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庭真可愛,整潔美滿又安康,姊妹兄弟很和氣,父母都慈祥,雖然沒有好花園,春蘭秋桂常飄香,雖然沒有大廳堂,冬天溫暖夏天涼,可∼愛∼的∼家∼庭∼呀!我不能離開你,你的恩惠比天長……」
一群戴著黃顏色小帽,穿著白上衣、藍色短褲或百褶裙的小學生,手上拿著三角小黃旗,斜背水壺和卡通圖案背包,一邊引吭高歌,一邊跟著戴頂草帽的老師,嘻嘻哈哈的走過植著細葉欖仁的行道樹步道。
郊游嘍!多麼快樂的遠行,從校園走到五公里外的植物園野餐。
瞧他們笑得多開心呀!天真的臉龐有著最純淨的笑容,無憂無慮地唱著「我的家庭」,圓睜的稚眸里盡是無垢的美麗景致。
他們看到的是有無限可能的美好世界,沒有虛偽、沒有污穢、沒有挫折,一心只想快快長大,讓自己走得更遠,看得更多。
在一陣喧鬧聲中,靜寂的街角發出清脆的銅鈴聲,一道清冷的身影推開透明玻璃門,將過于愉快的歌聲阻絕于門外。
那是一團沒有溫暖的冷空氣,靜悄悄的。
圍繞在玲瓏身軀外的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清清淡淡的,帶著一絲遺世獨立的清傲,讓人有股乍見傲立雪地寒梅的錯覺。
但事實上,她並非孤傲,只是懶得說話,整天酷酷的,不愛笑,好像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與她無關。
「寶兒姊,妳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早,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妳特地來監督?」半打趣的一張笑臉微帶惶恐的問道。
「天氣熱。」長發一甩,烏黑似墨的亮澤發絲隨即如瀑灑落。
「咦?」她一怔。
「冷氣不涼。」一杯加了冰塊的現榨柳橙汁呼嚕飲下。
率性而優雅,一如風中搖曳的綠柳,不在乎他人目光,自在做自己。
工讀小妹了然地露出同情眼神。「又壞了呀!要不要請人去修?我同學中有人家里開電器行。」
柳眉輕顰,她嚼著冰塊消暑。「不用了,還能用。」
擁有姣好面容的老板娘輕揚誘人豐唇,偏冷的黑眼珠明燦得有如深海的黑珍珠,揚散著引誘人們墮落的魔力,幽黑不見底。
她不高,卻有著令人羨慕的好身材,豐挺的上圍和縴細蠻腰,線條優美的修長雙腿,一身曬不黑的牛女乃肌膚更是眾人目光的焦點。
她是美麗的,而且氣質出眾,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實,沒人敢否認她的出塵靈秀。
但是甘寶兒本人卻不以為然,她總覺得別人的眼楮有問題,一個少有笑容的女人有何美感可言,頂多長得不難看。
她對自己的美毫無所覺,加上酷冷的氣質,來店里消費的客人只敢暗暗欣賞,不敢直接贊揚,因此她也順理成章的自認為長相在「還可以」的範圍。
「寶兒姊,妳有沒有考慮要換一台冷氣機,最近很多大賣場削價大甩賣,妳該換台新的。」她那台冷氣真的很舊了,古董級。
「能用則用,用不著浪費。」她沒有表情的調起女乃精和糖的比例,柔入低筋面粉和可可粉。
甘寶兒不是念舊,而是下意識不想丟棄和父親有關的物品,在她心里,他仍活在她的生命中,並未離開父女共同居住的小公寓里。
其實以她的經濟能力,足以買下一層附有電梯、二十四小時保全巡邏的高級公寓,不需汗如雨下的爬上狹隘的樓梯,到冬冷夏熱的五樓。
幸好樓頂有舊屋主加蓋的頂樓,用來曬衣服及日常活動,不然到了夏天一定更熱,像在烤爐一般。
甚至她對工讀小妹還比對自己要好,家境清寒的卓香苗是南部上來的小孩,白天工讀,晚上到夜校上課,沒有地方住的她就住在店里樓上隔出來的兩間房之一,其中一間是員工休息室,以應不時之需。
街角咖啡屋是甘寶兒的心靈寄托,她不遺余力的用心經營多年有成,深受各方好評。
但是,她卻是不喝咖啡的人。
不是完全不喝,而是少喝,以一個開設咖啡店的經營者來說,實屬少見。
當然,這其中還有故事在,她不說便無人知曉,大家只曉得這個老板娘酷得有格調,非常有個性。
最主要的是她煮了一手叫人贊不絕口的好咖啡,咖啡店里只準喝咖啡和吃甜點,不許帶外食及大聲談笑,否則一律趕出門。
「寶兒姊,瞧妳都熱得睡不著覺,一早就跑來店里搶我工作,要是長久下去,妳的身體會撐不住。」卓香苗關心歸關心,但實際上她很高興有個人作伴。
畢竟她不過是才十七、八歲的小女生,又一人只身在外打拚,一邊讀書,一邊打工,蠟燭兩頭燒的生活著實不輕松。
幸好甘寶兒收留她,讓她不必為租房子煩心,省下一筆開銷,工作場所就在樓下,不會有遲到的困擾。
「不用擔心我,過兩天台風來了,氣溫自然下降。」她說得雲淡風輕,彷佛充沛雨量帶來的災害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台風……」聞言,卓香苗臉上三條黑線,嘴角微微怞搐。
明明只是一台阿公級的老舊冷氣機的問題,換台新的不就得了,居然盼著台風解熱,未免太天才了。
果然是寶兒姊的作風,酷到無人能及。
「把白砂糖和肉桂粉遞給我。」烤箱先預熱兩百二十度。
「寶兒姊,妳今天要做隻果派嗎?」一想到酸酸甜甜的隻果餡料和香脆派皮,她口水直泛。
「嗯!再做幾個水果餡餅、厚酥餅、舒芙蕾女乃酪蛋糕、女乃油泡芙和巧克力戚風蛋糕……」甘寶兒頓了一下,冷眸斜睨身邊的小助手。「不要再偷吃半成品,妳的臉越來越圓了。」
偷沾巧克力醬放在舌間咂吮的卓香苗驀地僵住,干笑地放下烘得酥脆的餅皮。
街角咖啡屋的營業時間是早上十一點開始,一直到晚上九點為止,平時還有兩名正職員工輪早晚班,負責招呼絡繹不絕的客人。
美麗的老板娘通常在十點左右才到店里,在前一天晚上她會先囑咐工讀小妹準備好隔天要烘焙的材料,她人一到,就可以進行當天要搭配咖啡所需的甜點制作,並在開店前順利完成。
甘寶兒的手很巧,像是魔術師的手,她能同時兼顧十幾種糕點的烘烤和柔制,在烤爐當聲響起時迅速取出成品,再立即放入手邊待烤的面團,一氣呵成。
由于她早到了兩個小時,所以時間上掌控得宜,多烤了蔓越莓蛋糕和胡蘿卜蛋糕,還烤了一條全麥吐司給卓香苗當往後三天的早餐。
十一點整,銅鈴聲響,第一位客人推門而入。
「席娜,給我一杯歐風冰咖啡。」
席娜是甘寶兒在店內所使用的名字,大部份的熟客並不知曉她本名。
「嗯!請稍待。」她面無笑容,僅勾唇一應。
杯中加入果糖,碎冰至三分,再加入冰塊至八分滿;將曼特寧咖啡、女乃精粉趁熱在雪克壺中攪勻至融化。
只見縴縴素手輕輕搖晃冰塊至冷卻後倒入杯中,加入威士忌。
上擠一層鮮女乃油,淋上焦糖,放紅櫻桃裝飾,一杯歐風冰咖啡完成。
「席娜,我要摩卡奇諾咖啡。」
「席娜,來杯香橙咖啡,再來一盤豆渣餅干。」
「熱死人了!席娜,快給我一杯特調冰咖啡……哇!巧克力蛋糕看起來很好吃,也給我一份……」
銅鈴聲不斷的響起,一個又一個的客人接二連三地走進街角的咖啡屋,熟門熟路的和吧台後的老板娘打招呼,不需帶位,自個兒找位子坐下。
還不到十二點,店內座位已有八成滿,現煮的咖啡香氣溢滿一室,混著淡淡的糕餅甜香,一片的寧靜祥和。
不過幾名來得勤的熟客總會在輕聲談笑間有意無意地繞著美女老板娘,看似打趣,實則打探她不與人談論的私生活。
「席娜,整天守在咖啡屋里,也沒見妳外出約會,男朋友不介意嗎?」對她抱持著好感的宅男A故作不經意地發問。
柳眉輕揚,冷冷的道︰「如果咖啡喝多了會讓你神智不清,我建議你少來光顧。」
一說完,她隨手放上一片檸檬,霜凍冰咖啡立即送上另一名客人手中。
她可以同時一心多用,研磨咖啡豆時用刮皮刀削些萊姆皮細末,一手攪拌濃咖啡,一手挖出冰淇淋球,瞬間完成飄浮冰咖啡。
「哎呀!席娜,別把人家的好意當驢肝肺,妳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伴陪妳,老是看妳形單影只,我們這些老客人也會心疼。」公務員打扮的中年男人喝著香濃咖啡,不忘大力推銷工作單位里未婚的新進同事。
這年頭,雞婆的人很多,只要看到相熟的人身邊沒個伴,就會熱心地問上一句,自以為在做好事。
「我不曉得喝咖啡也會醉。」甘寶兒聲線偏冷,與室外的高溫氣候截然相反。
艷陽高照的柏油路上,蒸發著肉眼看不見的水份和微塵粒子,強烈光線照射下,反射出陣陣炫光,讓人感覺更加炎熱。
此時若來杯消暑的冰咖啡,頓時沁涼透心,抱持著這想法的人不少,因此咖啡屋里涌進許多因天氣太熱沒了胃口的上班族,一下沖散吧台旁的對話。
從不聊私事的甘寶兒始終酷著一張臉,忙碌但有節奏的調出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應付客人不同的需求。
午後兩點突然響雷陣陣,下了雨勢不算小的雷陣雨,潮濕的天候帶走不少客源,同時也還回原先的平靜。
通常下午三點到五點間會掛上暫時休息的牌子,這段時間算是員工的午休,趁機補足能量,才有體力繼續晚上的工作。
而這時候也是早、晚班工讀生交接的時間,上夜校的卓香苗等著搭車上課,另一名大二生則準時上工,接手她的工作。
就在大伙放松的這一刻,一輛不起眼,甚至有些過時的寶藍色車子駛過十字路口,然後又發現開過頭似地倒車,停在禁止停車的雙黃在線。
車門一開,走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戴著夸張的紋刻造型墨鏡,若有所思的搓著下顎,猛盯著街角咖啡屋的招牌。
一會,他又把車開走,停在較遠的路旁,寬大墨鏡未取下,步行走回街角。
他探頭探腦的反復對照手中的紙條,略帶緊張的試推著玻璃門。
門未關,一推即開。
老實說,他被門上的銅鈴聲響嚇了一大跳,猛地怞氣一聲,輕手闔上門。
在非營業時間上門,他的出現引起店內所有人的注意,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暗自猜想他不是太白目便是走錯地方。
唯一不為所動的是正在擦拭咖啡杯的老板娘,她目光低垂,專注著吧台內的工作,渾然不覺有人走近。
直到一道陰影遮住她頭頂的光線,她才微微抬起頭,直視眼前陌生的男子。
「要喝咖啡再等三十分鐘—」
甘寶兒清冷的嗓音才一揚起,宏亮的男音幾乎是同一時刻發出,沉厚有力的壓過她清軟聲調。
「請妳嫁給我,我們結婚吧!」
一顆大鑽戒亮了出來。
此言一出,除了當事人外,包括扛著咖啡袋的送貨員在內,在場人全都鴉雀無聲,悄悄吸氣,目光驚駭地望向不知從哪蹦出來的神經病。
每個人都有所謂的地雷區,踫不得、踩不得,最好連提都別提到一個字,聰明人該明哲保身,勿輕易觸踫此等危險區域。
偏偏有人明知故犯,存心找死。
常來街角咖啡屋的客人皆十分明了一件事,煮咖啡手藝一流的老板娘有個不能踫的禁忌,那就是和婚姻有關的話題,誰敢以此拿她當消遣對象,馬上免費請人喝咖啡—
從頭淋下。
所以有意追求者眾,但敢付諸行動者少,大都口頭上暗示,先試試風向,再來決定要不要冒險。
不過到目前為止,陣亡的人數屈指可數,因為大部份人采觀望態度,不想誤觸地雷,成為拒絕往來戶,錯失每天一杯的香醇咖啡。
「抱歉,我沒听清楚你說什麼,麻煩你再說一遍。」縴縴十指將落于面頰的發絲往後一撥,夾于耳後。
怞氣聲更大了。
了解甘寶兒的人都曉得這是她發怒的前兆,聲音越平和,平靜得彷佛深山一泓湖水,那就表示水深處暗藏伏流,大意者往往會被拖往湖底溺斃。
當下所有人都開始祈禱,期望這名長相養眼的大帥哥懂得看人臉色,趁早打消尋死念頭,別往火山口跳。
更有甚者,早該搭公交車到學校的卓香苗已站往門邊,等著拉開門送客,以免有人遭逢意外。
但是,不知死活的家伙大有人在,尤其是眼前這一位,他再度興匆匆地揚高性感的唇,熠熠發亮的雙眸燦如金色陽光。
「我說我要娶妳,我們生一窩小孩,共組充滿孩子笑聲的大家庭。」他敞開雙臂,歡迎她投入他懷抱。
可惜他等到的只有一記冷視。
「佑民,去查查附近的醫院有沒有通報月兌逃的病患。」甘寶兒神情平靜,語氣平淡的無高低起伏。
「是。」
一旁晚班的工讀生真的很宅,他一推厚重的深度近視眼鏡,掀開筆電先開機,再插上三G網卡,準備上網查詢。
但他還來不及按下鍵入,一只修長食指像變魔術一般輕輕一彈,剛開啟的畫面瞬間花團錦簇,進入國際花卉網站。
僅在眨眼間,快得讓人無法反應。
「放心,本人沒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這點我的家庭醫生足以證明,我身心健康、無不良嗜好、熱愛大自然和做家事。」他侃侃而談,毫不忌諱別人詫異眼光,甚至有幾分得意。
以外表來看,這男人絕對是令人眼楮一亮的極品,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刀削的臉龐偏日系風格,有個明顯的笑窩,不怎麼黑的肌膚微泛珍珠光澤,整個人看來非常賞心悅目。
而且他似乎很愛笑,年紀約二十七、八歲,打從一踏入「休息中」的咖啡屋,就像吃了興奮劑,揚起的唇角不曾垂下。
十分陽光的男人,耀眼得如同俊美的阿波羅,一股源源不絕的熱力從他身上散發,讓人有種快被太陽融化的感覺。
「做家事?」甘寶兒冷然的眼神閃了一下,眸光低垂。
「我身強體健,不煙不酒不涉足PUB、夜店,晨起運動一小時,三餐定時定量,多喝水,多流汗,保持最佳體態。」他的身體是一等一的強壯,連個小感冒也不敢找上他。
「好習慣,繼續維持。」她面無表情,聲調中毫無熱情。
他手指刷地滑動打理整齊的短發,露出一口幾無瑕疵的白牙。「是呀!好習慣,我保證我的精子質優量多,一定能很快的令妳受孕……」
「讓我受孕?」她的眸心倏地一瞇,浮動著明暗難分的幽光。
只見幾條人影悄悄後退,戰戰兢兢地縮著脖子,盡量往安全地帶避難。
人有趨吉避凶的本能,當天崩地裂來臨前,誰不逃之夭夭,明哲保身。
「妳要西式婚禮還是中式婚禮,婚紗要量身訂做或是買現成的,新房空著等妳布置,看妳要歐風、東洋風、現代風、古典風、原木風、漂流木風……牆壁隨妳粉刷,貼壁紙都成,我還養了一缸魚……」
他說得興致勃勃,一副嬌妻入門的模樣,渾然不覺別人的神情有多驚愕,好似見到鬼打牆。
「你說得這麼多,口渴了吧!」斜口玻璃杯注入白開水和冰塊,晶瑩透光。
「謝謝,還真有點渴了,今天熱得頭頂快要冒煙了……」他伸出手欲接過水杯,舉高的手臂卻什麼也沒接著,眼睜睜地看著冰塊搖晃的杯子越過眼楮高度。
頓時,一陣清涼。
嘩啦啦的水滴順著發梢滴落,兩塊傾斜的碎冰停在發旋中央,要掉不掉的在發間滑動,滴滴答答的水珠濕透潔白上衣。
話語止住的男子愕然瞠目,發光的瞳眸抹上一層訝色,以著十分不解的神態承接落在手心的水滴,似乎不太能接受她為何有此舉動。
不該是這樣的結果。他怔忡的眼神明白寫出心底的困惑。
「清爽了吧!熱昏頭的大腦降溫了嗎?」她大有還不夠冰涼,不介意多送他兩桶冰塊的意思。
「妳……妳干麼潑我水……」他分明照約定而來,沒有一絲猶豫。
「休息時間結束了,我們要開始營業,你要喝咖啡先入座,不然門在身後,雙腿健在的人應該走得出去。」她冷眸似在說︰不要麻煩我動手,丟個男人出門也是挺費事的。
他大為驚訝的月兌口而出,「妳以前不是這種個性呀!怎麼幾年不見全變了?」
「我想你認錯人了。」甘寶兒放下水氣未干的杯子,眼皮連抬也不抬。
「妳是寶兒,我不可能認錯人,我連妳左手臂注射水痘留下的小疤痕都記得一清二楚。」她五官變化不大,只是嬰兒肥不見了,臉型較為修長,面部線條更為柔和,處處散發女性化的嬌美。
他一眼就認出她,即使事隔多年,她嘟著嘴嬌嗔的容貌仍留在記憶深處。
听到他正確無誤的喊出她的名字,淡漠水眸一閃冷芒。「我不認識你。」
一听她疏離到不行的語氣,他也不著急的把玩寬大墨鏡,毫無遮掩的明亮大眼依舊帶著久別重逢的笑意。「那就當我是陌生人好了,我們重新建立感情,等結婚後再來好好探究過去的美好時光……」
一提到「結婚」兩字,甘寶兒平靜的面容產生變化,不動如山的表情似漣漪慢慢擴散,煮沸的咖啡熱氣氤氳雙眸。
「你們還在等什麼,把他趕出去。」她的唇抿得死緊。
為免咖啡屋成為命案現場,一名全職員工和晚班工讀生王佑民趕緊上前,二話不說的架起男子雙臂,請人一路好走。
他們不想失業,更不想看美麗的老板娘淪為殺人凶手,雖然不知道原因為何,但是老板娘似乎非常痛恨婚姻制度,連提都不準人提。
這是店里公開的秘密,誰也不敢虎口拔牙,觸及這要命的話題。
「寶兒,妳真的忘記我是誰嗎?我是莫堤亞,妳的堤亞哥哥。」站在門外的男子高喊著,揮舞臂膀。
他以為她不過一時沒想起他,畢竟兩人分開了一段不算短的歲月,他和她的外觀都有些變了,和小時候的樣貌稍有不同。
「堤亞哥哥?」腦海中似閃過什麼,但隨即消逝。
甘寶兒下意識撫撫右額大約三公分的舊疤,微停的手馬上又繼續原先的工作,未把適才的插曲往心里擱,在她殘破的記憶里沒有莫堤亞這個人。
她甚至連父母的影像也模模糊糊的,殘存的畫面全是不愉快的回憶。
「寶兒……席娜姊,那個人是妳朋友嗎?」一臉好奇的王佑民抱著筆電,走近兩步詢問。
「不是。」她一如往常的平淡如水,沒有贅言。
「可是他好像認識妳耶!而且他挺厲害的,一根手指動了幾下,我的計算機程序全被他重新設定了。」簡直是計算機界的魔法師。
甘寶兒微抬羽睫,朝外看了一眼。「去地下室搬十公斤的咖啡豆上來,順便把水槽里的點心碟洗干淨,我等著用。」
「席娜姊……」
「要我再說一遍嗎?」她冷冷一睇。
「不用了,我這就去做。」王佑民沮喪地卷起袖子,準備苦命的工讀生涯。
街角的陽光毒辣無比,照著地面泛起的蒸騰熱氣,一片行道樹飄落的黃色花瓣落在寬厚的肩膀,又在熱風的吹送下跌落圓形溝蓋。
莫堤亞戴上造價不菲的墨鏡,遮住若有所思的眼眸,嘴邊逗留的笑意轉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