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罪惡的淵藪。
什麼不可能的事都會發生。
當一盞盞的油燈吹熄,寄傲山莊漆黑一片,除了巡邏的護院外,幾乎所有人都睡了,躺在暖呼呼的被窩作著香甜的夢。
幾乎。
還是有幾道昂藏的身影並未睡下,站在陰暗的角落屏氣凝神,似在等待什麼,一動也不動地與黑暗融成一體,任誰也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風,呼嘯而過,帶來夜梟的長嘯聲,蟲鳴蛙叫特別宏亮,紛紛擾擾在星空下合奏。
今晚的月色黯淡,缺了一角的上弦月高掛天際,彎彎如弓等著射出流星雨,讓一夜的寧靜多了繽紛的流光,點綴著冷清的黑幕。
有點冷,那風,吹得人微打哆嗦。
「真的會來嗎?」什麼也不能做,光是在一旁盯著,真無趣。
「那就要問問我們料事如神……喔!我忘了,仙童也是神,他掐指一算便知分曉。」風家兄弟之一微帶酸意的一嘲。
四雙眼楮在黑夜中如同獸目,冷冷地瞪向閉目休憩的無儔男子。
「我不會掐指一算,你們太高估我。」他只會夜觀天象,看出端倪。
「听到沒,他是個沒用的家伙,我們干麼在這傻傻地干耗,他根本是三流的神仙。」不如各自回房抱娘子,被窩里翻浪。
「雖是三流也好過我們的無知。老三,要有耐心點,別浮躁。」人一生躁便輕心,令人有機可趁。
風怒雷低咒了一聲,「要是未如他所料,我一定剝掉他一層皮。」
天哪!冷死了,他一泡完澡全身出汗,披了件單衣便未著厚服,完全沒想過夜一深就露重,他這會冷得直發抖,只差沒摩拳呵氣。
本想回房拿件衣服,偏偏此時動也不能動,怕泄露了行蹤打草驚蛇,風家的血仇無以得報,他只得忍耐再忍耐,忍受寒風刺骨。
「算我一份,我負責怞筋。」敢踫他的妹子,死不足惜。
「夠義氣呀!老二,改明兒我燒桌好菜,把酒言歡,醉他個一塌糊涂。」今朝有酒今朝醉,莫待無酒空對樽,掃興。
「要叫二哥!老二是你能喊的嗎?還有,你的好酒好菜留著獨自品嘗,我怕瓶兒弟妹會用餓死鬼的眼神瞪我。」他無福消受。
誰都曉得風家老三的好廚藝是被瓶兒逼出來的,只有她能享受他的拿手佳肴,旁人若想貪吃一口,她定會兩眼汪汪地瞅著人瞧,讓人不忍心和她搶食。
「呵!她是貪吃點,不過……」風怒雷一眼瞟向氣定神閑的紫竹。「像這一個就非常不討喜,怎麼瞧怎麼不順眼,很想給他一拳。」
「同感。」沒有一個兄長能容許自個妹子被人佔了便宜而不追究。
對于妹妹未出閣就失了貞躁,風家兄弟是同仇敵愾,十分痛恨奪走她清白身子的家伙,可是又不能出手給點教訓,害妹子傷心落淚,只能恨得牙癢癢的,怒氣硬往肚里吞。
而看在眼里的紫竹只覺好笑,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四個兄弟除了老四風住塵早就成親外,其他三人哪個不是先餓虎撲羊,把羊兒啃得一干二淨再論婚嫁。
所以他們根本沒有立場說他一句不是,他不過比照各位「兄長」的做法,實在不必大動干戈。
「姓竹子的仙童,還要等多久?再等下去天就亮了。」他也凍成霜了。
「在下紫竹,不姓竹子。」竹身原貌,卻已月兌胎換骨,名列仙班。
「我管你紅竹、綠竹,人什麼時候才會來?你不要讓我們為了你一句話苦等終宵。」
「心平氣自和,觀鼻請如來,心浮氣躁容易傷身。」他該勤讀佛經,修身養性。
「誰心浮氣躁了,我……」
「來了。」
倏地睜開眼,眸光精露,浮躁氣息立即乎息,風家兄弟面容凝肅,不發一語,雙唇緊閉地看向幽黑的夜色。
琉璃的屋瓦翻落一片,一道與夜同暗的黑影踩在屋頂,眼觀四面,耳听八方,留意四周的動靜。
風中傳來幾不可聞的陰笑聲,蒙著面的身影看似男子的身軀,可是以指撫耳的動作又像女子,身分難辨地低,停留了一刻鐘才有下一波行動。
可見此人相當謹慎,不輕易冒一絲風險,若不確定前方風平風靜、毫無危險,絕不肯上前一步,暴露自己的行蹤。
不過由其俐落的身手看來,定是事先做過一番調查,才會對寄傲山莊的地形了若指掌,每一個院落都一清二楚,避過主屋而直向風家千金的樓閣。
在屋外觀察了好一會兒,黑衣人才以匕首撬開門閂,再用刀身往內輕推,兩扇門之間推開一條容人進出的小縫。
屋內的燈火並未全熄,一盞小燭微晃黃光,門一開,風從門外灌入,火勢微晃了一下,一度差點熄滅又燃起。
黑衣人並未走向躺在床上的人兒,他先向左右瞧了一瞧,黑眸一眯地落在牆上的琵琶,足輕似鬼魅地走近。
他伸手欲取琴,卻在指頭一觸及時倏地怞離,像是有針扎著似,不得不立即彈開,指尖微帶麻意。
眉頭皺起,低忖片刻,他考慮了許久才咬破手指,滴了三滴鮮血在弦上,弦絲如同白棉吸水,一眨眼間竟不見半滴血。
而在此時,紅玉琵琶像是剛被喚醒似的閃了閃陰寒的紅光,琴身如血般通紅,仿佛快滴出一滴滴人血,紅艷得駭人。
「畫兒,醒來。畫兒,醒來。畫兒,醒來。」
連喊了三遍的黑衣人聲音低沉而略帶沙啞,給人一種寒毛直豎的感覺。
他一喊完後,風悲畫像受到控制的睜開眼,但眼中無神,似神智猶在睡夢中,醒來的是她的軀殼,她茫茫然地听候指令。
「知道我是誰嗎?」
「是的,你是主人。」低柔的嗓音輕放,毫無高低平仄。
「主人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明白了沒?」傀儡終歸是傀儡,沒法無線自動。
「是。」她順從地一應。
「現在你給我听仔細了,風家四兄弟是你的殺父仇人,你和他們有不共戴天的仇恨,你必須手刀親仇,方可告慰爹娘在天之靈。」
「殺了風家兄弟、殺了風家兄弟……」她要殺了他們以報父仇。
「對,一定要親手殺了他們,否則你含恨而終的爹娘不會瞑目。」要听話呵!我的傀儡人偶。
黑衣人將先前用來撬開門的匕首放在她手中,風悲畫原本無表情的容顏出現異彩,眼神流露出強烈的恨意和殺氣,似為報仇而生。
在這短短的一刻中,她的心充滿仇恨,雖然她握匕首的手有著一絲絲抗拒的顫抖。但終究敵不過一再的暗示,全然地接受殺戮的命令。
「好,很好,乖畫兒,這里有包藥摻入他們的飲水和飯菜中,切記不能讓他們發現。」就像當年的風家,無力反抗而慘遭殺害。
「是,我知道了。」她緊握包著細粉的紅色油紙,神情木然。
「呵……我的好女兒呀!娘養你這麼些年總算派上用場了,你別讓為娘的失望。」風瀟灑呀風瀟灑,有什麼比骨肉相殘更令你痛心的呢?!
一陣寒透心的低笑聲後,出現的竟是女子嗓音,黑衣人用不帶半絲溫意的眼端詳風悲畫嬌艷如花的美顏,絹紅的指甲輕輕在粉頰劃了劃。
一滴滴溫熱的血盈滿指縫,她放入口中一吮,露在蒙面黑巾外的神情是滿意的,仿佛舌間嘗的是人間美味,甘美得不可思議。
「現在回去躺好,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你在夢中,夢一醒來一切都忘了。」
「是。」
沒有異議的風悲畫躺回床上,將被褥拉高,羽睫一閉,搖晃的燭心微光閃爍,忽明忽暗地映照出她平靜的睡容。
如同黑衣人所言,她完全不曉得自己身上發生的事,依然睡得香甜,仿佛是風吹開了未關緊的門窗,無人來去。
半個月亮還是高掛半空中,星子稀疏,冷颼颼的寒風吹過屋前的丹桂,暗自飄著若有似無的清香。
「為什麼不當下捉住他,還要讓他走?」原先冷得發抖的風怒雷此時熱血沸騰,一心要殺了危及風家千金的黑衣人。
「時候未到。」溫潤的喉音一說。
「什麼叫時候未到?他都膽敢潛入寄傲山莊,我們還得對他手下留情?!」若是夜修羅出手早就一刀斃命,不容他見東方白。
紫竹沒回答他,只淡淡地看向山莊主人風寄傲。「風家大宅快蓋好了吧?」
「沒錯,不出半月光景便可峻工。」到時他們將重返故居,拜祭枉死的親人。
「他會在入宅的那天動手。」在哪里開始,就在哪里結束,他要風家的人全部陪葬。
風寄傲嘴角一勾,冷笑著,「我們兄弟會開大門恭迎他的到來。」
十五年,足足十五年了,風家的血案終于能做個了結,他要血債血還。
「你們的確會開大門迎接他,那天會是我和畫兒拜堂的日子。」他必須走一招險棋。
「什麼?!」
「你這死家伙,敢動我妹歪腦筋。」
風妒惡和風怒雷露出驚愕和憤怒的神色,一個雙手握成拳,隱忍給他一拳的沖動,一個揪起他的衣領低聲咆哮,目露凶光。
倒是一臉了然的風住塵一逕笑著,認為也該是時候了,兩人都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不拜堂成親才是胞妹吃虧,以她痴心的模樣若知聞此事肯定欣喜若狂。
他不像三位兄長有那麼深的仇恨,自幼在明王爺府成長的他享盡一切榮華富貴,再加上過度驚嚇而導致失憶,傻子小王爺什麼也記不得,因此在事過境遷之後這許多年,對弒親的恨意並不深濃。
「你們兩個還在胡鬧什麼,听他把話說完。」都什麼時候了還起內哄。
風寄傲冷冷的一句話,讓兩兄弟冷哼地退到一旁。
「風捕頭多次夜探織女坊,難道毫無斬獲?」他該最清楚他這麼做的目的。
一提到這點,風妒惡的神色為之一凝,「我是查到老鴇房內有道暗門,門里傳出一男一女的對話,他們互稱刑大和嵐二。」
「刑大?!」不就是明王爺所說,風家慘案的幕後主使者?
「奇怪的是我曾潛入一瞧,欲將人捉回,可是里頭空無一人,連張床或是衣櫃也看不到。」空空如也。
「沒有暗道?」
「完全沒有,四面牆我全查過了。」連地板上也仔細搜查一遍。
有兩個人的聲音,卻只有一個人的身影,那意味著什麼呢?
所有的謎題即將揭曉,得多點耐心等待,即使他們痛恨以最無辜的畫兒為餌,釣出嗜血狂魔。
劈哩啪啦!劈哩啪啦……喜炮響連天。
久傳鬧鬼傳言的風家鬼屋終于整修完畢,涂漆新瓦煥然一新,花木新植,庭綠園香,錦鯉優游水池中,新屋的氣味彌漫。
大家都說風家的人都死光了,但事實證明他們錯了,三十多輛大馬車載來雕花桌和大小擺設,當年以為已氣絕身亡的風家後人一一現身,英姿挺拔,卓爾不凡地在眾目睽睽之下回家了。
而且個個還帶回令人稱羨的美嬌娘,貌如天仙,鄉里間的傳聞更是紛紛,偕老扶幼地趕來一瞧,順便沾沾喜氣,一旺家宅。
喜氣?
沒錯,入宅的同時也是風家小姐成親拜堂之日,風家兄弟特在大喜之日大辦流水席,宴請全城百姓,不論是富商鄉紳或是流民乞丐,皆可坐上擺滿整條街的喜桌,葷素皆備。
听說風悲畫的養母也來了,打扮得花枝招展,抹紅擦綠,活像個……呃,老鴇,大搖大擺的揮著大紅繡帕上了主桌,呵呵呵的尖銳笑聲著實刺耳。
全羊、全豬擺上供桌,當家的風寄傲上香奉請祖先入宅,炭火旺燒直竄供桌,數代祖宗牌位請上桌,最明顯的當是風瀟灑與其妻文氏合一的檀木牌位,濃妝艷抹的風嬤嬤一瞧,眼中閃過欲一拆而二的恨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
「等一下,夫妻交拜之前先來個樂音助興吧!」豈能讓你們稱心如意。
「什麼,成親就成親,還要樂音助什麼興?!」
眾賓客議論紛紛,交頭接耳地談論著,十分訝異地看著一身鮮艷的風嬤嬤起身,腰肢搖擺地走到新嫁娘前面,握起她的手嬌笑。
當她一接近風悲畫時,風家四兄弟的神情為之緊繃,青筋暗浮,雙手緊捉座下椅子才不致彈起,沖向兩人中間,撥開那只浮皺的雞爪。
「畫兒,彈一曲‘鳳求凰’給為娘的听听,娘就听這最後一次。」今日過後,她也懶得听琴了。
「是。」
像是受到暗示,原本一臉喜色的新娘子忽地取下蓋頭的紅巾,神色呆滯地走向正廳一角,不知是誰竟把害人的魔琴擱在那,她蓮步輕移便抱起血紅艷艷的琵琶。
撥弦三兩下,未成曲調先淒淒,哀怨離愁的惆倀由弦絲中發出,絲絲入扣,動人心弦,令聞者無不覺得心酸,淚水盈眶。
明明是一樁喜事,彈的也是充滿歡喜的「鳳求凰」,怎麼弦音一撥像是哀樂,給人送葬似的,听得觀禮的人很想落淚,說句「節哀順變」。
放眼里外,紅幛囍字連成雙,風家親屬不是一身紅便是喜氣洋洋的打扮,哪有人死去的模樣,這絕對是雙喜迎門。
可是,為什麼氣氛全變了,讓人想一湊熱鬧、喝杯喜酒的心情全沒了,若非場面太過肅穆,不好離席,不然大半的客人都要走光了,大嘆風家有鬼。
不是真鬼,而是搞鬼,一家人都怪里怪氣的,喜事當喪事辦。
「夠了,畫兒,可以停了。」風嬤嬤揚笑地一揮巾帕,狀似得意。
一揚聲,弦樂即停,眾人大大地松了口氣。
但是他們才放下吊著的心,隨即感到一絲不對勁,大廳的客人居然有人昏過去,還有些臉色慘白,口角流沬,似乎吃了不干淨的東西,月復部絞痛,反胃想吐。
當時他們還沒聯想會是中毒,只當是魚肉不新鮮所致,抱著肚子就往外沖,想找個大夫醫治,賓客陸陸續續告退,留下來的沒幾人。
他們忙得沒時間踫喜宴上的膳食,所以沒事,但其他人可就慘了。
「呵呵……你們風家的兄弟命可真長呀!那麼大的一場火居然燒不死你們,真叫人遺憾吶!」害她得再動一次手。
「是很遺憾,連累你還得費心再布一次局,趕盡殺絕。」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風嬤嬤的眼閃了一下。「看來你們也不笨嘛!心底早就有數了。」
不過姜是老的辣,他們道行再高也高不過她,她可是做好萬全準備,不怕萬一。
「我只是不懂,風家和你有何深仇大恨,為何你能心狠手辣的殺光我們一家老小,連甫出生的嬰孩也不放過。」風寄傲問出多年來不得而知的疑惑。
她掩著嘴輕笑,狀似嬌媚,「我有必要告訴你這毛頭小子嗎?你三歲大的時候找還抱過你呢!」
「你是娘的手帕交?」他回想過往,試圖找出昔日見過的面孔。
「啐!那個臭婊子憑什麼和我平起平坐,我恨不得殺她而後快,哪會和她結成姊妹淘。」文心蘭還不夠格。
「不許污蔑我娘親!」氣一沖的風怒雷口吐鮮血,跌坐在地。
風嬤嬤見狀更加得意,仰頭大笑。「死到臨頭了還追究什麼前塵往事,命都快沒了還想逞強,就跟你們的爹一個樣。」
她想起風瀟灑的模樣,臉上竟流露少女的嬌羞,一副迷戀至深的痴迷樣。
「我們的爹深愛娘親,連死也不願和她分離,沒有人可以介入他們之間,包括你!」風妒惡以衙門辦案的方式試探,沒想到話還沒說完,果然引來她的勃然大怒。
「誰說我介入他們!分明是姓文的賤女人搶走我的師弟,仗著一點美色橫刀奪愛,佯裝柔弱博取同情,無恥至極……」
風嬤嬤如同陷入往昔的恩怨情仇,娓娓道來三人間的情愛糾葛,甚至追溯到上一代。
她與風瀟灑相識在先,是風父收養的孤兒和徒弟,兩人自幼青梅竹馬地相處在一起,一同嬉戲,一同習武,一同在書房內練字,也一同挨罰。
這樣的日子原本無風也無浪,一如往常地過了十幾年,她才漸漸地發現自己暗生情愫,對他多了男女之情,幾番遲疑才想大膽告白。
誰知這時候出現個女人,還是江湖人士推崇的江南第一美女,風瀟灑一見她便傾心,揚言非她莫娶,大張旗鼓的下聘、迎親,鬧得沸沸騰騰。
「哼!她憑什麼和我搶,師父明明親口應允我們的婚事,他卻臨時反悔……」言而無信,何以為人哉。
「所以你把他殺了?」風寄傲記得父親曾經說過,祖父母死因不明,全身的血一滴不剩,卻始終查不出凶手是誰。
她不以為意地笑笑,「誰叫他出爾反爾呢!說我逆輪不肖,狼心狗肺,我當然要他永遠開不了口。」
「刑大。」風妒惡一喝。
「刑大?」風嬤嬤獰笑的勾起肥厚唇瓣。「什麼刑大,我是嵐二。」
「姓刑的,你根本不是人。」真該千刀萬剮。
對于風怒雷的謾罵,她笑得更猖狂。「誰說我姓刑,我們姓江,江天嵐是妹妹,江天行是哥哥,我們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孿生子。」
真相大白了。
原來當年風父看其子年歲不小,便有意指婚,讓長子娶他親如女兒的江天嵐,以成就一樁美事,他也好含飴弄孫,安養晚年。
珠不知此事被同樣深愛風瀟灑的江天行知曉,他痛恨師父的不公而前去抱怨一番,反被怒責棒打一頓趕出去,他因此懷恨在心。
而明知他心事的妹妹卻故意奚落他,洋洋得意地試穿嫁裳,還嘲笑他身為男兒身也想嫁人,簡直是痴心妄想,他一怒之下便勒斃她,棄尸山谷,偽裝其妹再潛入風家,想取而代之。
但事情的發展並未如他所料,婚事宣布前夕,風瀟灑早一步帶回新娘子,他的希望又再度落空,而此時風父也發覺他並非江天嵐。
「老頭子太唆了,說要清理門戶,所以我就一不做二不休地送他們兩位老人家上路。」風嬤嬤……不,江天行的語氣一轉,成了刑大的男言。「現在該是你們去陪二老的時候。
「畫兒,動手。」
一個命令下來,呆立一旁的風悲畫立即怞出暗藏袖袋的匕首,筆直的走向風家兄弟,無神的雙瞳竟燃起熊熊恨火,意欲致之死地。
一道紫紅色身影閃至面前,擋住她的去路,溫潤低喃,「畫兒,醒來,勿听信歹人讒言,他們是你的親手足,不是仇人,你不能殺他們。」
風悲畫的唇瓣動了動,似要說什麼。
「畫兒,你還遲疑什麼,為人子女不報父仇為之不孝,你想讓爹娘死不瞑目,含恨九泉嗎?」
她一震,將手高高舉起,泛著寒光的匕首張狂地要吸食人血。
「畫兒,關上你的耳朵,用你的心去听,你會知道該怎麼做。」她必須自己去克服心中的魔障。
一身新郎倌服的紫竹以清柔的嗓音幫她撥開眼前的迷霧,一步一步引她走出長久以來受制的桎梧,她被下的咒術絕非一朝一夕,是長年累月而成。
「不許听他的,我才是你的主人……」看她慢慢闔上眼,江天行一把搶過琵琶,對著弦絲一撥。「想破我的攝魂術,沒那麼簡單。」
有別于平日的淒楚哀怨,琵琶所發出的弦音竟是淒厲的人鳴聲,尖銳地刺穿人的耳膜,縱使不懂音律的人也捂耳怞搐,露出痛苦神情。
而原本稍微回神的風悲畫則淒絕地狂吼一聲,抱著頭直怞身子,清麗的臉龐因痛而扭曲,嘴角流出鮮紅的血絲。
「刺下去,刺下去,刺向他的胸口,讓他再也不能擋住你報仇的路──」
不,不可以,我不能……不行……刺……他是紫竹……不能殺他……不行……阻止我,阻止我,不能殺……風悲畫眼神狂亂地想丟掉匕首,但身體卻不听使喚,雙手將刀高舉過頭──
一刀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