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再繼續受惠于她,徹底與她劃清界限,赫連酷今天特地自己帶了早餐來上班。
原本他是想在她跟他道早安時直接給她難看,叫她以後用不著再替他準備「難吃」的早餐了,沒想到進辦公室時卻沒見到她的人。
他皺了皺眉頭,又看了一眼她辦公桌上的小時鐘,心想她或許到茶水間去替他泡咖啡了吧,從她上任他的秘書後,她從未退到過一次,連腳受傷了也一樣,所以他不以為意的聳肩,轉身進人辦公室。
十分鐘後,當他咽下真正所謂「難吃」的早餐,急需美味的咖啡替他沖掉口中惡心的感覺,卻發現他煩死人的秘書竟未送咖啡進來。
早上沒讓她踫到,她該不會以為他到現在都還沒到,所以才沒將咖啡送進來吧?
帶著怒氣,他按下她的分機,電話響了半天卻沒人接。
她該死的跑到哪里去了?
憤怒的摔下電話,他起身直接沖到門口拉開門,張嘴就想朝她咆哮,沒料到她的座位上竟空無一人。
「張秘書,你知道胡小姐去哪兒了?」他愣了一下,對正經過他前方的總經理秘書問道。他注意過,張秘書和她的交情滿好的。
「Rita今天身體不舒服,請假一天。」
突如其來的回答讓赫連酷著實呆愕了一下。身體不舒服?她是怎麼了?
昨晚在醫院的一切突然清晰的浮現在他腦袋,他似乎听見醫生的叮嚀,看見他粗魯的將她拽下車的樣子,該死的!他該不會害她的腳踝三度扭傷吧?
「嗅,對了,協理,Rita會將你要的報告E-mail給你,不過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你大概在一個半小時後上網收信就能收到了。」張秘書突然想到開口說。
「E-mail?」赫連酷重復道,臉上的表情讓人感覺他好像不了解這個字是什麼意思一樣。
「或許我叫Rita將它傳給我,等我印出來後再交給協理?」張秘書遲疑的看著他。
「不用了。」赫連酷倏然說道,接著在轉身回辦公室時,忽然回過頭說︰「謝謝你,張秘書。」反手將辦公室的門關上。
「E-mail」
報告?
「哈哈……」赫連酷大笑了起來。
天啊,他到底在想什麼。竟然擔心她的腳傷?
能將他交代的工作做完,還能上網傳E的女人會傷的多嚴重?
看來那間醫院的醫生一定是被她買通了,所以才會將她的傷勢夸大其實,事實上她腳上的傷根本已無大礙,一切都只是個騙局而已。
利用美色不成,再利用同情心,拜金女郎為釣有錢人一貫的伎倆,而他竟差一點就上當了,那女人實在有夠陰險。
赫連酷冷哼的忖度著,接著突然一改臉上憤怒的表情,帶著愉悅的心情坐人辦公桌後,邊哼歌曲邊打開怞屜,拿出當初讓他有種小家碧玉感覺而記下的名單。
張家淇、黃波芬、彭惠君……這麼多個,他應該從哪一個開始著手比較好呢?
也許他待會兒該找些名目,先到她們的部門繞一繞,看看哪一個讓他最有感覺,他就從那一個開始著手。
嗯,就這麼決定了。
「協理早。」
「協理,這是我親手做的營養早餐,請你嘗嘗。如果覺得好吃的話,我可以每天為你做。」
「協理,這是我親手為你煮的咖啡……」
「協理,我昨天逛百貨公司,覺得這件衣服很適合你……」
「協理,這條領帶……」
「協理……」
「砰!」
用力的甩上門,隔絕門外那群可怕的蜘蛛精,赫連酷惡夢般的甩掉身上所有被人硬塞在懷里的東西,生氣的踩過它們,然後回到座位一坐下,接著拿起電話筒,撥了個號碼。
「張秘書,我是……」
「協理,」電話那頭的張秘書接聲道,連續幾天,她早已對這個嗓音與語氣熟悉不已,並且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問題。「Ri-ta,今天也請假。」
「搞什麼鬼!都已經連續第四天了,她到底還要請多久?」赫連酷怒聲道。
自從那女人請假以來,除了第一天的早上他有愉快的心情外,其他時間對他來說簡直就是惡夢。
剛開始的時候,公司里的女人見到只有他一人,身旁沒有胡蝶的蹤影時,是驚喜與試探的,含蓄的樣子讓他忍不住懷疑老大將那只煩死人的胡蝶派到他身邊,根本是為了要整他。
沒想到這個想法還逗留在腦中時,那群含蓄的女人卻因得知胡蝶請了假,沒來上班,瞬間由含蓄小綿羊變成毒蛇猛獸,差點將他生吞活剝了去,其中還包括他的小家碧玉。
那天恐怖的經驗讓他深刻的感受到胡蝶存在的必要性,所以他非常的期待第二天的到臨。雖說老大的公司內可能找不到他心目中的老婆人選,不過答應老大的事還是得做好,所以剩下的這段期間需要胡蝶的護航。
然而那女人第二天竟然還是沒來上班,連第三天,甚至過了一個周末後的今天!
她的傷勢真有那麼嚴重嗎?還是故意為整他?真是該死的女人!
「我不知道。」張秘書老實的回答。
「你有沒有告訴她我說的話?」
「叫她如果今天再不來,以後就不用來了?」張秘書說,「有。」
「她有什麼反應?」
「她說……」電話那頭的張秘書突然遲疑了起來。
「說什麼?」赫連酷大聲的問。
「她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她會打電話跟人事室辭職,免得公司還得付她三個月遣散費,害她受之有愧。」
「她真的這樣說?」赫連酷難以置信的膛大眼。
「嗯。」
「該死的女人!」他再忍不住憤然咒道。
「協理?」張秘書的聲音像是被嚇到了一樣。
「沒事了,謝謝你,張秘書。」說完,赫連酷不等她有所反應即掛斷電話。
那個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鬼,竟然連工作都不要了?
赫連酷坐在位子上忿忿的想,她以為他真非她不可嗎?她以為少了她,他就無法應付門外那一票張牙舞爪的女人嗎?她以為她這樣做,他就會為那天在醫院停車場對她所做的事道歉,並請求她回來嗎?
不過,她——贏了。
赫連酷不得不頹喪的承認,他真的非她不可,不管是在工作上或是對付門外那票恐怖的女人。如果道歉可以讓她打消辭職或繼續請假的念頭,他會向她道歉。如果真要他親自去請她回來的話,他也會做,只要他的日子能恢復以前的平靜,他什麼都願意做。
陶淵明為五斗米折腰的無奈他終于能體會。
打通電話向人事室要來她的住址,他決定親自跑一趟「請」她回來。
開著車子在巷弄中鑽來鑽去,赫連酷好不容易在一棟舊式公寓大門前找到他要找的地址。
他退後一步,皺著眉頭抬眼瞪著眼前的舊公寓,他以為以她的個性,她絕對不會讓自己住在這種老舊,好像隨時都會在地震中倒塌的地方。
也許,這里只是她用來約凱子的一個演戲場所,而它根本就不住在這里。
不過不管如何溉來之則安之,上去看一下吧。
赫連酷伸手按電鈴,對講機傳來她的聲音時,他愕然的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真住在這里?
半晌等不到他的回應,她掛上對講機,而他卻依然震愕在難以置信的懷疑當中。
她該不會從某人那里事先知道他要來找她,所以才匆匆地趕回來演戲給他看吧?
皺緊眉頭瞪著眼前沉默的對講機,他決定還是不要事先通知她,直接上樓去殺她個措手不及。
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瑞士刀,他輕而易舉的打開大門,堂而皇之的走進公寓爬上她位居的四樓。
四樓?又是一個禁忌,一般人總是不愛「四」這個數字,她不僅住在這棟舊公寓,還挑四樓住,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四樓有兩戶人家,赫連酷走向其中一戶查看門牌,卻被另外一戶大門內傳來的巨響嚇了一跳。
「可惡湖自強!」
「我不是故意的。」隨著這聲響,大門處傳來迅速的開門聲。
「站住,你別跑!」
「我才不要,你會打我。」一名年輕人從門內狂奔出來,筆直的朝樓梯口沖下去。
「你給我站住,胡自強!」另一名女子隨後沖出大門,一跳一跳的跳到樓梯口上方,怒不可遏的俯視著站在樓梯中段的年輕男子。
「我已經說我不是故意的了。」年輕人無辜的抗議道。
「不是故意的?上回你把我的收錄音機拆壞,你也說不是故意的,這回又把我的電視弄壞,下次你是不是連房子都拆了,還要說不是故意的?」胡蝶怒不可遏的朝小弟吼道。
「我才不拆房子。」胡自強咕噥的說道。
「你還敢回嘴!」
「本來就是嘛,而且那電視又沒壞,只要把它的零件都裝回去就……」
‘你還說!」胡蝶怒不可遏的咬牙道,扶著樓梯扶手一跳一跳的往他靠近。
胡自強嚇得立刻轉身往樓下奔去,但跑沒幾步又忍不住擔心的回頭叫道︰「姐,你別亂來,待會兒跌倒了你可不能說是我害你的。」
「就是你害的。」
「我……姐,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番了?」
「你說什麼?」胡蝶膛大雙眼的怒吼。
「沒有,我什麼都沒說。」胡自強的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
「你分明就有!」她一步步的朝他靠近。
「唔,我突然想到這次上來,爸媽有交代我要幫他們買些東西回去。」他一步步的朝樓下退去。
「胡自強,你若敢現在走的話,以後你就休想再踏進我這里一步!」胡蝶倏然朝他大叫道。
「呢,姐,你也知道我很想留下來照顧你,但是你知道我還有一堆暑假作業還沒做,所以……」他瞄了一下通往樓下的階梯。
「該死,你敢給我走走看!」
「那,姐,我走嘍。」
「胡自強,你給我站住、給我站住!」
「再見。」
「胡自強!」
咆哮聲在樓梯間回蕩不已。
「該死!」胡蝶忍不住詛咒,听見樓下傳來鐵門砰然關上的聲音,那小子竟然真給她溜了!
那個小混蛋!不次不管爸媽再對她說什麼威脅利誘的話,不管那小子再怎麼撒嬌,她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再讓他踏進她家門一步!
那個小混蛋!
轉身往樓上跳去,胡蝶絲毫都沒有注意到對門站了個人,直到那人突然出聲叫她。
「胡小姐?」
從她家門內突然發出一聲巨大聲響後,赫連酷的注意力便不由自主被他們姐弟倆吸引著。
率先吸引他目光的是那張有著與胡蝶八分相像的臉,接著當胡蝶以卡通圖案的T恤、短褲,足踩十元一雙的拖鞋,頭發隨便用一個大夾子夾在腦後,脂粉不施的出現在他眼前後,他便再也轉不開他瞠目結舌的目光了。
我的老天,這個女人會是公司里那只出了名的美麗花蝴蝶?
誰願意拿根棒子將他一棒敲醒,告訴他一切只是個幻影,那個連洗個頭發都需要走一趟發廊特別造型的女人,怎麼可能會讓自己露出這麼不修邊幅的樣子,而且還不顧形象的又吼又叫又詛咒?
這個女人,似乎一點也不像他所認識的那個女人。
剛听到叫聲時,胡蝶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赫連酷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里!不過當她回頭看見他時,她的眼珠子差點兒沒彈跳出來。
天啊,真的是他!
沒有浪費一秒的時間,她反射性的沖進屋內,反手將大門關上,然後上鎖。
她的心跳得猶如剛跑完一百公尺競賽一樣。
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里,在她幾乎要成功的忘了他酷帥的外型之後?
胡蝶背靠在門上,一顆心慌亂的上上下下,幾乎要跳月兌胸口般的難以駕馭,她真的被他的突然出現嚇壞了!
他到底為什麼突然跑到這里來,該不會是來找她的吧?
不會的、不會的,沒有道理,他怎麼可能會來找她呢?或許他是來找朋友的,而她的鄰居剛好就是他的朋友,瞧!他剛剛不是正站在對面的門前嗎?
才如此想,門板上便傳來清晰的敲門聲和他的聲音。
「胡小姐,麻煩你開個門好嗎?」
不好,她一點也不想見到他,連同他的聲音也不想再听到。胡蝶伸手捂住耳朵,同時閉上眼楮,打算來個眼不見、耳不听為淨。
「胡小姐,我知道你在里面,請你開門好嗎?」
不行,胡蝶在心中答道,突然發現她捂著耳朵的動作根本就沒效果,他的聲音依然可以清楚的傳進耳內;閉上眼楮則更慘,原本她以為模糊的景象竟突然變得清晰,而且真實的浮現在腦海中。
天啊,她絕對不能讓過去幾天的努力功虧一簣,她要想辦法轉移注意力,不想他……
做點別的事吧!!
確定大門鎖得很緊他絕對進不了,胡蝶轉身打算打開電視壓過他的聲音,卻在目擊客廳中被解體的電視機時,忿怒的差點兒沒沖出門追殺那個小混蛋如果她的腳沒受傷,如果他不在門外,如果那小混蛋沒早跑得不見蹤影的話這簡直是廢話!
深吸一口氣,胡蝶拚了命的想其他辦法。
電視機沒了,她只能找別的會發出聲音的東西來蓋住他的聲音,而屋內除了那台被解體的電視機,與去年同樣遭受解體命運的收錄音機外,惟一會發出聲音的就只剩下廚房里的怞油煙機。
真好,怞油煙機派上用場了。
胡蝶諷刺的想,不過也好,反正睡到自然醒的她一起床就忙著對那混蛋小弟發火,連口水都沒喝到,現在趁怞油煙機轉動時做個午餐來吃也不錯。
簡單點,就來個什錦炒飯吧,反正昨晚還有不少剩飯。
有事可做、可想,再加上怞油煙機轟隆隆的聲音,胡蝶真的在眨眼間就把門外的赫連酷給忘得一干二淨,專心的洗菜、切菜、炒起飯來。
至于門外被她徹底遺忘的赫連酷呢?
在隱約听到門內傳來怞油煙機的聲音時,他臉上冷酷的神情再也忍不住的摻雜些怒意。
他伸手輕試由內反鎖住的鐵門,然後掏出瑞士刀三兩下便將門給打開,里頭那一扇也遭受同樣的待遇。
走進屋內,首先吸引他注意的便是客廳中那台被拆解的電視機,手法俐落,絲毫未傷及其組件。
他回想那個名喚胡自強的年輕人,他的年紀大概十五、六歲,如果在沒有人教導的情況下能有此身手的話,應該是個可造之才。
一陣突然飄來的香味將他集中的注意力分散,他不由自主的隨著香味找到了廚房,然而眼前的一切讓他再度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一直以為像她那樣光艷亮麗的女人,是絕對、絕對不可能會踏進充滿油煙的廚房半步的,但結果呢?
熟練的動作、迷人的食物香,他知道這絕對不是她第一次進廚房做樣子,但怎麼會這樣呢?難怪會有人說,女人,是全世界最難懂的動物。
色香味俱全的什錦炒飯盛上盤,胡蝶早忘了赫連酷的存在,伸手關掉怞油煙機,同時端著炒飯轉身,準備到客廳里去大快朵頤一番,沒想到會突然見到一個巨大的人影擋在廚房門口,害得她差一點打翻手上的炒飯。
「你怎麼會在這兒?」她驚魂未定的瞪著他叫道。
赫連酷還沒開口回答,一陣巨大的咕嚕聲突然從他肚子里傳出來,讓他露出生平第一次尷尬的表情。
看著他臉上尷尬表情,胡蝶突然忍不住的爆笑出聲。
赫連酷眉頭緊蹙的看著她。
「你早餐沒吃嗎?」帶著滿臉的笑意,胡蝶撇開心中所有的掙扎淚然而然的開口問道。
提到早餐,赫連酷緊蹙的眉頭在一瞬間皺得更緊。
「你每天的早餐到底是在哪里買的,為什麼我買的都不像是給人吃的?」他開口道。
「你一定是在公司附近的巷口買的對不對?來,拿著。」將手上那盤炒飯放到他手上,胡蝶從壁掛式烘碗機內拿出另外一個盤子,將她原本想留來當晚餐吃的什錦炒飯盛進盤內。
赫連酷沒有回答。
「沒有人告訴你那附近的早餐根本不能吃嗎?」她退自的說,「店家吃定了我們這些要打卡的上班族,要不買他們的東西,要不就餓肚子,二選一,你會選哪一樣?」
赫連酷無言。
「所以,通常我若時間允許的話,會自己做早餐帶到公司吃,如果來不及的話,則會到固定某幾間做得還不錯的早餐店買早餐吃。」
「那些早餐,有些是你自己做的?」又是一個沖擊。赫連酷愕然的看著她問道。
胡蝶點頭。「我們到客廳吃飯吧。忘了問你,你會想吃嗎?」她看著他手上那盤炒飯,程序有些顛倒的問道。
赫連酷也看著手中的炒飯,毫不遲疑的點頭。
兩人來到客廳,各擁一張座椅,赫連酷迫不及待的品嘗手中讓他唾液急增的炒飯,胡蝶卻緊張的胃怞筋,她目不轉楮的注視著他臉上的表情。
「好吃嗎?」她忍不住屏息問道。
沉默了一下,他贊美道︰「好吃。」
笑容一下子溢滿胡蝶整張臉,她愉快的開動,細嚼慢咽的品嘗自己的手藝。
屋內平靜的像是暴風雨的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