘴巴太嚴了,現在,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幾乎幫不上忙。
「Time,怎麼辦?」一瑪哀哀地問。「他突然退會……」
「辦?」我真想冷笑,只是——「你知不知道冷天煬是什麼人物?他可是冷公子的親叔叔,掌握著他生殺大權的人物。由他親自出面來通知我們冷大公子不會再出現,真是天大的面子!你也用不著想打電話和冷公子聯系了,想必是東窗事發,被冷家給關起來了。」
「那我該怎麼辦?」一瑪用手捂住月復部,神色淒迷。
我暗暗一驚,一瑪不會這麼糊涂罷?女孩子在生理上本已經吃虧,若果——
「你懷孕了?」我幾乎要咬牙切齒了。憑什麼要女人來承受最痛苦無助不堪的結局?我本以為自暗夜里救回了一瑪,沒想到,卻讓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被人給欺負了。只是,眼下不是發脾氣的時候。我鎮定地問︰「幾個月了?」
「三周。」一瑪淚眼婆娑地望向我,美艷成熟的氣息自她身上斂去,只有女孩子的荏弱,楚楚可憐,一副雨打梨花的情狀。
「你要不要留下這個孩子?就算冷家不承認。」只有往最壞處打算了。我不以為該留下這個孩子,但,如果一瑪執意要生,我也養得起。
「不承認?」她神色迷惘。
我太息,她畢竟只得二十二歲,太年輕了。不知道愛情一旦涉及了現實,便殘酷無比。冷家不缺男丁,沒有傳宗接代的煩惱。看目前的情形,他們完全沒有接納一瑪的意思。以冷大公子那種溫和溫吞的個性,大抵也就抗爭個一、二日便作罷。哼,手腳倒是很快,一點也不客氣。
「不,就算他不認,我要他親口告訴我。」一瑪突然收斂柔弱表情,恢復太妹腔調。「只要他親口說我們結束了,我絕不糾纏他。肚子里的肉,是我自己的,和他們冷家毫無瓜葛。」
「好,就等你這一句。走。」我拉起一瑪的手,替她抹去淚痕。
「干什麼?」她哭紅的眼望著我,象一只可憐的小白兔。
「去買東西。」我柔聲說。輸人不輸陣,我要叫冷天煬好看。
「你的帳還沒看完。」事到如今,一瑪猶不忘提醒我分內工作還沒完成。
「你的事比較重要。」不乘機溜才奇怪,有這麼好的籍口可以不用工作,不走的人是白痴。從此小一瑪成了金身菩薩,要供起來養的,抓緊機會能逃則逃,免得日後我更不敢違背孕婦的旨意。
☆☆☆
買齊了許諾給一瑪的東西,我驅車回家。
巨大的宅邸在暮色中看起來象是一尊蹲伏著的怪獸,小時候,我已經這麼覺得。將車駛進車道,泊在正門口,管家已經恭迎在旁。看見我們下車,立刻召喚佣人替我們將車上的購物袋拎進屋去。
「大小姐、唐小姐。」管家笑呵呵問,「今天要不要留下來用晚飯?」
「要。對了,大少爺在不在?」金銀是超級滑頭,不到情非得以是不會自動現身在大宅子里的。
「在、在。」管家不可思議地說,「大少爺好象知道大小姐今天會回來似的,剛才還吩咐要是小姐你回來了,直接到書房找他。」
「好,我知道了。囑咐廚房,多做幾道一人吃兩人補的菜色來。」
說完,我也不理管家由不解而恍然,由恍然而目瞪口呆的精彩變臉絕技,拉著一瑪直奔書房而去。
一拉開書房的門,就看見金銀吊兒郎當地坐在書桌前,兩只腳高高翹在桌面上,一副敗類的樣子,欠揍得很。
「哼,回到家里還要擺出一副黑社會老大的造型,受不了你。」我走過去,一把將他的腳推開,自己跳上桌面坐定。
「金錢,你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他笑著攬一攬我的腰。
「你怎麼有空回家?」我可不相信他是想家了,他躲還來不及。
「你為什麼回家,我就為什麼回家。」他嬉皮笑臉。
眯起眼,我忍下一掌打掉他笑臉的沖動,一直懷疑這死小孩派了眼線在我的店里,可是一直抓不到他的把柄。今天可算是讓我逮到他的尾巴了。連我都剛剛知道的事情,他竟然也知道,他就不要承認,不然我剝下他一層皮做地毯,天天踩、人人踏。
「Time。」一瑪拉我的衣袖。她了解我的每一個小動作,知道我處在爆發邊緣。
「你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我和金銀過去叫你吃飯,你要知道,現在你可是有責任在身。乖,去休息。」我趕她回房去,孕婦不宜涉及血腥的話題和場面。
「你們不要吵。」她請求,生怕我們一言不和上演全武行。
「好,我們不吵。」我和金銀異口同聲。現在孕婦最大,順著她一點總是好的。
等一瑪的腳步聲消失,我才惡狠狠揪住金銀的衣領。「死小孩,你不要等我發脾氣了才肯說真話。」
「你已經在發脾氣了。」他照笑不誤,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沒錯。我泄氣。他從來臉皮都厚比城牆,打罵對他而言,真是不痛不癢。
「算了,我和一瑪要參加下周在冷家舉辦的宴會,你替我想辦法。」我干脆說明要求。
他挑眉賊笑。「求我。」
「什麼?」我幾乎想掐死他,但轉念一想,無妨,善于低頭的女人才是最厲害的女人。他就不要有來求我的一天。「好,求你。」
「呵呵,金錢,你月兌離社交圈太久了。」他伸手自書桌上的一堆信函里抽出兩張請柬,在我眼前搖了搖。「喏,請金大先生和金二先生攜伴參加冷老爺七十大壽生日宴會的請柬。這個所謂的‘伴’,可以是夫人,可以是兒女,更可以是風馬牛不相干的人物。」
「咦?原來如此。早知道就不求你了,叫爸爸和二叔帶我們去不就好了。」
「沒有用哦,我老頭決定不理世事,威脅我要麼回家當種馬,要麼替他出席所有應酬,讓他去逍遙自在。」
我幸災樂禍,二叔終于想通了,象金銀這樣的人,給他太多自由只會適得其反。就應該挾勢要挾,頂好連我這一份家業也由他來接掌。
「別做白日夢了。」他看穿我的美夢,捏我的臉孔,沒大沒小。
「做夢也不行?知道了。」我與他香面孔。「走了,叫一瑪吃飯去。她現在成了大肚婆,我要當個現成的干媽。」
「我也要!我要當干爹。」金銀也來湊熱鬧,分明是跟我搶。
「金銀,你已經二十八歲了,不要發出那樣惡心的聲音。」我笑著跳下書桌。「我們賽跑,誰先到一瑪的房間誰就是寶寶的干親。」
「不怕跑輸你!」金銀跟在偷跑的我身後,追了上來。
叫醒小憩的一瑪,我們進餐廳吃晚飯。
爸爸和二叔,媽媽和嬸嬸,在得知懷孕的人不是我而是一瑪後,全都用很關切的眼神注意一瑪,看得小辣椒臉都紅了,完全收斂素日里的母老虎本色。
「產前檢查有記得定期去做,千萬不能馬虎。」爸爸視一瑪如己出,自然關心。
「一瑪不用去上班了,Time的那間俱樂部的經營已經上了軌道,你也不用拼死拼活替她忙里忙外打點生意。假如倒了也好,那她才肯乖乖回家當大小姐。」媽媽成功地籍機打擊了我。
「你看人家一瑪,二十二歲已經有孩子了,Time和小銀,你們也都二十八了,別說讓我們抱孫了,就是個戀人也沒讓我們盼到啊。」叔叔連我都不放過。
金銀沖我使眼色,示意,看我沒說錯罷?你自己好自為之,他的矛頭已經轉向你了。
我識趣地保持沉默,此時不宜直撞槍口。
我瞪了一眼安靜吃飯的一瑪。你給我記住,為了你,我冒著風險回家來聆訓,以後你要膽敢對不起我,我掐死你。
一瑪低下頭,但我還是看見她眼底閃爍的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