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萬籟俱寂,衛美夜一個人關在房里埋頭苦干。
真倒楣!早知道這個教授這麼愛看報告,她當初寧願去選擇愛當人的教授,也不會選擇這個一向不當學生,卻動不動就要學生交報告的教授了,她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啊……」
用力的伸個懶腰,她抬頭看了一下時間。就快要兩點了,還好明天早上一、二堂沒課,要不然她肯定爬不起來。
嗯,再撐一下吧,把剩下的結論寫完就可以解月兌了。
「汪汪……」
一陣狗叫聲突然從樓下傳來,美夜皺起眉頭,從書桌前站起來走向窗戶邊,撩起窗廉的一角,往隔壁的一樓庭院處望去。
果然!她就知道一定是那個家伙,他一定是又跑到外頭去亂搞了,才會三更半夜才回家,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紈桍子弟!
看著他跳過自家圍牆後,沒有直接走向家門,反而是蹲與狗狗玩得像個大孩子般,她的嘴角不由得微揚了起來,但是下一秒,她的笑容隨即隱沒,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同時生氣的放下手中的窗廉。
她在干什麼?笑什麼笑?看他和狗玩有什麼好笑的?還不如寫報告來得有趣,哼!
無聊的冷哼一聲,她走回書桌前坐下來繼續寫報告。
答答答……
敲打鍵盤的聲音再度在房間里響了起來,它雖掩蓋不去樓下偶爾傳來的狗叫聲,卻因她注意力集中的關系,逐漸听不見任何吵鬧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報告終于大功告成。
她從頭到尾認真的將報告順了一次,確定字里行間沒有錯字,字句也都很通暢後,便將它從印表機列印輸出。待她一切都弄好時,已經半夜三點了。
完了、慘了!再不睡覺,明天早上可能真的爬不起來,即使是早上兩堂沒有課也一樣。
收拾一下東西,她以最快速度跳上床睡覺,但卻睡得一點也不安穩,因為她夢到小時候剛剛搬到這里來,第一次遇見那家伙時的事。
「該--該--該--」一陣狗狗的哀叫聲從圍牆的另一邊傳來。
六歲的美夜抬頭看了一下好像高到天上去的圍牆,又轉頭左看右看了一下,終于找到目標。
「姊姊,有狗狗在哭。」她小跑步到大姊身邊,扯著她的衣服稚聲道。
「美夜乖,到一邊玩,我要幫爸爸和媽媽搬家,沒空陪你玩。」十二歲的衛美朝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安撫完小妹後,很認真的拖著一袋東西往屋里走去。
小美夜看大姊沒空理她,眼光一轉跑向了二姊。
「姊姊,有狗狗在哭。」她一樣拉著二姊的衣服,一本正經的對她說。
「笨蛋,那是狗叫聲,狗是不會哭的。」和二姊在一起的衛家老三糾正小妹。
「才不是哩,狗狗的叫聲是汪汪,但它是該該叫的,那是在哭。」小美夜認真的反駁。
自從姊姊們都上學後,她一個人好無聊,都嘛常常跟隔壁的小白玩。隔壁叔叔有教她,狗狗跟人一樣,會哭也會笑,所以不能去踩它或去拉它的毛,因為它會痛,痛了就會哭,而她听過小白的哭聲,就跟圍牆里面的狗狗一樣,都是該該叫,所以她知道那條狗狗一定正在哭。
「什麼該該叫,是汪汪叫。老師說,小狗都是汪汪叫的,不是該該叫。」老三很認真的再度糾正她。
「它是該該叫。」
「汪汪叫。」
「該該叫。l
「汪汪叫。」
「你們倆別吵了。」衛家老二終于受不了,「美夕,你是姊姊要讓妹妹,知道嗎?」以前這句話都是媽媽對她說的,現在她終于找到機會可以說這句話了。
「可是小狗本來就是汪汪叫的,老師說,錯了就要改,這樣才是乖孩子。我沒有錯。」八歲的衛美夕搬出老師說,以站穩立場。
小美夜堅持的說︰「狗狗該該叫。」
「汪汪叫。」衛美夕也不遑多讓。
十歲的衛美晝皺起眉頭,覺得好煩。
「你們兩個不要吵了,我要去幫大姊搬東西,你們倆待在這里不要亂跑,知道嗎?」她丟下這些話之後,匆匆跑向大姊。終于解月兌了!
八歲的衛美夕一呆,看了一眼跑開的二姊,再看了看站在身邊的笨蛋小妹,幾乎沒有浪費時間猶豫,立刻舉步追隨二姊而去。
「我也要幫忙。」她叫道,臨走前不忘照本宣科的學一下。「你待在這里不要亂跑,知道嗎?」她交代著小妹,腳步未停,瞬間遠離。
看著姊姊們離去,小美夜抱著小熊猶豫了一下,然後突然轉身朝狗狗的哀叫聲前進。
她不能丟下它不管!
聲音是從圍牆內傳出來的,她順著圍牆邊走,終于找到門的入口,她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繼續循著狗狗的叫聲往前走。
繞過一片鋪著草皮的花園,她在花園的盡頭處找到了她一直在尋找的小狗,只不過除了小狗之外,那里還站了一個大約跟她一樣年紀的小男孩,而小男孩正用力的揪著小狗的尾巴,將它高高的舉起,讓小狗的後腳幾乎離地。
可惡!就是他在欺負狗狗,狗狗才會哭的!
「你放開它!」小美夜立刻沖向他,一邊尖聲叫道,一邊將手上的小熊砸向那個壞男孩。
小男孩沒料到家里竟會突然冒出一個恰查某,在一怔之下,被凌空飛來的小熊砸了個正著,瞬間失去平衡,著地。
「你干麼欺負狗狗?你是壞孩子!」迅速的跑到小狗與小男孩之間,小美夜雙手張開的將小狗護在身後,對著跌倒在地的小男孩恰北北的叫道。
「你是誰?誰準你跑到我家來的?」小男孩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生氣的問。
「不準你欺負狗狗。」她一副伸張正義的口吻。
「誰說我欺負它了?」他是在幫它!小黑幾天前跑到馬路上被車子撞了,醫生說這樣可以幫它快點恢復,所以他才這樣做的。他才不是在欺負小黑哩!
「你拉它的尾巴害它該該叫的在哭,你是壞孩子、壞孩子!」
一直想當個好孩子,卻又一再被她說是壞孩子的小男孩,倏然發火的沖向她,瞬間將她推倒在地上。
「不準你說我是壞孩子,我不是!」他生氣的朝她大吼。
小美夜被嚇呆了,跌坐在地上好一會兒才扁嘴放聲大哭。
「哇啊啊--」
「……你是壞孩子……打我……壞孩子……」
「砰!」
睡夢中的囈語被一聲巨響打斷,美夜猛然睜開雙眼,一時之間竟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美夜,你怎麼還在睡?已經九點了,你今天早上沒課嗎?」闖進小妹房里找東西的衛美夕,在乍見床上的她時,愕然的問道。
她緩緩的轉頭看向她,終于真正的清醒過來。
「三姊,你開門就不能小聲一點嗎?」閉上眼楮,她感覺頭部隱隱作痛著。
「對不起,我以為你去學校了,你今天早上沒課嗎?」衛美夕抱歉的說,一邊問一邊走到書架前找尋她要用的書。
「十點有課。」美夜無力的趴在枕頭上,一臉倦容。
「那也該起床了。」她回頭看了小妹一眼,「你怎麼了,好像很累的樣子?」
「我昨晚趕報告,三點才睡。」
「學生真是辛苦,還好我已經畢業了。」
美夜轉頭看她。「三姊,你在找什麼?」
「我記得上次曾在你的書架上,看到幾本羅曼史小說,怎麼都不見了?」
「還有空看嗎?你最近不是正忙著為下一出連續劇在收集資料?」
「我是呀。」衛美夕點頭道。
「找羅曼史小說來當資料?」
「不是當資料,是拿來做研究用的。我想知道現在的年輕族群,到底喜歡看怎樣的愛情故事,因為電視台這次要我寫的是偶像劇,愛情偶像劇。」她無奈的說。
「羅曼史小說都是編造出來的愛情故事,跟現實生活一點也不貼切。你寫的劇本是要由真人演出的,至少也要有點貼近現實的感覺不是嗎?拿羅曼史小說來參考,你不覺得有點本末倒置,三姊?」美夜皺眉的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知道,但是我有什麼辦法?我又沒戀愛經驗,大姊、二姊和你也都沒有,如果有的話,還可以拿你們的愛情故事作參考。而現在,我除了找羅曼史小說之外,還能怎麼做?」衛美夕咳聲嘆氣的說。
「三姊,要不要我去收集一些同學的愛情故事,提供給你參考?」她輕皺了下眉頭,自告奮勇的問道。
「可以嗎?」
「當然。」
「那就麻煩你,還有,多多益善。」
一整天,美夜問了下下十個據她所知戀愛經驗豐富的朋友,結果沒想到取得的答案,竟沒一個搬得上台面的。
有人跟她說,愛情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然後拍拍走人。
有人曖昧的說,等你談戀愛就知道了。
還有人以為自己是瓊瑤小說里的主角似的,竟含淚叫她不要勾起傷心往事。
更有人三八的說,哎喲,像我們這種平凡人的愛情,哪有什麼浪漫情節的?還不就是吃飯、聊天、看電影、打啵、炒飯的,沒什麼有趣情節可以提供的啦,難不成要跟你說我們的最高紀錄,一晚做幾次?
「真是一群王八蛋!」美夜生氣的咬牙低咒。
虧她平時考試都那麼罩他們,有筆記借筆記,有重點畫重點的,沒想到輪到她需要幫忙的時候,他們竟一個個跟她打起太極拳來。
好,沒關系,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等下回考試時,他們就知道自己會怎麼死了。
現在怎麼辦?都已經答應三姊要幫忙了,總不能食言而肥吧?但是問題是,除了那些忘恩負義的同學外,她還能找誰幫忙?
章諺兩個字驀然躍進她腦海中。
美夜瞬間皺起眉頭,直覺的想要搖頭否決,但是可惡的是,現在除了他之外,她還真想不到還有誰能幫得上這個忙,況且若真要說起戀愛經驗,根本就沒有人比得上他這身經百戰的公子。
算了,為了三姊她就委屈點好了。
打定主意,她越過家門而不入,筆直的繼續往前走,直定到位于她家隔壁的章家大門才停下來,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按電鈴。
「嗶嗶--」
站在大門外,她隱約可以听見大屋里的電鈴聲。
「誰呀?」對講機上傳來老管家王爺爺的聲音,
「王爺爺,是我,美夜。」她朝對講機道。
「是美夜呀,快進來,我替你開門。」對講機中熱絡的話語聲一落,就听見「喀」的一聲,大門應聲而開。
美夜自然而然的推門而入,並且反手將大門給帶上之後才繼續往前走、
章家的庭院內二十年如一日,依然被整理得美輪美奐,一點也不輸給五星級飯店的庭園造景。
她穿過庭院,在路過章家狗狗的小屋時,忍不住停下來逗逗尾巴朝她搖個不停的狗狗,先拍拍它的頭,然後伸手握了握它前腳,狗狗完全自動自發,訓練有素,可愛得不得了。
「可樂乖,我待會兒再出來跟你玩。」她微笑的再次拍拍它的頭,然後起身走進章家大屋。
屋內,老管家已在門邊恭候著。
「王爺爺好。」她微笑的招呼。
「怎麼幾天不見,你又變得更漂亮了。」老管家呵呵笑道︰「你來找少爺的是不是?他在房間里。」
「他在睡覺嗎?從早上到現在?」
「嗯,少爺說他頭痛,所以今天請假沒去上課。」
頭痛個大頭鬼!這種爛借口大概也只有從小疼他入骨的王爺爺會相信了。美夜在心里翻白眼的忖度著。
「我上去找他。」
「好。」老管家微笑點頭,目送她朝二樓走去。
上了二樓,美夜如入自家廚房般,老馬識途的直接走進章諺房間里去。
而房里的章諺果然還在蒙頭大睡中。
她走上前,毫不猶豫的拿起他床頭櫃上的鬧鐘,調到現在的時刻,然後將鬧鐘放在他耳邊,再將鬧鈴的開關按下。
「鈴--」一瞬間,響徹雲霄的剌耳鈴聲驀然在房內響了起來。
章諺驚嚇得由床上一躍而起,雙眼瞠睜的瞪著她。
「你在搞什麼鬼?」他憤怒的叫道,一把搶來她手上的鬧鐘,將那令他頭痛的鬧鈴聲按掉。
「叫你起床。」美夜聳了聳肩,一臉理所當然的說。
「我睡我的覺,關你什麼事?」他生氣的瞪著她。
「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請人幫忙是用這種方法的嗎?不幫!」一說完,他抓起棉被再度蒙頭就睡。
「你今天沒到學校上課,是和昨晚半夜兩點才回家有關嗎?」她緩緩的開口問道︰「听說你這次交往的對象是個有夫之婦?」
章諺在一瞬間用力掀開蓋在臉上的棉被,怒不可遏的瞪著她。但一會兒,怒意從他眼中臉上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似笑非笑的嘲弄。
「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注意我的一舉一動,難不成你愛上我了?」
「鬼才愛你!」美夜雙眼圓瞪,大聲叫道。
「呵呵,真的嗎?」他倏地一躍而起的跳下床,然後慢慢的逼近她。
「你想干什麼?」她不住的往後退,直到背頂到了身後的電腦桌邊,再也無路可退。
「你知道嗎?」章諺傾身向她,鼻子與她距離不到五公分的問。
「知道什麼?」她的頭頻頻往後仰,想與他拉開距離。
「學校里有一個謠言。」
很不幸的,他們倆雖是從小就不對盤,但卻是小學、國中的同學,好不容易到了高中因男女分校而分了開來,沒想到大學時,竟又倒楣的考進同一個學校。真是孽緣!
「學校里的謠言成千上萬,又何止一個而已。」美夜不以為然的哼了聲,「還有,麻煩你離我遠一點。」
「一個是關于你的。」他沒理她的要求,神秘兮兮的盯著她說。
「我的?」她輕挑了下眉頭。
章諺點了下頭。「想不想知道?」
「不想。」她猶豫了一秒後,搖頭回答。
看他這麼好心,就知道這個謠言八成沒好事,而她又不是吃飽太閑了,還去管謠言,畢竟古人說得好,謠言止于智者。她才懶得去理那些有的沒有的八卦哩。
「可是我想跟你說。」
「既然如此,你還問我做什麼?」她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嗤之以鼻的說。
「無聊,」他聳了聳肩。
「你真的很閑ㄟ!」美夜叫道,「還有,再次請你高抬貴腳,離我遠一點。維持這種姿勢是很累人的。」要練腰力也不是用這種方法的。
「我不介意將脖子借你攬一下。」他挑眉建議。
「你不介意,我介意。」
「介意什麼?」
「介意染病。」
「染病?染什麼病?我可沒得什麼皮膚病。」
「皮膚病或許沒有,但是另外一種病可就不見得了。」
「另外一種病?」
「性病。」
章諺听了一呆,接著卻突然咧嘴一笑,將臉壓得更低,更加靠近她。
「原來你一直都在想這件事。說真的,以我們倆青梅竹馬的交情,我絕對會破例讓你插隊的,你放心。」
「你在說什麼?」美夜瞪著他問。
「你不是想和我上床嗎?」
她一听冒火,順手一抓便從電腦桌上抓來一本厚重的電腦書丟向他。
她怒吼道︰「鬼才想和你上床!」
「你若不想和我上床,干麼關心我有沒有性病?」被厚重的電腦書砸個正著,他柔著發疼的胸口,一臉委屈的說。
「就算你得了AIDS也是罪有應得,我吃飽撐著呀?干麼要浪費同情心來關心你?」她冷哼的嗤聲回應。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你請回吧,恕我幫不上任何你想要我幫忙的事。」他說完話,轉身走到床邊躺回床上,打算繼續睡覺。
「章諺!」美夜呆愣在原地半晌,怒不可遏的握拳叫道。
「房門在那邊,恕我不送。」他閉著眼楮隨手指向房門。
「你--」瞪著平躺在床上一臉安眠舒適模樣的他,美夜氣得咬牙切齒,說不出話來。他真以為她非要他幫忙不可,無他就會寸步難行嗎?
「哼!」
倏然冷哼一聲,她抬頭挺胸的走出他房間。
決定了,即使她得親自下海體驗戀愛的感覺來幫三姊收集她所要的參考資料,也絕對不會再跑來找他幫忙。
那個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