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片桐雅之毫無紳士風度的棄她獨自離席,讓紅月采瓴氣得火冒三丈,在昂首闊步一踏出飯店之後便急起直追的朝他的方向奔了過去。然而一個突如其來的力道卻由側面將她整個人給拖住,在她反應不及前脖子已被緊緊地勒住,太陽袕處被一支冷冰冰的鐵棒——不,如果眼前急奔而來的武裝警察以及周遭驚慌尖叫的民眾不能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的話,那麼身後那緊張、急切,而且冰冷無情的聲音也讓她大致明了自己被卷入某種危險之中了,因為抵在她太陽袕的冰冷不是什麼鐵棒,而是支槍。
「別動,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腎上腺素突然激增,紅月采瓴感覺自己全身僵硬、心跳加速、雙目圓睜,恐懼的瞪著眼前的武裝警察。這是一般人都有的正常反應,然而她卻被另一種由心底升上來的莫名感覺緊緊扣住,那種感覺甚至于凌駕了所有害怕的感受,讓她反倒異常的慢慢冷靜下來。
「把槍放下來,你要知道強盜和殺人所判的罪刑差很多,你沒有必要為搶那些錢而殺人的。」
「廢話少說!我敢做這件事就想過遲早有這一天,你以為我怕死嗎?滾開!否則我殺了她!」
「你若殺了她,你也逃不掉的。」
「哼,我們試試看!」
紅月采瓴頓時感受太陽袕的壓力加大,讓她因痛而不得不彎曲頸部以減少那可怕的壓力。她看到正與歹徒對峙的警察伸出制止的動作,然後皺著眉頭與另一個同伴商量著。
一會兒後武裝警察直起身問歹徒,「你要怎樣才肯放開人質?」
「替我準備一台車過來。」
「你逃不掉的。」
「那麼她也只有死路一條,動作快一點!」
紅月采瓴忍不住閉上眼楮承受再次由太陽袕傳來的刺痛感,懷疑的想她今天的劫數是否逃得掉,因為圍繞在他們四周的警察看起來好像一個比一個笨,不夠冷靜、不夠機警,甚至于沒有一點那種可以嚇住歹徒、保障人質安全的氣勢,他們……在她腦袋里掙扎的東西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她就是想不起來呢?
睜開眼楮,霍然看到片桐雅之出現在眼前,紅月采瓴的胸口怞緊,急促的呼吸了起來。她沒辦法移動視線,也沒辦法去思考腦中那些呼之欲出的影像。他就站在被警察排開的人群最前方,並且不知以什麼理由進入警戒線內,一步一步的朝她這方走了過來,然後停在最前線的武裝警察身邊。
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前方的他們,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亦沒有任何想要設法營救她的舉動,然而就只是靜靜地看著,便有股令人膽戰心驚的氣勢。紅月采瓴明顯的感覺到她身後挾持著她的歹徒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在她脖子上的壓力不自覺的又加重了許多,讓她連呼吸都開始感覺到困難了起來。
「我勸你最好放開她。」片桐雅之緩緩地開口道,聲音冷靜得讓人心慌。
「你是誰?滾開!」歹徒的聲音變得比之前尖銳,因為以游走法律邊緣多時的直覺,眼前的男人讓他無由的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我是誰你用不著知道,只要知道你今天絕對是插翅也難飛了。」片桐雅之微微地冷然一笑,目不轉楮的看著歹徒。
「你不怕我殺了她?」
「你敢嗎?」
輕輕的一句話,卻震得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倒怞了一口氣。
紅月采瓴目不轉楮的看著片桐雅之,對于他冷酷無情的拿她的性命做實驗,她感覺到的不是恐懼、不是憤怒,更不是絕望,相反的,它帶給她一種源源不絕的勇氣、希望,以及信任。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為什麼她相信他絕對能救她?他只是一介平民而已不是嗎?
「車子,車子準備好了沒?」
她身後的歹徒憤然的叫道,紅月采瓴卻突然不再感到任何害怕的情緒,只是一徑的看著片桐雅之。為什麼對于渾身充滿威脅性,而且有著如鋼鐵般冷硬無情的他,她竟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而且還絲毫不感覺到害怕?
突然一陣窒息的緊勒壓得她因喘不過氣而驚呼出聲,耳邊響著歹徒怒不可遏的咆哮聲。
「車子,我問你車子準備好了沒,你們是耳聾沒听到呀?」
雖然吸呼困難,耳朵隱隱作響,頭部還疼痛得讓她幾乎想哭,但是她清楚的看到閃過片桐雅之眼中的憤怒與殺機。他微微地眯起冷峻的雙眼,筆直的射向她後方的歹徒。
「先生?」看著歹徒的威脅動作,剛從其他同伴口中听到片桐雅之是何許人的帶頭武裝警察,帶著一臉敬畏的表情猶豫的請示他。
「車鑰匙給我。」目不轉楮的看著歹徒,片桐雅之伸出左手。武裝警察將鑰匙放入他掌中。
歹徒立刻命令的叫道︰「丟過來!」
「你確定?」片桐雅之挑眉問。
「廢話,丟過來!」
「如你所願。」片桐雅之緩緩地開口道。
話聲未落,只見他手中的鑰匙圈已以拋物線的姿態劃過長空,投向歹徒的正前方直落向歹徒的臉。歹徒赫然退避,而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蓄勢待發的片桐雅之已動手了。
「砰!砰!」兩聲驚天動地的槍聲響起,沒有人看到片桐雅之手上何時多了支槍,更沒有人看見他是如何開槍的,但是他手上的槍口依然冒著煙,而持槍威脅紅月采瓴的歹徒卻已因中槍的沖擊力整個人向後撲倒,右手截斷的食指與左手臂被射穿的血洞,血流如注的相互輝映著刺眼的紅。
「我勸過你最好放開她的。」片桐雅之一手圈住紅月采瓴的腰身,一手拿著槍動也不動的指著跌坐在地上的歹徒,冷淡的對歹徒說。沒有人看見他是怎麼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只一下子便到了那里。
他開口的聲音平淡,臉上的表情平靜,乍看之下是絕對冷靜自持的,然而那只是乍看之下而已,只有被他箍在手臂中的紅月采瓴知道現在的他有多麼的危險,如果坐在地上的歹徒稍有一丁點不肯認輸的擅動,那麼歹徒的下場絕對不是誰能想像得到的痛苦。
經過了陣令人窒息的靜默之後,歹徒終于猶如斗敗的公雞般無力的垂下雙肩,整個人癱軟在地上,兩個武裝警察立即上前以手銬將他銬住。
「謝謝你的幫忙,先生。」為首的武裝警察來到片桐雅之面前,慎重的朝他敬禮道。
片桐雅之剛開始毫無反應,然後慢慢地將箍在紅月采瓴腰間的手臂稍微放松了些,他將手上的槍反手交給為首的武裝警察。「幫我還給它的主人。」
「是。」為首的武裝警察愣了一下,立刻恭敬的接過片桐雅之手上的槍,然後以一臉敬畏的神情目送片桐雅之頭也不回的帶著紅月采瓴穿過人群,消失在人海之中。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PSA,他真的是百聞不如一見。
從離開事發現場開始,片桐雅之的那只鐵臂就絲毫沒有離開紅月采瓴半秒,他一路上以強硬卻又不傷害到她的力道拉著她走向停車處,再一言不發的將她往車里塞。
紅月采瓴意外的沉靜,逆來順受的接受一切來自于他的霸道,任他圈著她,任他擁著她走,還有任他將她推坐入車內。她是那麼的順從,那麼的沉靜,一切的反應一點也不像她。然而會有這種情形的發生,並不是因為她嚇呆了,而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震驚。
她在片桐雅之坐入駕駛座,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之前,霍然伸出堅定卻又顫抖的雙手,在他瞠目結舌的錯愕中解開他的襯衫,咬著唇的尋找模糊記憶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存不存在的證據,然後她看到了它,一個有如小鋼珠般大小的深色疤痕。
「為什麼?」她顫抖的抬頭看他,「我會知道你這里有這樣一個傷口,為什麼?」
一瞬間片桐雅之的眼神變得溫柔,他伸出手替她拂去不知何時滑下臉頰的淚水。「也許是因為剛剛的事。」他深深地凝視著她,輕聲的說。
她茫然的搖頭,「剛剛的事?我不懂。」
「如果你記得我這個傷,你就應該懂得我在說什麼,采瓴,別再欺騙自己了。」
「不,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采瓴,誰是采瓴?」
「你。」
「我?」
「沒錯,采瓴,紅月采瓴,這才是你的姓名。」片桐雅之將雙手放在她肩上,雙眼深深地望進她眼中,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我的姓名……不,我叫做連潔己。」
一抹失望之色閃過片桐雅之原本充滿期盼的雙眼,猶如盛陽高照的大晴天突然飄過一朵烏雲一般,他突然收回放在她肩上的雙手,然後一邊慢慢地整理被她撥亂的上衣,一邊冷淡的開口對她說︰「如果你真要這樣認為,那就這樣吧,我無話可說。」說完,他發動車子上路,接下來未再多說一句話。
紅月采瓴緊繃著身體坐在駕駛座旁邊的位子,握著手臂反抱住自己,雙手因用力而指關節泛白。
他說她叫紅月采瓴,為什麼他會這麼說?她明明就叫做連潔己的呀,怎麼會……
不,就算她曾喪失記憶,做父母的總不可能會認錯自己的女兒,她是連潔己沒錯,至于他所說的話一定是因為他太過閑極無聊了,所以才會想找樂子隨便亂說想看她受騙時的反應。
他真的是太無聊了!可是他剛剛的表情是那麼的認真,一點也不像在跟她開玩笑的樣子,尤其是那雙從未出現在她眼前的溫柔眼神,他並不是一個會演戲的男人吧。
紅月采瓴,她的姓名,她還是不相信,可是為什麼她的身體竟會因為他說出這個名字而忍不住的顫抖?還有,為什麼她會知道他胸膛上有傷呢?
難道她真的是他口中的紅月采瓴嗎?但爸媽為什麼從來沒對她說過她不是他們的女兒,而且戶口名簿上的她又是怎麼一回事?連潔己是真實存在的呀!
到底誰在說謊,她到底又是誰呢?為什麼才短短幾分鐘,她的世界卻完完全全的變了呢?
「到了。」一路上始終沉默的他突然開口道。
「這里是……」她抬頭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象。
「經過剛剛的事,我希望你能回家好好休息。今天一天,我會幫你以公假處理。」片桐雅之看向地說。「要我送你上去嗎?」
紅月采瓴沒有應聲,片桐雅之已徑自下車,繞過車頭替她開門。她看了他一眼無聲的下車。
她過分蒼白的臉色讓他無聲的詛咒,該死的,他竟然因為她記憶的事忘了她剛剛才經歷一場連大男人都承受不了的恐怖挾持事件。老天,他怎麼會這麼粗心?她沒有哭喊,能記起他受傷中彈的事並不表示她不害怕,能承受得住那種事件。
「你還好吧?」他關心的問。
紅月采瓴點點頭,垂眼看著放在身側握緊的拳頭。不,事實上她很不好,她想哭、想知道真相,但卻又很害怕。現在的她茫然、無措,就像深陷在一大片沒有出路的雲霧中,痛苦得就要窒息一般。她不好,她很不好,可是就算跟他請實話又有什麼用?畢竟她所害怕的就是他給她的真相或謊言不是嗎?
「來,我送你上去。」
「不必了,我……」
「走吧。」
溫柔卻堅定的環住她的腰,片桐雅之不容她有異議的帶著她走向通往她住處的樓梯,並在到她家門前時,霸道的拿過她手中的鑰匙替她開了門,將她帶入屋內。
「如果睡得著的話,你最好躺下來睡一下。」他對她說,卻徑自將她帶往她的床邊,把她按躺在床上。這時,他的目光不經意的看到床靠牆壁的另一邊,那里竟布滿了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米老鼠玩偶。「你的搜集興趣還是一樣沒變。」他忍不住的沖口說。
紅月采瓴一僵,倏然拉住他袖子。「我的興趣?」她看著他抖聲問。
「米老鼠,你從以前就很喜歡它們,房間幾乎有一半空間都堆滿了這類的布女圭女圭。」
她頓時啞口無言,是的,她對米老鼠一直有種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來的狂熱,而這曾經困擾她許久,因為像她這麼一個熱愛米老鼠的人,不可能在喪失記憶的過往生活中,找不到一絲米老鼠存在過的蛛絲馬跡。車禍、喪失記憶真能如此輕易改變一個人的喜好嗎?而他卻對她說她的興趣沒變。
「你……」她欲言又止的看著他,想問他一些問題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你想問什麼?」
「我……」她不知道該問什麼,不,事實上她根本是沒有勇氣問。
「如果沒有什麼問題的話,閉上眼楮睡一覺。」片桐雅之看了她一眼說,「一覺醒來之後,你會發現今天所發生的事都只是一場夢而已,好好睡。」
「你要走了?」他一副要走的態度讓她驚慌得坐起身叫道。
「還有事嗎?」他看著她。
「我……」
「你想說什麼?」
「我們是什麼關系?」她沖口而出的問道,一頓旋即改口。「我的意思指的是紅月采瓴和你,為什麼你好像很了解她的樣子。」
片桐雅之沉默的看了她半晌,然後平靜地問︰「你為什麼想知道?」
「我……」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是這個問題是那麼自然而然的沖出口。她為什麼想知道?她自己也很想知道。
「我們是未婚夫妻。」
紅月采瓴在瞬間瞠圓了雙眼。未婚夫妻?這真是一個即使打死她也想不到的回答。
「你還有什麼問題想問我嗎?如果沒有,我必須回公司了。」
「為什麼你會以為我是她?」她在他走到門前時突然低聲的開口問。片桐雅之再度停下來,緩慢地轉身面對她。
他平靜地說︰「不是以為,你就是她。」
「為什麼?」
他走回到她身邊,無聲的嘆了一口氣。「因為你的長相、你的聲音、你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還有你的惡夢和知道我胸膛的傷口,就這些已足以證明一切。」
「我的——惡夢?」她不明白這件事跟她的惡夢有什麼關系,更何況他知道她在惡夢中看到、感受到什麼嗎?
片桐雅之接下來的問題回答了她的疑問。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在你夢中電視會不斷的播報飛機失事的真相嗎?」
「你……」紅月采瓴瞬間瞠大了駭然的雙眼,絕望的掙扎著不想陷入惡夢中的痛苦情緒。
「你不好奇為什麼看見我胸膛的傷口,卻讓你淚流不止嗎?」他繼續問著,「對于這些超然的情緒反應,難道你一點也不想知道真相嗎?」
她咬緊下唇不安的低語,「我不知道。」
「你還想逃避多久?」他問,突然之間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讓她無處可逃的不得不正視他。「我問過你車禍時的主治醫生,他說你的腦部雖受到過撞擊,但是並未產生任何血塊壓制到你的大腦使你喪失記憶,你的情況是選擇性失憶癥,你在逃避一些你不願意接受的事實,所以……」
「不,我有什麼事好逃避的?」她不安的從他手中移開,顫抖的看向堆放在床下、牆壁邊的米老鼠們。
「就是你的惡夢,」他回答她,並再次將她臉扳正面向自己,「到底你決定好要面對現實,還是想要繼續逃避下去?」
「我……」
「我要你知道,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就在你身邊。」他沉穩的對她說,視線一直專注在她臉上。
「我的本名真的叫做紅月采瓴嗎?」專注的看了他半晌,紅月采瓴終于顫巍巍的出聲問。
片桐雅之緩緩地放下在她下巴上的手,轉而握住她放在被單上微微發抖的雙手,默默地給她力量道︰「你的真實姓名叫做紅月采瓴,並不是連潔己。你現在的父母正是當年車禍撞到你,已故的真正連潔己的父母親,至于你的父母……」他稍微猶豫的停了下來。
「怎麼樣,如果我真的車禍喪失記憶,為什麼他們沒有找過我?」即使她使盡力氣,依然無法隱藏她所有的緊張與害怕。
片桐雅之沉默地低下頭,好半晌之後才說︰「他們沒有辦法。」
紅月采瓴茫茫然的看著他,感覺有股痛楚在心底莫名其妙的泛濫成災。「為什麼他們沒有辦法?」她顫抖的強迫自己開口問他,即使內心有一千萬個聲音在叫她別問。
他抬頭看她,眼中有著明顯的掙扎與猶豫。「因為他們已經死了。」他終于說,「我想這也就是你惡夢的由來,因為他們正是死在三年前的那場空難中。」
紅月采瓴覺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惡夢中的畫面突然活生生的搬到她眼前,原本無聲的夢境變得真實而且無情,臨時插播新聞的播報員清晰而冷靜的說著某班由東京飛住琉球的班機在外海上空突然發生爆炸,救難人員正迅速的前往海上搜尋生還者,而搭乘此班飛機的名單……
記憶有如洶涌的巨濤挾帶著大量的沙石將她淹沒,她的震驚變得空無,痛苦變得麻木,被他包裹在手掌中的雙手變得冰冷凍人。
「采瓴?」她空洞的表情讓片桐雅之握住她的手緊縮了一下,他蹙起眉頭擔心的看著她。
她沒有回答,原本冰冷的雙手卻突然顫抖了起來,連同她整個人都一樣。
「采瓴?」
她抬頭看他想說什麼,喉嚨卻緊縮得像是永遠封閉了似的,她張嘴又閉嘴,痛苦緊緊地擠壓著她的胸口,然後潸然淚下。
片桐雅之一言不移的坐入床邊,將她擁入懷中。她先是全身僵硬,然後顫抖、虛弱,接著啜泣聲由她喉嚨中逸出,宛如受傷動物的哀號。她伸出手緊緊地揪著他的上衣,臉埋在他胸前。他知道她終于記起了一切。
「我……爸……媽……」好久之後,她哽咽、沙啞而且顫抖的聲音從他胸前響起,卻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
「噓,我知道。」片桐雅之抱緊她,低喃的說著言不及義的安撫言語,感覺一瞬間她又朝自己移近了幾寸。
寧靜的室內待著兩個極度不平靜的人,片桐雅之激動于她終于又回到了他身邊,紅月采瓴卻痛苦得幾乎要死掉,她不相信自己竟然遺忘了她最愛的父母,獨自一個人過了三年的幸福。
悲傷、懊悔和孤獨幾乎將她撕裂,她怎可以忘了最愛她、最疼她的父母呢?要不是因為要安撫她低落的心情,他們又怎會計劃那場旅游,搭上那班死亡班機,而她卻獨自一個人存活了下來?老天,該死的人是她,是她呀。
感覺到好不容易稍微平靜些的她再度激動起來,片桐雅之忍不住將她擁得更緊了些,一只大手罩住她的頸,按摩、撫慰,無聲且溫柔的安撫著她。他到底該如何做才能成功的止去她令人憐惜的熱淚呢?
「別哭了好嗎?否則我真擔心你房間會鬧起水災來。」他語調輕松的開口道,抱著她的雙手輕輕的搖晃著,好像把她當成小孩子一樣。
「我沒那麼多淚水。」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的回答。
「加上我的就有了。」他開玩笑的說,感覺她的身體僵直了一秒,然後微微的抖了起來。
紅月采瓴覺得自己似乎笑了,她緩緩地將他推開,抬頭看他。「你沒有哭。」她說了一個事實。
「但是我的衣服卻比你的濕。」他頷首嘆氣,看著胸前被她淚水潤濕的一大片印漬說。
「對不起。」尷尬的羞赧之色閃過她水汪汪的眼楮,她低下頭低聲的道歉。
片桐雅之搖搖頭,伸手再度將她擁回胸前,讓她的頭再度依靠在他胸口上。「感覺好一點了嗎?」他溫柔的問。
紅月采瓴點點頭,同他又靠近了些。
慢慢地,他穩定的心跳聲與胸膛一定頻率的起伏安撫了她悲傷的心情,模糊間她聞著他充滿男人氣息的味道,逐漸失去意識,然後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