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時打濕了毛巾,仔細幫銀當擦淨小臉,又取過醫藥箱替她上藥包扎,輕柔細心的程度無人可比.
她怔怔地望著他專注照拂自己的模樣,心底不禁浮現一道暖流。
拓時待她真好,能夠嫁給他,恐怕是她這輩子最大最好的狗屎運吧!
但越是珍貴愛惜的東西越怕失去,她怕死了或許有一天,她這絕無僅有的好運會突然消失。
像她這麼倒霉的人,怎麼可能會遇到這樣好的男人,這樣好的婚姻呢?
「妳怎麼了?為什麼皺著眉頭像要哭的樣子?」拓時抬頭乍見她泫然欲泣的臉龐,心頭一緊。
她搖搖頭,鼻頭發酸。「沒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像在作夢一樣,像你這麼好的男人怎麼會娶我這種楣女呢?」
他失笑,大手柔了柔她的頭發,「不可以對自己沒信心,妳是最好的,至少在我心里是。」
「可是你為什麼會娶我?為什麼想娶我?」她想破了頭也想不出為什麼。
拓時微微一笑,依舊沒有正面回復。「為什麼不想娶妳呢?妳是一個最美、最可愛的妻子。妳餓了吧?我們下樓吃飯。」
銀當無可奈何地看著他,就知道在他那比蚌殼還緊的嘴巴里是問不出什麼來的。
一想到晚餐,她又興致勃來,迫不及待想要讓他嘗嘗自己煮的東西。
不過一到樓下餐室,她一眼就看見周媽拚命對她比手畫腳。
「什麼?」她一臉困惑,輕輕放開丈夫的手,走近周媽。「怎麼了嗎?」
「少女乃女乃,妳的菜好象被人惡作劇掉包了。」周媽滿臉大驚失色,「那五菜一湯焦的焦,爛的爛,還有烏漆麻黑的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銀當尷尬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它們……被我炒了以後就長那副德行,是不是很糟糕啊?」
「咦?」周媽傻眼了。
她的自尊心備感受傷,憂郁地問︰「妳真的覺得很糟嗎?」
「不不不,不糟,一點也不糟,它們只是看起來比較……怪,但是我相信味道一定不錯的。」周媽連忙安慰。
「妳真這麼認為?」銀當有點懷疑,剛剛周媽的表情明明就是……
「對少爺來講,心意最重要。」周媽趕緊打發她到餐桌前坐,然後對一旁準備上菜的佣人小桃低聲吩咐,「把少女乃女乃做的菜端上來,還有,把胃腸藥準備好。」
「收到!」
拓時笑吟吟地望著銀當,等待愛妻的愛心大餐送上來。
可是端上來的五菜一湯,任憑他吃遍了五湖四海各國料理,也認不出那究竟是什麼漾的菜色。
放在他面前的一盤,紅艷艷黏糊醬覆蓋滿盤子,看不出底下是什麼,他試探地夾了一筷子。
「這個是……」他呆呆地看著筷子夾起的紅紅白白、細細小小的東西。
「紅燒魚。」銀當迫不及待介紹,滿眼期待地望著他,「我特地用鮑仔魚做的耶,很特別吧?上頭的紅燒醬也是我自己調的,你吃吃看。」
一旁服侍的周媽和小桃驚出一身冷汗,憂心忡仲地瞪著少爺的筷子。
只見拓時遲疑了一秒,然後堅定地將滿筷子的東西送入嘴里。
「啊……」小桃忍不住哀號。
「閉嘴!」周媽急急把她拖下去。
銀當被她們搞得也不自禁緊張了起來,惴惴不安地盯著他緩緩咀嚼的神情。
「怎麼樣?很……難吃嗎?」
拓時終于把口中的食物吞下去,神色自若地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嗯,味道很特別。」
事實證明,他的小妻子果然不是下廚的料。
又酸又甜、又辣又咸又軟爛的味道令他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才好。
銀當一愣,皺著秀眉疑問︰「是好吃的特別,還是難吃的特別?」
「妳的心意是最好吃的。」他溫和微笑道。
什麼嘛,這樣的評語有說跟沒說還不一樣?
她不服氣,又將另外一盤放到他面前。「那你吃吃這個,三杯鮑魚菇喔。」
那一小盤黑黑的物事是三杯鮑魚菇?
拓時神色不變,微笑著舉起筷于往那盤探去,但仔細一看,當可瞧見筷身微微在顫抖。
他夾起了一塊黑黑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姜還是鮑魚菇,毅然決然就塞進嘴里。
「怎樣啦?」她緊張到快斷氣了。
他眼角有一絲怞搐,但臉上笑容不減,「嗯。」
「『嗯』是什麼意思?」
拓時不得不佩服,他還以為「紅燒仔魚」已經是極致了,沒想到「三杯鮑魚菇」的味道更上一層樓。
他沉吟著,也許他的小妻于應該到美國CIA擔任逼供專家才對。
銀當半天等不到回答,情急地伸筷夾了一塊,沒想到原本神色淡定的拓時卻臉色大變,迅速地攔住她的筷子。
「不要。」
「干嘛?我的菜真有這麼難吃嗎?」她像皮球般泄了氣,沮喪道︰「我煮的是晚餐,不是毒藥耶。」
他頓時不忍起來,「妳別傷心,我並沒有說不好吃。」
「你是沒有,你只是怕我毒死自己。」銀當意興闌珊地道︰「算了,我還是請周媽做晚飯好了。」
她真是一個失敗的妻子,連最基本的煮飯都做不好。
「也許其它幾道菜會非常美味。」拓時握住她的小手,眸光熠熠,充滿對她的信心與鼓勵。
「你確定你還有勇氣嘗試?」她憂心地看著他。
她實在怕他吃完這五菜一湯後,會立刻決定跟她斷絕夫妻關系。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殊榮吃到妳做的好菜呀。」他的眼眸好亮好亮,笑意隱約。
銀當心頭一暖,放下心頭沉重的大石。
「那……」她怯怯地提議,動手盛了一碗湯。「要不要先喝一口湯?我煮的是羅宋湯。」
看著那一大碗花花綠綠的湯湯水水,拓時堅毅地點頭,「好呀。」
出乎意料的,這看起來不像羅宋湯的羅宋湯竟然相當清甜可口,蔬菜與西紅柿的甘味完全釋放在湯里,和碎牛肉醬融合成了特殊動人的滋味。
「真好喝。」他大口喝完碗里的湯,滿意地恬了恬唇。
銀當眼兒倏然亮了起來,「沒騙人?」
「妳可以喝喝看。」他微笑地為她添了一碗。
銀當硬著頭皮喝了一口,再後再一口……隨即小臉亮了起來,「真的不錯耶。」
「事實證明妳還是一個好廚子,對不對?」拓時寵溺地看著她。
「對。」銀當興奮地點點頭。
她越想越高興,索性一鼓作氣夾了剩余的三盤菜放入口中,但隨即呸呸呸地吐了出來。
「救命啊,這是什麼餿食?」她自己也忍不住唾棄,「干扁四季豆又干又扁又咸,豆苗蝦球又硬又苦又辣,玉米炒蛋卻甜到嚇死人……」
他強忍著笑,「還是喝湯吧。」
她一臉沮喪,信心全無,「我離『好廚子』的標準還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遠,你用不著安慰我了。」
「傻瓜。」他輕輕地拉過她的手,將她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低低笑道︰「妳雖然不是個好廚子,卻是我最好的妻子,尤其妳忍著兩手的痛精心為我做了這麼一頓晚餐,我非常的感動。」
他的安慰沒有起多少作用,銀當靠在他胸前,還是止不住滿心的內疚和自我嫌惡。
她簡直就是他養的一只米蟲,除了幫他消耗白米外,還會做什麼?
拓時真是虧大了,也不知他是欠了老爸哪種天大人情,才會願意娶她這個倒霉又沒用的白痴當老婆。
會不會有一天,他忽然醒悟到自己大可換一個更美、更好、更能干的嬌妻美眷呢?
銀當小臉發白。
「老公!」她突然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衫。
「嗯?」他低頭看她。
「你覺得我全身上下哪里最好看?」她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問句。
拓時處變不驚,微微一笑,「哪里都好看。」
「這種含糊不清的回答最恐怖了,表示你害怕講真話傷到我,其實你覺得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看,也沒有半點優點,對不對?」
他哭笑不得,「這是哪一本婦女雜志上的箴言嗎?」
銀當臉一紅,不敢承認自己是從女性雜志里——「妳的男人愛妳嗎?」題庫中看來的測試題。
「不是啦,我只是覺得你有點……隨便。」她滿臉無奈地道︰「不管我問你什麼,只要話題跟我有關,你就會說『不錯啊』、『很好啊』、『隨便啊』、『很棒啊』……老是這麼說,我听久了也會擔心你是不是存心哄我,其實心里不是這樣想的。」
他啼笑皆非,「這次真是妳想太多了,難道妳不希望我認為妳好嗎?」
「當然希望,但是你的回答都好籠統,好像怎麼樣都可以。」她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怕講出我的缺點,我就會哭啊?」
「那麼妳倒說說,妳有什麼缺點呢?」他側著頭凝視她,笑了。
銀當被他笑得更加有氣無力。瞧!他壓根沒把她的問題當真,一點都不會感覺到困擾,就像大人包容著笑看孩子鬧別扭的樣子。
「唉,沒事了。」她悶悶地跳下他的大腿,嚷嚷道︰「周媽,我們餓了,可不可煮一鍋面?」
「回少女乃女乃,早就準備好了。」周媽笑瞇眼的回道。
原來大家早就知道她超級「帶塞」,所以連備用晚餐都煮好了。
拓時冷眼旁觀著小妻子一臉的落寞,他胸口微微揪緊,卻怎麼也想不明白他的小新娘為何不快樂?
「拓、拓時……啊……」銀當緊咬著唇瓣,卻怎麼也忍不住那發自體內深處的震顫和強烈高潮,瘋狂地對著她漫天蓋地席卷而來……
她體內的震撼與悸動仿佛永遠也不會消褪,銀當喘息著,嬌弱無力地癱在他結實汗濕的胸膛前,蜷伏得像頭小貓咪。
不管白天的她有多麼倒霉、帶塞、失敗,可是一到夜晚,拓時就是有本事將她變成了最瀅蕩幸福的女人。
無論是在窗簾緊閉的窗台上,或是在地毯上、長沙發上,或是抵在牆邊……噢!她總是會被他擺布挑逗得完全變了個人,發出的嬌吟聲在事後都會讓她捶心肝兼掉雞皮疙瘩。
每次她都鄭重規定自己死活都不可以再喊出聲來,可是只要他一踫到她,她就會完全失去理智,又繼續發出這種丟臉銷魂的聲音。
真要命,她就是忍不住啊!
「拓時……」她微帶低喘,抬頭和他面對面,幾乎鼻尖對鼻尖。「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浪女?」
他聞言不禁輕笑了,飛快湊近偷了她一記香吻,「妳今天特別愛發問,為什麼?」
「因為我……不對,是我在問你耶。」她差點又被他轉移注意力。
他沉沉朗笑著,長臂一伸抱緊了她,在她耳畔柔聲道︰「我很滿足,非常、非常的滿足。」
銀當一呆,這是什麼回答?
「我是問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瀅蕩了?」她臉頰發燙的吐出後面幾個字.
他嘆息一聲,「妳熱情的反應令我為之心神悸動。」
「真的嗎?」她眼兒大睜,「可是你都沒有叫得很大聲啊,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很滿意?」
他額頭緊抵著她幽香的頸項,幾乎忍俊不住,但故意一派正經地道︰「我是男人,男人是不能大呼小叫的。」
「是嗎?」她皺皺鼻子,「真不公平。」
「為什麼不公平?」他黑眸閃閃,滿富興味地問。
「我也想看看你失控大叫的樣子啊。」
「有,我吃晚餐時有大叫過吧?」
銀當忍不住跳了起來,直指著他的鼻頭大嚷︰「你你你……我就知道你覺得我煮的菜很難吃!」
他連忙起身抓住她,大笑道︰「親愛的老婆,請听我解釋……」
她也覺得好笑,故意叫道︰「不要再解釋了啦,我看清你的真面目了。」
「對不起,下次我的忍耐能力一定會再加強……」
「沈拓時!」
笑聲和叫聲齊飛,可是接下來卻由喘息聲取代了——
「為什麼每次……都是我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