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五點四十五分
于芳雲抱著旅行袋,靠著椅背,還是不太敢相信自己已經獨自一人到達紐約了。
坐在快捷的地下鐵中,耳畔傳來的盡是英語交談和各色異國人面孔……
「哇塞。」她小小聲驚嘆。
她居然真的就一個人闖到紐約來了?!
從甘乃迪機場搭巴士到Port;;Authority巴士總站,再轉乘地下鐵,現在她正在前往林肯中心的路上。
她已經訂好了YMCA這種類似青年會館的旅社,現在只要好好地坐到站,然後她就可以尋路到旅館了。
老天,長長的飛行時間消磨掉大半的興奮感,然而這一路坐過來所看到的風景人文,還是讓她疲憊的身體燃起了莫大的喜悅。
紐約,哇,紐約耶!
想到從今天開始,她就要自助旅行看遍整個紐約,她就覺得渾身是勁兒起來。
印象中,美國豐富的人文景致和自由熱情的民族性,一直讓全世界游客趨之若騖,無論是藝術的、文化的,流行的……這個國家都有它獨特的傲人之處。
而紐約,更是這個國家的縮影城市。
一想到接下來她就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可以好好地探索這個萬象之都,她就忍不住雀躍不已。
芳雲噙著笑,打開了地下鐵路地圖,開始認真地研究起待會得在哪站下車才對。
來異國到,人生地不熟的,一個女孩子家可得好好的留心注意……她還不想初次出國就淪落為扒手和壞人覬覦下手的目標。
到時候不但玩不成,還得上社會頭條版新聞——
台灣女子自助旅行;;;;慘遭狼吻;;;;魂斷紐約城
「哎喲,太恐怖了。」她偷偷吐舌,搖頭道。
得小心、小心再小心才是。芳雲在心底提醒自己。
地下鐵飛快地疾馳著,窗外的地下隧道雖然空間幽暗,但是室內倒是燈光亮閃閃地耀目,她倚在椅背上,努力地鑽研著地圖。
直到疲倦的困意濃濃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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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紐約第八大道與四十一街之間的巴士總站,是世界上最大的巴士站,不但每天有六千輛以上的巴士在此地進出,單是行人旅客就有將近十五萬人在這里出入。
在灰狗巴士停靠的專屬停車場內,陡然響起了一陣轟然爆炸聲,混合著火焰和氣流,迅速地吞沒了一輛龐大的巴士!
火光倏地點燃了紐約的黃昏天色。
停車場附近的員工急急趴伏在地上,差點兒就被飛劈而來的火花和爆炸碎片擊中。
直到熊熊火焰完全吞噬了巴士,車體陷入火海之中時,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驚喘著。
警笛聲漸漸自遠而近……
杰斯接到了報告,迅速地趕到了現場。
現場已經有總站的駐守警員和紐約警局的警探來到,杰斯摘下雷朋墨鏡,長腿大踏步地走向前去。
「長官。」警員們匆匆點頭,開始忙著清理、搜證。
紐約警探走向他,「柯組長。」
「情況怎麼樣?」
「根據目擊者指出,爆炸是突然發生的。」警探道,「初步觀察,應該是炸彈引爆的結果……會不會和方才發布的消息有關?」
「你們都獲得消息了?」
「是呀,上頭派了三分之二的警力投入這樁案件,而我們也必須提高警覺,隨時注意回報狀況。」警探莫可奈何地笑了笑,「這些瘋子總是有辦法把生活搞得一團亂。」
「可不是。」杰斯走近依舊在燃燒著的車子,微微皺眉道︰「看來這個炸彈力量不小。」
他才取出行動電話要撥號,電話鈴聲就已經響起……
「我是杰斯。」
「杰斯,你抵達灰狗巴士的爆炸現場了嗎?」佛勒口氣緊繃,「這是個警告。」
杰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同一個人?」
「是的,而且他剛剛來了電話,」佛勒頓了頓,忿然地道︰「他說他要和你挑戰。」
「拿人命和兩百磅的炸藥做籌碼?他真的瘋了。」杰斯藍眸漾起一抹深沉的怒氣。
「別忘了,還有五百萬美元。」佛勒澀澀地道,「听著,他方才已經要了你的行動電話號碼,也許會直接打給你……盡量套出他的話,讓他說出炸彈放在哪里。」
「我倒是樂意跟這個瘋子談談。」杰斯按掉了電話,堅毅的臉龐上充滿決心,他望向警探,「待火勢撲滅後,我們來了解一下這枚炸彈的殘骸結構……不過我懷疑還有什麼東西可剩下的。」
警探點點頭,苦笑了。
最後果然不出杰斯的預料,他們根本無法從高溫燒毀的車體中找到任何一絲有關于炸彈的東西。
更別說可以藉此找出相同的犯罪手法了。
「該死,難道我們就只能守株待兔嗎?」杰斯低咒了一聲。
懷中電話倏地響起——
「柯杰斯。」他接听著。
「柯組長的大名早已如雷貫耳了,今天倒還是第一次和你通話呢!」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中音,听起來冷冷又挾帶著些許挑釁意味。
「如何稱呼你?」
「叫我『炸彈』。」他自以為好笑地笑了起來,「很抱歉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和你通話,不過我們一開始就注定了是敵人。」
「你的胃口還真大,下手也挺大手筆的,兩百磅,咻——」杰斯鎮定地吹了聲口哨,黑眸卻是一片冷靜機警。
狄金好整以暇地道︰「灰狗巴士現在怎麼樣?已經變成『熟』狗巴士了吧?」
「你的下一個目標是什麼?」杰斯直截了當地問。
「杰斯、杰斯、杰斯,」狄金笑了起來,「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試試看,說不定會。」他聳聳肩。
「很好,我欣賞你,」狄金在電話那頭微笑,血管里的瘋狂和興奮被激發了起來,他自滿地道︰「和你玩個游戲。」
「什麼樣的游戲?」
「看你有沒有比我聰明,比我能干;或許你會有機會在十二點以前見到那枚炸彈,不過就算你找到了它,你也絕對沒有辦法拆除它……」狄金恬了恬嘴唇,冷冷一笑,「除非我拿到了錢,否則你絕無可能拆得了炸彈。」
「你設定了遙控引爆?」
「噢,這可不能泄漏,總之我祝你好運。」狄金愉快地道,「游戲開始,第一個提示︰哪里是五月花號來到的心髒地帶?」
「什麼?」
「噢!這個提示已經相當簡單,莫非我們的柯組長從來不讀歷史的嗎?」狄金緩緩道︰「炸彈已經長腿了,或者你可以在七點以前將它追回來!」
「這是什麼該死的……」杰斯忿忿地緊抓電話,不敢相信兩百磅炸藥是掌握在這麼一個瘋子手中。
一個聰明又有頭腦的瘋子!
天知道這會危害到多少人?
那位狂人此刻正愉快地道︰「記著,如果你在七點以前追不回來的話,那麼你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它在十一點整準時爆炸。」
杰斯濃眉緊緊蹙起,維持冷靜地細听他話里的每一絲涵義。
「噢,我差點忘了『再度』提醒你,你們還有一個最好的辦法,就是湊足五百萬元,那麼我就可以保證炸彈不會在午夜十一點時爆炸……嘿嘿,我會每隔一個小時就打來一次的,直到你們應允這個條件為止;怎麼?對你們而言很仁慈,很寬容了吧?」
他得意的笑聲像是頭即將吞噬獵物的響尾蛇,令人听來有股說不出的厭惡感。
電話那頭隨即傳來斷話的嘟嘟聲,杰斯眸光一冷地瞪視著行動電話,仿佛想用如鷹般的銳眼揪出那名可惡的炸彈狂徒!
警探關心地看著他,臉上透著緊張,「是歹徒?怎麼回事?」
「他想玩個危險游戲,」杰斯沉著臉,快速地按著總部的電話,「我絕對奉陪到底!」
電話一接通,他疾聲地道︰「局長,歹徒剛剛打過電話給我了,他說了一個提示︰五月花號來到的心髒地帶。」
「他在玩什麼把戲?」佛勒一愣。
「不知道,不過看情形我們不跟著玩也不行了。」杰斯面色嚴肅。
「好,我盡速讓人查出來,立刻通知你。」
「在這之前,他提到炸彈已經長腳跑了,要我在七點以前追回來,所以炸彈一定不是放置在固定的建築物或地點上,所以警力可到各交通要塞搜索,還比逐區搜尋來得有效率。」他低頭思索著歹徒所指的十一點。
為什麼他一定要在十一點前交付勒索款?沒道理,除非這個十一點有特殊的用意或意義。
「他的話能相信嗎?」佛勒問道。
「歹徒太自負了,他對自己的炸彈結構很有信心,相信就算讓我找到了,我也無力拆除。」杰斯腦中靈光一閃,「查查各個炸彈慣犯的犯罪紀錄,還有各大學或研究所的化學部門人員……這個人是個高手,對炸藥和高科技的事物很有研究,而且感覺起來教育程度頗高,或許我們能夠查到些許底細,蘿絲是這方面的電腦高手,可以交代她——」
「我馬上讓他們去辦!」佛勒眉飛色舞起來。
這小子果然腦筋靈活清楚,他沒看錯人;這樣分兩部分進行,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
「請隨時保持聯絡,長官。」
杰斯迅速地沖向他的吉普車,跳上去後飛快地踩緊油門!
紐約市如此之大,就算是將範圍縮小為交通方面,依然有得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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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某種震動讓芳雲突然醒了過來!
她睜開眼楮望著四周,瞌睡初醒的她還有些茫然——
直到某種異樣的感覺浮上心頭,她才愕然地望著窗外。
芳雲匆匆地背起旅行袋,驚慌地沖到緊閉的車門口。
「請問,」她躁著標準,卻因驚慌而稍嫌結巴的英文,問著座位上的一名婦女,「下一站到達哪里?」
「賓州車站。」對方抬頭看了芳雲一眼,友善地道。
「糟糕!」看來她是搞錯方向,搭錯地鐵了。那麼她等會兒該怎麼走?
她渾身疲憊的肌肉兀自叫囂著要休息,但是這種搞砸了的狀況卻讓她恨不得扳開車門就往外跳!
不過話說路在嘴邊,她還是認命地問吧!
「請問,我該如何到位于林肯中心的YMCA?」
「你可以搭巴士或者計程車去,只是……」婦人望了一眼長得充滿東方嬌柔風味的她,還是建議道︰「我想你還是在賓州車站搭地下鐵會安全些。」
「喔,謝謝你了。」芳雲感激地道,只得再背著包包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不過她可不敢再閉上眼楮睡覺,她得保持警覺才行。
天知道她再睡一次,會不會連人帶車都給睡不見,或是真的得露宿在紐約街頭了?
初到萬象之都的紐約,她可別再出什麼紕漏了。
她氣呼呼地暗罵自己的粗心,努力的睜大眼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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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車飛馳在燈火燦爛的大街上,杰斯臉上的表情充滿堅毅和謹慎。
行動電話響起,他快速地掏出貼在耳上,「柯杰斯。」
「我們都想得太復雜了,原來答案就是波士頓;一六二O年,五月花號自歐洲來到美洲,就是在麻薩諸塞州登陸的,而所謂的心髒地帶,就是指麻州的首府波士頓,」佛勒低沉的聲音傳來,「不過我實在搞不懂,這個歹徒究竟在搞什麼鬼?如此故弄玄虛作什麼?」
「恐怕得等捉到他之後,我們才能弄明白了;」杰斯腦子飛快地思考,「所以炸彈有可能是放置在往波士頓的運輸工具上。」
「倘若真是如此;」佛勒思索著,「一百磅的炸藥應該不太可能隱藏在小型汽車上頭,他需要的是較大型的交通工具。」
「飛機、火車或是大巴士。」杰斯想了想,其中尤以火車的可能性最大,他神采飛揚了起來,「讓他們查一查有哪一班飛機或火車是七點整往波士頓的,還有,各個巴士站也要查一下才好,現在是六點四十五分,我先趕到賓州車站去!」
「未免引起恐慌,我想你還是先暗訪清楚,若有任何發現,我立刻派員支援……記得隨時保持聯絡。」佛勒關切地叮嚀。
事到如今,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明白。」
杰斯的吉普車吼叫著,在車陣中高明又令人捏把冷汗地急鑽著,趕在六點五十五分前來到了賓州車站。
他急急地跳下了車,旋風般地卷入了車站,匆忙取出證件在火車駐警前晃了一下,隨即被迫在萬頭鑽動的旅客之間擠向通往波士頓的火車。
他抬頭望了一眼電子看版,上頭映現的亮字正好寫著——
七點整出發——通往波士頓——十一點整到達
十一點?
「賓果!」他終于知道歹徒為何堅持要在十一點之前交付款項了。
看著這麼多的人群,他心急如焚地想要警告他們車上或許有炸彈,他們的生命財產有可能正面臨一位瘋子的威脅。
但是在事實還不確定前,他卻無法發出這樣的警告,因為他直覺,事情似乎沒有這麼簡單。
倘若現在就激起了大眾的恐慌,那麼那股失控的力量有可能會毀了一切。
他就曾經看過被假消息給嚇得人擠人踩死人的情況,所以他不能冒這個險;越是危急越是需要冷靜。
廣播器里的女聲倏然響起,禮貌地提醒著旅客上車,就在這時,他當機立斷地擠過人群,沖入了擁擠的火車內。
同一時間,迷了路的芳雲也被洶涌的人潮給擠到了門邊,她驚慌地環看著四周高大的人牆,不知怎的就被拱上了車。
這是一輛前往波士頓的遠程火車,上頭不但有舒適的座椅和個別的高級包廂,還有一個設備完善高雅的餐廳……
總共有二十幾節車廂,到達波士頓的時間是午夜十一點整。
他們兩個都恰巧在車門板閉前踏上車內,不約而同地吁了口氣。
只不過芳雲的聲音里充滿自怨自艾,杰斯的語氣里充滿了釋然。
芳雲頹然地一轉身,卻發現自己猛地撞上了一具寬闊的胸膛。
噢!簡直就像撞上了一堵石牆。
「討厭,」她捂著鼻子低咒,「難道我今天就不能好運-點嗎?」
自從一下飛機就「失誤」至今,她已經快要瘋掉了;她要休息,她要一張大床!
杰斯俐落地扶住了她,這才訝然地望著面前這個不及他肩膀的黑發小女人。
「小心。」他提醒道。
「謝謝……」她抬起頭來,卻望入了一雙她生平所見過最黝黑深沉的眸子。
嘩,好美的眼楮;她不由得呆了呆。
看見撞著自己的居然是一個這麼嬌女敕的東方小美人,饒是平時冷靜睿智反應靈敏的杰斯,一樣忍不住對她多瞧了幾眼,發了幾秒鐘的呆。
但是隨即他的任務又跳入了腦中,他歉然地放開了她,柔聲道︰「小姐,很抱歉我撞了你,現在請恕我必須要告退了,拜拜。」
芳雲還不是很能適應一個中國男人卻用外國用語的談吐措辭,不過她卻本能喃喃回應,「呃,拜拜。」
他修長高大的身子又俐落地往連接車廂的門走去,黑眸和英挺的臉龐透露著精明的搜尋之色。
哇,看來紐約也是人材濟濟呀!像這般出色的男人不知道究竟是在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呢?
芳雲自顧作著白日夢,卻沒有發現穿著制服的查票先生已經來到了她面前。
「小姐,查票。」老先生欣賞地看著她,顯然很少看到她這般水靈剔透般的中國女圭女圭。
芳雲卻覺得口干舌燥了起來,她晶亮的黑眸眨了眨,滿是歉疚地道︰「我坐錯車了,不知道能不能讓我下車?當然,這段車程的票我一定會補的。」
老先生有些許同情,不過他還是搖了搖頭,「小姐,很抱歉,你恐怕必須要補齊往波士頓的票款,因為這班火車中途不停站的。」
「呀?!」芳雲呆住了。
天哪,她是要去曼哈頓,不是要去那個撈什子的波士頓呀!
她足足張口結舌了好半天,最後也只能死了這條心地認命道︰「那麼……我可以購買有張床的票嗎?」
「我們有個別的包廂,里頭設備齊全高級舒適,不過已經全被訂滿了。」老先生想了想,「只剩下座位椅的票了。」
「床鋪都沒有了?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可不可以再幫我找一下,或許還有漏掉的,沒住人的?」她小臉充滿懇求。
老先生被這樣的表情給徹底攻破了,他努力地攪盡腦汁想辦法,就是不忍心拒絕這麼可愛的一個中國小女郎。
再說「史邁斯火車」一向就是以客為尊的!
「只要能夠讓我好好地躺下來睡一覺,就算要我買下整列火車也可以……」她看著老先生不相信的眼光,咧嘴一笑,「當然是開玩笑的,我怎麼買得起呢?請你務必要幫幫忙,我從台灣來的,已經坐了好久好久的飛機,都快要垮掉了,如果再沒有床鋪讓我睡,我就只能癱在走道上了,您忍心看我充當地毯被踩來踩去嗎?」
老先生噗地一笑,滿是皺紋的臉上浮起了一抹贊賞,「好,那麼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這樣吧!剛好有間被預訂的豪華廂房空著,那名訂房的客人並沒有上車,看來他也上不來了,那麼我跟站長說一聲,你就住那間吧!」
「謝謝,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芳雲簡直快樂暈了,她熱情奔放地喊道。
老先生臉紅了。
這個美麗小巧的中國女孩兒可真可愛呀!
床,床……現在能夠有張真正的床讓她躺下,實在是一件太美妙的事情。
至于波士頓在哪里?何時又才能回紐約……等睡飽再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