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牛在叫。
阿青自迷迷糊糊熱燥悶疼的夢魘中醒來,耳畔傳來的水聲混著渾厚不成調的牛叫聲,朦朧地穿透她腦海意識。
可是這頭牛的聲音為什麼這樣耳熟?
仔細一听,不對,又好像不是牛在叫,除非牛會說人話唱曲子了。
「……春江花月夜,詩詩醉醉花花念念,戀向枕邊睡,柳腰縴縴,奴兒笑依偎……」
這麼綺香華艷的詞,風風流流的味道倒挺像她家那位爺的風格……咦?
王爺沒事吧?她記得他們遇到黑衣人的攻擊……
阿青倏地睜開雙眼,焦急地轉頭望向聲音來處,搜尋著他是否安好的蹤跡。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看到的會是這麼香艷……不是,是性感誘惑到教人屏息流口水的一幕──
他、他他他……
千載結實完美的男性胸膛和賁起的肌肉線條袒露在大浴桶外,水珠閃閃地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上滾動著,令她不禁口干舌燥起來。
真想要恬它一恬。
她被自己的念頭給嚇住了,可是雙眼卻自有意識,貪戀不舍地緊盯著他赤果的上半身不放。
他在沐浴,而且邊洗邊哼著小曲,手上捏著一塊香胰子在結實的胸膛前搓柔出微香的泡泡。她眼珠子瞪到快滾出來,不過有可能會先因過度用力而怞筋。
天啊,這對一個身受重傷又流了那麼多血的女人來說,實在太刺激了點吧?
她悄悄吞了口口水,屏住呼吸連動也不敢動,深怕驚動了他。
可是……可是這是不應該的,也太太羞煞人也,她應該閉上眼楮非禮勿視……
哎呀!王爺在干什麼?他、他要站起來是不?
千萬不要!不要……不要停啊!
彷佛是應了她內心強烈的祈求和呼喊,千載偉岸頎長的身子站了起來,不畏冬天寒氣地緩緩擦拭著身上的水漬。
她鼻子差點噴出血柱來。
嘩……她、她看到的是……「那個」嗎?老天!怎麼跟在小男娃身上看到的尺寸差別那樣大?他的簡直壯觀到……驚人。
那還是指他在「休息」狀態時刻,那若是……
要命了!阿青,-這個色魔女,真是不知羞恥到了極點。
她雙頰俏紅,心慌意亂得忙轉過頭,卻觸痛了下脅的傷口。
「哎喲!」她疼得渾身怞緊,額頭直冒冷汗。
「阿青?」千載大大一震,猛然躍出浴桶,顧不得全身赤果地隨手抓了條大巾子圍住,沖到床邊殷殷關切垂詢。「阿青,你怎麼了?又疼了嗎?你現在覺得怎麼樣?我馬上去喚大夫來,你忍著點啊。」
「王爺……」她小臉原本疼得泛白,卻在看到他赤果著強壯男體,不禁迅速漲紅了,結結巴巴道︰「你……你要不要先穿好衣衫?會、會著涼的。」
「噢。」千載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赤果,卻不怎麼在意地聳了聳肩,隨便抓了件擱在屏風上的新衣褲,邊穿邊關心地問︰「你別老是只掛心著照顧我,偶爾也該好好關心自己的身子,傷得那麼重,你知道你差點嚇死我了?」
阿青紅緋著小臉,別開頭,羞赧地低語,「我的身體算什麼?王爺沒事最重要,幸虧傷的不是你。」
「如果不是你替我捱了那三劍,如今躺在床上的人就會是我了。」他憐惜又心痛地凝視著她,「傻子,螻蟻尚且愛惜性命,你卻為了我將自己安危置之度外……唉,你這樣教我……心里怎麼好受呢?」
「這是阿青心甘情願的。」她痴痴地望著他。
「就是這樣,才讓我的心越發……作疼。」他的聲音低了下去,胸口鼓蕩難禁。
「王爺,你別這樣。」她心兒怦然狂跳,帶著莫名的期待。
難道……王爺對她……
不,不可能的,他們身分懸殊天差地別,更何況他一直以為她是個男的;思及此,她忽然臉色一變,忙低頭想檢查自己的衣服可有更換過。
他、他該不會已經發現了她是女兒身吧?
阿青低頭一瞧,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還好。
「你餓了沒有?原來的人參老母雞候了三天,都已經煨爛了,幸虧我今早吩咐他們又重熬了一鍋,稍待讓人給你送來,你這幾天水米未進,瘦得臉蛋都快凹進去了。」千載心疼地撫模著她的小臉,沒有察覺自己舉止言語中的溫柔深情。「得好好地補一補才行。」
「王爺,你自己不也瘦了一大圈?氣色看起來真差,難道你都沒睡嗎?」她柔聲問道。
他的俊臉憔悴清減,眉眼間難掩疲憊,真教她好不舍。
王爺素來是那麼好潔愛干淨,通身上下修飾得優雅清爽無垢,可是瞧他現在非但瘦了,英俊的臉龐連胡碴都冒了出來,亂七八糟的,雖說這樣反而平添了幾分迷人的頹唐憂郁男人味,但是只有她知道,這對他來說真是個天大的突變。
「我有睡,真的。」他模了模她微涼的額頭,大大松口氣。「你真的好多了,感謝上蒼。」
「我昏了多久?」她想起身,又被他急急按壓回去。
「你要做什麼?」他臉色一沉,「我都被你嚇得快魂飛魄散了,現在不乖乖躺著,還動來動去做什麼?」
「我想……如廁。」她羞紅小臉,小小聲道。
「哦,那我幫你。」他想也不想,大手伸向她的腰下。
「不!」她驚叫一聲,慌得躲開他的手,這一動又撕扯疼了傷口。「哎呀……」
「別動呀!」千載被她驚得臉色發白,急忙扶住她的肩頭。「萬一掙裂了傷口可怎麼辦?你能不能有一刻乖乖別動呢?」
「我要自己解手。」她看起來快哭了。
「好好好。」他的心瞬間軟成了一攤水,忙點頭。「我把夜壺放在床腳,這樣可好?答應我別再弄疼自己了,好不?」
「好。」她緩緩地,艱難地挪動蹭著移至床沿,雙腳緩緩地踩上地面,他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直到她坐穩了,這才放手。
然後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王爺,你還站在這兒盯著我做什麼?」她小臉紅通通的,又是害羞又是憋得急。
「我等你尿啊。」
阿青翻了翻白眼,幾欲暈倒。「王爺……不用了吧?還是請你回避一下,否則會長火眼的。」
「都是男人,怕什麼?何況我在這兒守著你,省得你又突然暈過去了。」
「不……不必了,我不會有事的。」她不由分說,小手頻頻推他,羞窘地道︰「去啦、去啦,去外頭透透氣溜達溜達。」
「可是……」
「我自己可以的。」她小臉透著懇求,眼兒都快紅了。「我真的很急,王爺。」
「好好,我先出去。」他只得依她,乖乖地抓過厚袍子邊穿邊走向門口,還細心地關緊門。
阿青吁了口氣,勉強地解完手,這才安心地坐回床上。
天!真的好痛,她像是被狠狠毒打了一頓,全身上下都痛到不行,尤其是下脅的傷口,微一動彈就像被著火的鞭子燒炙過一樣。
但幸好,幸好王爺沒事。
「那些殺手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難道是……因為我?」她低聲自問,小臉瞬間變得蒼白。
她就知道跟隨王爺回蘇州是不智之舉,但是……但是她又怎能舍下他,獨自留在京師王府里?
萬一他有個什麼危險,那麼她會恨死自己的。
她疲倦無力地閉上雙眼,胸口逐漸涌起一陣苦澀,隨即彌漫在她的喉間,哽咽得令她連吞咽都困難。
為什麼?
在她好不容易過了六年的太平日子後,往事夢魘再度回頭來糾纏她?難道她已經舍棄了一切,命運還不放過她嗎?
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人知道六年前發生了什麼事,那淒慘可怕的一夜早已被她推到記憶最深處塵封起來,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自己已經徹底遺忘了。
這是她對那最深愛、最在乎的人,最後的一個承諾。
……孩子,不要想著報仇,要遺忘這一切……這樣-永遠就不會再遭遇危險……
是嗎?這樣她就可以安全無虞了嗎?或許是的,但是她六年來過得雖平靜快樂,內心深處的愧疚與不安卻總是在夜闌人靜時分,竄出來狠狠啃噬著她的心房。
她精疲力竭地靠在床頭,幾乎無力再思考。
現在回去京師來得及嗎?如果她逃走的話,這一切是不是會再度沉封起來?王爺是不是就不會有危險了?
但是、但是……她直覺事情很不對勁,從段大人和蓮小姐出現的那一-那起,彷佛冥冥之中某個轉輪開始啟動,她怎麼也逃月兌不了命運的擺布。
但是她不要王爺遭遇到任何不測與危險,必要的時候,她會挺身而出面對這一切。
「阿青,你好了嗎?」千載耐性有限,在門外踱步了幾回便按捺不住地大聲叫喚。
「王爺,請進。」她悄悄把夜壺推回床底下,小臉紅了紅。
真是尷尬,若是平常她根本不需要擔心這個的。
千載大步走了進來,挑剔地盯著她的臉色,「你的臉色好蒼白,方才用力過度是不是?」
「我不打緊的。」她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道︰「段大人和蓮小姐呢?怎麼不見他們?」
「哦,我叫他們先往蘇州去了。」他聳聳肩,不以為意地道。
她一怔,隨即愉快地微笑了起來,「噢。」
想到那位國色天香嬌弱動人的蓮小姐不在王爺左右了,她胸口像有幾百只小鳥在拍翅飛舞著,頓時全身輕松暢然了起來。
「餓了吧?我讓人把雞湯送進來。」千載想了想又道︰「嗯,不好,還是先幫你擦洗過身子再吃飯,身子清爽了,胃口也好些。」
「什、什麼?!」阿青險些被自己的口水驚嗆而死,大驚失色地瞪著他。「幫我擦、擦……」
「你服侍了我那麼多年,今日也該我報答你一回。」他笑嘻嘻地道。
「千萬不用!」她忙不迭地搖頭。
「怎麼不用?」他拍了拍手,店小二和粗活工立刻出現,俐落地抬了一大桶熱水進來,並把涼了的洗澡水抬了出去。
她都快急昏了,結結巴巴地道︰「這這這……不成的,要不我自己……自己來吧。」
「傻蛋,你身上有傷,還是我來。」他拿過干淨帕子浸入熱水中,笨手笨腳地擰著。
她嘆了一口氣,「還是我自己擦,王爺,你金尊玉貴之身,這樣服侍阿青,阿青會折壽的。」
「呸呸呸,不準折壽。」他橫眉豎目地道,「你乖乖坐好就是了,閉上嘴巴,全听我的。」
「不用,不用。」她死命地抓住衣襟,猛然搖頭。
「該死的!我以主子的身分命令你不準亂動。」他幾乎被她的動作嚇白了頭,大手忙壓制住她。「傷口會裂的。」
「王爺……」她臉色慌得發青。
「害臊什麼?咱們都是男人,而且你流了這麼多汗,渾身臭烘烘的……」千載不由分說地剝開了她外衣,大手卻在她的掙扎中無意扯開了淡青色的中衣前襟時,赫然瞥見一抹白色纏布。「咦?你胸前捆著是什麼?老天!你那兒受傷多久了?為什麼沒告訴我?」
救命啊,事情不是這樣的……
阿青嚇白了小臉,極力扭動想掙月兌開他帶著焦急與關懷的踫觸,可是千載卻誤以為她胸口受傷扎了纏布,拚命地想要替她松解開來好檢查傷勢。
就在糾纏拉扯間,她身上纏著的布頭驀然被扯掉了,胸前一涼,她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看到千載如遭雷擊地瞪著她的酥胸,雙眼都看直了。
柔軟的,粉紅的嬌女敕小巧酥胸,完美瑩潔如羊脂……
阿青怎麼會有……這個?
「阿、阿青?」他腦子瞬間震呆了,張大著嘴巴傻傻地望著她,「你……-……」
她隨著他的目光往下,猛然驚呼一聲,小手急忙掩住粉女敕挺秀的雙侞,臉頰瞬間炸紅了開來,慌亂羞窘尷尬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被、被他看見了!王爺是個男人哪……這怎麼可以呢?
「阿青,原來-是個女的……」他半天後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被這真相震撼得頭暈眼花,心底深處卻莫名涌現了陣陣狂喜和強烈的釋然。「-是女兒身,不是男人!」
「對不起。」她咬著下唇,七手八腳地把衣衫攏緊,擔憂又窘然地低垂著頭,遲遲不敢看他。
怎麼辦?她是女兒身的秘密被識破了,王爺一定非常非常生氣吧?不對,應該說是萬分震怒,他一定恨死了居然被個小女人瞞騙得團團轉。
她羞紅的小臉霎時又褪白了,想到王爺可能會一怒之下將她趕出王府,攆出他的生命,她的心倏地一痛,像是被插上了柄烙紅的匕首。
「-為什麼不告訴我,-是個女的?」千載的神情很是古怪,不像生氣也不像高興,偏著頭凝視著她。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以為男裝打扮會方便些。」她嘴唇發白,戰戰兢兢地回答。
「方便什麼?方便瞞我這個睜眼瞎嗎?」他哼了一聲,心下有些濃濃的不是滋味。
但是感謝老天,這證明了他果然沒有斷袖之癖,他腦筋沒有不對勁,不是莫名其妙地對一個同是帶「把子」的男人動心。
這一切統統都解釋得通了!
千載覺得如釋重負。
「回王爺,阿青絕不是有心相瞞。」她小手忍不住緊壓著因一番拉扯動作而隱隱揪疼的傷口,努力解釋道︰「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當年老王妃娘娘也贊同的,所以一直以來我才沒有告訴你……我的身分。」
千載緊握住拳頭,強忍著踫觸安撫她的沖動,深怕自己這麼一踫,所有的自制力就完了。
他會忍不住將她擁入懷里,以唇吻去她額際的冷汗,用手輕柔地為她撫平傷痛。
但,現在還不行。
「什麼樣的苦衷?」他蹙起劍眉追問,還是情不自禁地將手中的絹子拿來替她拭冷汗。「騙了我這麼多年,-總該給我一個解釋。」
熱絹子已經變涼了,觸膚清涼舒爽極了,她忍住不敢發出心滿意足的聲吟,只是低低地嘆了一口氣。
「我不能說。」
「-再說一次!」他猛一撩眉,眸中精光畢露。
她瑟縮了下,萬萬沒料到平時笑容可掏的王爺發起火來這般駭人,尤其對她,他還從未有這麼粗聲惡氣過。
「對不起……」她心兒一酸,委屈的淚珠不爭氣地滾了下來。
這顆淚珠狠狠燙疼了他的心髒。
「-、-別哭哇。」千載立時慌了手腳,笨拙又心疼地想安慰她,又不知該從哪兒做起。「我、我不是罵-,真的真的,我是天生嗓門大,沒有別的意思,真的真的。」
她哽咽著,忽然想起他和蓮家小姐一路上有說有笑、輕聲細語的模樣,心頭更加難受。
「你對蓮小姐講話嗓門就不大,哇……」她哭得鼻涕眼淚滿臉都是,不知怎地,她不想再顧慮那麼多了。
什麼禮貌分寸、謙遜儀態,她統統不管了。活得那麼辛苦,多喘口氣、多說句話都得自我鞭笞個老半天,她真是憋夠了。
在走進王府的第一天起,她就告訴自己千萬得好好做一個下人,不能逾越規矩,不可有非分之想,更不可露出小女兒姿態來。
搞得她現在男不男女不女的,心境總在天真盼望的少女和老氣橫秋的老頭子中間擺蕩,至今尚未心神分裂還真是老天保佑。
現在,她又餓又痛、又驚又累,整個人精神脆弱到像只小蛋殼,稍稍輕擊就完全崩潰瓦解了。
「——……別哭,我沒有怪-的意思,-……」千載慌亂無措,最後索性將她攬入懷里,讓地盡情在他懷里哭泣發泄,低聲哄慰著。「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待會我讓-打個夠好嗎?盡管痛扁我出氣,只要-不再傷心。」
她把臉埋在他胸前,呼吸著他溫暖純粹的男性麝香氣息,彷佛所有的傷痛、所有的恐懼和痛楚都可以在他身上得到徹底的撫慰和救贖。
多年來沉封積壓的心酸苦痛,-那間全傾泄而出。
「王爺,為什麼會這樣呢?我忽然覺得我好累、好累……到底該怎麼做,我才可以豁達一點,放開一點……而我的人生才會好過點呢?」她緊靠在他結實的胸膛前,嗚咽不成聲。
縱然女扮男裝這麼多年,直到此時此刻她才深深領悟覺醒到──原來她也只不過是個脆弱的女人,她最渴望的終究是一個寬闊可倚靠的肩膀,一具溫暖堅實的胸膛。
而他……是她渴慕、盼望奢求了多年卻自慚形穢不敢高攀的偉岸奇男子,她心頭第一要緊人,可是這麼多年了,她只能痴痴地悄立在他身後,看著他對鶯鶯燕燕花花草草微笑、調情,恣意漫憐。
她有多少次深深渴望著他像現在這樣擁住她,用他寬厚的胸膛,有力的臂彎,將她保護在最安全溫暖的堡壘中。
身如柳絮隨風飛,心似雨打浮萍散……她多麼希望能真真正正有個家,好好安定下來,守在她最深愛的男人身邊,永遠永遠也不要和他分開。
但是就算此刻她終于棲歇在他胸前了,她內心深處仍很明白,這不過是個短暫,-那間甜美的煙火在璀璨之後轉眼消失成空,最後,他的懷里永駐長留的絕對不會是她。
既知如此,那又何必強作好夢?
她怔怔地收住了淚,失魂落魄之際也帶著三分清醒,低低一嘆,還是輕掙開他的擁抱,勉強挺起腰桿端坐起來。
「王爺,對不住,阿青失態了。」她極力恢復平靜,蒼白著小臉道︰「既然你知道阿青是女扮男裝,那麼男女授受不親,所以咱們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千載只覺悵然若失,「為什麼?」
「為什麼保持距離?」她一怔,咬了咬下唇,「因為我們是……」
「不,我不是問這個。我是想知道,-為什麼要女扮男裝,還瞞得我這麼久?」他勉強收束住激蕩的心神,緊緊盯著她要個答案。
「一開始,我本無意永做男裝打扮,只是一個小男孩遠比一個小女孩要不容易受人欺凌。」她長長的睫毛輕輕垂斂,低聲道︰「後來進了王府,你又把我錯認是個男孩,堅持要我做你的貼身侍童,老王妃娘娘也就順水推舟,讓我到你身邊伺候。」
「就算一開始是我錯認,但-後來有的是機會向我說明呀!」他還是忍不住生悶氣。
他就有那麼笨,那樣遲鈍嗎?一個俏生生的小女子在他身邊六年了,他居然看不出她是女兒身,虧他平時還自翊是風流王爺,流戀花叢老手,這下子他還有什麼臉面跟人家賣風流耍倜儻?
他的男人自尊心大大受傷了。
「我怕你知道了以後,就不會要我服侍你了。」
這是原因之一,還有一個是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口的秘密。
「-……-瞞得我好苦,差點害死我了。」他氣惱又釋然,心底亂糟糟得滋味復雜萬千,真不知是高興還是生氣。
也許兩者都有,又或許是歡喜的成分多一點。
起碼,他終于可以大松口氣,慶幸自己並沒有眷愛男風。
「王爺,對不起。」阿青畏縮了一下,忐忑難安。
他以後還會要她服侍嗎?會不會一怒之下就把她趕回王府?更慘的是,干脆把她趕出他的生命之外?
一想到這兒,她的臉色瞬間煞白。
「-的臉色這麼難看,傷口又疼了是不是?無論如何,現在-先養好了傷再說。」千載瀟灑起身,「我去讓人送雞湯來。」
她無言地望著他寬大的背影,臉上神情變得黯然。
都會不一樣了,以後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她知道王爺的性子,雖然平常笑呵呵、快快活活像是親切得沒脾氣的樣子,但是他最痛恨有人騙他,更痛恨自己被當傻子耍。
雖然她有苦衷,但是不代表王爺心底不會有個疙瘩芥蒂。
她心底酸疼難忍,忍不住悄悄地落下淚來。
如果一切還是像從前一樣,那該有多好?
都是她的錯,這統統都是她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