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愛的兩人一定能有美滿的結局嗎?雖然不見得,但是敖玫君一直以為易驗宬和夏郁蓉兩人會有好的結局,畢竟他們倆的愛意是如此的明顯,而且外表又是如此的相配。
然而,她卻忘了女主角對讀書的執著,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內,夏郁蓉並未如她所預期的回頭找他,所以第二場戲在事隔一個星期後,不得不搬上台來演。
在法院的公證廳外,敖玫君擰著眉頭看著身旁面無表情,甚至可說是冷漠至極的易驗宬。
「真的要這樣做嗎?」她問。
「你想打退堂鼓?別忘了酬勞要過了今天才拿得到。」
眉頭在瞬間皺得緊密,敖玫君沒由來的一陣怒氣。
「從頭到尾我有跟你談過酬勞的事嗎?也許是我太自不量力了,把你當做朋友的在幫忙,結果卻……」說著,她忽然住嘴,「算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我走了。」
「對不起。」
就在她走了三步時,身後突然傳來他後悔的道歉聲,使敖玫君遲疑地停下腳步。
「對不起,我心情不好。」他頓了一下,「可不可以請你繼續陪我演完這場戲?」
「你不是已經放棄了?」她緩緩地轉身面向他問。
他蹙緊眉頭。「誰說的?」
「你的壞心情說的。」
他在瞬間抿緊了嘴巴。
看著他,敖玫君忽然輕嘆了一口氣,走回他身邊。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是上輩子欠他的吧,從第一眼見到他,她就無法忍受他失意的樣子,總是不能自己的想幫助他,即使她已自身難保。
「算了,」她說,「你要我怎麼做?」
「為什麼你要這樣幫我?」看了她半晌,易驗宬不由自主的沖口問道。
敖玫君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突然問她這個問題。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緣份吧。」一會兒之後,她聳肩道。「不過換句話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又怎麼知道事後我不會向你索求什麼報答。」
「如果我剛剛沒叫住你,你早就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啊,對了,他不說她倒差點忘了她原本是要走的,走之前還說了什麼從頭到尾都沒跟他談過酬勞的話。唉,真傷腦筋,如果事後他更拿酬勞來答謝她的話,她是收或不收呢?
「不過如果你事後真向我索求什麼的話,我也絕無怨言。」他接著說。
「這可是你說的。」雖然從未想過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報酬,不過听他說得這麼斬釘截鐵,她忍不住想戲弄他一下。「如果我要你以身相許呢?」她瞅著他問。
「如果你說得出口,我就做得到。」他嘴角微挑,似笑非笑的盯著她說。其實他也知道她在開玩笑。
「呦,說得這麼簡單,難道你忘了你的小蓉了!」
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敖玫君忍不住偷偷地覷了他一眼。
「對不起。」她小聲的說。
他苦苦的一笑。「如果她待會兒沒出現,我娶誰不都一樣嗎?」
她緊皺起眉頭。「天涯何處無芳草。」
「但我只單戀那枝花。」
剎那間,心無來由的悸動了一下,敖玫君第一次羨慕起夏郁蓉,如果有個男人像他這般深愛她……
唉,她在做什麼白日夢?從酒店里出來的女人,即使身體仍是清白,也躲不過社會道德加諸在她身上的束縛。對愛情,她早已沒有任何憧憬或者說她早已沒有任何憧憬的資格了。
「你要我怎麼做?」她甩開心中莫名其妙的想法,問他。
「陪我進公證廳。」
「嗄?!」進去里頭的不都是準備結婚的新人嗎?他們倆算什麼?
「我想睹一賭。」
什麼意思?
「如果她真的在乎或者愛我的話,她一定會出面阻止。」
「如果她沒出現呢?」皺著眉頭,敖玫君無法控制的沖口問道。
他眼一沉,表情一黯。「那麼我娶誰也就沒差了。」
「你沒差,我有差!」呆愕了一下,敖玫君倏然怒道。「你想放棄未來的幸福是你家的事,憑什麼要拖我下水,要我陪你一起放棄?」
事實上她之所以生氣,並不是為了自己的幸福,因為幸福對她而言早已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事,但是他不一樣,沒有道理為一次的失戀而陪上自己終身的幸福。
「你不願意嫁給我?」
她是沒有資格,而不是不願——
老天!她在想什麼?不是不願意,那就是表示願意嘍?
敖玫君愕然瞠大雙眼的看著他,難道說她在無意間喜歡上他了,所以她才會為他破例,並不住的為他著想?
是了,從第一眼看到他時,她便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著,不僅破天荒的拋下那些她賴以為生的金主、老客戶,還主動的想替他分憂解勞,更破例為他出場,任性的在他出現的那一刻,拋下手邊所有的事陪他,還有在他自暴自棄時鼓勵他、幫助他、激勵他。
老天!這會不會太諷刺了,她明明喜歡,他卻又還拚命的想幫他贏回他的愛情。難道說她這一生中,注定了只能為別人而活,永遠只能當個沉默的付出者?
不,她也想為自己而活,也想感受那份付出之後收獲的喜悅,她——
她要試試!
眼底驀然畫過一抹堅決的光芒,敖玫君深吸一口氣後直視著易驗宬的雙眼。
「不是我不願,而是你真的敢娶我嗎?你可知道我身上背了多少債務,而且娶一個酒國名花,你不怕有人非議嗎?」她說。
「你負債多少?」
「酒店四百多萬,還有半年到期每個月三萬的死會。」她挑眉,忍不住以嘲諷的口吻回答。
其實這半年來有不少客人說過要替她贖身,卻都在听到她的「身價」之後尷尬的模了模鼻子,不再提起。
「那我還付得起。」
「嗄?!」
「至于非議,對我來說並不是問題。」
敖玫君目瞪口呆的望著他。
「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債務沒有問題,非議又不是問題,那麼還會有什麼問題呢?敖玫君呆呆地搖了搖頭。
「那好,待會兒我們進公證廳,如果……」他的眼神倏然一沉的轉向它處,臉上表情也變得冷硬無情,「如果她沒出現,我們就結婚吧。」
心措防不及的被他冷硬無情的表情與聲音凍了一下,敖玫君明知道自己對他而言,跟路人甲乙沒什麼差別,但是她還是想自私一下,更想賭一下,反正她的人生應該不會比現在更糟。
「好。」她毅然說道。
同一時間,公證廳的大門打了開來,會場服務人員揚聲請新人們入場,公證儀式即將開始。
語畢,身邊的準新人們一對對歡喜入場,只有他們動也不動,像腳生了根般的站在原地。她靜靜地看著他,而他則面無表情的望向外頭,等待那最後一線生機。
「對不起,請問兩位也是來公證的嗎?」
服務人員的詢問聲打斷了他像是要永無止境等待的眺望,他轉頭看向服務人員,而她則始終目不轉楮的看著他,掙扎在希望與不希望他能改變主意的沖突中。
她真該為了自己的自私而枉顧他的幸福嗎?
「我們正準備要進去。」
她听到他這樣回答服務人員,接著便筆直的朝公證廳入口走去。
來不及反悔了,她若現在反悔也只有讓他丟臉而已,更何況他一定不會允許她壞了他的計劃。
戲還沒演完,夏郁蓉也許會在千鈞一發之際出現,她是愛他的不是嗎?那麼就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娶別人。
只是到時候,她情何以堪?
這是一場兩人賭局,注定了會有輸贏的結果,只是贏者是誰?輸者又是誰?沒到最後一刻誰也不能確定。
深吸一口氣,敖玫君默然不語的尾隨其後走入了公證廳,亦走入了她不明的未來。
那場賭局到底誰輸誰嬴?其實只要問夏郁蓉最後到底有沒有出現?便可知道一切。
然而,夏郁蓉並沒有出現,但是敖玫君也不算是贏家,因為這場賭局的結果是雙輸。
正確來說,易驗宬輸了,但她也沒有贏。原因不是他反悔了沒娶她,而是因為一場車禍,一場老天為了懲罰她的自私而給的車禍,懲罰她覬覦一份不屬于她的幸福。
他輸了他的愛情,而她卻輸了她的一生。
敖玫君靜靜地坐在窗前,哀傷地望著窗外的景致。她的手無意識的輕撫著覆在雙膝上的毛毯,而毛毯下是一雙早已失去了所有知覺的腿。
那一天,隨著公證儀式的進行,易驗宬的臉色也愈發無情,因為他們都知道夏郁蓉肯定已經放棄了她和他的愛情,不然她早已出現了。
而從公證儀式開始到結束,他始終不發一語,但敖玫君知道他的心情一定很不平靜,所以在走出公證廳之後,即使他早已忘了她的存在,她卻始終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生怕他會發生什麼意外。
也許是她的第六感靈驗了,也或許這一切都是上天所注定的,一輛紅燈右轉的轎車就這麼措手不及的向他們撞來,而就在那生死一瞬間的時間里卻只來得及讓她用力將他推離車道,然後在一個巨大的撞擊之後,當她再度睜開眼楮時,躺在醫院的她雙腳已經癱瘓了。
敖玫君輕嘆了一口氣,將視線由窗外收了回來,凝視著蓋了毛毯的雙腿。
這是她的懲罰,所以她一點也不想怨天尤人,然而這一切對易驗?而言是多麼的不公平。
娶了一個不愛的她就算了,還得替她償還數百萬的債務,以及照顧變得殘廢的她,這一切對他而言是多麼的不公平,然而他卻一句怨言也沒有。
可是,即使她是為了救他而變成殘廢也不該無怨無悔呀!
不過,她仍是後悔了,在知道自己的雙腿癱瘓之後,她後悔不該自私的覬覦那不屬于自己的幸福,以至于現在連想腳踏實地都不能。
這是她的報應。
她真的後悔了,每次看到他盡責的照顧她,回頭卻抱著夏郁蓉的照片發呆,她莫不承受著一次又一次蝕心的痛苦,她更後悔當初在離開醫院時,沒堅持不必他照顧與負責,以致現在才會如此痛不欲生。
這是她的懲罰,但卻不該是他的。
她該離開他的,即使他不允許也一樣,可是她偏偏舍不得,舍不得他那張充滿個性的臉;舍不得他照顧她時雙手的溫柔;更舍不得他凝視夏郁蓉照片時深情的姿態即使那也令她痛不欲生又嫉妒不已。
她是多麼希望他也能用那種深情的目光看她,即使僅有一眼也好。
敖玫君突然苦澀的一笑,他愛的人又不是她,他又怎會以那種深情的目光看她呢?她真是瘋了,竟然大白天的還在做夢。
思緒在剎那之間突然卡了一下,敖玫君眨了眨眼,看了看窗外又望向瓖了面鏡子的牆,鏡中氣色羸弱,雖稍嫌瘦削卻依然稱得上美女的女人正回望著她。
做夢……
如果她真的是在做夢的話,不也有一句話叫做美夢成真嗎?
鏡中女人對她眨了眨眼,臉上迷亂的表情似乎在拚命的找尋出路。
既然改變不了過去的事實,那麼未來呢?
未來並不是不可改的吧?至少她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試試看又怎會知道未來不可改呢?
對,與其听天由命,每天過著自艾自憐的日子,她為什麼不嘗試讓他愛上她呢?雖然在心底他是深愛著夏郁蓉的,但是他們倆都已經是夫妻了,人家說日久生情,她並非注定都得要當輸的一方,也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不是嗎?
鏡中女人忽然閉上雙眼,在她再次睜開眼後,堅定的光芒出現在直視著她的雙眼中。
她決定了,她要讓他愛上她,她要與他做一對正常的夫妻,名副其實而非只是掛名的義務夫妻!
太陽西下,正是倦鳥歸巢的時間。
敖玫君一邊輕哼著小曲,一邊在廚房忙碌著,陣陣飯菜香隨著她手上的鍋鏟在鍋內翻動的聲音傳遍屋內每一個角落。
在經過一個多月的努力與他在空間改建上的幫助,除了雙腳依然不能行走之外,現在的她幾乎就跟正常人一樣食衣住行都能靠自己打理,不再需要麻煩到他。
對于她積極進取的改變,雖然他未曾給予過正面的肯定,但是只需要從他日益增多的笑容便可知道,其實他是很高興的。
她永遠記得第一次親手做了桌菜給他吃時,他臉上驚訝的神情。當他贊嘆她的好手藝時,她覺得自己的心簡直要飛上天。而當他在得知她是如何靠著輪椅做菜,又將它們一一搬上桌之後,他皺著眉要她以後別這麼辛苦,以及不住重復的告訴她要小心些的關心,語詞更讓她猶如在瞬間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一樣。
他是真的在關心她耶,不是責任,也不是義務,而是真真正正發自內心的關懷,她能感覺得到。
所以自那次以後,她總是習慣親自為他準備晚餐,即使煮這一餐幾乎要耗盡她一整天的精力,以及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但是只要能看見他飯後滿足的表情,她甘之如飴。
「心串串,心怦怦,臉兒紅,都是為了你,把你的心和我連成一起,一生一世不分離……」
邊唱著歌,敖玫君將瓦斯火扭熄,一手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盤子,一手用鍋鏟將晚上最後一道青菜由鍋里撈了起來。
「卡客!」。
突然之間,從客廳傳來一聲異響,敖玫君直覺地轉頭望向聲響處時,不小心的使手上滾燙的菜汁灑到她為方便做事而沒有覆蓋任何東西的雙腿上。
「哇!」一聲遏制不住的尖叫破口而出。
「發生了什麼事?」
易驗宬從門外沖進來,一見灑在她大腿上的菜汁,二話不說便將她從輪椅中抱了起來,直接沖到浴室。
「啊!」敖玫君在他以冷水猛沖她被燙傷的大腿時忍不住叫了起來。
他沒理她,繼續以冷水沖刷著她的大腿,然後伸手準備月兌去她的外褲。
「等……等一下。」她忍不住叫道,同時伸手阻止他,「我沒事的,我……」
他毫不理會她的動作與抗議,硬是將她的手拿開,然後迅速地月兌下她的褲子,一大片深粉紅色的肌膚就這麼出現在他們眼前。
「該死的,我必須送你到醫院。」他蹙緊眉頭咒聲道。
「不,我沒事。」她急忙拉住起身的他。
「不行!」
「拜托,我真的沒事。」
他蹙著眉,一臉懷疑的看著她。
「真的。」她保證。
「我不放心,我們還是去一趟醫院好了。」他搖頭說,同時伸手扒開她抓住他的手,但下一秒鐘她的手卻又回到他身上,而且緊握不放。
「玫君?」
「你愛我嗎?」
「什麼?」
她倏然搖頭,不知道自己怎會這麼大膽的問出這句話。
「我是說我好冷,可不可以請你抱我進房里換衣服?」她抖聲道,在冬里沖冷水可不是件人人都受得了的事。
「該死!」像是氣自己沒早些發現她受凍這件事,他憤然的低咒一聲,先將自己身上的外套月兌下覆在她身上,這才迅速地將她抱離已滿了三分之一的浴缸。
「啊,地板!」
「別理那該死的地板。」他還在生氣,手中她的肌膚冷的就像紐約十二月的冰雪,他該死的怎會忘記現在是冬天呢?
也許她沒被燙傷,卻被凍傷了。該死的!
「對不起。」她忽然說。
「干麼要道歉?」因為依然惱怒自己的粗心,所以他的口氣顯得有些不善。
「要不是我笨手笨腳的,現在也不會替你增加麻煩。」說著,她忍不住又對他說了聲,「對不起。」
「你燙到是故意的嗎?如果不是就不要說那三個字。」他氣道,同時將她抱進房內的藤椅上,再走到她的衣櫥前,拿了套保暖的衣服。
隨後,他走到她面前,她伸出冷得發顫的手想接過他手中的衣服,他實在很懷疑行動不便又冷的發抖的她會有力氣換衣服。
「我幫你。」他毫不猶豫的說出口。
她瞬間瞠大了眼,「不……不用了,我……我自己……」
「你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哪有力氣換衣服,還是我來吧。」他打斷她道。
「可是……可是!」
「別忘了我們是夫妻。」瞧她,嘴唇都發紫了,若再不換上的濕衣服,他保證明天早上她絕對會病得下不了床。
夫妻?但他們只是掛名的夫妻,從未有過肌膚之親呀,而他現在卻毫不避諱的想替她換衣服……
啊?!難道他終于肯認定她,終于決定要和她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了,所以才會有如此自然的舉動?
會是這樣嗎?
敖玫君愣愣地看著他,而易驗宬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卻把握機會迅速地替她換好衣服,然後抱起她直赴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