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王爺,我們在蜀西的糧草被燒了。」
「什麼?」
「王爺,大事不好了,南院養的一千八百匹軍馬一夜之間口吐白沫,暴斃而亡。」
「竟有此事?」
「王、王爺,快逃,陳……陳將軍、李副將、周統領他們……他們……」
「說清楚,他們怎麼了?」
「大……大軍遭到突擊,士兵們來不及著裝應敵,一陣亂箭射來,全都陣亡了。」
「陣亡……」
宇文浩雲和鳳迎曦正在危急之際,忽有驚慌小兵匆忙來報,一連數起,惡耗連連,皆是令人措手不及的緊急軍情。
驚愕不已的李翔天臉色灰白,無暇再顧及兩人,他驟地起身,拎起通報小兵衣領,追問眼下情勢,不肯相信他部署良久的兵馬,竟然不堪一擊。
陳將軍、李副將、周統領都是他一手栽培出來的精英,上馬能拉弓,下馬如猛虎,殺敵無數,威猛無匹,怎有可能一夕殯落,死于亂箭之下?
假的,假的,全是假的!一定有人故意要攪亂他的布局,讓他自亂陣腳,趁勢攻他弱處,讓他不戰而亡。
肯定是這樣,他不可能輸,二十年的精心策劃,怎可能輕易遭到破壞……
「安南王李翔天,還不跪下領罪。」
一道清朗的嗓音宏亮響起,回音繞梁不散,貫入眾人的耳中。
「放肆,誰敢要我跪。」他是鳳翔天,飛鳳王朝第一皇子,下任皇位繼承人。
「太子鳳承焰。」
「太子?」
一列身著鐵甲的士兵浩浩蕩蕩進入,足踏震地威嚇四方,軍客壯盛肅立兩側,長矛弓箭負于身側,陣仗駭人。
一身金光耀目的少年將軍在人前現身,腰間佩掛御賜金印,手持鎮國蒼龍寶劍,神色倨傲,一如火雲戰神。
「李翔天,你還想做困獸之斗嗎?速速束手就擒,可免你一死。」
聞言,他仰頭大笑。「就憑你一個侞臭未干的小鬼,也妄想我听命于你。」
「你的後援已斷,大軍全沒,還能掙扎到幾時。」
「什麼,我的軍隊……不可能,休要胡言,布兵圖才被盜出,你哪會來得如此迅速,全數殲滅我的人馬?」李翔天壓根不信他的話。十萬兵馬何其龐大,豈是這黃口小兒一句話便能殲滅的。
「父皇早知你有謀反之心,命我調動二十萬精兵,駐守蜀南邊境,一有動靜便揮軍而入,直搞黃龍。」他等這一刻已久。
其實宇文浩雲一直和宮中保持聯系,是他事先與飛鳳王商討,命太子領軍,以防萬一。
因此張勇、趙虎一拿到他找到的布兵圖,便快馬加鞭地趕往太子駐扎地,證據一呈交,罪行確鑿,軍隊立即拔營,輕騎快疾攻入李翔天以為萬無一失的軍營。
一是早有準備、士氣激昂,一是倉皇失措,軍心渙散,勝敗立現,二十萬將士殺他個片甲不留,頓時哀鴻遍野,無人得以逃月兌。
可頑強抵抗者,終究難逃一死。
「布兵圖上注明駐軍所在,我方不費吹灰之力便毀你陰謀,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本太子洗耳恭听。」鳳承焰威風凜凜,目光直視著他。
「你、你們……竟然合謀算計我,太卑鄙了。」伸手可及的美夢驟滅,李翔天俊美的容貌忽然像老了十歲,眼角下垂。
「是你野心太大,妄想稱帝,父皇曾饒過你一回,你卻不知悔改。」誤人誤己,有今日的下場全是自己一手造成,怨不得人。
冷厲的眸子閃了閃,李翔天陰陰的冷笑。「栽在個毛沒長齊的小子手中,想想真不甘心,你叫我如何服氣。」
「不服也得服,事實擺在眼前,安南王府里外已被重兵層層包圍,看你是要俯首認罪,或是刀劍架頸,落個狼狽,由你選擇。」他倒寧可他反抗,他好手刀逆賊。
他嗤哼,「看來我不認也得認,不過我要先跟我女兒說兩句話。」
「可以。」鳳承焰點頭。
李寶珠完全嚇傻了,前一刻她還是耀武揚威,不可一世的安南郡主,等著教訓敢給她臉色看的公主,氣焰比天還高,誰知不到一盞茶功夫,她便由雲端跌落,成為逆臣之女。
「珠兒,過來。」
「父、父王……」現在怎麼辦,他們要被押入大牢候審嗎?
不知所措的李寶珠眼神茫然,不安地走向父親。
「來,父王告訴你,父王這一生是為了帝位而活,不得到它,心有未甘,你是父王的好女兒,應該知道帝位對父王來說有多重要,所以就算為父王犧牲,你也死得其所,父王當你盡了孝心……」
什麼犧牲,父王在說什麼,為何她一句也听不懂?
李寶珠還沒想清楚父親話中之意,一股力道已經往她後背一推,她一時沒防備,踉蹌地往前跌了幾步,腰間忽地一疼。
「皇姐……」
「曦兒——」
鳳迎曦的尖叫聲才起,李寶珠緩緩低下頭,看見一柄長劍貫穿了她的身體,持劍人是她欲招為婿的宇文浩雲。
他驟然拔劍,噴出的鮮血染紅她的眼,李寶珠墜地前,看見父親得意的獰笑,他拿她喂劍,趁機擄走毫無心防的公主,以女兒的命換取再奪江山的機會。
李寶珠死了,死在父親不肯悔悟的野心上。
「想要她活命,立即退兵十里,叫鳳皇兮親自來跟我談。」哈哈……他還沒輸呢!老天給了他一條活路。
他的宏圖霸業、他的千秋萬世,現在又回到他手中了。
「放了公主,我來和你談。」宇文浩雲小心翼翼的接近,對自己一時大意的懊惱悔恨。
「你?」他蔑然的一瞟。
「對,我是當朝公主的準駙馬,也是皇上御筆欽點的繼任宰相,你說我有沒有資格代替公主。」飛鳳王朝的政權將由他輔佐,出任相職。
李翔天訝然,同時也有滿月復不平。「父子同為宰相,鳳皇兮可真是待你們不薄呀。」
宇文家光耀門楣,他卻只是窮鄉僻壤的安南王,待遇竟是如此天差地別。
「只要你一心為國,父皇也不會虧待你,快放了我皇姐,不要一錯再錯。」可惡,他太早放下戒心了,以為甕中捉鱉,不足為懼。
十分自責的鳳承焰手持寶劍,逐步逼近。
李翔天冷然地看看身手不弱的宇文浩雲,再瞧瞧英雄出少年的太子,心中有了結論。「要我放了公主並不難,拿太子來交換。」
負傷的宇文浩雲雖然少了些威脅,但他足智多謀,對付他得多費心力,而太子畢竟年少,少有臨陣對敵的經驗,要掌控他太簡單了,也不用時時擔心他會反咬一口。
這是李翔天幾經思量下的決定。
「不行,太子是國之儲君,不能以身涉險。」她絕對不同意。
「臭丫頭,這里沒有你置喙的余地,你乖一點,不要逼我在你美麗的頸子上劃個刀口子。」他笑著將她如墨發絲往後拉扯。
痛得眼淚快流下的鳳迎曦不敢喊痛,就怕她最親近的兩個人會擔心。「你這不男不女的妖人根本沒膽動手,你只會欺負女人和小孩。」
「你說我是不男不女的妖人?」李翔天的手勁加大,幾乎要將她的頭皮整個扯落。
「不是嗎?有誰年過半百還依然青春,這種人非妖即怪,你是山豬精還是石頭怪,真能永葆青春不成。」語末,她輕蔑的啐了他一口口水。
她這一舉動,簡直嚇壞了宇文浩雲和鳳承焰,兩人心急如焚的直使眼色,要她不要添亂。
「你……」他舉高手,正想給她一點苦頭吃吃。
「我願意和她交換,你千萬不要傷害她。」這個皇姐為什麼老要闖禍,不肯安分點。
李翔天眉頭一揚,手放了下來。
「你是笨蛋嗎?鳳承焰,你是當朝太子,怎麼可以胡來,被我整到變傻了是不是?」她才不要他救,太子是百姓未來的依靠,豈可做傻事。
「你才是傻子,好好的人不當干麼當鬼,你用蜂蜜潑我全身的仇我還沒討回,你欠我一次,不許賴掉。」她是父皇最寵愛的心頭肉,失去她,父皇會很傷心。
鳳承焰沒說出口的是,他也會非常傷心。
「滾回去當你的太子,不用管我,這人太壞了,快一劍殺了他,別留下禍害。」她一生受寵,也該有所回報。
「皇姐……」她還不閉嘴,真想找死嗎?
「夠了,你們兩姐弟想敘舊到什麼時候,吵的我頭痛,想要她活命就自個兒過來。」太子在手,還怕鳳皇兮不低頭。
一見皇弟真要以己身代替她,鳳迎曦急得大叫。「不許過來,否則我一輩子也不原諒你,還要逼你娶聚賢王的女兒明珠郡主。」
「皇姐!」一听到明珠郡主,他當真停下腳步,臉色白得像見鬼似的。
明珠郡主年方十三,小時候出過天花,滿臉麻子。
「不要惹我發火,你們……」
李翔天話到一半,忽然兩眼翻白,往後一倒。
訝異不已的眾人在他倒下後,赫然發現全身抖得像落葉的小兔雙手拿著一只青石紙鎮,紙鎮一角沾有血跡,而安南王的後腦也流出一大片紅血。
「父皇,曦兒想要太子的黃金戰甲。」
「什麼!不可以,那是我的,皇姐是女孩家,不適合啦!」
「呵……曦兒喜歡就給她吧!你是太子,要讓讓你皇姐。」
「是嘛!整個江山以後都是你一個人的,不不過要你一件小玩意,干麼這麼小氣。」
「皇姐,你——」父皇偏心。
這是皇家親子的和樂圖,公主撒著嬌討賞,癟嘴的太子在一旁咕噥著,當今天子捻胡呵笑。
安南王李翔天遭紙鎮重擊後,雖然大難不死,但人變得瘋瘋癲癲的,行為有如五歲孩童,見到會飛的蟲子就往嘴里塞,不愛睡床,反倒常在大樹底下找到他。
飛鳳王見他痴傻,也就仁慈地未降罪于他,僅削去安南王封號,將封地及宅邸悉數收回,家眷大都遣返原籍,只留王妃和少數婢僕照顧他飲食起居。
當今王朝盛事,莫過于鳳華公主的出閣日,滿朝文武百官齊聲祝賀,百姓夾道歡呼,歌舞升平的狂歡三日夜,不曾停歇。
鳳鈿兩份、萬壽鈿十份、萬字鈿十份、雙喜字鈿十份、金如意簪十對,紅寶石、藍寶石、瑪瑙、翡翠、珍珠、紅珊瑚更是不計其數……
光是公主的嫁妝,便能繞行整座皇城,一車一車的金銀珠寶,上千名宮女人手捧著金玉盤,上面全是鳳皇賞賜的奇珍異寶。
百姓們看了既羨慕又嫉妒,宰相府卻個個愁眉苦臉,因為賀禮多到沒處擺,如果公主的嫁妝再往里堆,他們都得空出房間睡大街。
所幸皇上體恤臣子的辛勞,將公主的迎曦宮改成駙馬府,讓老相爺不必擔心府邸被塞破。
但事實上是鳳華公主太得寵,皇上舍不得她嫁出宮,為了能常常見到愛女,以此為由,讓小兩口留在宮中,不時上演和宰相女婿搶人的戲碼。
但這些都是後話。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莫過于洞房花燭夜。
「曦兒,我的小粉蝶。」
喜帕一揭,露出一張清靈妍美的嬌顏,杏眸含羞,眉帶春色,嬌滴滴地低垂臻首,為即將到來的新婚夜而感到萬分嬌羞。
「浩雲哥哥,你的傷好了嗎?」她問得很小聲,羞于見人。
「早就好了,別再為我擔心了,還有,該改口喚我夫君了。」宇文浩雲笑著執起縴縴柔荑,往喜床一坐。
「是駙馬,你可是我的童養夫,我說的話你要听著,以後不許再讓自己受傷,听見了沒?」公主的嬌氣仍在。
他失笑。「真當真了呀!公主,我才該打你一頓,為什麼不肯听話,老是惹是生非?太子是男子,被劃上幾刀不打緊,你可不行。」
「咦!」她愕然抬起頭,為他話中的不敬感到詫異。
「你對我太重要了,我不能想象沒有你的日子,若一定要在你和太子之間擇一,我希望活下來的人是你。」這是他身為男人的私心。
「相公……」她熱淚盈眶,動容他全心只為她的深情。
指月復輕滑過柔細粉腮,他輕吻殷紅檀口。「我要你答應我最後一件事,日後不論遭遇何種危險,以自身安危為重,不是我,或是任何人。」
很難耶!對她來說,不太可能做得到。
「還有,為我生一窩像你一樣淘氣的小搗蛋,讓我們為他們整天煩惱,急白了發。」發鬢如霜,仍與汝執手。
「什麼一窩,又不是生小豬……」她嬌嗔的羞紅了雙頰。
宇文浩雲輕笑地吻住桃紅小口,無限愛意盡在不言中。
紅燭垂淚到天明。
一室纏綿,萬般恩愛,被吻腫的紅菱小嘴漾著笑意,與君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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