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我麼?」
「相信啊!」
金日是偷偷模模溜回京里的,以免受到「不受歡迎人士」的蚤擾,直到萬壽節這日,他才不得不出面去面對那些逃避不了的人。
「那麼,無論我做什麼你都要盡全力配合我,有疑問回去再問,懂麼?」
「懂了。」
一再叮嚀,萬般囑咐之後,金日才把翠袖交給滿兒,逕自上太和殿去。
這年雖是乾隆四十整壽,但乾隆決定只御臨太和殿接受滿蒙漢藏各族的王公大臣宦官貴族、八旗子弟,以及外國使臣的朝賀,並不舉行筵宴。
雖說不關翠袖的事,但乾隆下旨意要翠袖一起進宮,因為太後想再跟她「聊聊」,因此朝賀結束之後,允祿便跟著乾隆上養心殿,金日則轉至慈寧宮接老婆和不請自來的額娘。
「啊,弘普,你終于來了!」一見到金日,太後就對他猛招手。「來來來,大妞兒和玉妞兒,你們好久沒見了對不?快,見禮兒啊!」
立刻,兩位盛裝打扮的格格盈盈上前對他行蹲安禮。
「世子爺吉祥。」
待她們直起身來,金日便凝目仔細端詳她們,依稀仍可看出幼時輪廓,長大後更是漂亮許多,而且很明顯的可以分出誰是誰。
端莊嫻靜的那位是瓊古格格,好像眼楮怞筋,猛對他眨眼的那位是瓊玉格格。
「好好好!」太後呵呵直笑。「弘普,哀家還沒跟福晉聊夠呢,你帶大妞兒、玉妞兒到咸若館坐坐吧,哀家聊夠了自會派人去叫你,走吧,走吧!」
「是,太後。」
早料到會演變成這種狀況,金日毫不意外的暗自對滿兒使一下眼色,隨即領著兩位格格離開。
一踏出慈寧宮,瓊玉馬上「變形」,像個男人似的大步走大步跨,也不怕踩著寸子拐了腿,運氣不好還會閃了腰,原先的格格氣派全留在慈寧宮里,大概是懶得隨身攜帶。
「大阿哥,我好想你呢!」
「我可不敢想你們!」金日咕噥。
瓊古瞟他一眼,沒吱聲,瓊玉卻馬上拗起性子來了。
「大阿哥,太後說你拒絕娶我們,為什麼?」她理直氣壯的質問。「我記得小時候你說過要娶我們的呀!」
金日兩手往後一背,慢吞吞的穿過慈寧門。
「我也記得你們離開王府進宮那天,我說過希望永遠不要再見到你們!」
瓊玉沒氣了,遲疑的看看瓊古,再看回金日。「太後說我小時候很頑皮,我不記得了,是不是我們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
真方便,只記得救人,不記得殺人,她就變成天下第一善人了!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只不過我不陪你玩,你就大哭,額娘就會生氣,阿瑪就會揍我,你就在旁邊拍手喊加油,你偏愛想鬼點子整人,東窗事發之後,挨罵、挨揍的也是我;你又特別喜歡到大人不許你去的地方冒險,每次闖了禍,挨罵、挨揍的都是我……」
金日每說一項,瓊玉的脖子就短一分,說到後來,她已經沒脖子了。
「我……我真的都不記得了……」她尷尬的吶吶道。「那……那……瓊古那麼乖,她不會闖什麼禍吧?」
斜眼朝身旁那個安安靜靜的小女人瞄去一下,金日嘲諷地撇一撇嘴角。
「她是從來不闖禍,可她就愛扯我的衣擺跟前跟後,連我要上個茅房都不肯放手,硬掰開她的手,她就哭得全京城里的人都听見,于是我又挨罵、挨揍,還罰跪。真他大爺的,明明個頭兒那麼小,一嚎哭起來那聲音卻大得嚇煞人,王府都差點被震垮了,真不知哪兒借來的嗓門!」
瓊古的腦袋也掉了。「對……對不起!」
「哈哈,真的對不起嘛!」瓊玉打著哈哈,想混過去。「不過我們都長大了,保證不會再害你挨罵、挨揍了!」
「沒錯,我們都長大了,」金日贊同的點點頭,再越過長信門,慈蔭樓已然在望。「我也不是以前那個可以任由你們胡作非為的大阿哥了。」
「嗯嗯就是……」金日慢條斯理的轉向慈蔭樓東梢的過道。「我是一個霸道的男人,別以為我會像阿瑪那樣千般呵護、萬般寵愛老婆,對我而言,老婆只是個工具,漂不漂亮無所謂,聰不聰明更不重要,唯有懂得逆來順受的女人才夠資格做我老婆,為所欲為我是絕不允許的!」
瓊古和瓊玉相對一眼。「我們保證會很听話!」
「是麼?」金日似笑非笑的勾了一下嘴角。「那我們來試試看吧!」
于是,他加快腳步穿越慈蔭樓的過道,來到慈寧花園的主建平咸若館,先吩咐館內的太監送壺茶來,再循著圍廊到正殿前的抱廈。
「從現在開始,你們一句話,不,一個字都不準吭!」
語畢,他就隨手拿了一本書坐下來看,不再理會瓊古姊妹倆,太監送茶來,他也沒有任何反應,專注得好像天塌了他也會在破瓦頹垣一中繼續看他的書。
默默地,瓊古為金日斟了一杯茶,也拿本書坐到一旁去看。
至于瓊玉,她可辛苦了,起初她也學金日拿本書看,但不過一會兒就看不下去了,扔開書呆坐片刻,又起身到處看風景,結果看著看著看到外頭去了,走著走著不見人影了。
半晌後……
「大阿哥、大阿哥,瞧,我捉到一只雀兒了,我捉到一只雀兒了!」拉著得意的歡呼聲,瓊玉興匆匆的跑回來,獻寶似的把手中的雀兒伸到金日面前。「瞧,這只雀兒,漂亮吧!」
金日慢吞吞地把視線從書本上移到瓊玉臉上,嘴角又似笑非笑的勾起來。
起初瓊玉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直至瓊古焦急的猛扯她的手,她回眸看,見瓊古又是懊惱又是無奈,這才驚覺自己干了什麼好事,慌忙收回手藏到後面去,再堆起一臉尷尬的笑。
「對不起、對不起,我一時忘了,我……我們重來、重來!」
金日挑了挑眉,「重來?」然後搖搖頭,「算了,我們走吧!」放下書,逕自起身離去。
瓊玉姊妹倆慌忙跟上。「走到哪兒?」
「回慈寧宮!」
「太後還沒有派人來叫我們呀!」
「那又如何?我們也可以去陪太後閑打牙兒啊!」
「可是……」
「更何況,我也要讓你們見識一下真正的逆來順受究竟是怎樣!」
「呃?」瓊玉姊妹倆下覺疑惑地面面相覷。
逆來順受還有分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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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慈寧宮,不等太後質問,金日便嬉皮笑臉的湊上去。
「太後,別趕我們,弘普也想跟您聊聊呀!」
太後困惑的看看他,再望向瓊玉姊妹倆,見她們兩張臉兩副好奇的表情,似乎想在她這里得到什麼疑問的解答,于是點頭應允。
「好吧,你也坐下吧!」
「謝太後!」金日一落坐,便對翠袖下了一道「命令」。「翠袖,打這會兒開始,無論如何,一個字也不許吭,直到我說可以為止!」
翠袖怔了怔,旋即點頭表示知道了,沒有發出任何疑問。
倒是太後納悶的問過來了。「為何這麼說?」
金日瞟一下瓊玉姊妹倆,慢吞吞的端起宮女呈上來的茶。
「沒什麼,只是弘普這會兒看她不順眼,不想听她吱聲而已。」
听他這麼說,太後不禁慈眉一皺,正待訓斥他幾句,匆又見瓊玉直對她擠眼,
訓斥的話語又溜回肚子里,考慮一下,決定隨她們去。
于是,大家又聊起來了。
剛開始,沒有人注意到翠袖特別安靜,因為光是瓊玉一個人就搶光所有人的台詞了,直到太後下經意地問了翠袖一句話,翠袖競用點頭來回答,再問,她居然比手畫腳起來了。
「這是怎麼一回事?哀家問你話,你為何不回答呢?」
翠袖又比手畫腳︰請太後恕罪,夫君不許我說話。
太後很不以為然地擺擺手。「你說你的吧,若是弘普膽敢責怪于你,有哀家為你頂著。」
翠袖再比手畫腳︰請太後恕罪,夫君的話不可不听。
太後慈眉揚高了。「怎麼?哀家的話竟比不上弘普的話麼?」
見太後似乎生氣了,翠袖慌忙離座跪地磕頭。
太後真的有點惱了。「弘普,你真是胡鬧,哀家是宣她進宮來陪我聊天,你卻不許她吱聲,怎麼著,是故意要惹哀家生氣嗎?」
照正常狀況來講,老人家都那麼明顯的表示不高興了,金日該讓翠袖開禁說話了吧?
誰知金日不曉得是哪根筋不對了,不但不認錯,竟還把一切都推到翠袖身上。
「翠袖,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惹太後挫火兒!」
而翠袖居然也沒有為自己辯駁,繼續磕頭把一切罪過都頂下來。
這下子,太後真的生氣了。「弘普,明明是你不準她吱聲的,這會兒又來怪她,真是不講理!」
更教人吃驚的事發生了,金日竟也跟著沉下臉色,令人不寒而栗的氣勢霍然爆發,瞬間變了個樣子,兩旁伺候的宮女、太監們恍惚以為見到了莊親王,腳下不由自主直往後退。
「翠袖,你是存心害我被太後責怪麼?」
翠袖猛磕頭,咚咚有聲。
太後火了。「弘普,你是要哀家下懿旨嗎?」
金日臉也黑了,驀然起身大步向前,模樣看似要對翠袖動粗,太後心頭一驚,正欲喝阻他,卻見他竟是蹲下去親手將翠袖扶起來,眨個眼,他已然恢復過去那純真可愛的笑臉。
「你可以說話了。」他說,再回眸。「兩位格格,明白了?」
瓊玉與瓊古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瓊玉就不必說了,但瓊古,她原以為自己定然可以滿足金日逆來順受的要求,現在一見,不得不承認金日所要求的逆來順受太過火了。
那不是逆來順受,根本是不要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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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爺的,你干嘛那麼使勁兒磕嘛!」
嘴里大罵著,眼底卻是憐惜一片,金日親手為翠袖敷上熱毛巾,還不時親兩下表示他的歉意。
「不用力,人家不會信嘛!」翠袖反駁。
金日啼笑皆非。「人家又是誰?」
「你又沒說,」翠袖喃喃咕噥。「我哪知道你要我做給誰看!」
「你啊!」金日又氣又好笑,更多是憐愛。「再有下回,別給我真磕,做做樣子就行了!」
「那樣人家會信嗎?」
金日無奈搖頭,放下毛巾,將手掌平鋪在她額頭上。「別動!」
片刻後,他收回手,翠袖額頭上的淡淡瘀青已消失不見,她驚訝地在額頭上模來模去。
「咦?不痛了耶!」
金日環臂將她納入懷里,好像不知如何是好。「你真是……回來後也不問問為何要那麼做,你不覺得我太過分麼?」
「我相信你,」翠袖一臉信任的瞅著他。「你會保護我。」
手臂不覺使力摟緊了她,他輕輕喟嘆,「有你就滿足了,我怎會還想要別的女人呢?」然後,他放松手臂。「你不問我也得告訴你,那日我跟額娘他們討論過了,決定……」
他把那天決定的對策仔細告訴她,她靜靜聆听,一邊表示了解的點頭。
「原來如此,可是,這麼做她們就會放棄了嗎?」
「難說,」金日沉吟道。「瓊玉好強,不輕易認輸;瓊古也很死心眼,不容易改變主意,想讓她們放棄並不簡單。」
「那接下來該怎麼辦?」翠袖問,一邊貪戀的偎入他懷里。
「不怎麼辦,見招拆招。」他漫不經心的撫挲她的腦袋。
「如果踫上拆不了的招呢?」
「……無論如何,我絕不讓步!」
翠袖仰起嬌靨。「可是你不能不顧慮到二弟、三弟、四弟、五弟他們呀!」
撫挲她的手停了,金日懊惱的低咒一句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話。
「倘若不是顧慮到他們,我早就直接跟皇上攤牌了!」
翠袖思索片刻。
「如果真不得已,你就把她們娶回來吧,我不會介意的。」她體諒的說。「你是大哥,照顧弟弟們是你的責任啊!」
金日眼色陰沉,不語。
「好好好,我們不說了、不說了!」翠袖趕緊轉開話題。「對了,額娘說要找時間去蒙古探望大妹、二妹,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呢!」
「等我有時間再一起去。」
「額娘說你不用去。」
「……不準去!」
「額娘說如果你不準我去,那我們可以瞞著你偷偷溜去嗎?」
「……」
瓊玉姊妹倆果然不肯放棄,萬壽節過後四天,乾隆奉皇太後鑾駕謁陵並行圍,金日被征召隨行,瓊玉姊妹倆自然也跟去了。
此去起碼要兩、三個月,用辮子猜也猜得出太後存的什麼心思,一男兩女兩個月的日夜相伴,肯定可以擦出一點火花來,能擦槍走火更好,到時候他不娶人家就交代不過去了。
既是皇上的命令,又是前一天才下達的旨意,根本不給金日想借口回絕的時間,他不去也不行。
于是,他前腳才剛出京,後腳滿兒就拉著翠袖跳上馬車,溜到蒙古去了。
「夫君會生氣。」
「怕什麼,我們只要早他一步回京不就行了!」
「可是……」
「沒有可是,听我的就是了!」
幸好,翠袖拒絕不了強硬的滿兒,因為這將是她這一生中唯一能夠見到兩位小姑的機會。
往後,她連踏上那塊上地的機會都沒有了。
南苑,皇家養鳥獸的地方,是一處林泉溪水、草木豐茂之地,皇帝除了在此避暑納涼之外,主要在這里狩獵、習武和閱兵。
這年八月底,在謁過景陵之後,乾隆又到南苑來行獵了。
不過說是要狩獵,乾隆卻命令金日陪在太後身邊,太後又要他護衛瓊玉姊妹倆去狩獵,于是,他就變成瓊玉姊妹倆的專用侍衛了。
「大阿哥,你不想打獵嗎?」瓊古小心翼翼地問。
金日悶不吭聲,管自繃緊了一張女乃娃臉望著遠方。
瓊玉和瓊古飛快的對一眼。「那……我們到那林子里坐坐好了。」
于是三人三騎快奔到林子里各自下了馬,不意剛剛還一心在金日身上的瓊玉,竟然一看到林子里躲著幾只麋鹿就忘形的呼喝一聲追了過去,瓊古無奈地暗自搖頭,眼一轉,再見金日負手背對著她立于林子邊,又在眺望遠方,不知為何,她有點、心虛。
「大阿哥,你在想什麼?」
「想我女兒,想我兒子。」
瓊古不禁瑟縮了一下。「對不起。」
「為什麼說對不起?」
「……」瓊古不敢回答。
「因為我會在這里,罪魁禍首是你們兩個嗎?」
「我……我只是不明白,小時候我確實不懂事,但我長大了,也懂事了,而且大阿哥也的確說過要娶我們的,為何大阿哥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我們呢?」
「你說你不明白……」金日徐徐側過臉來望住瓊古。「我更不明白,當年陪你們一起玩的不只我一個,還有弘-和弘昶,為何你們偏偏認定我,我跟你們的年歲相差最多不是?」
瓊古低頭沉默片刻,然後抬起眸子來瞅住他。
「大阿哥可還記得,在我六歲那年,也就是我們進宮陪伴太後前兩個月,舅舅派人來接我們回裕親王府,但裕親王府的嬤嬤沒有看好我們,讓我們給溜出府去了,當時我們想要回莊親王府……」
「怎能不記得,」金日以那種「想起當年不堪回首」的語氣喃喃道。「兩座王府里的人瘋了似的到處找你們,就差沒出動八旗營,搞了個翻天覆地、天下大亂?」
瓊古又心虛的垂下螓首。「對不起,當時我們住不慣裕親王府,才想回去找你們,誰知才剛出門就迷路了,三轉兩轉竟轉到了太平湖,我們就困在那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蘆葦蕩里……」
「還被野狗追!」金日追加重點。「當我找到你們兩個時,那群野狗已經準備要開動了!」
瓊古猛然抬起嬌靨,「但大阿哥你救了我們!」她略顯激動的輕喊。「你不僅及時趕到,而且兩三下就打跑了那群野狗,你是那麼英勇、那麼威武,沒有人比你更厲害,沒有人比你更……」
「請等一下!」金日聲吟。「請不要告訴我,就是因為那件事,你們才……」
「就是那件事!」
「……早知道讓你們被野狗咬死算了!」
「大阿哥,」瓊古低呼,眼眶因為受到傷害而泛紅了。「你就那麼討厭我們嗎?我那時候才六歲啊!」
金日面無表情,但眼神很認真的凝視她半響。
「不,我不是討厭你們,而是不喜歡你們,因為你們的行為無法讓人喜歡,但畢竟當時你們還小,不懂事,也不好苛責你們。不過……」
目光移開她,回到前方——京城方向,他心里想著翠袖和兩個孩子。
「你小時候,我最厭惡的是你老纏著我不放;而今,你依然纏著我不放,倘若我真厭惡你,那也是因為你這種跟小時候同樣的行為。你真懂事了嗎?不,在我眼里,你跟小時候一樣幼稚!」
「可是……可是小時候你明明說過要娶我們的!」瓊古急切的為自己辯駁。
嘴角嘲諷地勾了一下,「不只我,弘-和弘昶也說過要娶你們,為什麼你不去纏他們?」金日反問。
「咦?」瓊古愣住。
「你只記得我說過要娶你們,卻忘了那是在玩扮家家酒的時候……」
「啊!」瓊古傻了。
「要真有人說長大後要娶你們,那也不是我,是弘昶。」
「……」瓊古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現在你應該清楚所有事實了,希望你能再用腦子認真思考一下,你們這種行為不會讓我喜歡你們,只會讓我更反感!」
金日平靜的說完後便不再理會她,瓊古呆若木雞,全然不知如何是好了。
就在這時,瓊玉哇啦哇啦地跑回來了,「可惡、可惡,我的箭法明明很好,為什麼老射不中呢?不管、不管,大阿哥,我要你幫我……」兩腳定住,疑惑的來回看他們。「咦?你們怎麼了?」
沒有人回答她,金日是懶得理她,瓊古是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說她們搞錯了什麼嗎?
但救她們的確實是他呀!
可是他說她們這麼纏著他只會讓他更反感。
然而不這麼做,她們又該如何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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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滿兒和翠袖自蒙古回到京城,十一月初,乾隆也奉皇太後鑾駕返抵京師了。
金日是鐵青著一張可怖的臉回到世子府里的,府里的僕婢們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忙著腳底抹油紛紛逃難,因為這時候的世子爺跟莊親王沒兩樣,果然是父子,只有兩個字可言︰恐怖!
而莊親王府里的人一听說乾隆回京了,一窩蜂全跑到世子府里來等金日,沒想到卻見到莊親王復制版。
要看莊親王,他們不會留在王府里看——真版,干嘛特地跑到這里來看!
「小日兒,又有什麼麻煩了嗎?」
「麻煩?」金日喃喃覆誦,匆爾狂怒的猛拍一下茶幾,砰一聲茶幾碎了,
「不,那不是麻煩,是……」再橫拳狠捶高腳架,砰一下高腳架也垮了,「皇上的旨意!」又一腳,扶手椅壽終正寢,「我……」抓起花瓶來砸出去,價值連城的雙繡屏風變成一文不值的爛木片,「不能不從的旨意!」最後呼一掌揮出去,大理石桌化為大理石粉。
好,他發泄夠了!
闔著眼,他徐徐吐出一口長長的怨氣,再睜眸,環顧四周,想找人抱怨或商量,卻愣住。
廳里沒有半個人。
怪了,剛剛他進廳里來的時候不是有很多人嗎?
他困惑的再仔細看,愕然發現廳里果真沒人,倒是窗邊門旁探著好幾張半臉,畏畏縮縮的又躲又藏,戰戰兢兢的只敢露出兩只眼,一見他注意到他們,眨眼又消失,他不由啼笑皆非的嘆了口氣。
「進來吧!」
「……安全了嗎?」
「安全了!安全了!」金日不耐煩地說,逕自找了張完好的椅子坐下。
又過了好久之後才有人進來,翠袖,她是被硬推進來的犧牲品,見金日只是手支著下顎似笑非笑的斜睨著她,並沒有濺血殺人的跡象,其他人才敢陸陸續續的溜進來,有的沿著牆壁模進來,有的從窗子爬進來,有的只敢站在廳口。
然後,翠袖又被好幾只手一齊推了一下,推向金日。
「呃,夫君,我能不能請問一下……」
「你問。」
「你發瘋了嗎?」
靜默片歇,金日失笑,因為翠袖一本正經的表情。
「誰說我發瘋了?」
「額娘。」
橫橫的瞪去一眼,「她才瘋了!」金日沒好氣地說,然後拍拍身邊的椅子。
「來,坐下。」
翠袖听話落坐,再關心的仔細審視他。「夫君,究竟是誰惹你生氣了?」
一提到這,滿肚子火又冒上來了,「還有誰,」金日咬牙切齒地恨恨道。「除了皇上還能有誰!」
「他如何惹你生氣?」
「他竟敢威脅我!」
「威脅你什麼?」
才問兩句,金日又不說了,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情緒才又平靜下來。
「在我回府之前,」要討論這件事,他不能發火。「皇上特意在養心殿召見我,劈頭就說明年正月中,他要奉皇太後鑾駕南巡,我已被排在隨行名單之中……」
「南巡?那要很久嗎?」
「起碼要三、四個月。」
「那麼久?」翠袖驚呼。
「不僅如此,七月的木蘭秋彌我也得去,天知道何時才能回京,最後,皇上又說……」金日又咬了一下牙根。「今年是皇太後六旬聖壽,他希望能把太後最渴望的禮物呈獻給太後……」
「是什麼?」翠袖月兌口問。
金日惱火地瞪她一眼,但還來不及回答,旁邊就有人插嘴進來。
「就是讓小日兒把瓊玉那對姊妹娶進門嘛!」
「喔。」翠袖有點尷尬的縮了一下脖子。「那後來呢?」
「我說……」金日慢條斯理的說道。「倘若我不同意呢?」
「對,如果你不同意呢?」翠袖再次沖口而出問。
金日再瞪她一眼,翠袖又尷尬的縮回去。
「對……對不起。」
金日又靜默片刻。
「皇上說……」
「說什麼?」廳里所有人同聲一致問,有那麼幾分緊張的味道。
「既然我已晉封為世子,那麼……」金日的目光徐徐移向弘-、弘昶。「弘-和弘昶是不是應該搬出王府了?」
頓時,廳里沉寂了下來,再也沒有人出聲。
很好,乾隆已經挑明了講,看是要顧兄弟還是顧老婆,隨便他挑,總之,他只能二擇一,別想大包大攬。
難不成非得低頭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