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沉的天空透露出即將有一場大雨的跡象。
即使站在窗外的心娃看不見遍布天空的黑雲,她也聞出了那股潮濕的味道。但她心不在焉,一個早上雙眼的蚤癢讓她有些受不住,幾乎想扯下紗布,撫平持續的癢意。她不敢告訴齊霈陽,深怕他又為她擔心。她記得前幾天到醫院檢查,醫生明明微笑地告訴她,她的雙眼情況正在好轉當中,用不了多久的日子,她就可恢復視力。但現在……
她蹙起眉,不敢接受心中那股念頭。
如果她一輩子失明……她不敢再想。
沈寧輕推門進來,吃了一驚。「心娃,你怎麼站在窗口,外頭要下雨了,小心著涼。」她急忙拉回心娃,在露肩的素色洋裝上多加了一件外套。
心娃嘆了口氣,「寧姊,我不是小孩子。」
「但你是病人。」沈寧鄭重的說,同時心有餘悸地瞄一眼二樓的陽台,真怕剛才心娃一不小心,掉了下去……那她的罪孽就算花一輩子的時間也補嘗不了。
她暗暗松口氣,感謝老天垂憐。
「寧姊,你太大驚小怪了。」心娃根本不以為意。
「無論如何,你得答應我,想要做什麼事前千萬通知我一聲。」
「我只是病人,不是廢人。」
「我只是想幫助你而已。」
心娃嘆口氣,「在齊家每個人都把我當初生嬰兒般看待。」
沈寧微笑,「說到這里,你一定會很開心顧家兄弟來看你了。」
「霈陽哥呢?」
「他在書房。來,我扶你下樓。」
「我想過一會兒再去。寧姊,你先下去吧!」那股癢意一直徘徊不去。
「你自己怎能下樓呢?」
「我說過,我只是病人,不是廢人。住在齊家也有幾個月的時間,難道我還會不清楚這里的每一磚、每一瓦嗎?」心娃半強迫的推沈寧出門。
「等等……」沈寧話還來不及說完,心娃就關上門,然後迅速的扯下紗布。
她用冰涼的手指輕觸眼皮,不敢想像她永久失明的樣子。
萬一她真是如此呢?她還能依靠齊霈陽一輩子嗎?叫他永遠照顧一個雙眼失明的女孩,他會願意嗎?
就算他願意。她也不能把這麼重的包袱放在他雙肩上。
待在房間里,思緒煩躁好一會兒,心娃才模索著下樓,走近半掩的書房里,她听見從里頭飄來的模糊聲音。
她多希望看見齊霈陽的長相。
那怕只是一眼,她也滿足。
可惜事與願違,她好怕。……
蚤癢的感覺又再度在她眼皮上肆虐,她蹙起眉,轉動著眼珠,一排睫毛直覺地眨動,想制止那股難以克制的癢意。
奇跡似地,一線微弱的光線從隙縫中匯進來,為她幾個月的黑暗帶來曙光。
她怔了怔,不太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好半晌,她只敢緊緊閉上眼楮,不敢再度讓奇怪的光線流入,直到她恢復思考能力。
難道……
她不敢想像這個令人雀躍的可能性。
可能嗎?也許是她胡思亂想,剛才的亮光只是她一時白日夢的結果?這幾個月以來,她以黑暗度日,在黑色世界里的滋味的確不好受,沒有半個人出現在她眼前,就算夜晚她惡夢連連,但她仍無法睜開眼楮,讓亮光驅逐她的恐懼。
而今……她迅速回想起醫生告訴她的事實。
一時恐慌、心喜難以克制。
但願如此!她只願美夢成真,就別無所求了。
她打算試它一試。
她膽怯而又勉強鼓起勇氣的扇動兩扇微卷的濃密睫毛,緩慢而遲疑地露出黝黑的眼珠,才不過剛睜開一秒鐘的時間,眼前一片刺人的光亮仿佛全襲卷而來,想要攻佔她久未睜開的眸子里似地,她趕緊閉上眼楮,不太能接受如此刺人的光芒。
待得她再怯然的睜開眼楮時,眼前的光芒似乎不再那麼逼人,甚至有幾許七彩的顏色逐漸將光芒淡化了。
四周的景物一一在她眼前現形。
她連眨好幾次楮楮,確定自己不是幻覺。
她真恢復視力了?一股狂喜迅速淹沒了她。她的眼楮貪婪似地汲取附近的景物,包括黑色的沙發、齊谷清的酒櫃,古典式的吊鐘等等,一一映入她的眼簾之中。
這一切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陌生。
她一時鼻酸,恨不得就近找個肩膀倚靠著大哭一場。
然後她想到了齊霈陽。
她手心突然發汗,整個身子顫抖不已。
見到齊霈陽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但現在真要實現,她反而有些慌張。
深吸口氣,鎮定了自己,她緩緩的轉過身子,面對書房。
她看見了三個男人或坐或站的待在書房里。
她開始打量起他們。
離她最近的男人有一張黑黝而健康的臉龐,讓人不禁感到親切而沒有敵意,尤其眼角笑紋顯示他是個愛笑的男人,然後她毫不猶豫的移開視線。
她轉向第二個坐在椅上的男人,冥思中的他俊美如女子,斯文俊逸的臉龐中流露出憂慮的氣質,無可否認的,那是一張足以吸引任何一個女人的臉龐。
只除了她。
她心思有些狂亂的移到靠在窗邊的男人。
而後,她只能失神的瞪著他看,移不開視線。
那是一個嚴肅的男人,這個想法立刻自她心底掠過。深刻的五官、冷漠的氣質,精明的眼神組成了一個出色而特別的男人。
在她的惡夢里,他就是她安定的力量。難怪第一眼看見他就有如此熟悉、如此窩心的感覺,像是暖陽般緩緩包圍住她似的………
是的,他就是齊霈陽。她毫不考慮的大聲在心底宣布。
這樣特殊、英挺俊美的男人除了齊霈陽之外,還會有誰能擁有這些特質呢?
她輕輕眨著淚珠,好開心能親眼目睹齊霈陽的長相。
早在心里面,她就知道齊霈陽應該是這樣的男人。
在同時,她平靜的接受另一項事實。
在乍見齊霈陽之際,她的震驚、心荒、雀然的喜悅只為她帶來一項她早該明了的認知,只是在初見齊霈陽時,她才愕然發現這項事實。
她愛上了齊霈陽。
早在醫院她第一次見到齊霈陽、早在他細心呵護她的時候,她便將整顆心交給他了。
她該喜……抑是憂呢?
一時之間,混亂的思緒讓她幾乎站不住腳,她悶哼一聲。
齊霈陽立刻發現她的存在,一看見她蒼白的臉色,他大步走了過去。
「女圭女圭,你沒事吧?」他忙不迭地讓她虛弱的身子靠在他身上,無暇顧及心娃是否排斥他。
心娃在他懷里虛弱的搖晃著頭。
如果時間能停留一輩子該有多好,她有些沮喪的想道,可惜齊霈陽只當她是異姓妹妹。
顧行雲和風鵬也跟著過來。「女圭女圭,這幾個月你過得還好吧?」
「我很好。」她言不由衷的說。
顧行雲注意到在齊霈陽懷里的心娃有些尷尬,微笑:「女圭女圭,不介意我們這麼久沒來看你吧?」
「當然不。」
「其實這也不能怪我們。是霈陽認為你目前不宜見客,所以只好拒絕我們拜訪。」顧行雲幽默的補上一句:「我個人倒不以為我們對你而言,只是一個陌生的拜訪者。」
齊霈陽瞪顧行一眼。不明白平日他這個二弟沉默寡言,今天倒說了一堆無聊話。
「女圭女圭,這些日子你可曾想起什麼了嗎?」風鵬關心道。
心娃只是搖著頭。
「女圭女圭,紗布呢?」齊霈陽注意到心娃閉著眼楮,卻沒有纏上紗布。
「我丟了。」她輕聲說。
「為什麼?」
因為我不再需要,她想道。
但她仍然編派了另一個理由:「我想讓眼楮透透氣,老蒙著紗布反而不太舒服。」她把臉深深埋進齊霈陽的懷里,好眷戀他溫暖的懷抱。
「你眼楮不舒服?」齊霈陽開始緊張起來。前幾天醫生不是告訴他,女圭女圭的眼楮應該快復明了嗎?
她一逕地搖著頭,「我很好,你放心。」
「從小到大,只要你一點小病小痛,霈陽就開始緊張得像老媽子一樣。」行雲又開口了。
「真的嗎?霈陽哥。」心娃有些開心。
瞪了行雲一眼,齊霈陽緊閉著嘴不吭聲。
行雲輕笑起聲。
風鵬不解的望著眼前的兩個男人。「這里剛發生什麼幽默笑話,可不可以讓我分享一下?」他期盼的問。
「風鵬向來後知後覺。」行雲微笑。
「今天你的心情好得出奇。」齊霈陽盯著行雲,說道。
他隱約的感到行雲似乎發現了什麼重大事情。
也許是發現了他的心境?齊霈陽搖頭,不可能。他齊霈陽豈是如此容易讓人看透的男人!何況連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的感受,行雲怎能一眼就看出呢?
但他忘了顧行雲是兄弟之中最敏感的一個。
行雲只是笑笑。「我只是很高興能見到女圭女圭安然無恙,也許寄放在我那里的毛毛可以看看它的主人,它很想念女圭女圭。」
「毛毛?」心娃抬起頭。
「你的狗,是一只牧羊犬。五年前,你開始養它,而這幾年來你與它簡直形影不離。」齊霈陽柔聲回答。
她努力地想了想,搖搖頭。「我記不得了……」
「如果你記得那只趾高氣揚的畜性,那就不叫失憶了。」風鵬揚起眉,雙臂環胸。「霈陽,其實我和行雲來齊家是另有目的。」
「我以為你們是來探望我的。」
「我們當然是來探望你的。」行雲一直保持微笑:「事實上,我希望把你接去我那里小住一段日子。」
「當然我也算在內。等你厭倦行雲那個可以悶死人的地方時,你也可以住我那里。」風鵬補充,他要表現出做哥哥的關心。
心娃驚慌起來,倏地睜開眼楮,正對上齊霈陽的黑色眼眸。「霈陽哥,這是你的主意嗎?」
怔了怔,齊霈陽著迷於那雙深邃而迷人的半月型眼眸,那是他這幾個月來朝思暮想的愛笑眼眸。在短暫的剎那,他幾乎以為心娃眼楮已經復明。
出於直覺,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靈活醉人的眼珠仍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他。
他失望極了,他以為她的確是在看著他,原來不過是他的幻想。
「霈陽哥?」心娃完全沒注意在眼前晃動的手,她只專注一項事實––齊霈陽打算趕她出門。
他回過神,堅決的搖頭,縮緊擁著她身子的雙臂,他轉向行雲。
「我不準。」他簡單的宣布,仿佛這就代表一切。
「我早說他不會同意吧!」風鵬早就猜到答案。
行雲凝視著他:「我們都是女圭女圭的兄長,當然有義務照顧她。再說,我們也不能只讓霈陽一個人照顧女圭女圭,他也有社交的權利,不是嗎?」他的語氣像是在偷笑。
風鵬同意的點點的。「霈陽也算老大不小了,前陣子剛解除婚約,是該重新找個對象的時候了。」
「你說得一點也沒錯。」行雲微笑。
「霈陽哥……」心娃開始心慌起來,偷瞄一眼行雲的臉色,他似乎對拆散她與齊霈陽感到相當快樂。
行雲在心娃瞥向他的時候,對那雙瞄準他為焦距的聰慧眼眸訝然了一會兒,但很快地他的微笑又擴大了。
「我不放心把心娃交給你。」齊霈陽冷漠地說道,他打定主意不讓心娃離開他身邊。
行雲揚起眉,自嘲:「因為我的心髒隨時會停止跳動?」
「行雲!」
「事實真相就算不挑明了說出,它仍然是事實,這是無法改變的。」行雲別具深意地望了齊霈陽一眼。
「總之,心娃待在我這里,由我來照顧她就夠了,你們不必擔心。」齊霈陽的語氣不容反駁。
「既然大家僵持不下,何不問問女圭女圭的意見呢?」行雲提議。
霎時,心娃成為眾人的焦點。
「女圭女圭?」齊霈陽不解心娃為何一臉猶豫。
難道她想離開他?他英俊的臉上流露出微許的不滿與霸道。
不待心娃開口,他以保護者的口吻說道:「無論女圭女圭同不同意,她都必須留在這里。畢竟她失去記憶,待在比較熟悉的環境里對她最有利。」
「你只有這項理由?」
「這項理由就足以留下她。」
「女圭女圭,你的意見呢?」行雲問。
「我想……我還是待在霈陽哥這里好了。」她小聲,但堅定的說。
齊霈陽掩不住滿臉得意之色。
行去仍是一逕地微笑,沒有半點不愉快。他點點頭,走到心娃面前。
’住在這里也好,至少讓你免於遭遇危險。」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抬起心娃的下巴,輕啄一下她的臉頰,在她耳邊低聲道:「祝福你了,女圭女圭。」
心娃還來不及反應,齊霈陽就當她是個布女圭女圭似地,輕而易舉的舉起她的腰,抱她離地,移到行雲踫觸不到的地方,他才放她下來。
他簡直就像抱一個沒有重量的小女圭女圭似的。
而他的手臂自始至終環抱著她,像個佔有欲極強的丈夫似的。
行雲難得大笑出聲,而今天他卻忍不住哈哈大笑,俊秀的臉龐之中帶著幾許帥氣。
風鵬從頭到尾都不太明白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行雲,你在笑什麼?」
「我在笑……最近春天來得很早。」
「什麼?」風鵬是二丈金剛模不著頭腦。
「我是說,我們該回去了,既然霈陽不願意讓我們分擔應盡的義務,我們也只有接受了。」行雲看向心娃:「女圭女圭,下次再見了。」
「再見。」她眨了眨眼,對行雲溫柔、鼓勵的笑意似乎有些明白了。
天!他根本已經發現她恢復視力,還有愛上齊霈陽的事實。
她的臉迅速通紅了。
走到齊家大門外,風鵬實在忍不住他的好奇心。「行雲,我以為你向來沉默寡言,怎麼在短短幾天里全變了樣呢?」
「不只我變。連霈陽、女圭女圭都變了。唯一不變的人是你。」行雲含笑道。
「你在打啞謎。」
「那麼,你就猜謎吧!」行雲走向他的車。
風鵬急忙追上去。「至少給我一點提示吧!」
行雲揚起眉。「女圭女圭出車禍未嘗不是件好事。」
「什麼?」風鵬瞠目的看著行雲開車離去,猶自不解他話中的意思。
在齊家屋內的齊霈陽一直等到行雲、風鵬離去後,他才放下心來。
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行雲竟是一個俊逸得不輸模特兒的美男子。所幸心娃雙眼暫時看不見,否則難保她不會愛上才華洋溢又待人溫柔的行雲………。
齊霈陽震驚自己的思緒。
上帝!他到度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竟然會跟他最好的兄弟爭風吃醋?
齊霈陽發現他愈來愈不了解自己了。
「霈陽哥,改天我們去看毛毛,好嗎?」心娃小心的改變話題。
「你眼楮不方便,改天我再帶它回來陪你。」他心不在焉的說。
心娃長嘆了口氣,「你有一張嚴肅的臉孔。」
「什麼?」齊霈陽吃驚的望著她的楮楮。
「我不是有意批評,但我相信如果你常露出笑容,一定會更迷人的。」
「女圭女圭,你的眼楮……」
心娃柔柔的笑了。「不過,我仍然喜歡這樣的齊霈陽。」她自動投入猶在震驚的齊霈陽懷中。
「你看得見我?」他茫然地問。
「不只你,就連行雲、風鵬,我都瞧得一清二楚。」
齊霈陽想起他剛才的想法。「你在進書房前,就看得見了?」
她點點頭,對他瞠目的表情感到好笑。她不打算告訴他,她一眼就認出他來,畢竟有些小秘密還是保存在心中比較好。
「你不為我感到高興嗎?」
「我為你感到高興,他的確是如此,但在那之前,他必須弄清楚一件事情:「你真的看見行雲了?」
「看見了,如果你為我感到高興,為什麼你的表情象是在哀悼失去某樣珍貴的寶貝一樣?」
他不理她的玩笑。「你的觀感如何?」
「什麼如何?」
「對行雲的觀感如何?」他耐心地問。
怔了怔,心娃眨了眨漂亮的大眼楮。「我以為你在為我恢復視力感到開心。」
「行雲是個美男子。」
「他俊美如女子。」她補充。
齊霈陽的臉色有些難看了。
「他對待女孩一貫性地溫柔。」他陰沉地說。
「這種男人正是女孩心中的白馬王子。」
齊霈陽的臉垮了下來。
「他是個電腦程式設計師,聰明的程度不在我之下。」
「看得出來。而且他過於敏銳,對任何事都有一番精闢的見解。」這是剛才她對行雲的了解之一。
齊霈陽緊抿著唇,雙眼像是深沉的冰潭,保證讓人看了二話不說,馬上嚇得拔腿就跑。可惜心娃早已經愛上了齊霈陽,就連他那副像在北極練就的冰冷態度,她也一並愛上了。
所以她根本不怕齊霈陽。
「雖然行雲是個俊美男人,但男人太俊俏,只會遭來無數蜂蝶,讓未來的老婆心不安定。」齊霈陽開始數落行雲的缺點。
「頗有同感。」她微笑道:「我們應該可憐他的未來老婆,不是嗎?」
齊霈陽恍落未聞,腦子里拼命搜刮各種不利於行雲的證據,以免心娃輕易地愛上顧行雲。
曾幾何時,他最親的二弟競然成為他竭力攻擊的對象!
「雖然他待每一個女孩子都十分溫柔,但卻造成剪不斷、理還亂的情形,難保其他女孩子不會誤以為行雲愛上她們。」
心娃同意的點頭。「這又苦了他的老婆,不是嗎?」
「他雖聰明,但沉默的個性遲早會悶壞你。」
「所以?」
「行雲完全不適合你。」他下結論。
「我說得沒錯。」她的聲音充滿笑意。
也許,只是也許,齊霈陽對她並不是那麼毫無感覺,她為這個想法而竊喜。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麼……」齊霈陽終於注意到她的附和:「你同意我的說法?」
「為什麼不?霈陽哥是為我著想,不是嗎?」
齊霈陽打量她好一會兒,才認真的點頭,「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可惜她並不想要其他男人,哪怕是全世界最完美的男人送到她面前,她都不要。
她只要齊霈陽一個人就夠了。
「我想休息了。」她找個借口想離開書房,獨自清靜清靜。
齊霈陽不解少女心,看她走向門口,突然叫住她。
雖然她完全附和他的說詞,但一股妒意仍涌上他的心頭。
他大步邁向她,抬起她的下巴,「好好休息,女圭女圭。」他在剛被行雲吻過的臉頰烙上他溫熱的吻。
他是完全大男人主義下的產物。
心娃的臉俠立刻染上紅雲。
她抿著唇笑了。「晚上見,霈陽哥。」
「晚上見。」他眷戀地望著她。看她不是太反對,他有股想再親芳澤的沖動。
但他終究強忍住了,好半晌的時間他只能怔怔地目送她上樓。
待她回過神,外頭的雨已經停了。
他長嘆口氣。也許他該去研究心理學,搞清楚自己沒頭沒腦的心緒,尤其是他對心娃的感情。
對於這一切千頭萬緒卻理不出個頭來的感覺,他只有一個字形容––唉!
面對同樣的紛飛細雨,馬純欣的心情卻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唱片宣傳期剛剛結束,她的通告暫時告一段落,閑來無事,她只得待在家里享受無拘無束的生活。
距離上次沈樂成第一次熱情邀約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但奇怪的是對於那次的相處,她點點滴滴都記在心頭。就連他一句笑語都停佇在她心中許久。
他的個性完全跟齊霈陽不同。
如果說齊霈陽是個剛從北極里挑出的上等冰塊,那沈樂成就是壁爐里熊熊燃燒的火焰,熔化了齊霈陽留在她心中的傷痕。
然而,傷痕真的已經愈合了嗎?
難道她對齊霈陽不再懷有恨意、不再記恨他解除婚約了?
對於當初被齊霈陽拋棄的痛苦猶如昨日發生般,一直銘記在她心里。她甚至以為永遠也忘不了這項恥辱。如今回想起來,這一切的恩恩怨怨似乎不再那麼重要,她簡直難以想像當時因為被一時的仇恨蒙蔽而……讓顧心娃慘遭傷害。
三個月的時間,她改變了許多。
而這完全歸功於她生命中的暖陽。
沈樂成。
她想起這一個月來,她與沈樂成的「巧遇」。無論是吃飯的地方或是她舉辦的歌迷會上,她都無巧不巧的遇上他。
她根本懷疑這是他的詭計,只是他從未承認過而無可否認的,她並不排斥他的陪伴。
她甚至連再度報復齊霈陽的念頭都已遺忘許久,難道她對這小她兩歲的毛頭小子動心了?
不可能,她虛弱地想。她心目中的理想人選是像齊霈陽這種沉穩的男人,而不是隨時蹦蹦跳跳、老說不正經話的沈樂成。
她不安地想起這一個星期待在家里而見不到沈樂成,她心中反而悵然所失。
也許是她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她當然能很快就忘掉她生命中一小部分的暖陽,只要給她時間,時間能沖淡一式,正如她對齊霈陽的恨……
可惜沈樂成不給她時間。
而馬純欣也絕對想不到沈樂成會登門拜訪。
瞪著鐵門外一臉笑意的男子,她失聲道:「你怎麼知道我住的地方?」
他一逕地笑著,帥氣的甩掉身上、發上的雨珠,他回答:「找你住的地方就像找我媽時常遺失的老花眼鏡一樣地容易。」
他沒說出他老媽的老花眼鏡永遠戴在她臉上,只是她偶爾誤以為遺失而已。
她瞪著他,「你來做什麼?」她問出另一個問題,不想理解心中那股見到他的喜悅。
老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難道她還不明白這個道理嗎?
對於她毫不歡迎的態度,沈樂成一笑置之。
「你不請我進去?」
「除非說出你來這里的理由。」
「我是來找你的。」
「為什麼?」
「我以為我說出理由就可以進去了。你不會反悔吧?」
馬純欣盯了他一會兒,終於克制不了讓他進來的。她打開門,讓他喜孜孜的走進來。
「你可以說了。」
「說什麼?」沈樂成好奇的四處打量她的住所,最後停在她的閨房前,像是要一探究竟的偷瞄里頭一眼。
「沈樂成,你到底來做什麼?」她不悅道。
「我說過我是來找你的。」他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睨著她。「你不化妝的樣子也很好看。」
馬純欣氣自己為他的一句贊美而竊喜。「你有話快說,沒事就請出去。」
他不理會她充滿敵意的態度,小心地從隨身背包里拿出一張相片。
「第一次拜訪,送花太俗氣,送水果又太老套,所以我別出心裁,送你一樣你所沒有的寶貝。」
馬純欣頓感好奇起來,她接過沈樂成遞給她的照片。
「是你?」她盯著照片里的男人。
「沒錯!夠帥吧。」
「自大。」
「也是事實,而我從來不排斥事實。」沈樂成當自己家似地,從冰箱里拿罐可樂,坐在沙發上。
為保持對他的拒絕,她昂起頭,把照片還給他。「我不收。」
他面不改色。「禮輕人意重,你不會不懂這個道理吧?」
「我沒有多餘的相簿來容納你這個自大的男人。」
「你總有相框吧?」
「很不幸,我正巧也沒有多餘的相框。」一如她的生活中沒有多餘的空間容納他這個暖陽。
她受夠了教訓,應該不再相信愛情,她努力說服自己,但她腦海中的聲音像蚊子般地小,如果不是她努力地在克制,現在她早在沈樂成熱情的追求中淪陷了。
是的,憑她多年的經驗,雖然沈樂成總一副若即若離的態度,也始終沒有明說過,但她很明白他是在追求她。
只是她不願正視這一份感情而已。
不只因為齊霈陽傷過她的心,更因為她拒絕一個年輕比他小的男人的追求。
即使她對沈樂成有好感,也不例外。
只見沈樂成笑了笑,又從隨身背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相框。
「我早知道你會有這種答案,所以干脆連相框也帶來了。」
馬純欣只能瞪著他。
他簡直把一切設想周到,讓她毫無拒絕的餘地。
「總之,你是收定了。」
「你在耍無賴!」
「如果你嫌不公平,可以禮尚往來的送我一張海報。」他是擺明了態度,送出去的東西絕不收回,哪怕她將之當垃圾般丟掉。
而馬純欣雖想把照片擲進垃圾筒里,但她仍狠不下心來。
曾幾何時,她馬純欣竟成心軟的女人!
思及此,她立即硬起心腸,走向窗前,她干脆坦白直說,讓他死心。
「你想追我?」她硬抿著唇,不敢看他。
沈樂成怔了怔,笑容中有幾分不自然:「可以這樣說。」
「我曾經與人定過婚約。」
「但那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再說,你也並沒有嫁給他,不是嗎?」
「我愛他。」她搬出已經不算理由的籍口。
「你不愛他。」
她倏地轉身瞪著他,「你以為你是我肚里的蛔蟲?」
「我但願是。」他注視著她:「告訴我,你並不愛齊霈陽。」
她眯起眼。「如果我不愛他,我就不會跟他定下婚約,不是嗎?」
「你們已經解除婚約了。」
「是他解除的。」她喊道。
沈樂成站起來,眼光須臾也不離開她。「無論是誰解除婚約,事情已經過去數個月了,難道你還沒忘了他?」
「如果能夠忘了他,我還會獨自一人待在家里?」馬純欣說出違心之論。
沈樂成說不出話來。
「我有耐心。」他仍然堅定說。
「等到頭發斑白,我也不會接受你的追求。」她放下狠話。
「這世界上不是只有齊霈陽一個男人。」
「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馬純欣一個女人。」
「我就要這個叫馬純欣的女人。」他一個箭步上前,不待她反抗,用有力的雙臂一把抱住她,然後深深地朝她的紅唇壓下去。
初時,馬純欣只能睜著大眼楮茫然的注視這一切的舉動,直到他用舌尖吻開她的唇,直驅而入時,她才愕然驚覺發生了何事。她用盡力量想掙月兌出他錮制,沒想到平日看來開朗、活潑,毫無威脅感的沈樂成,竟然會對她做出這種事……在他企圖更深入這個吻時,她逐漸閉上雙眼,「模糊的發現她的腦子似乎有些轉不過來,先前什麼抗拒、什麼拒絕全被她拋諸腦後,昏亂、愉悅的感覺逐漸滲入她的神經。她開始覺得頭重腳輕起來,整個腦海中只想好好享受這個纏綿而醉人的熱吻。她但求時間就此停留。但沈樂成可不作如是想。他突然推開她,後退數步,差點沒讓完全將重量交給他的馬純欣摔倒在地。他氣喘咻咻地背過身子,克制自己心神浮亂的感覺。而馬純欣在恢復清醒之後,整張俏臉由紅轉白,再由白轉紅。剛才她像個蕩婦似的享受沈樂成熱情的吻,而她先前還拒絕過他的追求。老天!她馬純欣到底知不知羞恥!說什麼愛的只有齊霈陽一個男人,結果卻毫不保留的回應另一個男人,她簡直羞愧到極點。尤其一想到沈樂成會以什麼眼光看她,她的心情更是一落千丈,再也拉不回來了。兩分鐘的時間,在馬純欣的眼底卻像半輩子那般長,沈樂成終於鎮定下來,轉身面對她,他的嘴唇上還殘留著她的口紅印。馬純欣的臉色像是剛抹上腮紅似的逐漸紅了起來。他兩眼晶亮的注視著她:「你還能說,你愛的只有齊霈陽嗎?」
「我是愛他。」她的聲音虛弱得連她自己都不相信。
沈樂成滿意的笑了。「我相信我還有機會。」
「你下地獄去吧!」她把氣出在他頭上,一把抓起他擱在桌上的相框扔向他。
殊料,他連避都不避,堅硬的木質相框就打在他身上。
馬純欣吃了一驚,直覺地問:「你沒事吧?」
他咧嘴一笑。「光憑你這份關心,我就沒有白挨。」
「你在試探我?」她又氣了。
誰叫沈樂成總能勾起她的憤怒呢!
「也許。總之,我不會放棄追求你的。」
「你去跳樓吧!」
「如果跳樓能得到你的心,何妨一試呢?」
「你瘋了!」她馬純欣平日什麼心機都暗藏心里,沒想到今天會全浮現在表面上。
難道她真遇上命中克星?
「你舍不得,是不是?」沈樂成開心極了。
「我是擔心萬一你跳樓死了,那不是什麼都得不到嗎?」
「誰說我跳樓一定會死?在跳樓之前,我會先在樓下布置海棉被,以免你到頭來後悔,反而來不及挽救。」
「你滾出去,否則我就叫警察了。」
「我以為你也喜歡我的吻。」他笑得賊兮兮的。
「信不信我叫警察!」她恐嚇他。
他仍是一臉笑意。「我可以走,不過不是你叫我走,而是我要讓你自己想清楚。」他走向大門,轉身說:「再見了,馬純欣。」
馬純欣只是瞪著他。
他微微一笑,轉身離開她的住所。
然後,正如他所預料的,馬純欣真的開始在思考了。
她必須想清楚一切。
她坐在沙發上,模著敏感的紅唇,開始認真的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