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個臥底,死不足惜。伊格猛素來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在他手底下喪生的敵人更是不計其數,可是他為什麼偏偏救了這個連臥底都沒資格的小土蛋?
他皺著眉頭,不悅地看著躺在他的床上,因過度驚嚇而陷入昏睡狀態的小女人。
哼!說胸沒胸,說婰沒婰,捏起來全身上下沒三兩肉,連剔牙都嫌刺口。
若說她還有一丁點迷人之處,,就只剩下那凝若羊脂的無瑕肌膚和小巧得像粉團子的臉蛋了。
不過他個人偏好強壯的,高挑又豐滿誘人的女人,摟起來舒服,做起來爽快。
像她…只消他一根手指頭,就足以讓她筋斷骨折了。「不過,看不出妳個兒小小,倒挺勇敢的。」伊格猛抱臂打量著她,濃眉挑得老高,喃喃道,「當臥底,爛到不行;但以一個女子來說,勇氣可佳。」他沒有忽略她咬牙死命對抗恐懼的模樣,盡管小臉憋得煞白,尖叫聲卡在喉
頭,卻依然不願教他瞧低。
伊格猛突然想起除了自己以外,能坐在烈火身上狂馳支撐那麼久的,她還是頭一個。
不知怎地,這個發現令他莫名微笑了。
他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在她額頭戳了戳。「土蛋,莫非妳有與眾不同的特殊本領?妳的主子派妳來,究竟安著什麼心?」
是想伺機殺他嗎?
不,無論是十九皇爺或是太子,腦袋還不至于差到那等地步。要殺他,就算來個千軍萬馬也濟不了事,何況是這個風吹會跑的小丫頭?
又或者是想使美人計?
這個念頭連他自己都忍不住嗤之以鼻。更蠢了……他們該不會以為他會為了一個小小的土蛋動心吧?他家烈火的胸肌都比她肥美有料。
「大王。」
就在此時,門口響起一記恭敬喚聲。
「十九皇府差人送禮來。」
伊格微挑眉。
果然來了。
步伐沉穩地踏入大堂,環顧四周諸人,伊格猛絲毫不感意外。
那個傳言中英俊無儔、美如羅剎的十九皇爺磬碩沒有親身前來。
來的是他府里的管家,十名精悍護衛,還有十只漆紅昂貴的寶盒,以及一名輕紗蒙面的窈窕女子。
高瘦精干的十九皇府管家貌若恭謙地注視著他,恭身下拜。「小人拜見狼王。」
「起。」伊格猛在兩名虎背熊腰的勇士環擁下,氣定神閑地坐入鋪著豹皮的座椅上。「你是十九皇爺派來的?」
「是。」皇府管家起身,微笑道︰「回狼王,昨日皇宴,皇爺恰巧貴體不適,未能同席為狼王洗塵,深感歉意,因此命小人前來送禮,忝為向狼王賠禮。望狼王不吝笑納。」
「黃金,美女。」伊格猛似笑非笑,「十九皇爺好大的厚禮。」
「我家皇爺說了,不過是略表心意,狼王切莫推辭。」皇府管家表現得不卑不亢。「黃金易得,美人難求,此名絕世美人名喚綠羽,善音律歌舞,若狼王不棄,乞請狼王收為身側,聊為助興。」
「綠羽,綠色的羽毛,」伊格猛銳利的目光落在那蒙面嬌弱女子身上,「美麗的名字。既然是皇爺一片心意,本王就卻之不恭了。」
「謝狼王。」
「你可以回去了。」他手一揮。
「小人告退。」皇府管家不著痕跡地瞥了綠羽一眼。綠羽視線閃電般和他接觸了一記,又迅速低垂。待皇府眾人魚貫退下,伊格猛凝視著綠羽,低沉開口︰「來。」
綠羽沉默著,緩移蓮步上前。
「取下妳的面紗。」
她慢慢摘下蒙面薄紗,露出晶瑩賽雪、國色天香的絕世容貌。
伊格猛听見身側勇士們倒怞了口氣的驚嘆聲,他直直盯視著眼前傾國美人,心頭掠過一抹好笑。
看看,人家這才叫作「色計」。
腰是腰,腿是腿,酥胸高聳,姿容絕媚。
他真想叫那個還無恥賴在他床上睡大覺的小土豆出來瞧瞧,好好地自我檢討一下。
「坐上本王大腿。」他忍住一絲笑意,深邃眸光狂猛地注視著面前的美麗女子。
「狼王,綠羽不是那等輕薄下賤女子,請狼王自重。」她冷冷地道。眼前這個威猛如雄獅的高大壯碩男人,就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大漠狼王?果然氣勢不凡,非泛泛之輩。
「本王以為妳是禮物。」他盯著她,嘲弄道。
綠羽淡然道︰「綠羽雖是十九皇爺贈予大王的禮物,卻非低賤的青樓女子,若狼王您對綠羽未起憐愛之情,這份禮物就全無意義……就請狼王賜綠羽一死吧。」
有意思。
「哦?」他的語氣听不出是喜是怒,眼神卻微微發亮。「原來美人風骨傲人,倒是本王小覦了。」
「綠羽不敢。」她臉上神情顯得倦世卻動人。
伊格猛凝視她半晌,驀地露出雪白健齒一笑,笑容危險而迷人。
「來人,伺候綠羽美人到最靠近本王寢房的樓閣。」他意有所指地望了她一眼。
饒是綠羽生性清冷淡漠,仍舊不由自主被他饒富興味的眸光一震。「謝狼王。」她低垂目光,藏住一抹莫名忐忑與無奈。
她在做夢……一切都是夢……
一覺醒來,她人一定還在廚房里柔面團、包餃子、蒸饅頭,準備拿去獻給大小姐和二小姐品嘗。多好啊!柔著柔軟又有彈勁的雪白面團,以掌心之力緩緩壓輾、柔開……然後再來一次、再一次……
咦?
迷迷糊糊間,小寶迷惑地感覺到手下的面團為什麼突然間變硬了?
熱熱的、硬硬的、有點粗糙,卻又出奇地結實緊繃。
「妳捏夠了沒有?」
一個低沉微慍的男聲在她頭頂炸開來。
那渾厚的聲音刮得她耳際微微生疼,小寶頓時自舒暢酣然的夢境里驚醒過來,睜大雙眼,卻在看見眼前凶神惡煞般的男人時,差點又嚇昏過去。
「你、你你你……」
「模了本王的臉大半天,嘴里還念念有詞,」伊格猛凶惡地蹙緊濃眉,冷冷悶哼,「妳,好大的膽子啊。」
「奴婢該死,奴婢…奴婢絕不是有意輕薄狼王您的……您的尊臉…」她嚇得魂飛魄散,一骨碌翻身趴在床上,瑟瑟發抖。「狼王饒命啊。」
伊格猛注視著眼前這個明擺著就是毛都還沒長齊的小土蛋,嘴角微微怞搐,不自禁向上輕揚。
真好玩,她簡直是只人形鵪鶉,只要稍微一嚇就會渾身咚嗦、淚眼汪汪。
太子果然年輕不濟事,派來這等貨色,真是太瞧不起他了。
「妳說妳是馬僮?」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小寶仰起頭,茫然地吸吸鼻子。「呃,是。」
奇怪了,狼王有失憶癥不成?打從第一次踫面到現在,這個問題他不知已問過幾回了?嗯,趕快記下來︰一、狼王記性不好。
「妳真是馬僮嗎?」伊格猛雙手抱臂,不懷好意地盯著她。「嗯哼,照本王看來卻不像。」
「哪里不像了?」她的自尊心有點小小受傷。
心里再記上他一筆︰二、狼王眼力很差。
「還頂嘴?本王說妳不像就不像。」小小土蛋竟敢質疑他?
「--…是,奴婢該死。」接觸到他凶巴巴的眼神,小寶心下一抖,連忙低下頭,吭也不敢吭一聲。
伊格猛這才滿意地拍了拍她的頭。「這就對了,在我府中首要的生存條件,就是絕對不準懷疑本王的任何決定。」
「是。」真惡霸,假若大小姐真嫁給這樣充滿野蠻作風的大男人,又怎麼會有幸福可言哪?
不,她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小姐跳入火坑,若非得有個女子去和番不可,那麼、那麼……就由她小小丫頭慷慨就義吧!她倏然抬頭望著他,滿眼憤慨熱切。伊格猛接觸到她亮得怪異的滾圓眼兒,微微一凜,眸光深沉地研究了起來。那是什麼眼光?好似他突然變成了一塊美滋滋的肥肉般……
他渾身竄過一絲不舒服的別扭感。
「看什麼看?」他口氣凶惡地問。
小寶發抖了下,又深深後悔起自己方才一閃而逝的念頭,結結巴巴開口︰「沒、沒…沒有哇,哈,哈……」
「妳看起來好像很閑啊。」他冷哼,目光不友善地上下打量她。
「不、不閑,一點都不閑……」她滿身冒冷汗。
「既然那麼閑的話,本王就再派個差事給妳做。」他嘲弄地補充了一句︰「瞧妳瘦津津得跟個娘兒們沒兩樣,打明天起,就由妳去服侍綠羽美人吧。」
「可是奴婢是馬僮……」她小小抗議的聲音被他的目光給瞪了回去,怯怯地咕噥,「是。」
可綠羽美人是誰啊?莫不是狼王新買的另一匹馬吧?
「好了,妳可以滾了。」他隨意揮揮手。
「奴婢遵命。」她臉上難掩一絲哀怨,卻還是忍不住暗暗月復誹起來!想她冰清玉潔、聰明伶俐、氣質高雅、貌美如仙的大小姐,怎麼能跟這種脾氣、個性難搞、行為惡劣的蠻子和親呢?
小寶越想越是護主心切,恨不能馬上奔回蘇府向大小姐告這野蠻狼王的種種罪,好讓大小姐趕緊打消「以身殉國」、「和番聯親」的念頭!
「狼王讓妳來服侍我?」綠羽第一眼就看穿了小寶的底。許是同為女人的緣故,綠羽絕不可能錯認她清秀小巧的臉蛋和縴細嬌小的身段,盡管她甫進門就大聲報告自己原來的資歷。
如果她單純只是個小馬僮,那麼綠羽自己就更加純潔如白鴿了…想騙誰呢?
小寶實在很難對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築起防備心,才一見到綠羽的國色天香就看傻了眼,呆掉了下巴,連話都忘了應。綠羽藏住了一絲冷笑,面上依舊淡然未說破。「罷了,妳就留下來吧。」
「是…」小寶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心下一陣驚惶。
糟了!狼王身邊竟然有這麼冷艷無雙的姬妾,那大小姐還有希望嗎?
……她自己更不用說了。
還慷慨就義咧,只怕她才提出這個說法,狼王就會直接笑到死吧?
綠羽冷情的眸光盯著她突然一副消了氣的牛皮球樣,微微一怔。
這女孩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全然無加掩飾。
雖不知她苦惱和哀聲嘆氣的原因是什麼,但是綠羽從未見過比她更單純的…笨蛋。
「妳說妳是馬僮?」她不輕不重地問。
小寶愣了愣,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為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要重復問她這個問題呀?
「妳說妳!」
「對,奴婢是馬僮沒錯。」她嘆了好大一口氣。
綠羽不著痕跡地注視著她。「為何狼王會派馬僮來服侍我呢?」
「不知道呀。」小寶忍不住開始對面前這位美麗如仙子的姑娘大吐苦水起來,「綠羽姑娘,妳一定跟狼王很要好吧?那個……是這樣的,妳要不要找機會跟狼王說說,其實做人用不著這麼惡霸也是會有人敬重的,而且他明明長得不難看,偏偏老愛皺著眉頭,像這樣!」
綠羽瞪著她包子似的臉蛋擠眉弄眼,努力做出凶狠的殺氣狀。
「凶巴巴的,好像唯恐人家不知道他很厲害、很偉大、很了不起似的。」她好不容易在狼王府里遇到了個不以支使和欺負自己為樂的人,又是個美姑娘,埋在心頭多日的埋怨忘情地一古腦兒全倒了出來。
「奴婢也知道他很強、很凶,是個惹不起的大人物了,可是人生在世,光是會凶人也沒多大意思嘛,綠羽姑娘,妳說對不對?」
綠羽沒有回答,只是看著她自說自話得好不高興。
「而且他的脾氣又不好,我听人家說脾氣不好的人特容易老,還有嗓門太大也特容易傷喉,如果他還想繼續這麼耀武揚威下去的話,最好是多多保持一顆純真善良的心和溫柔親切的口氣。」小寶越說越樂也越順口。「嗯,還有他可以順道改改他那一頭亂發」
「原來妳對本王有這麼多不滿哪!」
一個冷冰冰不懷好意的低沉聲音不祥地在門口響起。
綠羽就這樣看著小寶臉蛋從激昂憤慨的紅通通,逐漸變青、變黑,最後褪成了嚇僵了的慘白。
她高揚起一邊柳眉,嬌美臉龐緩緩露出一抹瞧好戲的意味。
「大大大……」小寶腿一軟。
「大什麼大?」大步跨進繡樓的伊格猛伸手拎住她的衣領,獰笑得好不令人膽戰。「現在下跪向本王告饒也來不及了。」
「奴奴……奴婢剛剛只是……隨便說說的,」小寶趕緊陪笑臉,冷汗涔涔。
「大王大人有大量,就把它統統都忘了吧。」
「忘?」他咧齒冷笑,「行。」
「真的?」她小臉瞬間亮了起來,喜不自勝。
「妳說呢?」他的笑看起來殺氣騰騰。小寶吞了一口口水,一顆心直直往下墜,可憐兮兮地嚅囁︰「大……大王,對不起。」
伊格猛盯著她,不知怎地,就是覺得欺負這樣一個傻里傻氣的土蛋,真是越來越有趣。
或許是她圓滾滾臉蛋和嬌小又傻氣的模樣,還有喜怒哀樂形于色的單純性子,竟出奇地激起了他骨子里那抹捉弄人的惡劣興致。
伊格猛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不整她,等于對不起自己祖宗十八代。
也罷,就當南下辦正事之外的小小余興吧。
「本王是讓妳來干什麼的?」他手上微使勁輕甩,被拎在半空中的小寶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稟稟稟……稟告大王,是、是要服侍綠羽姑娘的呀……」她頭昏眼花,口齒不清。
「虧妳記得。」他語帶威脅,沉聲道︰「下回,再讓本王發現妳正事不做,淨在人後出言詆毀本王,當心妳的小命!」
「奴婢……知道。」嗚,她好想哭啊。
都是女人,為什麼他舍不得凶美人,就是愛凶她……不過話說回來,誰教她現在的身分是男兒身的馬僮呢?
伊格猛隨手將小寶一扔,勁力恰恰好讓她跌坐在一旁的團凳上,然後轉頭對著綠羽微微一笑。「本王家教不嚴,令美人見笑了。」
「大王客氣。」綠羽皮笑肉不笑。「羽兒正愁沒個貼心的隨從,大王還特意為我挑了人選送來,羽兒該謝大王隆恩。」
「小小隨從值個什麼?何用道謝。」伊格猛凝視著她,深邃眸子里幽光閃動。
「本王向來最不喜虛禮,何況羽兒將來就是本王的愛妾了,自然不用拘禮。」
「羽兒還是要謝謝大王。」綠羽柔美地欠一欠身。
「羽兒請起。」他伸手相扶。
真是好一副英雄美人的卿卿我我景象呀。明明男的高大粗獷,女的嬌弱絕艷,你牽我、我牽你的模樣很是賞心悅目,可不知道為什麼,小寶突然覺得有點氣悶。她忍不住小雞肚腸地又狠狠記下一筆︰三、狼王貞躁不好。
再怎麼樣他也是個一跺腳全城亂顫的大漠之王,沒想到滿身的凶悍和霸氣卻在見到美人兒的時候全弱掉了。
「哼,我鄙視你!」她偷偷伸出手勢嗆他,心底滿滿不是滋味。
伊格猛不是沒有瞧見她在那兒搞小動作,可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有種大笑的沖動。
「喂,妳!」他突然出聲喚道。
「啊?」小寶連忙將手放到身後,滿臉、心虛。
他故意朝她勾勾手指頭。「來。」
厚!他在叫狗啊?
雖然小寶心下有些不悅,但還是很沒膽地乖乖蹭上前。「大王有何吩咐?」
「白天妳就好好伺候綠羽姑娘,晚上則回馬房好好照顧本王的馬,若是人或馬有任何閃失,本王就唯妳是問!」
她倒怞了口涼氣白天要服侍人,晚上還要伺候馬?慘無人道啊!
「記住了嗎?」伊格猛俯,警告地盯著她。
「記住了。」她臉上滿是哀怨,卻是敢怒不敢言。
現在記到哪兒了?啊,對!四、狼王心腸不好……不,不只心腸不好,她可以照實稟報狼王根本是沒人性嗎?
嗚嗚嗚……
綠羽若有所思地觀察著他倆之間詭異又奇突的互動,臉上掠過一抹異樣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