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邵士辰照樣一大清早就被挖起來,梳洗過後,按照習慣,由兩個兒子陪他在露台上用早餐。清晨的空氣最新鮮,不享受一下太可惜了,兒子們說的。
看看大兒子津津有味地喝著他的皮蛋瘦肉粥,再看看小兒子滿足地啃著他的豬排三明治,最後低頭看自己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健康早餐,邵士辰不得不承認,女人還真是能干。
經過那一夜深切的自我審思,毅然除去蒙住心眼的面紗之後,他終于能看到那個女人的優點。
「你們的媽咪,她……為什麼不想見我?」她,恨他嗎?就算不恨,多少也有點怨,才會不想他吧?兩個小鬼不約而同一怔,似乎沒料到他會主動提出媽咪,更沒料到他會問這種總是隨即相對一眼,再習慣性地相互聳聳肩。
「因為她怕你。」
對于這個問題,他們不想說謊,可也不能說實話,否則會壞了全盤策畫,迫不得已,只好拿出這個不是真正答案的實話來借用一下。
怕?
出人意料之外的回答,換邵士辰大大一怔。「怕我?但我對她並不凶呀!」冷淡以對,有;視若無睹,也有,但就是不曾凶過呀!
「不是凶不凶的問題,而是老爸對媽咪來講,是陌生人。」
「胡扯,我們曾是夫妻,還生了你們……」
「可是老爸從沒給過媽咪機會去熟悉你嘛!」
邵士辰頓時啞口,因為小兒子說的是事實,不要說給她機會熟悉他,他甚至極少跟她說話,連客套性的點頭打招呼都沒有過,通常都是面對面擦身而過,連多看一眼都沒有,就像……陌生人!邵士辰不覺愧然地暗暗嘆了口氣,結婚五年,他甚至不記得她到底長什麼樣子,路上踫見,八成也不認得吧!
「就算對她而言,我是陌生人,她也不用怕啊!」
「又不是只有爸爸而已,媽咪是怕所有的陌生人嘛!」
「咦?為什麼?」
「因為媽咪曾經差點被陌生人強暴。」
強暴?
邵士辰吃了一驚,馬上想到最糟糕的方向去,然而一轉念,又覺得不對,如果他沒搞錯的話,在他們的新婚之夜,他得到的是她的第一次。
「你們知道那件事的經過嗎?」
「知道啊,媽咪說過好幾次了,她說……」
貝曉茵向來是個愛幫助人的女孩子,從幼兒園開始,不管認識或不認識,只要人家有困難向她開口,二話不說,也馬上幫到底,就算人家不開口,她也會主動上前幫助,這種個性到國中時代更是發揮到極限,因此贏得「雞婆之王」的外號。
直到國中畢業旅行時,一件恐怖的經歷硬生生的扭轉了她這種熱心助人的天性,使她再也不敢隨便幫助人了。不,應該說是,她再也不敢隨便幫助陌生人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邵士辰急問。
「急什麼嘛!」邵文堯故意慢條斯理地先喝兩口稀飯再說。
「邵文堯!」邵士辰語帶威脅地叫兒子的名字。
「好嘛、好嘛!」邵文堯放下湯匙。「畢業旅行時不是都有自由活動時間嗎?那時,媽咪就自己跑出動逛,想說要替爺爺買禮物,結果逛著逛著,突然看到一個滿臉痛苦的男人坐在路旁聲吟,向路過的人求救,可是……」
來來去去的路人那麼從,卻沒有半個人多看他一眼,貝曉茵的雞婆個性當下就發作了,立刻向前表示願意幫助,而那個男人也很感激的請她幫助扶他回家。
于是,毫無心的貝曉茵扶著那個陌生的男人來到一處四周幾乎沒幾棟房子,十分偏僻的地方,再進入一棟看似廢棄建築的空屋里,那時,貝曉茵終于覺得不對了,當下就表示她要離開了,結果那個男人立刻露出他的猙獰面目,捂住她的嘴,硬把她拖入地下室。
他要強暴她!
貝曉茵自然不會乖乖讓他得逞,她不但尖叫,還拚命掙扎,直到她無意間一腳踢到那男人的小弟弟,那男人一時怒火狂熾,便順手拿起一旁的廢棄鐵棍往她身上猛打,一直找到她躺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他才清醒過來,隨即逃之夭夭……
「媽咪沒有被打死,但被打斷了七根肋骨……」
「還有左手和左腳都被打斷了。」邵武舜很有默契的接著說完。
「老天!」邵士辰驚駭得掉了筷子。
「媽咪住院住了近半年才出院,可是……」
「那一整年,媽咪一看見陌生人就昏倒……」
也難怪,就算是成年女性遭遇到那種事,也是一種十分恐怖的經歷,所造成的心理傷害也要相當久的時間才能平復,更別說是才國中的小女生,恐怕那驚懼會根深蒂固的她心中,一輩子也抹滅不去吧!
「所以,你們媽咪才會那麼害怕陌生人?」邵士辰終于明白了。
「嗯嗯。」邵文堯頷首。「雖然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起碼不會像當年那樣一見到陌生人就昏倒,可是她還是很害怕。」
邵士辰點了點頭,表示了解了,但馬上又困惑的頓住。
「不對,她也是要出門的吧?那路上那麼多人,她就不怕嗎?」
「不怕,因為那不是陌生人,是路人,是跟她不會有任何交集的路人。」
交集?
「她要買東西的時候呢?那就要跟陌生的店員有所交集了吧?」
「那也不是陌生人,是店員,只要她不想買,隨時都可以轉身離開。」隨時都可以轉身離開?
邵士辰腦袋微傾地思索片刻,隨即有所頓悟的啊了一下。「我懂了,那種除非她主動先打招呼,否則就不會理睬她的人她也不怕,可是一旦那人主動招呼她,她就會怕了?」
「答對了!」邵武舜大剌剌地拍拍爸爸的肩。「果然聰明啊,老爸!」
「很好、很好,」邵士堯也拍上他另一邊的肩膀。「有前途!」
「怯!」邵士辰啼笑皆非地拍開兩只沒大沒小的手。
「不過啊,媽咪雖然不怕路人,但還是會擔心路人會變成陌生人,譬如向她問路什麼的,所以每次出門,她總是會想盡辦法隱藏自己,希望別人不會注意到她,一直到公司里,她才會放松下來。」
公司?
「那客戶呢?她都不用和客戶約談嗎?」
「當然不用,」少文堯失笑。「那是社長和職工的工作,跟她沒關系。」
「所以,她是故意用那種沒有表情的生硬態度來保護自己的咯?」生硬,這是他對她唯一僅記得的印象。「就是那種態度讓人家對她敬而遠之,陌生人才不會找上她幫忙?」
誰知小兄弟倆立刻翻出衛生球眼珠子給他看。
「唉唉唉,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才剛說老爸你聰明,你的腦袋就破洞了!」邵武舜又搖頭又嘆息,好像是真的很惋惜似的。
耶?錯了?
「可是……」
「媽咪才不是故意沒表情呢,她是擔心有陌生人注意到她,緊張得表情都出不出來啦?」
「對嘛、對嘛,什麼生硬嘛,笑死人了,那根本就是緊張的要死好不好!」
「緊張?不是害怕嗎?」
哥倆好哈哈一笑。「媽咪愛面子嘛,打死不承認她是害怕,可是醫生明明就說她的恐慌癥是緣由于害怕的嘛!不過,好吧,就給他面子,大家都不說她是害怕,而是說她是緊張,不過,在爸爸面前就不需要保留面子了吧?」
原來如此,倒是挺可愛的個性,跟他記憶中的印象完全相反呢!听孩子們說得越多,邵士辰就對前妻越感到興趣,于是眉宇輕蹙,努力想回憶出前妻的模樣,但很慚愧的,他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回想當年,別說他早已跟何絲娜交往多年,光是為了那樁被逼迫的婚姻,他對前妻也只有怨懟與不滿,討厭她都來不及了,誰會仔細看清楚她,就連正視她都沒有過。
其實,她也是無辜的。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
「你們的媽咪,她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問題問得不是時候,報應立刻臨頭,噗噗兩聲,邵文堯一口粥,邵武舜滿嘴果汁,馬上瞬間轉移到邵士辰臉上去了。
靜默好一響。
「很抱歉,這種問題我不太能理解,能不能換個方式說明呢?」
又是好片刻的安靜,驀而,狂笑聲先後爆起,小兄弟兩人一人一根手指頭指住父親滿頭滿臉的粥和果汁的狼狽樣,笑得東倒西歪;邵士辰抹下鼻尖上的皮蛋屑,低頭看了看,也忍不住笑了。
頭一回,父子三人之間滋生出如此愉快融洽的氣氛,沒有嘲諷、沒有恥笑,也沒有怒氣,只有純粹的喜樂和歡愉,在這神奇的一刻里,邵士辰是在笑,卻也很想哭,因為感動和感慨。
是他的兒子啊,疏離了八年,也生分了八年,現在,他們終于慢慢找回原該有的父子親情了!
而這該歸功于誰呢?
毫無疑問,是他的前妻、是那個他曾經怨過、不滿過,其實跟兒子一樣無辜的女人。
兒子原該對他沒有任何感情的,但是他們是那麼的愛他,是她的教導。
兒子原該對他的遭遇幸災樂禍的,但他們卻費心費神來激勵他再站起來,是她的教導。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她的教導。
現在,他真的很後悔當年沒有好好的認識她,因而錯待了她那麼長久的時間,不過沒關系,亡羊補牢尚未晚,就從現在開始認識她也還不遲,當然,也要讓她認識他。起碼,他們曾是五年的夫妻,還生了一對雙胞胎,不該是陌生人吧?
「這樣真的可以嗎?」
「可以,雖然不像當面看到的那麼多,但也夠多了。」對著計算機屏幕里的趙梅芙,貝曉茵很有信心的保證。為了方便照顧邵士辰的需要,她得到趙梅芙的同意,改為在家里工作利用電腦實時通訊做審核工作,另外,每個星期一次,趙梅芙會親自到她家來和她討論客戶的進展,以及後續處理問題。
因為她們的工作不只是介紹、撮合,直到結婚後三年,都包括在她們的售後服務之內。
「那就好,不過,你到底要在那里待多久?」
「這……」貝曉茵為難地搔搔腦袋。「梅芙,這件事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不是嗎?」
「……可惡,便宜了那男人了!」
「梅芙,士辰真的不是壞人嘛,只要你給他機會,他會給你證明的啦!」
「最好是!」自計算機音箱里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不過就我來看,愈漂亮的男人愈花心,他太漂亮了!」
「你老公也一樣漂亮啊!」貝曉茵月兌口道。
「對,所以我們離婚了,因為他在外面的女人足夠搭起另一座萬里長城了!」
「但我不是告訴過你,他……」
「我不相信!」
「可是……」
「我絕不相信!」
沉默數秒後,貝曉茵突然賊兮兮的笑了。「沒關系,那是你們的未來,要由你們自己去走,我沒資格插手,你不相信也無所謂。」她還樂得可以看場好戲呢!
她知道,趙梅芙的死鴨子嘴雖然說不信,打扮其實早就相信了,只是趙梅芙對前夫的怨恨實在太深了,所以拼命告訴自己不能信、不能信,不過將來總有那麼一天,她會撤下心防,全心全意相信的。
「算了,別說這些了,先來處理一下公事吧!」
「好。」
「咯,剛剛看的那三對,你以為呢?」
「第一對……」貝曉茵看著手中的相片,「不行!」換另一對的相片,「第二對也不行!」再換,第三對的相片,「第三對,嗯,沒錯,是天定良緣!」計算機屏幕里的人靜默片刻,而後發出一聲嘆氣。「男女之間的緣分可真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啊,我看著明明是很搭配的一對,你卻說不行;我認為一點機會都沒有的,你偏偏說是天定良緣!」
貝曉茵笑笑,沒說話。
「曉茵。」
「嗯?」
「那翠心呢?」
「翠心?」貝曉茵訝異地怔了一下。「她怎樣?」
「她會跟她前夫復合嗎?」
「我不是說過了嗎?她要是跟她前夫復合,她……」一頓,臉色啾然大變。
「你會這麼問,難不成是……」
「她想和前夫復合。」
貝曉茵聲吟,旋即跳起來對著計算機屏幕大叫。「絕不能讓他們復合,她會被她前夫砍斷一條手臂呀,你沒有告訴她嗎?」
「她不直到你的秘密,所以不管我怎麼說,她都不相信嘛!」貝曉茵張著嘴,掙扎片刻,而後依然甩甩頭。「告訴她!」
「你的秘密?」
「對,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殘害!」
「好,我會告訴她,希望能夠阻止她。」
「不,這還不夠,我想……」貝曉茵略一思索。「你不是說要開分社嗎?就讓翠心帶孩子到日本去籌備吧!」
「日本?!」計算機音箱發出一聲怪叫。「我說的是台灣南部耶!」
「日本才夠遠!」貝曉茵堅持道︰「一切費用由我負責!」
「……好吧,就到日本去搭個異國聯姻的橋梁也不錯,不過,費用由公司負責,不是你。」
「隨便,只要盡快把她調離台灣就行了。」
「我會在一個月之內就要她離開台灣,夠快了吧?」
「還有孩子。」
「沒問題,還有孩子。」
又談了幾句後,她們才斷訊結束今天的討論,而貝曉茵依然坐在原位發呆,不曉得在想什麼,或者,在等什麼……果然,半個鐘頭後,她的手機響了。
「翠心?」
「……梅芙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
「……那麼,你看到什麼?」
「我不想騙你,翠心,若是錯過這次和前夫復合的機會,你就再也沒有結婚的機會了,可是……」不再嬉笑、不再胡鬧,貝曉茵用最嚴肅、最慎重的態度告訴話筒另一端的人。「你如果真的和你前夫復合,最後你們還是會分開的,因為他會砍斷你的手臂……」
「……」
「不過如果你到日本區,有個男人,他是個有婦之夫,但他妻子因精神失常被送入療
養院,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出來了,雖然他不想遺棄發妻,所以不會和她離婚,也不可能和
你結婚,可是他會疼你、愛你、和你廝守一生白頭到老,這一輩子你都不會再品嘗到寂寞
的滋味了
「真的?」
「恩,你自己選擇吧!」
「我到日本。」
掛上電話後,貝曉茵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幸虧翠心只是因為怕寂寞才想和前夫復合,才會這麼快被說服而改變主意到日本去,
在那里,她才能夠遇到她真正的緣分,雖然不能結婚,可是她往後的下半生都會很幸福的
,對翠心來講,這已經足夠了。
但對她而言,光是幸福的生活是不夠的,她要的更多,也知道只要她有足夠的耐心,
她就能得到,所以她才會這麼辛苦地等待著。
而現在,她知道,漫長的等待終于即將結束了
深夜,過十二點了,邵士辰又坐著輪椅悄悄自臥室里出來,椅輪在厚實的地毯上無聲
地滑動著,靜靜地滾向電梯。這回,他並不是想到樓下泡咖啡,或是到院子里沉思,而是
白天曾听見孩子們提起,平常時候,他們最晚在十點就得上床就寢了,唯有周末,星期五
和星期六的晚上,他們可以隨心所欲,愛多晚睡就多晚睡,而他們的媽咪也會陪他們玩到
他們累了為止。那是他們的母子親情時間。所以,他們他們想去看看他們是如何相處的,
順便從旁邊了解一下他的前妻,因為他是在找不到很好的時機和她踫面,畢竟,她怕他,
而他不想嚇到她。
不過,他千想萬想也想不到他們竟然是在玩
[可惡,我掛網又被殺死了啦!快,有沒有雷達,我要去追殺那個白目!]
[我幫你,一起殺他,讓他噴裝,然後我們拿去擺攤賣掉!]
[在哪里,在哪里!哇靠,好紅好紅的大紅人,保證噴裝!]
[厚,媽咪,你講髒話!]
[對不起,重來,ㄨㄘ!好紅好紅的大紅人,保證噴裝!]
ㄨㄘ?什麼意思?不會是哇靠的簡音吧?
[ㄊㄇㄌ!竟然看見我們就逃,孬種,追!]
ㄊㄇㄌ?這又是什麼意思?
[ㄘ!又被溜了!]
ㄘ?
[沒辦法,他跳線嘛,不然再用一次雷達吧!]
[今天一定要拿到他的裝!]
[混蛋,他躲在村子里,我們不能動他了!]
[ㄘ!]
ㄘ?
愈听愈迷糊,邵士辰忍不住把門縫推開一些,好讓他可以看見里面的情形。
這是孩子們的房間,相當簡潔的擺設,除了衣櫃和兩張單人床之外,就只有三張書桌、三台計算機,而且非常整潔,不像一般兒童房那樣凌亂,可見他們的生活習慣十分良好,想必又是他們的母親的教導。
此刻,母子三人背對著門,正聚精會神的一人佔據一台計算機,和游戲里的[紅人]奮戰。
「跑了,跑了,快,追!」
「殺!殺他!」
「喔耶!噴了,他噴了!」噴了?听起來是在很曖昧,他們到底在玩什麼游戲,為什麼對話會那麼奇怪又曖昧呢?「哇,重裝武器耶,要賣多少?」
「上數字網去賣,起碼可以賣五千台幣吧!」
「五千?耶耶,我又有私房錢可以藏了!」
邵士辰驚訝地目注小兄弟倆中間的窈窕背景!那應該是他的前妻,好笑地瞧見她像個小孩子似的揮舞著雙手歡呼,高高綁在她後腦勺上的馬尾辮隨著她的動作搖來晃去,仿佛狐狸尾巴似的,十分有趣。
「啊,土匪,你想一個人獨吞嗎?」
「對,對,先分髒!」
「我是媽咪,我分多一點,兩千,剩下的你們一人一半,一千五,公平吧?」
「好啦,好啦,看在你是給我們零用錢的人的分上,就給你分多一點啦!」
「算你聰明!」
邵士辰差點失聲笑出來,原來這就是他們母子的相處方式。
不過,他真的很意外,萬萬沒想到他那個拘謹生硬的前妻,其實是個相當俏皮又有趣的女人,雖然還沒看到她的真面目,只能對著她的背景想象,他卻已有漁港,他會喜歡她的。
「新地圖不開放,好無聊喔!」
那就再來帶一支小的吧!
可以啊,誰開?
廢話,當然是媽咪你開,我們要上學耶!
好嘛、好嘛,那誰帶?
廢話,當然是媽咪你帶,你都在家里耶!
都是我?那誰去吃王拿血武?
廢話,當然是……
媽咪我!
答對了,有獎,給你一支棒棒糖!
我又不進夢境!
雖然听不太懂他們的對話內容到底是在說些什麼,但是喜歡他們的相處方式,還有彌漫在他們之間的親昵氣憤,也……很羨慕,羨慕到雖然他很想進去摻一腳,卻有不敢真的進去,擔心他的出現會破壞原有的歡笑。于是他繼續悄悄地分古子他們歡樂氣氛,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直到一個多鐘頭後,邵文堯打了好幾個呵欠,他的前妻才趕孩子們去睡覺;而他,也不得不悄悄的離開。回到臥室之後,他倒了杯紅葡萄酒,又來到露台上,身處萬籟俱寂的黑暗中。
靜靜對著點點星辰閃爍的夜空,他徐徐啜了口酒,再一口、又一口,然後輕輕嘆了口氣,突然覺得……
好寂寞!
也許他不需要那麼小心翼翼的尋找和她踫面的時機,干脆就叫孩子們去通知她,讓她先有個心理準備,之後就可以直接踫面了。
然後,他會用最快的速度擺月兌彼此之間的陌生感;然後,他就可以直接加入她們之間的親子時間;然後,他就可以親身享受到剛剛那種美好的親昵氣氛,而不是偷偷的在一旁羨慕;然後
他就不會在寂寞了。
此刻,他才真正體認到,如果沒有她和兩個孩子,在這世上,原來他是孤孤單單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