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于十七世紀的諾弗克仍保留有相當多的歷史建築,桃絲女乃女乃的家就是其中之一,安女王式的木屋建築,維多利亞式裝潢,還有寬大的玄關。
此刻,桃絲女乃女乃和威廉爺爺都聚集在玄關處,姬兒和米克各拎著一個大背包。
「都帶了嗎?」
「帶了、帶了,都帶全了!放心啦,桃絲女乃女乃,我們又不是頭一次去夏令營,不必擔心啦!」姬兒一邊回答一邊幫弟弟背上背包,然後再背上自己的背包。
「那麼,姬兒,你要好好照顧弟弟喔!」
「知道了,桃絲女乃女乃、威廉爺爺,我會照顧米克,也會照顧自己的。」
桃絲女乃女乃疼愛地親了姬兒的臉頰一下,「你真懂事。」再親親米克。「要听姊姊的話喔!」
「我知道,桃絲女乃女乃。」
于是,桃絲女乃女乃依依不舍地回身打開大門,打算送他們出去坐車,沒想到門一開啟,眼前卻早已佇立著一個人,那人手舉在半空中正準備按門鈴,雙方同樣被對方嚇了一大跳。
「上帝耶穌,你是誰?」門內的人驚喘。
「桃絲女乃女乃!」門外的人也驚呼。
桃絲女乃女乃不由得楞了一下,她並不認識對方呀!為什麼對方一副與她極為熟識的樣子?正疑惑間,身後幾乎不分先後地傳來兩聲同樣詫異的叫聲。
「媽咪?」
佇立在門前的是一位身著吊肩短衫、熱褲、短靴的時髦女郎,長發翩然,美麗大方,沒有阿媽髻,也沒有「聳斃斃」的眼鏡,更沒有端莊又可笑的保守洋裝把自己包裹得一絲不露,反而能露多少就露多少,涼快到不行。
不過姬兒與米克仍然一眼就認出那是他們的媽咪,畢竟他們是她生的,也是她養大的。即使如此,他們驚呼的語氣仍帶著相當大的疑問。
他們沒認錯媽咪叫錯娘吧?
「姬兒、米克,你們要去哪里?」
幸好,沒叫錯人,可是……
「我們要去參加夏令營啊!」媽咪怎會變成這樣呢?
眼珠子一轉,郁漫依立刻把兩個小鬼拉出去,「我送你們去!」再對猶在怔楞發愕的桃絲女乃女乃揚起一抹感激的笑。「桃絲女乃女乃、威廉爺爺,謝謝你們,我送他們去就行了……啊,對了,倘若我丈夫來詢問我們的去向,麻煩您轉告他一個口訊。」
「什……什麼口訊?」桃絲女乃女乃仍轉不過腦筋來。
「天很黑,要下雨了!」話落,郁漫依即匆匆忙忙的帶著兩個小鬼離開。
直到郁漫依的車子離去老遠,桃絲女乃女乃依然呆在門口錯愕不已,在她身後,威廉爺爺同樣睜大著眼,皺紋滿布的老臉上淨是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說,老伴,是我的老花眼更嚴重了嗎?漫依怎麼……變漂亮了?」
「……大概是整容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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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咪,好像……」姬兒困惑地望著車窗外。「不是往這條路吧?」
郁漫依往後視鏡瞄了一下。「你們不去參加夏令營了。」
姬兒與米克驚訝地對望一眼,「咦?我們不去了嗎?」隨即發現車速好像加快了許多,而且還在繼續加速當中。「媽咪,你在…… 車嗎?」錯覺吧?
「沒錯。」
「沒錯?!」姊弟倆同聲驚叫,開車時速從不超過四十哩的媽咪竟然會 車?「可是,為什……」話說一半,兩人突然往右傾斜了一下,再搖回來。「麼?還有你……」又往左傾斜了一下,再晃回來。「又為什麼……」在一聲短促又尖銳的煞車聲後,姊弟兩人一齊往前撞向前座椅背,旋即又猛然跌回去,重重地,跌得他們差點吐血。「會變成這樣?」現在是怎樣?媽咪在表演凌霄飛車嗎?
「等我們到達目的地之後再告訴你們!」
這時,姊弟倆才注意到媽咪頻頻注視後視鏡,不是在看他們,而是……兩人不約而同的往後看去,立刻發現有兩輛車緊追不舍。
「酷!」米克興奮地低呼,這是他的口頭禪,他講的話里有大半都是用這個字眼作開頭。
姬兒則是目瞪口呆。「媽咪,不會是……」姊弟倆又狠狠地往上跳了一下,倘若不是綁著安全帶,搞不好就跳出去了。「有人在追我們吧?」請問現在是在上映終極殺陣第幾集?
「答對了!」
听出媽咪的口氣居然也很興奮,姬兒不禁又氣又莫名其妙,「媽咪,這到底是怎麼一……」話還沒說完,一頭撞上窗玻璃,頭頂上突然冒出一大堆星星繞圈圈。「Shit!」
「不要講粗話!」
有沒有搞錯啊!這種時候居然還有閑情逸致管她有沒有講粗話。
「媽咪!」姬兒抗議地大叫。先管管她有沒有頭破血流好不好!
就在這當兒,車子猛然沖過一個大窟窿,又狠狠跳了一下,這回換郁漫依一頭撞上車頂。
「Shit!」
耶,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媽咪,你……」
「Shutup!」狡猾的不良媽咪搶先一步斬斷女兒的控訴,順便反控訴回去。「你想出車禍是不是?沒看見後面那兩個家伙追得正……」
讓他們死!
神經病,我只要甩掉他們就行了,干嘛讓他們死?
「咦?」慢著,誰……誰在跟她說話?
郁漫依疑惑地東張西望,見狀,姬兒不由得心驚肉跳地拍拍她的肩提醒她。
「媽咪,拜托,雖然他們在後面追,但路還是在我們前面,這輛車也沒有自動駕駛功能,麻煩你看前面開車好不好?」
「呃?啊……」郁漫依困惑地甩甩頭。她在作白日夢嗎?還是幻听?「少-唆,媽咪開車的技術好得很,不用你擔心。」
「我就不信你能看著後面開車!」姬兒悶悶地咕噥。
「總之,有任何問題等我甩掉他們再說!」
有問題的是她吧!
不過,沒錯,車後有人在追,什麼話也講不好,除非他們是機器戰警,個個都是銅皮鐵骨,不怕撞車,只怕打雷被電死。
于是,姊弟倆只好抱著滿月復疑竇繼續享受凌霄飛車的極速刺激,踫踫車的高度塊感,一路暈頭轉向的離開維吉尼亞州進入北卡州,但直到車入藍嶺山區後,速度才減緩下來,這時天已近全黑了。
「媽咪,我們要去小木屋嗎?」米克問。
「對。」
「哦耶,媽咪萬歲!」男生就是這樣,危險不用管,疑團不必問,有得玩最重要!
雖然他們只來過一次藍嶺的小木屋,但印象非常深刻,一個星期的假期里,爹地卯盡全力教導他們野外求生的技能,媽咪則傳授他們最基本的防身術,讓他們頗意外于父母竟然懂得這種與他們的形象全然不符的技術。
事實上,爹地媽咪彼此似乎也很訝異于對方所懂得的知識,當然,他們都有很恰當的解釋。爹地說是在大學時代參加野營時學會的,至于媽咪則表示現代的女孩子多少都會一點防身術。
毫無瑕疵的解釋,但現在回想起來,媽咪的解釋確實很可疑,至少以前的媽咪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會去學防身術的人,而比較像是一遇到搶劫就立刻把身上所有東西──包括內衣褲──全都扒下來交給對方的女人。
但此時此刻的媽咪卻毫無疑問是那種踫到打劫就搶先K得對方半死,再親手把對方丟進警察局里去的女超人。
「那爹地怎麼辦?」畢竟是女孩子,懂得先顧慮一下父親。
「從我留給他的口訊中,他應該猜得出到哪里找我們。」
天很黑,要下雨了?這是什麼鬼口訊?
姬兒正想再問得更仔細一點,米克突然荒腔走板地唱起歌來,姬兒一听才恍然大悟。
「天黑黑,欲落雨,阿公仔舉鋤頭欲掘芋……」
這是那一回來藍嶺時,媽咪特意教他們的歌,也是媽咪教他們的兒歌里唯一一首閩南語歌謠,害他們──包括爹地在內──學得好痛苦,舌頭差點打死結。
他們雖然會說中文,對閩南語卻一竅不通。
當時他們並不明白媽咪為什麼堅持他們一定要學會這首歌,現在,他們終于明白了。
「媽咪,我們要在這里躲多久?」姬兒再問。
「先躲到你們的爹地來找我們。」郁漫依嫻熟地回轉方向盤,車子無聲無息地轉入土路中。「他出發前打電話回來說過,這回他帶的是兩個星期的歐洲旅行團,兩天前才出發,所以起碼要再十二天後他才會回來。」
姬兒想了想,趴到前座椅背上。「不能打手機叫他立刻回來嗎?」
「沒辦法,他的手機一直保持在關機狀態中。」
「那就打電話去旅行社問問看他們有沒有別的辦法和他聯絡嘛!」
「那就不必了,幾年前我打過一次,他們旅行社居然全都是用語音按鍵查詢系統,連找人也是,除了你爹地的手機號碼以外,不管你問它什麼它都不會給你其他答案,害我氣得差點摔電話!」郁漫依忿忿道。
話說到這里,車子也恰好來到小木屋前,三人陸續下了車,郁漫依隨手將大門鑰匙扔給姬兒。
「你們先進去,我去開發電機。」
當晚,他們忙著整理小木屋,草草用過晚餐後即各自倒頭就睡,已經沒有精力再詢問什麼問題了。
翌日清晨,即使前一天緊張又勞累,因習慣使然,三人依然早早便醒轉,梳洗過後,母女倆到廚房準備早餐,米克則被支使到地窖去拿東西。
「媽咪,這小木屋是你買的嗎?」
小木屋是在真正的森林之中,四周圍都是硬木與黃白松,因山上籠罩著一層柔和的藍霧,所以叫藍嶺。
「對,這原本是柴拉基族人的木屋,我買下來整修,並且備好充足的必需用品,準備隨時可以……咳咳,避到這邊來。」
「避什麼?」
郁漫依瞄她一眼,無語。
姬兒只好轉口再問︰「爹地原本也不知道?」
「嗯!那次我帶你們來的時候他才知道。」
「也就是說,爹地跟我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姬兒又問,並悄悄打量母親。
T恤、運動短褲、球鞋,仍是昨日那個明朗活潑的年輕女郎,不見一絲半毫以前那個無聊到爆的老太婆蹤影。
「沒錯,跟你們一樣,他什麼都不知道。」
「那……」也許這才是媽咪的真面目吧!姬兒暗忖。「媽咪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明明帶著他們狼狽地四處逃命,還敢表現得這麼輕松,看上去實在礙眼得很。
郁漫依沉默著將培根蛋鏟到盤子里之後,才轉眸面對女兒。「等你爹地來了之後我再告訴你們好嗎?我想他也有權利知道為什麼要跟著我一起逃亡。」
也好,反正她和弟弟也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這個活蹦亂跳的媽咪。
「那就等爹地來了再說吧!」說著,姬兒轉向地窖入口。「米克在搞什麼鬼,他在地窖里迷路了嗎?」
話剛說完,米克的頭冒出來了,「拜托喔,媽咪,下面都是罐頭耶,用不著兩天我就會變成木乃伊了啦!」他一邊抗議一邊爬上來,懷里抱著兩支罐頭。「我寧願去釣魚來吃!」
郁漫依漾出燦爛的笑容。「好啊!待會兒我們就去釣魚。」
她不只帶他們去釣魚,還傳授他們各種野戰技巧和逃生術,以及制作陷阱和警衛線,這正中米克下懷,他學得不亦樂乎,姬兒也興致勃勃,起碼這一點也不無聊、不單調、不乏味,比夏令營有趣多了。
仿佛電影中的情節,或許是所有小鬼們都渴望的刺激吧!
不過,如果太刺激的話,他們可能會一時消化不了,畢竟他們還年幼,小小的緊張,可以,但若是太過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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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漫依原以為至少可以在小木屋躲上一、兩個月,沒想到不過一個星期後,穆拉三人就追蹤到了,真不愧是阿爾法的超級特工,她實在不能不佩服。
「不會吧,這麼快?」
「媽咪,怎麼了?」姬兒與米克異口同聲的問。
這天夜剛降臨,郁漫依正準備讓孩子們帶她回小木屋,好給孩子們一個夜間探路的實習機會,不想才剛走兩步便听到一陣急促細碎的木枝顫動聲──有人觸動她設下的警衛線!
是她的丈夫?
還是阿爾法的特工?
「噓,有人來了,我們快回去!」
隨後,甫回到小木屋,他們又听到一聲隱隱約約的驚呼和咒罵。
「不是你們爹地!」郁漫依下顎繃緊,斷然道。
「媽咪怎麼知道?」姬兒好奇地問。
「時間不對,而且如果是你們爹地,他應該會從沒有設陷阱的正路過來,但有人中了陷阱,這表示來人是暗中潛入的。」郁漫依極快的解釋,並迅速將孩子們拉進屋里。「去,躲到我要你們躲的地方!」
「可是,媽咪你……」
「我會照顧我自己,快去,別和我爭辯!」郁漫依用力把他們推向夾牆,正準備切斷電源,就在這當兒……
讓他們死!
有毛病啊?他們是自己人,怎能自相殘殺!
「耶?」見鬼,到底是誰在和她說話……不,不對,她……她根本沒說話呀!
再一次,她環顧四周想要找出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但屋外傳來的聲響不容許她分心,于是她急忙切斷電源,再隱伏于藤椅後專注于屋外的動靜。
她不能用槍,否則對方必然也會開槍反擊,那樣很可能會誤傷到孩子們,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在黑暗中迎擊她才有可能以寡敵眾,這是最佳選擇,然而對方卻不給她任何選擇機會。
對方甫一進屋,三盞手提燈便同時亮了起來,光燦,刺眼,使郁漫依毫無遁形的余地。
「郁,為什麼?」穆拉的聲調異常沉重。「難道你騙我沒有拿到控制器,其實已經拿到了?」
郁漫依咬了咬牙。「我沒有任何解釋,總之,我不能跟你們回去。」
穆拉搖頭。「不要逼我們使用強硬手段,郁!」
「我也不想,但……」郁漫依實在不想和他們開打,但她還來不及回話,裘安娜已悶聲不吭地撲了過來。
裘安娜果然不喜歡她!
郁漫依對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可是一旦同時面對組織里的三位超級特工,她的自信也不得不大幅度縮水──縮到只剩下一滴滴,所以此刻,她唯一的想法是︰
她不能連累孩子們!
殺了他們!
少-唆,我自己應付得來!
又來了!
現在是怎樣,上帝顯靈要來幫她一把嗎?
仍然無暇去追究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開打她便直接沖出門口,希望能引開他們遠離孩子,但很不幸的,只有裘安娜和穆拉隨她沖出去,帕斯理仍留在木屋內。郁漫依心頭一陣不安,想再回木屋里去,但裘安娜和穆拉卻死纏住她不讓她回去。
「你們想干什麼?」她怒吼。
「我們不想傷害你!」
所以要抓孩子們作人質嗎?
郁漫依不禁勃然大怒,在這一瞬間,如果有人再告訴她︰殺了他們!她一定會舉雙手雙腳同意,但就在她正想不顧一切的闖回木屋之際,木屋內突然傳出兩聲熟悉的呼喚。
「媽咪!」
「放開我!」
她驀然收手,瞪住裘安娜和穆拉片刻,終于又恢復冷靜,「好吧,我認輸!」然後以不再反抗的姿態自動走向木屋,途中,腦袋里不斷轉動著各種思緒,拚命思考著該如何擺月兌這種困境。
然而,意外中的意外,木屋中,孩子們果然已被抓出夾牆外,但帕斯理卻仿佛爛酒鬼似的癱在地上,一個蒙頭蒙臉的黑衣人正自他身邊起立,手里還拿著一支針筒。
「你!」一見到黑衣人,郁漫依便直覺想到他就是地底城中那個和她大打出手的黑衣人,沒想到他竟然也追她到這里來了。
讓他死!讓他死!讓他死!
王八蛋,你剛剛不吭聲,現在又來放什麼馬後炮!
這回她終于搞清楚了,不是有人在對她說話,也不是有鬼在對她招魂,更不是上帝顯靈,那個莫名其妙的「聲音」竟然是在她腦海中自然浮現的!
真是邪門!
不過這極有可能,她直覺認為,和石盒里的「東西」月兌不了關系。而且在她腦海里的家伙,不知為何,在這一刻里突然變得非常激動,狂叫不休,好像瘋子一樣,和先前那種冷酷但平靜的蠱惑語氣截然不同。
讓他死!讓他死!讓他死……
誰理你!
不,你一定要讓他死,只有這個人,他非死不可!
哪邊涼快哪邊去吧你!
不讓他死,你一定會後悔,我保證你一定會後悔!
請問我要怎樣才能讓你「死」?
……
雖然不太甘心,不過此刻她實在沒有時間坐下來研討她腦海里的鬼叫聲究竟是怎樣,眼前她有更緊急的危機需要應付。
「你到底是誰?」她盯住黑衣人問,這是此時此刻她最想搞清楚的問題。
至于黑衣人,在乍見郁漫依的那一瞬間,他看上去比郁漫依更錯愕,不但月兌口便是一聲驚訝萬分的「咦!」,而且雙眸圓睜,詫異地上下打量她好幾眼,將她那清涼有勁的穿著,以及活潑生動的眼神盡數收入眼底之後,又莫名其妙地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
隨後,他不但沒有回答郁漫依的問題,甚至不再多看她一眼,徑自飛腳踢向穆拉,而後者正在思索眼前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黑衣人究竟是哪一路人馬,冷不防地迎面突然飛來一只大腳丫子,不禁猝然一驚,慌忙收斂心神專心應戰。
裘安娜見狀,立刻奮勇地加入戰圈協助同伴,郁漫依眨了眨眼,也不甘寂寞地摻一腳進去──對付裘安娜。
裘安娜和穆拉是自己人,但,黑衣人和她有共同的遭遇、共同的困擾,即使他們是敵對的,不過她的直覺一直在告訴她,黑衣人是來幫她的。
她向來都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于是,小小的木屋突然變成摔角擂台,兩對男女毫不客氣地大展拳腳,你劈過來我踢過去,你丟過來我摔過去,所有的玻璃和木制家具在三分鐘之內宣告完蛋大吉,碎碎片片躺在地上聲吟,任由打到興起的兩對瘋男女繼續在支離破碎的殘骸上踩啊,踏啊,跳啊,踢啊……
殺死他!殺死他們!
很煩耶你!
讓我幫你!只要給我一個命令,我保證可以在你尚未察覺之前就消滅他們!
用不著你雞婆!
……什麼是雞婆?
……
小屋內驚天動地,角落里的姬兒和米克也很忙,忙著目瞪口呆。
「酷!」
一听弟弟竟然在這麼緊張的時刻還表現得如此悠哉,姬兒立刻往他頭上敲過去一記。
「酷什麼酷!媽咪有危險耶,你還在這邊看戲!」
「那你說我們能怎樣?」
「……看戲吧!」
好孩子不會在這種時候加進去幫倒忙。
不過接下去也沒有多少戲可看了,也許是不耐煩,也或許是覺得玩夠了,黑衣人突然自腰間怞出一條類似繩索的玩意兒,尾端綴著一顆拳頭大小的銀錐,令人眼花撩亂地甩了幾下,穆拉與裘安娜便先後倒下了。
郁漫依仍擺著半出拳的姿勢呆在原地,實在無法接受一場難分難解的大混戰竟然是這種突兀又莫名其妙的結束法。
好一會兒後,她才慢吞吞地收回拳頭,左看看,右瞧瞧。
「酷!」有其子必有其母。
黑衣人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瞥她一下,再收起繩索,從腰袋里取出一個扁平的盒子打開,拿起針筒……
那是什麼?
毒藥?
「慢著、慢著,你想干什麼,他們是……」一陣刺鼻的麻醉藥味撲鼻而來,郁漫依驀而頓住,尷尬地咳了咳。「呃,抱歉,請繼續。」
黑衣人替穆拉和裘安娜打完針之後,起身看看郁漫依,再瞥向姬兒和米克。
「他們至少要過六個鐘頭之後才會醒來,我們快走吧!」語畢,隨即率先走向門口,但在未听到隨後的腳步聲時又停下,他回過身來。「怎麼了?」
郁漫依先把兩個孩子推到身後,再雙拳一前一後擺出迎戰的姿態。
「你誰……」
快,殺了他!殺了他!殺了……
Shutup!
殺了他!殺……
我先殺了你!
差點破口罵出來,郁漫依咬緊牙關轉了口氣,重來。「你誰呀你,我們為什麼要听你的?」上一回架沒打完,現在該輪到他們繼續了嗎?
黑衣人不禁嘆了口氣。「你們沒有人認得出我的聲音嗎?」
郁漫依一臉「別來這招,我不會上當」的表情。
無奈地搖搖頭,「好吧,那這樣呢?」黑衣人俐落地取下頭罩。
郁漫依與兩個孩子頓時傻住,旋即異口同聲驚呼。
「爹地?」
「維……維竹?」郁漫依不敢置信地呆了呆,旋即柔柔眼再看,眼前的景象卻依然不變,那個男人還是那個男人,並沒有變成大腳哈利,也沒有變成巨猩喬揚,更沒有變成酷斯拉。「Mygod!」
原來黑衣人不是跟蹤她而來,而是收到桃絲女乃女乃的口訊來找老婆孩子的老公。
黑衣人──步維竹蹙眉,「叫爸爸,中國人要講中國話!」然後再次轉身走向門口。「快走吧!」這回,後面立刻跟上來三對腳步聲。
一家人匆匆上了車,正要發動引擎,步維竹突然瞄了郁漫依一眼。
「真意外!」他喃喃道。才一個星期不見,老婆竟然判若兩人,變得他差點不認得了。
這女人真是他老婆嗎?
「會有我意外嗎?」郁漫依嘟囔。她居然沒發現跟她大打一架不分上下的人是同床共枕十年的老公。
什麼時候她變得這麼遲鈍了?
後座兩個孩子相對一眼。「絕沒有我們意外!」姬兒和米克語帶不滿的大聲抗議。
這對豬頭男女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步氏夫妻倆很有默契地同時扭頭朝後看,再相互對視,眼底不約而同地浮起一片笑意。「意外的一天。」話落,步維竹還只是很含蓄地唇角微微一勾而已,郁漫依卻大大方方的噗哧笑出聲來。
她這一笑,後頭的姊弟倆可就火大了。「過分,你們還好意思笑!」
郁漫依笑得愈加放肆。「為什麼不好意思?」
「還敢問!」聞言,姬兒不禁更生氣。「是誰說不願意欺騙我們,不願意在我們面前作戲的?又是誰說希望在這個家里,起碼大家都是坦誠的?請問這是那里的誰說的呀?嗯?」
郁漫依的笑容僵住,「啊!哈哈哈……」她尷尬地打著哈哈,「那……那個啊?是……是……呃,這……這個嘛……啊!維竹,你還不快走,待會兒他們醒來了怎麼辦?快,快走啊!」
理虧的人無法自我辯解,只好顧左右而言他,光明正大地轉開話題,理直氣壯地避開這個窘境。
聞言,步維竹立刻發動引擎,回轉方向盤,車子呼一聲上路去也。「到了山下就換我的車子,這一路上起碼要換車十次以上才能確保甩月兌他們的追蹤,所以大概要花上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
事實再一次證明,狼狽為奸這句成語的確適用于這對夫妻身上。
「花一個星期時間干嘛?」
步維竹從後視鏡看看妻子,再轉向後座的兒女。
「到我的小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