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東方大地的旭日最耀眼。
的確沒錯,確實是夠燦爛的了,只可惜已經有好長的一段時間,那奪目的光輝已不再賜予這片廣博大地半絲溫暖與滋潤了。
話說自十八年前的某月某日某一時開始,原本生機蓬勃的東方大地,也不曉得是得罪了天,或者是污蔑了地,一連串的水災、旱災以及瘟疫,就如同天地的懲罰般無情地降臨在這塊富庶豐饒的土地上,殘酷地摧殘著這片盎然的綠意,于是,這個千百年來始終閉關自守的世界逐漸蕭瑟了、貧瘠了。
再加上統治者昏庸無道,不但罔顧人民生活疾苦,反而盡情地壓榨百姓,比起黑魔王統治下的西方大陸,這里的日子才真的叫悲苦、叫淒慘,沒有人忍受得了,也沒有人願意忍受,于是,百姓們便開始搖旗吶喊著鬧革命了。
然而,歷經連番戰亂、幾度殺伐,最後一個完整的統治地都分裂為數個國家了,但是,好日子依舊沒有來臨,因為天災未歇,國與國之間仍然征戰不休,盡管付出了所有,百姓們卻顛沛流離,更加的無所依從。
不過,十八年後的另一個某月某日某一時,這一切卻又很突兀地驀然終止了。
無論是旱災,或是連綿豪雨,抑或是瘟疫,還有導致草枯木黃的農作物病蟲害,這些輪流在各地之間肆虐破壞的災殃,連同僅僅降臨短短十多天的地震和火山爆發,俱在-日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跡。
就在安亞與狄修斯抵達東方大地之後的第十一天,歷經十八年的天災動亂終于靜上了!
「不是吧!難不成土魔又逃離東方大地了嗎?甚至……」環視左右周遭這一片依然慘澹,卻終于得以還復平靜的殘破村鎮,安亞疑惑地喃喃自語著,「甚至連木魔和水曉也跟著逃了嗎?那他們能逃到哪兒去?不會是……」她面色倏變,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門驚叫。「逃到西方大地去了?!」
「沒有。」
「咦?」安亞詫異地扭回頭,微仰著臉看著與她同乘一騎的狄修斯。「你怎麼知道?」
「這個……」狄修斯自己似乎也有些困惑地抓抓腦袋。「我也不怎麼清楚,不過我就是知道,我可以很清楚的感覺到他們依舊和我站立在同一塊大陸上,只是不知道在哪兒而已。」
「騙人,」安亞懷疑地斜睨著他。「以前你就不知道,怎麼現在你就知道了?」
狄修斯蹙眉沉默了一會兒。
「老實說,我也不甚明白。一踏上這塊大陸之後,我就覺得這塊大陸跟其他大陸不一樣,似乎很……很不自然,好像這塊大地早已被某種魔力控制住了似地。可也是這種不自然使我身上的感覺特別靈敏清晰,卻又很不對勁,就好像……好像有人在我的墳墓上跳舞慶祝……慶祝……」他兩手一攤。「慶祝什麼我也不知道。」
聞言,安亞不由得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喂!拜托你不知道就說不知道就夠了,不用再解釋得這麼詭異好不好?」
狄修斯聳聳肩。
安亞繼續東張西望,發現四周百姓們都掛著一臉茫然的表情,有時候仰臉看看晴朗溫和的太陽,有時候又困惑地面面相觀,似乎不太能理解一切為什麼會突然恢復正常,也不太習慣這種正常,更懷疑這份正常能維持多久;還有一些不滿十八歲的少年孩童們,甚至以為此刻的正常才是不正常。
「他們……」安亞兩眼中閃爍著同情的光芒。「看起來真的很悲慘,過了十八年絕望的日子,一旦風平浪靜了,反而不能適應正常的生存方式。瞧他們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好像已經不知道該如何生活了,真是悲哀呀!」
又是一個事不關己的聳聳肩,狄修斯舉手指著左前方。「我們到那邊去吧!」
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安亞困惑地瞧著那橫亙一線的蒼瀚山脈,終年頂著蒼蒼白頭的峰巒在遠方閃著銀色的光輝。
「那邊?到那邊去干什麼?」
「不知道。」
不知道你還說!
「我只是有一種感覺,只要越過那片山脈,一切都會結束了。」
一切都會結束了?!
這句話听起來真令人不舒服!
安亞蹙眉望著遠方,心中沒來由地浮現一股不祥的預感。
什麼會結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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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青春的潺潺水流依然蜿蜒著年老的山脈,山林里各種變色葉植物卻已逐次上妝,把原本郁郁蒼蒼的森林染上片片的金黃與朱紅,優美的葉形與醒目的顏色點綴著叢山峻谷,紅艷的青楓伴隨著金黃色的楓香?寧靜安適的清新空氣輕拂過樹梢,林間的小道倘徉在夢幻的薄霧中。
即使有大半山巒因十數年的天災而致樹倒枝折、殘破不堪,這飄渺的氣氳依然美得教人嘆息。
然而,再繼續往上攀,卻又是另一番景象。銀杏樹葉悄悄變黃飄落,青聳的杉木也逐漸被雪花覆蓋,林問偶爾躍過的雪免蹦一腳草叢、跳一腳雪堆。
直至雪線以上,更是皚皚白雪覆滿山頭,沁涼的冷風飄然掠過,片片雪花迎面飄落,仰頭望穹蒼是深深的藍,低眸放眼一片無邊無際的銀白,純淨壯麗又安祥飄逸,粉妝玉琢般的琉璃世界,一眼看上去,連人們的心腔子底也彷佛被洗淨了。
「好美喔!是不是,狄修斯?」
隔一條小冰溪不遠處的山洞前,安亞倚在洞口低聲贊嘆呢喃,一副痴迷陶醉狀,而洞內的狄修斯卻只唔唔兩聲,依舊自顧自豪邁地捧起湯鍋來大口大口的喝肉湯,再把湯杓丟一邊,粗魯地直接用手抓肉來啃得嘖嘖有聲,粗豪的舉止與他那秀氣的長相完全不搭軋,簡直是天差地別。
「雖然北方大地也有冰原,卻不像這兒這麼安詳寧靜,好像遠離塵俗的世外桃源一般,這飄然而下的雪花,更增添一份詩情畫意的氣氛,我想啊!就算讓我在這兒待上一輩子也看不膩。只不過……」說到這兒,她陡然打了個哆嗦,旋即用力搓起手臂來了。「老天,真的好冷啊!」
說著,她趕緊回到火堆旁去烤火,不經意眼角一瞥,立刻大驚小怪地叫了起來。「喂!拜托,有沒有搞錯啊?才一會兒工夫而已,整鍋湯都要給我干掉了嗎?那我呢?我的份呢?這不是我煮的嗎?怎麼沒有我的份?」
一聲不吭,狄修斯順手拿起一個小鐵杯放進鍋里舀出半杯湯,並用五爪金龍從鍋里抓出兩塊肉扔進去,再遞給安亞,然後又兀自就著湯鍋大口喝、大口吃。
安亞愣愣地望向狄修斯霸佔的湯鍋中,再傻傻地看進自己手上的小鐵杯里片刻,而後皮笑肉不笑地哈哈兩聲。
「好慷慨,謝謝你喔!」
「不客氣。」
去你的不客氣!安亞忿忿地抓起湯匙來舀肉吃,心中暗暗發誓,下回一定要自己先吃飽了再把殘渣留給他恬!
「待會兒換你洗鍋杓,洗好了記得放回原位,這些東西都是山下的人備好放在這兒專供過路人使用的,你可別害別人沒得用啊!」
其實,這種話說了也是白說,因為狄修斯向來只會等著吃、等著喝,從來不做事的,連衣服都要別人幫他穿好,頭發也要別人幫他梳,這種人實在比較適合做豬,可階他怎麼吃也吃不胖,大概是沒機會咬橘子了!
果然,一吃完,他連洗手的程序都省略了,就準備窩進毛毯里睡覺。
「喂、喂!你也給我差不多一點好不好?」安亞端著空鍋正準備要去弄干淨,一眼瞧見那個吃得滿臉油膩膩的家伙居然準備一身髒兮兮的去睡覺,不禁哭笑不得地叫了起來。「先弄干淨一下你的手和臉再去睡覺是會死,還是會怎樣?」
狄修靳聳聳肩,「會冷啊!」他咕噥。
「是喔!你會冷,我就不會冷啊!」安亞忿忿地道,然後用下巴指指火堆上的另一個鍋子。「我另外燒了一鍋熱水,你先用那個洗一下好了,要是敢不洗,我就把你剝光了扔出去!」
狄修斯很夸張地嘆了一大口氣。「好、好,我洗、我洗,這樣可以了吧!」他不情不願地又回到火堆前。「真是既羅唆又麻煩的女人!」
油膩膩的湯杓驀然飛了過來。
「你說什麼?」
一矮身躲過湯杓,狄修斯嘆息著又咕噥。
「而且恰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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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銀色世界里,深藍色的星空下,雪地反映著銀白色的光輝,即使是在深夜里,世界仍舊遠離黑暗。因此,縱使夜深了、火堆熄了,當狄修斯有所警覺地從睡夢中驚醒時,洞外的一切依然清晰無比;片刻後,當那個年輕女人出現在洞口時,他也能清楚地瞧見那女人的五官容貌。
驚訝地,他搖醒了蜷縮在他懷中的安亞。「安亞,醒一醒,安亞,我們有訪客了!」
「唔……」安亞掙扎著眯開兩條眼縫,「這麼快就天亮了嗎?」她迷迷糊糊地問。
「不是,是我們有訪客了。」
「訪客?」安亞納悶地柔了柔眼楮,然後朝洞外看去,霎時,她同樣驚詫地瞪圓了雙眸,且彈坐起來,「天哪!她……」她猛眨著雙眼。「她跟我好像啊!」
年輕女人慢吞吞地走進來,隨手一指,已然熄滅的火堆竟然又熊熊燃燒了起來。在火光的照耀下,那女人的容貌看起來更清楚了,沒錯,她與安亞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只不過年歲比狄修斯還要大,而且瞧上去非常冷漠,還有一股陰邪之氣。
匆匆起身,裹著毛毯,安亞滿臉驚訝之色地來到那女人面前上下打量,狄修斯則默默佇立在她身後,雙眼警戒地盯著那女人。
「你……是誰?」安亞問。
年輕女人與安亞五官上最大的不同在于眼楮,那女人有雙修長的丹鳳眼,眼尾微微上勾,非常美麗,也非常詭異。
「我叫-月,」女人的聲音相當低沉,卻又另有一股惑人的魅力。「是你的姊姊。」
「-?!」安亞吃驚的張大了嘴。「我的……姊姊?!」怎麼她不是獨生女嗎?
「對,只不過我們的父親不同,你我是同母異父的姊妹。至于你……」-月輕蔑地瞟一眼狄修斯,後者微微蹙眉。「我是你的表姊。」
「表姊?!」安亞與狄修斯更是詫異地面面相覷,「那我跟你不也是……」她停住,隨即又轉回去面對-月。「這是怎麼一回事?」-
月細長的柳眉輕輕挑起。
「怎麼?風族的神官不是你們的舅舅嗎?難道他什麼都沒告訴你們嗎?」
「我……我們的舅舅?」安亞更驚異了。「他是狄修斯的舅舅,但……我也是?!」
輕輕一拂寬大的袍袖,-月縴細的腰肢微微一扭,彷佛多一分力道便將折斷似地側過身去。「我的父親是巫馬家族的老大,也是彪皇國的大祭師,而風族神官是巫馬家族的叛徒,他排行第二,」她微轉過鳳眸來瞥著安亞。「你和我的母親是老三,至于狄修斯的母親則是老麼,這樣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是,夠清楚了,也很令人驚喜,原來大家都是一家子人嘛!可是……
奸像有哪邊不太對吧?
安亞偷眼瞟一下狄修斯,發現他的臉色果然不太美妙,于是,她仔細想了又想,終于察覺到不對勁的癥結在哪里了。
「那他們是……」安亞不太自在地咽了口唾沫。「親兄弟姊妹?」-
月頷首。「對,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姊妹。」
「可是你說……」安亞吶吶地道︰「你說你父親是巫馬家的大哥?」
「沒錯。」
「而你的……你的母親是……」
「巫馬家的老三。」
唰一下,安亞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並沖口而出驚呼,「那不是……兄妹亂輪嗎?」
「那不叫亂輪!」-月傲然地揚起下巴。「事實上,那是巫馬家的古老慣例。」
古老慣例?!「為什麼要那樣?」難不成巫馬家族是亂輪家族?
「為了找回失去的法力。」洞外,又在落雪了,絲絲雪花飄進來落在-月的黑發上。「兩千年前,巫馬王原是統治這整個世界的唯一掌權者,因為巫馬王家族擁有驚人的法力。但不知道為什麼,隨著時光流逝,巫馬王家族的法力也一點一滴地悄悄流失了。直到一千多年前,巫馬王家族只剩下擁有統治這塊東方大地的法力了,但是,巫馬王家族的法力依然在不斷的流失……」
她轉首望著洞外。「到了五百多年前,巫馬王家族終于失去了大地統治權,而且淪落為祭事法師。」在雪地銀光的映照下,她的臉色顯得有些透明。「然後,三十多年前,大祭師終于從巫馬王家族留下來的文獻紀錄中查明白巫馬家的法力為何會流失的原因了。」
「是什麼原因?」安亞忍不住月兌口問道。
「因為巫馬王家族的血統被稀釋了,所以,法力也跟著逐漸淡薄。」-月徐徐轉過身來。「自巫馬始祖以來,巫馬王家族一直維持著兄妹或姊弟通婚的慣例,但是不知何故,從兩千年前開始,巫馬王竟廢除慣例而開始與外族通婚,這才導致法力悄然流失,最後連黑發神女也不再出現了。」
「黑發神女?」听到這熟悉的名詞,安亞一怔後忙問︰「黑發神女到底是什麼?跟白發神女一樣嗎?或是與北方大地的巫女一樣?」
「當然不一樣!」-月嗤之以鼻地道。「白發神女只不過是承接上天的啟示,轉達大神的旨意,並在祭祀之時把子民的願望轉達予上天,類似大神和子民之間的橋梁而已;至于北方大地的巫女,也僅是擁有卜筮的天分,以及主持祭事的資格罷了。事實上,她們都只是巫馬王的旁系子孫,所以擁有的能力並不高。」
「但巫馬家的黑發神女就不同了,她是真正擁有法力的巫女,她擁有一切屬于大自然的白魔法,與男巫師的魔法又不相同,而且,通常每一代都只會出現一位黑發神女,但現在卻一個也沒有了。因此,為了……」
「為了找回失去的法力,你父親就可以不顧一切的做出那種禽獸不如之事?難怪神官會帶著兩個妹妹逃出東方大地!」狄修斯冷冷地插了進來。「神官舅舅只告訴我,他是擔心兩個妹妹再被他們無能反抗的人強暴,所以才逃走的,卻沒想到竟然是被……」他的眼神更冷。「真是太可恥了!」
「大祭師沒有錯!」-月大聲道,「為了恢復巫馬家族的統治地位,這是必要的!」
「必要?哈!」狄修斯嘲諷地嗤笑一聲。「那麼,你們找回法力了嗎?或者生出什麼神女了嗎?」-
月沉默了一下,而後黯然垂下眼瞼。「沒有,我不是黑發神女,我替大祭師生的女兒也不是……」
「什麼?!」驀然一聲尖叫劃破夜空,安亞抖著手指住-月。「你你你……你還替你父親生生生……生了一個女兒?天哪!這這這……這未免太變態了吧?」
臉色倏沉,怒容驟現,-月憤然地道︰「請不要侮辱大祭師!」
「侮辱?」安亞白眼一翻。「我侮辱他了嗎?強暴自己的妹妹生下女兒,又和女兒同床共枕再生下女兒……呃、或孫女兒,管他的,反正這種亂七八糟的行為若不叫變態,該叫什麼?普天同慶嗎?」搞不好那個什麼大祭師還打算和他的孫女兒生個曾孫女兒,那就更恐怖了!-
月眯了眯眼,隨即斂去怒容。
「隨你說吧!大祭師早先就說過了,你很有可能不會同意他的看法……」
「不是可能不同意,而是絕對不同意!」安亞斷然道。
唇角淡淡地勾了一下。「無所謂,反正不管你同不同意,你都一樣要嫁給大祭師。」
一听,安亞瞬間倒怞了口冷氣,旋即嘶吼出殺豬般的驚叫。「你說什麼?」她肯定是听錯了,對,她听錯了!
「我說,」-月面無表情,只有那雙細長的丹鳳眼發出淡淡的冷光。「我是來接你去嫁給大祭師的!」
該死的她沒听錯!
安亞頓時大驚失色地登登登連退三步撞進狄修斯的懷里,張大了嘴卻差點說不出話來了。「我我我我我我……死也不!」天哪,這家子的人都瘋了不成?
不不不,是這對父女瘋了,她可沒瘋!-
月倏地揚起一抹輕蔑的冷笑,而後羅袖輕輕一揮,原本只有一簇的火堆竟然變成了三簇,再揮,又成了六簇,最後雙袖同揮,又回復到原來的一簇。
「由不得你!」她說,口氣充滿了自信,表明了縱使她不是黑發神女,還是擁有相當的法力,因此才敢毫不隱瞞的把事實全盤托出,因為她有把握,即使遭到安亞的反抗,依然有能力把安亞抓回去。
安亞不笨,她立刻明白-月所要表達的含義。「為什麼?他……他已經有你了,為什麼還要找我?」反正他們已經亂成一堆了,而且還亂得很高興,就讓他們自個兒去亂個爽吧!干嘛還要扯她去摻一腳?難不成……難不成是要她……-
月眼神怪異地盯著安亞好一會兒之後,才狀似不甘心地說出答案。「因為你就是黑發神女,當你踏上東方大地的那一天,大祭師才察覺到原來黑發神女早已出世,而大祭師要的就是黑發神女。」
「-?!我是……是……」安亞啼笑皆非地回眸看看狄修斯,再看回-月。「拜托,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說我是黑發神女?我什麼都不會呀!什麼法力、祈雨、除災,亂七八糟什麼的,我統統都不懂,我怎麼可能是黑發神女呢?」
「那是因為你尚未覺醒。不過無妨,」-月淡然道︰「大祭師要的是黑發神女和他的孩子,這樣才能孕育出同時具有神女和法師能力的後代,屆時就能再重新掌握整個世界了!」
果然不出所料!
聞言,安亞更是臉色發綠,「誰管你妨不妨啊!」她氣急敗壞地叫道。「要掌握什麼東西,也是你家的事,拜托別拖我下水好不好?就當我們沒見過,我馬上離開東方大地,這樣可以吧?」-
月搖頭。「那是不可能的事,你是注定要嫁給大祭師的,你願意最好,不願意也得願意,由不得你!」
「哇咧!你土匪啊你?」安亞不禁破口大罵。「虧我剛剛還高興了那麼一下下,想說我居然也有親人了,沒想到你們一個是變態,一個是土匪!告訴你,這種親人我不要,你也別想拉我去嫁給我自己的舅舅。」說完,她立刻躲到狄修斯身後。「狄修斯,你要保護我啊!你要是讓我被抓去嫁給那個變態,以後就沒人伺候你了喲!」
狄修斯沒出聲,-月卻笑了。
「你以為躲在他後面就沒事了嗎?」
探出一顆腦袋來,「廢話,狄修斯不是普通人,他不怕你的!」安亞得意地說。
「我知道,他是風魔,對吧?」-月好整以暇地輕輕一拂長裙。「不過,你高興得太早了。」
「咦?」
「雖然六魔是邪神,所以,除了黑發神女的白魔法之外,其他魔法都奈何不了他們,但是,大祭師偶然在一份紀錄中查到了一個咒語,一個屬于黑發魔女的咒語,而且,那個咒語恰恰好就是專門壓制六魔神的咒語,只要六魔神不听話,我就可以讓他們任何一個痛苦到寧願死了還痛快一點,因此……哼哼,你明白了吧?」
安亞神情微變,隨即又恢復。「我听你在說!如果你們真那麼厲害,木魔和水魔就不會把這兒搞得這麼淒慘了。」-
月淡淡地揚起唇角,櫻唇微微漾出得意的笑容。「那是大祭師有意讓他們好好地鬧一鬧的。」
不敢置信地睜大了雙眼,「為什麼?」安亞驚問。
「那還用問嗎?想也知道,越困頓慘澹的環境,越能發揮法師的能力,也越能突顯出法師的重要性,人民就越加崇信,甚至畏懼法師的權勢和威力。」-月淡淡的道︰「所以,有必要把這兒搞得越亂越好,將來,再由大祭師出面‘收伏’這一切災難,屆時,人民便會自然而然地臣服在大祭師之下。即使有不服膺的人,就讓災難再度降臨到他頭上,使他們明白擁戴大祭師是上天的旨意。不花一點力氣而獲得統治權,這才是智慧型的做法,懂嗎?所以……」
不懷好意的視線盯在狄修斯身上,-月勾勒出一抹一點笑意也沒有的笑容。「很抱歉,親愛的表弟,我也必須將你抓去神廟關起來,免得你壞了大祭師的計畫,因為你是唯一能殺害其他五魔的人。當然,這一點對我來講是輕而易舉的,因為大祭師已經把那個咒語教給我了,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話,否則吃苦受罪的可是你自己喲!」
安亞神臉色又變。「你……你在唬人!」
「是嗎?」-月細眉微微一挑。「要不要試試看?」
這回換安亞尚未回答,狄修斯便搶著說︰「來吧!親愛的表姊,就來看看你能讓我痛苦到哪里去吧!」
雙眸冷芒一閃,「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月陰森森地說,模樣還真像個標準的女巫婆。
可狄修斯看起來卻比她更強硬冷酷。「沒錯,看你能不能讓我怕得全身發抖。」
「很好,別說我沒警告過你!」語畢,-月隨即雙手齊揮,比出一個奇怪的手勢,口中開始念念有詞,喃喃讀出一種毫無平仄的奇怪禱詞。
眼見-月真的開始念起咒來了,安亞不禁心中一凜,兩手也不由自主地緊揪住了狄修斯的衣衫,並緊張兮兮地一下子望向-月,一下于又瞅住狄修斯的瞼孔,不安地留意他是否出現什麼痛苦的表情,她好隨時喊卡。
誰知道等呀等、等呀等的等了大半天,卻只等到幾聲柴火爆裂聲,安亞的眼楮瞪得都差點月兌窗了,兩手也揪酸了,狄修斯仍是一臉「看你能奈我何」的神氣表情,反觀-月,她不但喪失了冷漠自信的目光,還露出一臉疑惑不解的神情。
半晌後,她終于困惑地自動停上了,「奇怪,怎麼會這樣?」她喃喃自語道。
安亞忍不住也跟著念道︰「對啊!怎麼會這樣?」沒戲可看了嗎?-
月瞪她一眼,旋即又不信邪地再念了一次,可是依舊什麼事也沒發生,不見打雷,也不見閃電,沒有黑雲紅霧,也沒有狂風暴雨,狄修斯當然更沒有什麼痛苦的表情,只有冷酷的眼神,這下子,安亞反倒有點失望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是不是念錯咒語了?」安亞忙「好心」提醒,現在她已經不在意狄修斯會不會痛苦了,原先就知道神官會法術,卻從來不曾見他施展過,早就好奇得要死,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見識一下,居然就這樣雷聲大、雨點小的給她晃點過去,太不給面子了吧?
「不會啊!」
「那是不是漏了詞兒?」
「也沒有啊!」
「啊!我知道了,你的手勢擺錯了。」
「胡扯,手勢和咒語一點關系都沒有!」
「那你干嘛還特地擺那種好像跳舞的姿勢?」
「好看啊!」
昏倒!
「拜托,念咒語還要什麼美妙姿勢啊?對,你一定是分心了,所以咒語才念不好!」
「亂講,我念過幾千幾百次了,從來沒有念錯過。」
「那怎麼會這樣?」
「我比你更想知道!」
看她們姊妹兩人居然當場開起咒語研討大會來了,狄修斯不由得白眼一翻,隨即大步向前,一把拎住-月的衣襟,在她還未來得及掙扎之前,就使力一甩將她扔出洞外,「拜托你把咒語念熟了再來吧!親愛的表姊。」而後轉身大步走回睡窩。「真是無聊!睡覺!睡覺!」
安亞看得目瞪口呆。「喂!外……外面很冷耶!」
「她要是怕冷,就不會在三更半夜跑來找我們了。」說完,他又躺回被窩里去了。
「說的也是。不過……」安亞納悶地抓抓頭發。「她干嘛無聊的跑來對我們念一些無用的咒語啊?」
「你怎能肯定無用?」
「可是對你一點用也沒有,不是嗎?」
「笨蛋!」
「喂!你干嘛罵人?」
「因為你就是笨蛋!」狄修斯說著,把毛毯往頭上蒙。「那咒語是對付風魔的吧?」
從毛毯里透出來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听不詳細,安亞只好跑到他身邊蹲下,以便听清楚些。
「是啊!那又怎樣?」
「現在風魔在我身上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安亞恍然地拍了一下大腿。「啊,對喔!現在是風神在你身上嘛!」
「如果我想的話,風神還可以把她的咒語反彈回去。哼哼!到時候遭殃的可是她自己。」狄修斯又說。
哈,那不正叫做自作自受了嗎?
「而且……」狄修斯匆又悄悄掀開了毯子露出兩顆閃閃發亮的銀眸。「還有一件事連神官舅舅和嘉肯都不知道……」
連神官和嘉肯都不知道的秘密?!
這就不能不听了。
好奇寶寶興奮地傾身向前。「什麼事?什麼事?」
「我也可以讓風魔和風神同時依附在我身上,所以……」在安亞驚愕的注視下,狄修斯又慢慢蒙回毯子。「這世上沒有人能夠傷得了我,管他是白魔法、黑魔法或黃魔法、綠魔法,全都奈何不了我!」
哇咧▔▔這樣……這樣不就是天下無敵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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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語對風魔無用?!」
宏偉的神廟大殿中,彪皇國大祭師驚詫地瞪著面前的-月,並錯愕地大聲重復她適才所說的話。
「是,之後他就把我扔出來了!」-月既憤怒又慚愧地說。
「怎麼會……」大祭師停住,繼而撫著下巴沉吟。「他的確是風魔沒錯,可是……怎麼咒語對其他人都有效,單單會對他沒用呢?唔……如此一來,我就不能妄想控制他,而非得除去他不可了,否則,我的計畫就無法順利進行了!」
「不僅如此,大祭師,」-月又說,「如果不先除去風魔的話,縱使我們抓到了神女,風魔也會千方百計來搶回去的。」
「哦?」大祭師有點意外地將眼楮微微瞠大了。「他們是這種關系嗎?嗯!這樣的話,的確不先除去風魔不行了。」
「連抓都抓不到,我們如何除去他呢?」
「如果他們真是那種關系的話,那麼,只要能掌握到神女,要對付他就不難了。」
「可是有風魔在她身邊,誰能動得了神女?」
「這個嘛……」大祭師思索片刻,而後突然泛出一絲狡猾的笑容。「-月。」
「是,大祭師?」
「去把我可愛的小星星找來,這樁任務交給她就萬無一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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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脈的這一邊與那一邊並沒什麼不同,雖然豪雨停了,滿溢的河水不再泛濫成災,日頭也不再毒烈炙人燒烤得大地一片焦黑,無論是侵害人類或農作物的瘟疫亦不再四處為虐,但是,滿目瘡痍的大地卻不是那麼容易復原的,放眼看去,不是殘垣,就是廢墟,極目所見除了破敗還是破敗,明天的日子依舊不知道該怎麼過,百姓們臉上的蕭索愁苦仍然未能褪去。
「狄修斯,我們幫不了他們嗎?」
「干嘛?」狄修斯如刀般的劍眉一聳。「你要我這個毀滅之神幫他們什麼?再毀滅得更徹底一些嗎?」
安亞窒了一下。「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是說……譬如幫幫他們重建房子、翻土種田、看看病什麼的……」
「這種事你應該去找木神、水神、土神他們才對吧?」狄修靳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只會吃飯和睡覺,其他統統都不會!」他吊兒郎當地說。
還真是名副其實的豬!
安亞恨恨地白他一眼,懶得再跟他說了。但是,沿路走在這個破落的小村鎮里,每一個百姓看起來都比北方大地的災民更淒慘,她真是越看越心酸,實在不能理解-月他們為何能忍心看著百姓遭受這種災難而無動于衷?
「狄修斯,你說……-月她說的是真的嗎?」安亞輕輕地問。「我是說,我們和她的關系,真是像她所說的那樣嗎?」
狄修斯聳聳肩。「應該不假吧!我听神官舅舅提過,他和我母親都是東方大地巫馬家族的人,只是沒想到你也是而已。至于咱們彼此之間的關系嘛……應該也是吧!在她自以為必能將我們手到擒來的狀況下,根本沒必要騙我們,對吧?」
「可是,這樣他們真的很變態啊!」安亞抗議似地說。
「所以,神官才會趕緊帶著你和我的母親逃之夭夭嘛!」
安亞沉默了一會兒。「真不想承認他們是我的親人,事實上,我一想到這一點,就全身發毛。」她低喃。「我想,我已經沒興趣找什麼親人了,我們現在就回西方大地去好了,你認為如何?」
「我無所謂,本來就是你說要來的,否則我才懶得跑一趟這麼遠呢!不過……」狄修斯環視周遭。「只要我一離開,那個什麼大祭師的大概又會把木魔和水魔放出來作怪了,你可不要剛回去,又叫我回來喔!」
一提到這點,安亞不禁又猶豫了。
「可若是我們要去找那幾個魔,勢必會和大祭師踫上,不是嗎?」
「是沒錯啦!此刻會這麼平靜,多半是那幾個魔被大祭師藏在神廟里了,要去找他們,不卯上大祭師才怪。可那又怎麼樣?」
安亞蹙眉思索了一會兒。「那個大祭師,你真的不怕他嗎?」
「我說過,」狄修斯懶洋洋地說︰「這個世上沒有人能傷得了我,你不信嗎?」
「好!」安亞猛一點頭。「那我們還是先去解決掉那些魔再離開吧!」
「隨你。」
「那我先去問問神廟該如何走。」
當然,各個大地的語言腔調都不盡相同,但基本字句構造都是一樣的,因為在四千多年前,這四塊大地原本就是同一塊,居住在同一塊土地上的居民,說的也都是同一種語言。直至某一次驚天動地的海底火山爆發大地震之後,這一大片土地才分裂為四塊大地。因此,各個大地的人民相互之間的談話縱使不是百分之百听得懂,但大致上也都能溝通,絕不會把吃飯听成拉屎。
逮著一群扛著鋤頭不曉得要往哪兒去的村人,安亞嘰哩咕嚕地和他們聊了好一會兒。片刻後,她突然向佇立在溪邊的狄修斯招招手,後者當時正在為一群小觀眾做「即興表演」。
只見他兩手朝溪里微微一引,兩條大魚赫然啪嚓啪嚓飛入他手中,圍觀的孩童們見了,不禁齊聲拍手歡呼。再見他隨手扔開魚,小鬼們更是尖叫著圍成了兩小堆搶奪的圈圈,于是,他繼續抓魚讓他們興奮的尖叫不休,直到安亞朝他招手。
「干嘛?」
「他們說……」安亞指指衣衫襤褸的村人們。「山這邊的春天比山那邊的春天來得早,所以,現在就必須趕緊去翻上整地,以便趕上春季的播種。可是荒廢的田地里有許多地震時從山上滾下來的落石,有些甚至比房子還要巨大,要是讓他們自己去搬,恐怕要搬到後年去了。所以我想……」她交握雙手,諂媚地嘿嘿笑著。「你來幫幫他們好不好?」
狄修斯聳聳肩。「你說好就好,不過,今天晚上你要幫我洗澡喔!」
立刻往他腦袋上K去一記,「洗你的頭啦!」安亞臭罵。「還有,灌溉用的水車也壞了,順便幫他們重做-個吧!」
這個他就有意見了。「我又不懂怎麼弄那玩意兒。」
「沒關系、沒關系,」安亞又指指那群滿面希冀的村人們。「你不懂他們懂,你听他們的,他們會教你怎麼弄,OK?」
他沒有听錯吧?
雙眼倏眯,「你叫我,」狄修斯慢條斯理地說。「听他們的話?」
「對啊!你不懂嘛!當然要听懂的人說,所以……」說到這兒,安亞終于發現狄修靳的臉色不對了,便趕緊改口。「啊!不對、不對,是他們請你幫忙,他們……他們告訴你如何幫他們的忙,然後拜托你幫忙,就這樣,不行嗎?」
狄修斯哼了哼。「叫他們告訴你要做什麼,然後你再來告訴我該怎麼做。」
干嘛這麼麻煩呀?
安亞正待反對,可一想起他的性子,她就再一次的改口了。「OK、OK!就照你所說的,OK?」反正只要他肯幫忙就好了。
不過,當安亞和狄修斯在村人的帶領下來到他們所謂的荒田里一看,安亞不由得目瞪口呆做不得聲了。
這哪叫荒田啊?這根本就是亂石岡里生滿了雜草嘛!
「這這這……不能換個地方嗎?」安亞吶吶地道。「干嘛一定要這兒?」
「這兒的上地最肥沃。」村人不約而同地說。
哪里肥沃啊?岩石里嗎?
「一定要這兒?」
「只有這兒才能一年收成兩次。」
「那……好吧!」安亞嘆了口氣,然後扯扯狄修斯的衣袖。「可以吧?」
「可以啊!」
「那要多久?」
「這個嘛……」狄修斯撫著下巴打量荒田半晌。「頓飯工夫吧!」
「-?!」安亞不敢相信地驚呼。「頓飯工夫?真的假的?」
狄修斯沒有回答她,逕自向村人問︰「你們還要翻土是吧?」
「是。」
「好,那就順便幫你們翻土吧!」
安亞更驚訝了。「你……你是說真的?」
「真的啊!」
「你……你一個人?,」
「我一個人。」
「頓飯工夫?」
「頓飯工夫。」
安亞呆了片刻,而後尖叫,「騙人!」
狄修斯忽地咧出一朵頑皮的笑容,而且還拚命眨眼。「嘿嘿嘿!你想看嗎?」
「廢話!」如果他是想偷偷多長出七只手、八只腳來,她怎能不看!
「那你先叫他們離開,越遠越好。」
安亞立刻三言兩語的把那些也很好奇的村人們打發回村子里去等待好消息,然後靜待下一個命令。
「站在我後面緊抱住我的腰,就算死也不能放手,知道嗎?」
安亞立刻听話的從後面死命勒緊他的腰。「好了,然後呢?」
「然後?」狄修斯身上突然冒出一股令人戰 的寒氣。「你知道風魔是如何毀滅大地的嗎?」
「嗄?」
同一時刻,在遙遠的西方大地——
正與神官討論春耕事宜的嘉肯,話講一半驀然呆住。
「-?」
「怎麼了?」神官見他神色不對,忙問。
「我……」嘉肯一瞼無措的茫然。
「你怎麼了?」
「空了!」
「嗄?」他在講謎語嗎?
「風魔……回去了。」嘉肯說得似乎頗為困擾。
神官聞言,不由得松了口氣,並抱怨道︰「-!這又不是頭一回了,有什麼好緊張的?」
「可是……」嘉肯困惑地搔搔腦袋。「風神也沒有回來啊!」
「-?!」神官驚呼。「風神也沒有回來?」
「沒有,」嘉旨有點不自在地點點頭,並強調,「但我還沒有死喔!雖然我現在只是普通人一個。」在他的認知里,只有他們其中一人死了,風神和風魔才會同時依附在另-個人身上,可是……
他真的還沒死啊!
那風神和風魔跑到哪里去了?難道……
全跑到「他家」去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