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皇子假公主 第四章 作者 ︰ 樓采凝

翌日,吟月特地早起做早飯,沒想到才進灶房已見婆婆在里頭忙碌著。

「婆婆,我來就好。」她趕緊過去想接手。

婆婆搖搖頭,笑著推她出去,吟月沒轍也只好說︰「好好,我不動手就是,誰要我打賭輸了你。」

婆婆點點頭,指著外頭要她到外面等待。

吟月里外看了看,卻不見尉駿的蹤影,于是問道︰「婆婆,尉駿還沒起床嗎?」

婆婆笑著搖搖頭,然後拉著吟月的手走到外頭,指著前方的山頭。

吟月猜測道︰「他去山上了?做什麼?」

婆婆又指著灶,吟月直覺道︰「去獵野味嗎?」

又是抹和藹的笑容綻放在婆婆臉上,吟月知道自己猜對了!

眼看婆婆又回灶房去,吟月心想她總可以找些其他事來做吧?

昨天睡在這里,她發現床單和被單都有股霉味兒,似乎已經好久沒洗了,所以她收拾每間房的床被單,拿到後頭找來一只木盆,然後到附近的岩壁打來山泉水開始清洗。

沼皂莢果的汁液加在水里,吟月心想後面不可能有人出現,于是悄悄卷起裙角挾在腰際,再拉起褲管露出一截玉筍般的小腿,兩手拎著裙擺在木盆里踩著。

隨著腳踩的動作加快,里頭起了點點細致的泡沫,她愈踩愈開心,竟忍不住笑開了嘴。

這時,尉駿抓了兩只山雞回來,進屋後只見婆婆一個人在灶房忙,不見吟月的身影!

他心一急,迅速往後面走去,才走過去看見的就是她拎著裙擺在木盆里踩衣的開心模樣,這副情景讓他赫然僵住。

她的笑容是這麼美、這麼純真,宛如出水芙蓉,臉上的笑像是忘了自己身處的處境,反而像是對他全然的放心,這樣可人的女人……為什麼會是齊城風的女兒?

將視線慢慢往下移,尉駿的雙眸凝注在她那對白皙的小腿上,目光轉為野亮,體內似有百萬束火在狂燃!

深吸口氣再吐出,他勸自己不但不能對她動心動情,更不能被她此刻迷人的體態所迷惑。

他得趕緊離開這股迷情的騷動才成!

然而,就在他準備轉身之際,正在木盆內踩得興高采烈的吟月突然腳底一滑,整個人就這麼往前傾——

尉駿立刻沖過去接住她的身子,緊緊將她扣在懷里。

吟月瞪大雙眼望著他,他立刻放開她讓她站好,瘠咽著嗓問道︰「你在做什麼?」

「我……我在洗被單。」吟月偷瞄他一眼。

「你不必做這些事。」

「閑著也是閑著,婆婆又不讓我進灶房。」一直以來都是她伺候人,現在卻得讓人伺候,她好不習慣。

「公主不是都很悠哉嗎?怎麼你這麼與眾不同?」對她,他可是愈來愈好奇,相處過後,他更是從她身上找不到一點點驕縱的影子。

「我就是我,難道非得要是你所想像的公主模樣才成?」听他這麼說,她確信宮里並未揭穿她與公主互換身份的事情,因而安下心來。

如今只希望爹爹知情後,千萬別為她擔心。

听她這麼說,尉駿扯唇一笑,「你很會說話。」

「不敢當。」看著他俊逸的笑,她不好意思的垂下小臉,卻發現自己還卷著褲管、露出半截小腿!

「天!」她驚呼了聲,連忙俯身將裙擺拉好,再抬臉時雙腮已渲染一片紅。

「原來你這位公主也很會臉紅。」尉駿雙臂抱胸,半眯著眸望著她此刻粉著腮的美麗臉龐。

「你……你討厭。」發現他雙眼如炬般望著她,吟月立刻轉過身,「你進屋去,我還要洗被單。」

「你去休息,我來吧!」說著他便將水盆里的水倒掉,注入干淨的水。

「我不累。」

「你不是生病嗎?雖然你不肯說,但我猜這病應該不輕才是。」專注的眼凝上她的臉,「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何要去福安堂診治而不去找白磊了吧?」

「因為我父皇曾經病過好一陣子,群醫束手無策,最後是福安堂的林大夫醫好他,從此他只相信林大夫一人。至于白磊……我父皇壓根沒見過。」

「我想白磊也不屑吧!他是名有志節的好大夫。」他看著她,幾度想問她是如何和白磊相識的,卻又問不出口。

說到白磊,他想起荷包,「對了,你的荷包……」

「不用還我,就送給你吧!」吟月對他綻放一抹笑,「沒想到你還留著。」

「你真要送我?」他很意外。

「對,除非你不要。」她偷偷瞄著他,「你真不要嗎?」

「我沒說不要。」他板著臉站起,沒想到她會用這套軟招,「不過一只荷包換不了你的自由,別妄想了。」

「我沒要走,在這里很開心,比待在宮里有趣多了,我為何要走?」而且她確信他不會傷害她,沒有理由的,她就是有這樣的把握。

「你說真的?」這個女人的想法果真與眾不同。

愛吃窩窩頭、喜歡一個人出宮閑逛,宮里也沒有半個隨護或宮女相伴,難道她不喜歡讓人伺候?

「當然是真的,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也不奢求你信我。」吟月不禁又想起自己的病,「其實我沒啥大病,就是很多東西不能吃罷了,若吃了就會全身紅腫甚至不能呼吸,嚴重的話會致命,認真說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聞言,尉駿立刻拉她進屋,並拿來紙筆給她,「寫下來。」

「什麼?」她一愣。

「把你不能吃的東西全寫下,一樣也不準遺漏。」就怕他不知情,買了讓她吃了會喪命的食材回來。

「這……」吟月不解的望著他,「你何必這麼緊張?不能吃的我不吃就行了。」

「還是寫下來。」他的語氣沒得商量。

「好嘛!」吟月想了想,開始將那些食材一一寫下,幾乎快寫滿整張紙卻還沒停筆。

尉駿疑惑的走上前看了眼……花生、草菇、黃豆、玉米、蝦類、貝類、蟹子、還有許許多多再普通不過的食材。

老天,干脆讓她寫能吃的,應該會快些!

等她寫完之後,他一臉疑慮的看著她柔沁的小臉,真沒想到她會有這種怪病,「全都不能吃嗎?」

「有些可吃一些,只會小小的紅癢,但有的吃了會讓我無法喘息,所以很難說。」瞧他一臉擔憂,吟月沒想到他竟然會為她擔心,心窩有著說不出的柔軟。

「全寫下了?」他仔細的問。

「嗯,應該是。」

「好,這個給我。」他將草紙折好,放入衣襟內,「清晨風大,你別出去,被單讓我來洗就好。」

吟月還來不及開口,就見他已走了出去,到屋後繼續清洗被單。

他明明關心她還不肯說!吟月偷偷一笑,走進灶房幫婆婆端菜、盛湯,她是當真喜歡現在的生活呀!

尉駿回到黃石山溝與張梁他們會面。

手臂包扎著的張羽喬一瞧見他就怒火中燒,說起話更是冷言冷語,「原來你早看上她了,早說嘛,我又不會跟你搶。」

「我帶她離開只是不想她再被你侵犯,你如果還要這麼想,那就隨你。」他將一張草紙交給張羽欣,「羽欣姑娘,請你去山下幫我采買食材,但記住別買這些東西。」

張羽欣接過手一看,「什麼?這些都不能買,那還能買什麼?」

「反正你留意一下,其他可以吃的食材多買一些就行。」他叮囑道。

「可以吃的?」張羽欣似乎听出蹊蹺,「你的意思是這些公主都不能吃?呵,這樣還有什麼生活樂趣,吃了又會怎麼樣呢?」

「會危及性命,記住了,拜托你。」尉駿謹慎的交代,接著便對張梁說︰「我另有計劃,請張叔跟我來。」

見他們進入屋內,張羽喬便走向張羽欣,「我說妹子,你喜歡錯了人,瞧他為公主做這麼多事,還對你說拜托,可見公主在他心目中有多重要。」

「哥,你別再說了。」張羽欣已經夠火了,大哥還說這種話氣她!不過他說的也沒錯,尉駿居然會為了公主對她說拜托!倘若是平常她會很開心,可現在她心底卻嘔得很。

「瞧你,真以為對他無怨無悔的付出,他就會多看你一眼?哈……」丟給她這句話之後,張羽喬便大笑著離開了。

張羽欣看著手中這張紙,原就不滿的情緒更加高張。沒錯,她為何非得為那個公主做這些事?爹娘冒著生命危險將她劫來是別有目的,可沒要她去伺候她。

用力將紙緊緊一捏,張羽欣狠狠的眯起雙眼,眸底泛出邪惡的光束,隨即一抹笑勾勒在她的唇角,已有個主意在她腦海里成形。

她走向後面的房間,輕輕敲了下門板,「爹、尉大哥,我能進去一下嗎?」

「進來吧!」張梁的聲音傳出來。

「是。」張羽欣推門而入,對尉駿笑道︰「尉大哥,我現在就下山去采買食材,可能要好一會兒才能回來,可以嗎?」

「你去吧!我和你爹還有好些話要說。」尉駿回道。

「好,那你們繼續談,我去辦事了。」她甜甜一笑地退了出去。

等她離開之後,尉駿繼續對張梁說道︰「我的計劃就是這樣,你認為呢?」

「是不錯,但是齊城風只要出宮必定有大批護衛保護,要殺他並非易事。」張梁猶豫道。

「我知道不容易,我會獨自行動,絕不會拖累你們。我想公主在我手上,即使我不幸被逮住,齊城風應還不至于立刻要我的命。」就算會死,尉駿也不想再等下去了。

張梁聞言激動的站起,「不,我怎能讓你獨自行動?」

「請你務必要冷靜。」尉駿按住他的手,「你們全家已替我做了太多事,羽喬說得沒錯,我現在什麼都不是,你們沒必要替我賣命,只需要替我將周圍的環境打探好,剩下的就讓我自己來,事後你就帶著妻子和兒女回冀州吧!不要再管這事了。」

「這怎麼行?小姐會留下那字條給你,就是要我協助你復仇,雖然能力有限,但我絕不會退縮。」張梁對尉家忠心耿耿。

「但我更希望你能多為自己的家人著想,如今我沒了家人,想珍惜已來不及。」尉駿拍拍他的肩,「你好好想想吧!」

走出房間,他來到庭院里練功,順便等待張羽欣將食材買回來。雖然他外表看似輕松,但內心卻無比沉重。

此趟任務的危險性他並非不知,成功的機會可說微乎其微,但他不能再拖,母親被殺的仇恨一直壓在他胸口,尤其面對公主的笑容他竟不由想跟著笑,那分自責更在他胸口堆積。

所以,他一定要盡快殺了齊城風,不是齊城風死,就是他亡!

約莫兩個時辰後,張羽欣回來了,見著他時臉上的笑臉極不自然,甚至帶點怯意的將食材交給他,「因為可以買的東西不多,我就隨意買了一些面食還有瓜果,可以嗎?」

「可以,謝謝你。」尉駿接過手,並將銀兩給她,而後提起裝著食材的麻袋離開。

來到瑁西山腳下時,他看見有小販在賣窩窩頭,突然又想起公主,于是上前買了一些帶上山。

可以想見,當吟月瞧見後有多興奮了!

「哇……這是?」吟月看見窩窩頭,忍不住笑開了嘴,立刻拿起一個準備咬上一口。

「等等,等用過午飯再吃。」尉駿笑著將窩窩頭收回油紙袋內,「我托人買了這些食材,拿去做飯吧!」

她接過麻袋瞧了眼,「有面條呢!好久沒吃面條了,我這就拿去下。」

「婆婆呢?」尉駿這才發現屋里只有她一人。

「婆婆到後面的菜圃拔菜,面就讓我來下吧!」走進灶房,她熟稔的生灶火,並用鐵鍋盛水,待水滾後就將面條慢慢放入。

不一會兒,她端了兩碗面出來,「面煮好了,思……這面特別香呢!」她聞了聞自己煮的湯面。

听她這麼說,尉駿立刻嗅了嗅,雖然味道很淡,但他似乎可以聞到某種熟悉的味道,「怎麼會有花生味?」

「花生!」說真格的,她因為不能吃花生,已許久沒吃了,早忘了是啥味道。

「這面一定有問題,還是別吃了。」

他正想將面拿去倒掉,吟月卻笑著阻止他,「是你太敏感了才會產生幻覺,面怎麼可能有花生味呢?沒事的。」說著,她當著他的面夾起面條吃了口。

「你——」他擔憂的喊了聲,見她吃了幾口都沒有異常的反應,這才安下心,「我似乎真的想太多了。」

吟月望著他,久久才問︰「尉駿,你……你是不是對我太好了?」

他忽地震住。

「雖然我過去曾幫過你,但那不過是舉手之勞,而我父皇卻是殺了你娘……你該恨我才是。」吟月收起笑容,斂下眉。

「沒錯,我是該恨你,甚至殺了你,張叔也這麼勸我。」她的問話讓他板起臉,目光轉為犀利。

「但你卻沒殺我,心里一定很煎熬吧?」她苦澀一笑,「如果我死了能讓你心里好過些,那就殺了我吧!」

他瞠大眸子。雖然他嘴上說要她命,可他從沒想過真的要殺她。

「我知道我父皇做了很多錯事,如果可以,我希望能代他受過,只求你能饒他一命。」這些話她是為鸞鸞公主說的。

「你開什麼玩笑?」尉駿臉色一僵。

「我說的是真心話。」吟月隨即站了起來,跪在他面前,「就讓我死吧!」

「你是在耍我嗎?以為我真不敢動手?」他狠狠的鎖起眉心。

「我沒這麼想,如果我的死可以讓你開心,那我死而無憾,你就動手吧!」她咬咬唇,心痛地說。

這番話是她想了許久的,當發現自己愈來愈喜歡他,著實不忍看他活在仇恨之中。

「你給我起來。」他煩郁的走到窗邊,看著外頭,「我不會妄殺無辜,更不可能殺了你而放過齊城風。」

說完這話,他回轉身來,卻驚見吟月倒臥在地不停的喘息,一張小臉漲得通紅,仿佛快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了?」尉駿立刻將她抱起。

瞧她的臉瞬間變得紅腫,他已然亂了心!

「我……我沒辦法呼吸,好難受……」她指著衣襟,「里頭有個囊袋,裝有一顆藥丸,是白大哥讓我放在身邊的……」

「我看看。」尉駿的手趕緊伸入她的衣襟內,隨著她喘息而起伏的胸脯,他不小心模到不該模的地方,頓時一股熱打從體內竄起。

他強壓內的騷動,拿出囊袋掏出藥丸讓她服下,心急的看著她的反應。

吟月已說不出話來,好半晌臉色才稍稍回復正常,「謝謝,我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他瞧她依舊喘得厲害。

「還要繼續服三天藥。」她氣虛力乏地說。

「三天?可這里已沒藥了!」他看看囊袋內已空無一物。

「那……那這樣正好……」她的呼吸又開始不勻了,「你不用下手就可以報仇雪恨。」

「你以為我是故意害你的?我沒有!」他想起剛剛察覺面里的異味,于是回到桌邊嗅了嗅,「分明是花生味,難道是——」

雖然他不願意這麼想,但是回想起張羽欣將東西買回來時,臉上的笑容非常不自然,讓他不得不起疑。

「走,我帶你去看病!」瞧她的臉色極差,就怕延誤診治的時機,于是尉駿立即抱起她往馬廄走去。

「你不怕我在途中大叫,暴露你的身份?」吟月窩在他懷里看著他緊繃的臉部線條,無力地問。

「如果你要讓我死,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反正他絕不可能看著她死。

听他這麼說,吟月嘴角彎起一道弧,貼在他胸口的小臉驀然淌下了淚。

想她長這麼大,除了爹爹和公主外,沒有一個男人這麼對她,雖然她曾經傾慕過白大哥,但他心里沒有她,她也識趣的放棄了。就在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遇見一位真心關心她、喜歡她的男人時,沒想到竟遇上了尉駿。

可他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讓她一直處在隱瞞他的罪惡之中,偏偏她的心已漸漸臣服于他的溫柔下,要她怎麼對他說她不是鸞鸞公主呢?

「放心,我也沒辦法讓你死。」她若有所意的說,困難的張開眼,「我不能騎馬,白大哥說……騎馬的顛簸會讓我的病情更加嚴重,所以我無法下山。」

「不能騎馬?」尉駿蹙眉想了想,「那好,我背你下山。」

隨即他放她下來,背著她直往山下走。

「尉駿!」吟月心口更加酸澀了,就算知道他在乎自己,也沒想到他願意對她做這麼多。

「你怎不說話,說說話呀!」發現背脊一陣濕熱,「你哭了?」

她搖搖頭,已心痛得無法言語。

「是不是很不舒服?」瞧她這樣的反應,尉駿的心都亂了,可無論如何他得趕緊將她送到百草堂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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