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太張揚了,分明陷他于不義,他已經是很多人的眼中打,太子還故意張揚兩人的好交情,想害他被人追殺嗎?
司徒遙玉萬般感慨,在心里苦笑。
「公主,休息一下,你一直在揉眼楮,是不是進了異物,不舒服?」
連日來為了趕制鴛鴦紅蓋頭,南青瑤的視力越來越差,不到傍晚,她已幾乎看不清楚侍女的長相。
可是地仍一針一線的繡著,不肯歇息,她怕來不及繡好自己的喜帕,縴指模索著繡布,以手感穿針引線,繡出碧波蕩漾處,公鴛在前頭游著,母鴦依偎在後,緊緊相隨。
但是以她日趨虛弱的身子,她等得到共效于飛的哪一天嗎?
沒人敢給她保證,她也不曉得自己還有多少時日。
「沒事,是繡得太久,兩眼有些酸澀。」大概快看不見了吧!
「就別繡了,干麼為難自己,東浚國的繡功是比咱們南烈國差一點,可也不算太糟,你就讓他們去操勞。」凡事親力而為太辛苦了。
她揚唇淺案。「別讓人听見你這番話,不然可有人要給你臉色看了。」
種芋的說芋好,卻把種瓜的批評得一無是處,不遭人怨才奇怪。
擔心人家听到她的小話,侍香趕緊看看四周。「公主,你別嚇我,奴婢膽子小。」
膽子小也敢在她的藥里下毒。這話她沒說出口。「不管在哪都要謹言慎行,深宮內院並非尋常人家,一切小心為上,哪天我若不在了,誰來維護你。」
她真的非常憂心。
「公主別嚇奴婢,你這病會好的,快把藥給喝了,涼了就苦口。」侍香端著湯藥走近,臉上微帶一絲不安。
「喝藥?」南青瑤看了看要命的毒藥,竟粲笑如花。「侍香,有些人是你永遠等不到的,不要太相信對你甜言蜜語的人,口蜜月復劍,你絕對猜不到他何時給你一刀。」
二皇兄不會留下對他無用的棋子。
「公主在說什麼,怎麼奴婢一點也听不懂?」她心慌地手拱了一下,盅里的湯藥濺了幾滴在乎背上。
她低喟,「無知最幸福。」
希望她永遠也不必懂,懂了只會心碎。
不希望有人受傷的南青瑤笑得澀然,她端起湯藥。小口小口的喝著,烏黑的汁液映出她眼底的悲傷,她飲進的是她對侍女的關愛,以及自己的死期。
「公主,你就別再繡了,上來躺一會,我幫你把繡帕收好,一」婚期還早得很,不急于一時。
侍香正打算把繡架上的喜帕收起,宮外忽然傳來嘴雜的聲音,聲音之大讓人不得安寧,幾乎要把屋頂給掀了。
她好奇地想出去看看是發生什麼事,可是她沒走兩步,小玄子的尖細嗓門先傳至,他瘦小的背影左擺右晃的,似乎在擋什麼人。
「你這奴才也敢擋本郡主的路,還不讓開。」鵝黃色宮服一閃而過,一名模樣嬌美的女子揚唇喝斥。
「郡主也不能不講理呀!這里是太子寢宮,沒有太子的允許,誰也不能擅闖。」他是奴才沒錯,所以更不能不听主子的吩咐。
「誰說我不能來著,以前衍哥哥常讓我來這里玩,太子寢宮我比你還熟。」她驕蠻地推開他,硬要闖進。
「郡主……」嗚!他這條小命真要不保了。
很沒用的小玄子被人一推就倒在地上,四腳朝天又趕緊爬起,抱著郡主大腿,死都不放。
「狐狸精在哪呀!跋快給本郡主滾出來。」她抽腳一瑞,像穎球的小玄子又滾了好幾圈。
「狐狸精是在叫誰呀!」真沒規矩,大呼小叫的窮嚷嚷。
見到寧馨郡主就仿佛看見南烈國小鮑主南玉珞,兩人長相不同,可驕縱的個性如出一轍,想起不快的往事,侍香不高興地站上前。
「你就是南烈國公主?長得不怎麼樣嘛!我隨便挑個倒夜壺的宮女都比你稱頭。」嗯哼,她放心了,這般姿色哪比得上天生麗質的她。
「你到底是誰,沒事像只瘋的亂吠。」公主才不理會沒教養的女人,誰像她品德低劣。
「哼!你連我是誰都不曉得也敢住進太子宮,小玄子,告訴這個鼻孔朝天的丑女,我是什麼身份。」她不配和她說話。
「我是鼻孔朝天的丑女……」她哪里丑了,二皇子還贊她美若天仙、垮婷綽約。
「咳、咳!侍香姑娘,這位是寧馨郡主,深受皇上寵愛。你就……」小玄子揉著發疼的腰背,小聲嘀咭。
「什麼,得罪不起?」真的假的,與皇後親如母女,又是東皇疼愛有加的外孫女。
以為她懼了,寧馨高傲地抬高下穎。「我警告你,不要妄想當太子妃,太子哥哥是我的,以後我會是東浚國皇後。」
「皇後?」清潤的輕嗓低揚,帶著訝然。
「你……你又是誰?」怎麼又多了個女人?
一瞧見蓮步款款的身影,址高氣揚的寧馨風目睜大地看清妍美嬌容,當下心底拉起警鐘,備感威脅。
「郡主不是要找我嗎?怎會問我是誰呢!」憑著模糊視力,南青瑤打量著盛裝女子。
「你是我要找的狐狸精?」她抽了口氣,有種遭人戲耍的怒意。
她輕搖臻首,發上的金步搖也跟著輕輕搖晃,光彩奪目。「我不是。」
「你不是南烈國公主?」喔!還好,認錯人了。
「我是。」她再度給了答案。
見她點頭,怒色沖上寧馨眼眸。「一下是,一下不是,你到底是不是珩哥哥打算迎娶的女人。」
可惡,耍著她很好玩嗎?待會就知道她的厲害。
她笑得溫婉。「郡主切莫動怒,若是要找與太子有婚約的人,我想你沒找錯。」
「那你還不承認自己是狐狸精,把我當傻瓜要呀!」她怒不可遏,氣得小臉漲成豬肝色。
南青瑤把頭輕搖。「第一,我是人,不是狐狸;第二,你未指名道姓,貿然闖入,誰又曉得你要找誰。」
「我管你第三還是第二,你耍了我是事實,我要你立刻搬離皇宮,永生永世不得再踏入。」這里有她寧馨郡主就沒有南烈國公主。
她失笑。「郡主似乎沒有權利趕人。」
「誰說的,就憑我是日後的東浚國皇後。」後宮妃嬪都要听她差遣。
「嘖!至少也要等當上皇後再說,現在什麼也不是,耍什麼威風嘛!」一旁的侍香說著風涼話,嘲笑她往自己臉上貼金。
她的話一出,轉了幾圈陀螺的小玄子心有同感,捂著小嘴吃吃偷笑。
「你又是什麼東西,竟敢降逆本郡主,活膩了,不想要命了是不是?」
打小就以為自己會是太子妃的寧馨本性並不壞,但是在皇上皇後的驕縱下,難免嬌了些,常以未來皇後自居,要別人順從她。
侍香的多嘴自然得罪這位嬌郡主,她惱羞成怒,遂一使眼神要隨身侍女摑掌賞罰,不許他人說她一句不是。
南青瑤見狀不得不出面緩頰。
「郡主切莫生氣,侍女出言不遜,我當好生管教,別折損了你的矜貴。」此話一出,自是給人台階下。
郡主的侍女巴掌高高揚起,可她還有分寸,不敢真的打擋在侍香面前的公主,她好歹是太子欽定的太子妃,地位崇高,她一名小小奴婢得罪不起。
「哼!你也別得意,珩哥哥是未來的東談國國君,他日登基後,不會只有你一個妃子,你要是識相就趕緊離開,別和我爭,我有寵我的皇上和皇後,你爭得過我嗎?」她表態後宮之首非她莫屬,旁人休要爭一席之地。
寧馨這番話讓南青瑤默然了,她知道帝王最多情,坐擁後宮三千粉黛,可是由別人口中說出備感刺耳,她臉色微白,心口微微絞痛。
「要讓一個人在後宮消失非常簡單,你若想多活幾年就聰明點,就算你當上太子妃,珩哥哥的心也不會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他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絕不會讓我受到半點委屈。」
下夠了馬威,寧馨十分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頭一甩,又帶著十數名侍女離去,她相信嚇得臉色慘白的南烈國公主不敢和她搶衍哥哥。
「不會讓她受到委屈……」難道就該委屈她嗎?
頓感心痛的南青瑤面色浮白大口地喘著氣,脈息忽然變快一股腥甜涌上喉頭,她連忙以絹帕捂嘴,以手勢揮退小玄予。
他一走,那股腥甜再也抑不住,一聲重嘔,粉色絹帕瞬間被鮮血染紅。
「公……公主,你吐血了……」怎麼會?她下的毒應該不會致命……
「我……我不會有事,這件事不要告……告訴任何人。」她眼前驟然一黑,什麼也看不見。
「可是你吐了好多血,不請太醫來診治不行。」是她害的嗎?還是被寧馨郡主氣出病了?
侍香很害怕,怕自己會害死誓死保護的公主。
明明細如柳枝的胳臂卻突然非常有力,緊緊抓住她手臂。「尤其是太子,沒必要讓他心生恐慌,我的病……無藥可救。」
半晌後,雙目又重見光明,雖然不甚清明,但已足夠。
「公主……」侍香只是捂著嘴嗚咽,不知道該說什麼。
太子成親是何等喜氣洋洋的一件盛事,舉國歡騰、百官齊賀,諸國來使送上大禮,百姓們夾道歡呼,大放鞭炮,拋撒鮮花,祝賀聲連連,響徹雲霄。
而新娘也非等閑人物,乃南烈國第一公主,為人教厚,風采迷人,儀態萬千,堪稱世間女子之典範。
吉對到,鑼鼓喧天,數百只五彩嬪紛的鳥兒由皇宮上空飛向八方,一條條彩帶系于鳥足,懸空拉成鮮艷圖樣,象征國泰民安、富足康樂。
司禮官一身棗紅色禮袍,昂然立于九十九階長道左側,他高舉鳳羽禮杖,大喊樂起,宮中樂師整齊和諧的彈奏起才七樂。
一襲金黃色袍服的太子俊難出塵,他由十二名禮宮開路,緩緩走上百階長道,項上金冠熠熠生光,絢爛了明媚夏陽。
一身鳳冠霞被,風華絕代的南烈國公主坐著鳳輦,隨著轎宮的腳步往上行,來到帝後所在的宮殿上。
一名嫁得美滿的官家夫人充當喜娘,滿臉笑臉地走上前,將公主扶下橋,送到太子身側。
此時,身窮薄妙的宮女載歌載舞,口吟--
「百年好合,佳子佳媳,夫婦和睦,早生貴子,花開並蒂多子孫。」
「一拜天地。」
藏不住笑意的東方珩扶著愛妃,兩人一同向外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又一轉身,踩到裙擺的太子妃差點跌跤,在文武百官面前出個大糗,幸好太子及時出手攙扶,她紅著臉,與夫婿同跪東皇,深深的一叩首。
「夫妻交拜。」
夫妻是同輩,用不著跪,他倆面對面低頭互拜,臉上的幸福千金也買不到,流露著對彼此的愛意和深情。
「送入洞房。」
司禮官一喊完,迫不及待的東方珩沒等到樂官演奏完畢,便想把太子妃帶走,根本不管有多少雙眼楮注視著。
他這舉動引起哄堂大笑,觀禮者全取笑他太過猴急,第一次娶妻難免急了些,萬一嚇著公主,大好的新婚夜就得孤枕獨眠。
被這一笑,向來霸氣的太子也紅了臉,走得徐步。
但是不知道誰嘴碎說了句「下回納妃就習以為常了,凡事一回生二回熟」,當下被太子狠瞪一眼,請出皇宮。
「終于娶到你了,我的瑤兒,我嬌艷如花的太子妃。」他的妻、他的愛妃、他孩兒們的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