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漿洗得干干淨淨卻褪色補丁的乞丐裝,滿頭的長發扎成了辮子裹在乞兒帽里,足蹬粗鞋兒,愛愛志得意滿地站在小橋上,彎腰打量著映落在水面的人影兒,嘴兒笑得合不攏。
「唉,我果然是天生微服私訪的料兒呀,瞧這一身的打扮,連我自己都認不出我自己是個女兒身了呢!
「姑娘借過。」
咦?
她倏然睜大眼楮,氣唬唬地瞪向身後挑米過橋的黑瘦漢子。
「你叫誰姑娘?」簡直是存心跟她過不去。
黑瘦漢子用袖子抹了抹一頭熱汗,納悶不解地望著她,「我怕米袋兒不小心把姑娘你給擠下河去,所以才出聲招呼兒……有什麼不對嗎?」
她忍不住跺腳,「唉呀,我指的不是這個,我是說……唉,算了算了,沒事兒。」
她都已經扮成了小乞丐了,怎麼還會一下子就給識破了呢?
黑瘦漢子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一臉哀聲嘆氣的樣子,一頭霧水,模模腦門兒就徑自挑著米走了。
「到底哪兒不像呢?」她模模臉蛋,突然靈光一閃,「對,太干淨了,任誰一看也知道我長成什麼德性……」
當下,她想也不想地蹲來就抹起地上的泥塵往臉上擦,還順手抹了兩記在衣服上,最後不甘心還趴在小橋上滾過來又滾過去,看得路過的行人和過橋的路人都嚇得慌忙走避,還以為遇到個瘋子發作了。
直到渾身跟泥狗一樣,她才甘願站起身來,繼續趴在橋邊端詳起來。
「嗯,好多了。」她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
「小乞丐,借光借光。」一個魚行的伙計扛著兩大簍的魚急慌慌地吃喝而來,愛愛連忙緊貼橋邊,直到伙計沖過了之後,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果然成功了。
「接下來先打探一下動靜,若是真有新賭坊開張的話,還得再變一次裝,混進去探個虛實。」她一擊粉拳,當下決定。
身為數來堡的地頭蛇,愛愛鑽人大街小巷中,很快就從一些集合三教九流八卦消息的地方探知了最近數來堡並沒有新賭場開張。
「你們確定嗎?」她再三確認。
「小乞丐,你問這麼仔細干什麼?你身上有銀子跟人家賭嗎?」其中有一個老頭子嗤地一聲笑了出來,不屑地斜睨著她,「我著你八成是想趁機偷模人家幾兩銅錢吧?當心給人打斷狗腿呀,哈哈哈。」
這是城北一處破敗的老君廟,.平時都是些老乞小乞偷雞模狗後聚集在這兒偷宰偷烤的老地方,此刻,幾個璋頭鼠目的乞丐正圍在一起烤一只偷模來的肥母雞,香噴噴的炭烤肉味飄散在廟內,幾乎是聞者皆垂涎。
愛愛睨了滿臉鄙視的老乞丐一眼,情不自禁笑了,好整以暇地道︰「這樣啊,瞧不起我是吧?這位老爹,我雖然身上沒有銀子,可是說起賭……只怕還沒輸給什麼人過,您要是不信的話,咱們要不要來賭一局?」
一听到「賭」字,所有的乞丐都圍了過來,紛紛摩拳擦掌心癢難忍地叫道︰「要開賭啦?賭什麼?賭什麼?怎麼個賭法?」
愛愛眼波兒一轉,笑眯眯地指向木架上金黃色肉汁淋灕的烤雞道︰「咱們就賭這個吧。」
「烤雞?」乞丐們地吞了一口口水,肉痛地道︰「這……」
「嚇!娘的,」沒想到老乞丐眼楮眨也不眨,囂張地一叉腰,「賭就賭,你想賭哪種花樣兒的?哼,老子以前可是人稱賭遍天下無敵手的老賭鬼,要輸給你這嘴上無毛的小混蛋,除了這烤雞外,老子還把頭剁下來給你當球兒踢!」
「雖然您的頭又干又癟,但是好歹也是您的吃飯家伙,」她有點懷疑,「您確定要拿自個兒的頭開玩笑嗎?」
老乞丐沒料到會被這麼瞧不起,氣得嘆胡子瞪眼楮,「好好好,老子就跟你拼了……說,要賭什麼?」
愛愛笑吟吟道︰「你們身上該不會有骰子吧?」
「有,怎麼沒有?」雖然身萬乞丐,平時還是很看重娛樂活動的,尤其是深夜無聊或刮風下雨沒出去討生活時,這骰子就成了大伙兒的良夜伴侶了。
一個看起來身強體壯的大乞丐從髒兮兮的衣服里模出了幾枚骰子,吃喝道︰「阿狗,去拿只破碗兒來……阿貓,清場清場……來來來,我做莊,各位誰人要插花外賭的?下下下,下好離手啊!」
老乞丐把昨兒討到的五個銅錢也抓了出來,帥氣地把錢擲在地上,挑釁地盯著愛愛道︰「敢不敢跟我插花外賭?」
愛愛挑眉,微微一笑,假作無奈地道︰「老大叔,您忘了我可是個一窮二白的小乞丐,身上怎麼有錢跟您插花外賭呢?」
「我不是要賭你身上的錢,」老乞丐嘿嘿笑了,「如果你贏了,烤雞和銅錢都是你的,要是我贏了……烤雞仍歸我,你還要讓老子打五個巴掌!」
「喲,火氣這麼大,」愛愛仍然笑眯眯,一副好脾代的樣子,「老大叔,我跟您沒這麼深仇大恨吧?」
老乞丐咬牙切齒道︰「老子平生最恨你這種不男不女的毛頭小子,說話又這麼大言不慚,不趁機教訓教訓你,你還不知道天地有多大呢!」
就為了一時意氣之爭,老乞丐一臉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的模樣,愛愛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咕噥,「怪不得您這脾氣沒法在賭場討生活了,早晚給人扁的嘛!」
「你在嘀咕什麼?」
「沒……有。」她擺擺手,「既然您這麼堅持,我也恭敬不如從命了,咱們三把定輸贏,如何?」
她還有正事兒要忙,不能在這邊混時間。
「三把就三把,我先來。」老乞丐一把抓過大乞丐手上的殷子,熟練地捏拳吹了一口氣,往破碗里一
擲,「天牌……天牌……」
他們玩的是兩枚骰子,三兩下就能定輸贏,眼見一枚骸子滾定成六點,只要另一枚滾動不已的骰子也呈六點局面,那就是個天牌,穩贏不輸的了。
可是第二枚骰子在眾人屏息凝神中,漸漸滾定成.了兩點……那是八點,輸多贏少的了,除非愛愛擲出平手來,否則這第一局老乞丐是輸定了。
「媽的,怎麼會是八點?」老乞丐臉一陣紅一陣白。
眾乞丐們失望地啊地叫了一聲,紛紛惋惜地望向老乞丐……老乞丐卻是臉色鐵青,捏緊了拳頭。
「該你,哼,老子就不信你的運氣有多好。」
「且試試吧,」愛愛輕快地一撈起般子,秀氣的手指圈成拳狀,悠哉悠哉地上下搖了一搖,指尖巧妙運勁兒,往碗里一擲,「……梅花!」
說也奇怪,那骰子滾動歇止後,果然是一枚五點,一枚一點,不大不小正是個梅花……恰恰好就贏了八點一點點。
乞丐們鼓躁了起來,都不敢相信愛愛隨手這麼一擲一說,還真給她擲出了梅花。
老乞丐的表情難看至極,勉強抓過骰子冷笑道︰「還有兩把,看老子把你殺個片甲不留。」
愛愛蹲在地上,故意聳了聳鼻子聞聞香氣。「啊,烤雞已經好了,正是又香又女敕的時候兒,您老快點兒擲,免得把只雞都等老了。」
老乞丐哼一聲,運巧勁兒往碗里一擲,「……九點,九點!」
般子滴溜溜地滾了幾圈,不偏不倚正好是九點,眾乞丐歡呼起來,老乞丐更是志得意滿囂囂張張地瞄了愛愛一眼。
「小子,剛才那把是我讓了你,現在可是要跟你玩真的了。」他得意洋洋。
「原來如此。」.愛愛一臉恍然大悟,「那小人倒是眼拙了,不知賭神駕到,失禮失禮。」
「少廢話,你是不是怕了?」老乞丐現在可拽得很,「如果怕了就乖乖磕頭跟老子賠個罪,再讓老子賞你兩個巴掌,就算是稍稍教訓你的不知天高地厚吧。」
乞丐們也紛紛起哄-
「快快賠罪!」
「就是,也不睜眼瞧瞧這是哪兒,隨隨使便就想掀我們的場子……」
「還有烤雞……居然想貪圖我們的烤雞,也不怕崩了你的牙……」
愛愛斜睨著眾人,原本還想要賭個和局,讓老乞丐不要輸得太難看,可是那雞香陣陣飄送,眾丐們又這般囂張,她也懶得做人情了,隨隨便便抓過骰子來-
「急什麼?先瞧我這一把再說。」她隨手一丟,骰子在碗里快樂地轉動著。
直待滾定,眾乞丐瞠目結舌,老乞丐臉色慘白……一時之間偌大的破廟里鴉雀無聲。
只有幾只不知「賭桌疾苦」的老鼠吱吱吱歡喜地奔來跑去,好似在取笑眾丐。
破碗里的兩枚骰子六點朝天,兩個六,竟是個天大地大的天牌!
「通殺。」她閑閑地道,眸光如電掃過眾丐。
不知怎的,她的眼兒明明是黑亮滾圓,眉梢還有二絲笑意,但是那渾身流露出的霸氣卻讓眾丐情不自禁打了個機靈。
「通……殺,怎麼會……這樣呢?」老乞丐不敢置信,訥訥地看著碗底,恨不能一把掀翻那只破碗。
「烤雞,五個銅錢。」她小手一攤,「願賭服輸,你們該不會想要反悔吧?」
眾丐臉色發白,汗流渙背……
老乞丐的表情更加難看,可是事以至此,賭桌之上賴賭是會給人恥笑至死的,于是他顫巍巍地掏出了那五個銅錢兒……老手頻頻抖著。
愛愛是出了名的愛錢,只不過小女子愛錢取之有道,她還是有幾分原則的,現在眼看著老乞丐這副落魄樣;她的眼底閃過一絲憐憫。
她站了起來,隨手抄過那只香女敕女敕的烤雞就往外走,哈哈大笑-
「今兒剛好沒帶荷包,裝不了那銅錢,不過這只烤雞我就不客氣了……」她臨別還拋了個媚眼,「多謝招待,後會有期。」
眾丐愣住了,所有的人都傻乎乎地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其中又以老乞丐的表情最為復雜。
他顫抖著低頭看了看手上僅有的五個銅錢,剎那間心頭酸甜苦辣莫辨……
或許,他的拗脾氣兒也該改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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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愛高高興興地咬著香女敕多汁的烤雞腿,蹦蹦跳跳地走在石板子大道上。
多虧了這只烤雞,讓她省了一天的飯錢呢!
唉,昨兒都忘了要跟盈盈申請「出差費」,如果這些天的調查行動用的都是自個兒的私房錢,那豈不是太不劃算了嗎?
正所謂好姐妹也得明算賬,今晚回賭坊後得好好跟盈盈說說。
愛愛想得正出神,卻猛地撞了頭-
「唉喲喲……疼!」她一個不留神,手上的烤雞恰恰往自己俏鼻上戳來,戳得她眼淚和鼻血差點滾了下來。
「你不要緊吧?」一個低沉好听的聲音斯斯文文響起。
她柔著陣陣發酸又油膩膩的鼻尖,沒好氣地叫道︰「換你給雞爪戳戳看,看你疼不疼?」
一她話剛說完,一方雪白方正的紗帕卻已湊了近來,溫柔地拂拭起她油答答的鼻端。
愛愛滿肚子的怒氣和問候對方娘親以及十八代祖先的話通通被這溫柔的一拂擦得消失無蹤。
她愕然地抬頭,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男人。
一身雪色長裳完美地襯托出玉樹臨風的身段,英挺的眉︰和溫柔含笑的黑眸幾乎連雪都能呵化,還有那滿頭如緞的黑發,一絲不苟地以白玉冠攏住,隨著他親切地半俯,蕩漾著瑩然的光芒。
這麼精致的一頂白玉雕花冠,隨隨便便也值個上千兩銀子吧?更別說他一身上好的雪錦與衣上的繡工,怕也得幾百兩銀子才買得到吧?
愛愛的眼楮當地亮了起來。
錢!
雖然沒有絲毫的銅臭味,有的只是飄逸絕塵的風采和高貴氣質,可他通身上下可是亮晶晶的銀兩築成……還有他握著紗帕的修長手指,無名指戴著的那令只碧綠漾然的翡翠戒……如果她沒有估價錯誤的話,這樣上好極致的翡翠已不多見,這一只不管往哪家當鋪或珠寶鋪子扔,最少也能賣個上千兩金子……
「嘩!」愛愛只覺面前金光燦燦,連眼楮都睜不開。
君子言關切地望著面前一臉傻氣的小乞丐,有點憂心地模了模她的額頭,「你沒事吧?我撞壞你哪里了嗎?」
「你是不是很有錢?」她月兌口問道。
子言一怔,溫柔地笑了起來,「我忘了,你肯定缺錢的,來……」
「我的意思是……」她愕然地看著他掏出一錠銀子輕輕地塞進她的手心里,「你這是干什麼?」
「很抱歉撞落了你的雞,你一定餓得很了,這些銀子你拿著去買些吃的吧。」他的笑意和煦如春風,話一說完,修長的身子微微一轉就要離開。
她呆呆地看著手掌心里沉甸甸的銀元寶,這起碼也有個三兩重吧?
他有沒有病?竟然隨手就給乞丐一錠三兩重的元寶,這三兩銀子足足可以買一百只老母雞了!
愛愛想也不想地追上去,氣喘吁吁地拉住他的袖子-
「喂!」
子言聞聲回頭,眸光輕訝含笑,「咦?怎麼了?不夠嗎?」
「你……你有沒有搞錯?我只是個小乞丐,你一出手就給三兩銀子……」她睜大眼楮,忍不住嚴詞教誨起來,「你要知道這年頭錢難賺,一錢銀子可以買十根油條和五碗豆漿了,這三兩銀子就是一千支的油條和五百碗的豆漿……你嫌錢太多沒處花呀?這麼糟踏銀兩?」
子言靜靜地听著她義正辭嚴的教訓,唇畔的笑意始終未減,直到她一口氣——嗦嗦地說完了,他才輕輕伸手擦了擦她額際的薄汗。
「難得你還特地追上來說這番話,累了吧?要不要去喝碗青草茶解解渴?天兒熱,中暑可就不好了。」他微笑。
愛愛差點翻白眼暈過去,他、他、他……他到底有沒有听懂她在說什麼呀?
「你……你是不是小時候生病燒壞了腦子啦?」她一口血差點嗆出來,「我是在替你可惜銀子……」
「你為什麼替我可惜銀子呢?」他突然有些感動起來,模了模她的頭道︰「可憐的小姑娘,縱然淪落為乞兒,卻依舊善良至此……像你這般為人著想的性子,老天爺必然不會虧待你的,你放心。」
「我,我放什麼心哪?」她氣急敗壞地道,「我才替你擔心哪,這樣蠢蠢笨笨、傻乎乎的,哪天全身的錢給人騙光了還幫人數銀兩……」
「世上怎麼會有那麼壞的人,把我錢騙光還要我幫他數銀兩的?」他溫和一笑,黑眸亮晶晶,「傻瓜,別把人心想得那麼壞,再說如果真有人存心騙走了我的錢,他逃都來不及了,哪還會要我幫他數銀子呢?」
「你、你你你……」愛愛完全可以體會古時候的軍師為何會氣到心肝噴血而殃了。
真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爛冬瓜不可煮也……
子言好脾氣半蹲來,專注關心地打量著她變色的小臉,「你還好嗎?臉色不是很好看,哪兒不舒服嗎?」
「你你你……」她氣到說不出話來,到最後只擠出了一句,「我真會給你氣死。」
他聞言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有些為難地道,「那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並沒有蓄意激怒你的意思啊。」
「你……你家住哪里?你爹娘怎麼敢放你出來外面活動?以你這種個性,沒三兩下就給人當豆腐連皮帶渣吞得一根骨頭都不剩了,」她抹了一把汗,氣咻咻地道︰「快快回家,外頭好危險的,如果真給人怎麼了,別怪我事先沒有警告過你喔!就算給人害了,半夜也不要找我托夢!」
她說得十分嚴重,子言卻好像听到了什麼絕頂笑話,笑得差點直不起身子。
「你真是太可愛了,」他眨掉了眸底笑出來的水意,卻抑不住頻頻上揚的笑意,「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姑娘。」
她一怔,「你叫我什麼?」
「小姑娘。」她像傻鵪鶉突然被嚇僵的表情又逗笑了他,「怎麼了?」
「你看得出我是個女的?」她瞪著他。
他笑著點點頭,「很容易啊。」
「可是我已經穿成這樣,又把臉抹成髒兮兮的樣子……」她比手劃腳。
他眸光明亮,笑意溫潤,「我再不濟,也還分得清是男是女,除非你要告訴我,你其實是男生女相?」
「如果我這麼說,你信嗎?」她希冀地問。
「不信。」他笑眯眯,點了點她的鼻頭,「你忘了剛剛你自己已月兌口承認是女兒身了?」
「真討厭。」她嘟起嘴巴,忍不住嘟囔,「原來你沒有我想象中的笨嘛。」
他輕輕一笑,「好了,你不是餓了嗎?快去填飽肚子吧,在這兒和我聊天兒是吃不飽的。」
愛愛看著他溫柔若水的好脾氣,突然心頭微微一動……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卻直覺有種想保護他的沖動。
他通身上下貴氣蒸騰,又是這麼傻乎乎的,在這臥虎藏龍的數來堡里走動實在是不保險……哪天給人剝皮當包子餡兒剁了,恐怕他老兄連做鬼也還說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咧!
「喂,你是外地人吧?」她偏著頭問他。
他睜大眼,「你知道?」
「我可是這數來堡的地頭蛇,東南西北恐怕還沒有我不認得的,瞧你這麼眼生,又這麼愣頭愣腦,不是外來客是誰?」她瞅著他,「你姓啥名誰?何方人氏?來數來堡做什麼的?」
她活像個公差在問案或調查戶口,難得子言還是好脾氣地一一回答了。
「我姓君名子言,取其君子一言九鼎的意思。」他仔細地解說給她听,「京城人氏,至于為何到數來堡……自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你很想知道?」
她一叉腰,「那當然。」
自然得打探個清楚,她好指點他一二,要是做生意就教他如何趨利避奸,要是純游覽就教他何處尋山覓水……省得他傻乎乎一個二愣子在數來堡逛來逛去,給人有劫色騙財的下手機會。
「為什麼?」他笑問。
「怕……你會給人騙啊。」她理直氣壯道。
「那為什麼你怕我會給人騙呢?」他還是一個勁兒地微笑,有一絲好奇。
為、為什麼?
她結結巴巴起來,「這個……嘛……為什麼嗎?就是因為……因為……」
是啊,她為什麼那麼關心他?怕他給人騙了?
想她乃是天生愛錢如命的賭坊當家小娘子,一向拐起人家的賭金面不改色,可是今朝怎麼偏偏替個大羊枯擔起心來了?
看著他黑亮亮、明燦燦的英挺鳳眼還睜得滾圓,等著她的回答,愛愛一時回復不出,竟惱羞成怒起來。
「因為……」她索性叉腰潑辣地吼道,「我怕你身上的銀兩早早給別人騙光了,那以後我遇見你就沒得討銀子了,我會這麼關心都是為了你身上的錢……這個答復你滿意不滿意?」
他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愛愛聞言又是一陣怒氣沖腦-隨便說說,他還真信了?她在他眼里,就是這麼個下三濫的小癟三乞兒嗎?
「隨便你了,管你會不會給人騙、給人搶、給人奸了,那都跟本姑娘沒有關系!」她哼了一聲,氣呼呼扭頭就走。
子言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她怒火滔天地走了,還是有點弄不清楚方才自己是說錯什麼了。
「看來這數來堡可不簡單哩。」他嘆了一口氣,打寬袖里取出一柄漢玉扇來,緩緩地扇將起來,「罷了,還是先去飲一盅香茶再說。」
夏天盛暑,在這大太陽底下還得出來討生活,小乞兒們火氣大也是應該的。
只不過……
他悠然地回想著那紗帕拭淨後的雪女敕俏鼻尖,突然有點向往將她的臉蛋兒全部擦拭干淨了的情景,不知見到的會是怎樣的一番嬌嗔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