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送客,關門。
連拖鞋也沒穿,赤腳走進廚房,找出礦泉水,服下藥丸。
台北的天氣真糟,氣溫不定,上下溫差劇烈得可怕;他回台灣兩年多了,還是無法適應這種變化多端的天氣,一沒注意就會落得像現在這樣的下場。
就像他跟家里的關系吧,他想。
而他跟四杰的關系,則是穩定中求成長,雖然老是從他計畫里月兌軌,但只要稍稍修正,就能確保最後的結局。
有些事情並不能再來一次,他不想出錯,至少他跟四杰的戀愛結局,絕不容許有錯。
手機鈴聲響起,他走回客廳,順手拿起打火機,點煙怞一口後,打開手機。
「遙久學長?」
他猛嗆一聲,搗住手機咳了幾聲,再接回手機。
「遙久學長,你還好吧?」
「唔,很好。」只是嚇了一跳。「四杰,我以為-在忙。」現在才一點多,柯家食館的午餐營業應該還沒有結束。
「食館有三姊在,現在我是標準的閑人。遙久學長,你現在在做什麼?」
她的語氣像閑聊,他心情頓時放松,抹笑回應︰
「我在……想-啊。」絕對不會說他煙癮犯了,正在吞雲吐霧。
電話的彼端傳來笑聲。「遙久學長,你真肉麻。」
他微微一笑,上樓拿了他的記事本,再回到一樓,打算重新修正他的計畫。這段時間內兩人都沒有說話,靜靜地享受有人陪伴的寧靜——至少,他是這樣的。即使身邊沒有人,但他卻不感孤獨。
「遙久學長?」
「嗯?」劃掉逛街,用散步取代。水到渠成的親吻最好是在早晨。一周後?還是半個月後?他步步為營,絕不容許失敗。
「你是以結婚為前提跟我交往的嗎?」
筆尖一路失控地劃下散步,連帶把後來的計畫給一筆劃掉。他流露錯愕,瞪著記事本密密麻麻的招數。
「遙久學長?」
「是啊,當然是!」他又怞了兩口煙,有點緊張地。
「那我可不能對你有秘密了,對不?」她笑著說︰「遙久學長,我很喜歡喝飲料,尤其是新品。本來這只是我小小的樂趣,要戒掉也不是不可能,自從那一年你出國後,我看見廣告里的男模真的好像你,從那時候開始……我好像就戒不掉了呢。」
語帶曖昧的傾訴,讓連遙久心跳微微加快。
「遙久學長,這十年來,我一直只寄賀卡,卻沒寫過信給你,對不?」
「嗯。」雖然只有賀卡,但證明她一直沒有忘記他,這就夠了。
「所以,你也不是很清楚我這十年來的生活,正如我也不知道你這十年來是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對不?」
「……四杰,-……」隱約听出她的認真。這通電話不是純聊天,她想說什麼?
「遙久學長,你出國之後,我在風雲變熱門了呢。」她笑。「高一到高三間,我幾乎沒有去過那片草坪了。一來你不在那里;二來,就算我去了,也總是有許多同學跟著我。」電話那頭仿佛扮了個鬼臉。
「我可以想象。」他輕聲說道,無意阻斷她的話。
「雖然造成我很多不便,但我是無所謂啦,只是疑惑為什麼校慶之後會有這麼多的人追著我跑;一直到我高二那年校慶,李學姐回校來參加時,她給了我答案。她說,因為我很帥。遙久學長,你也這麼認為嗎?」
「……嗯。」
她笑了兩聲。「學長,我要否決這個答案了。其實,李學姐她們追逐的,並不是什麼帥氣,她們一直在追的,是她們所沒有的。我想,可能是我的不在意吧,我對很多事情都不是那麼看重,所以可以忽略一些傷害;久而久之,我的舉手投足、應對進退,就多了一些李學姐嘴里的瀟灑,也成了她們嘴里刀槍不入的無敵鐵金剛吧。」
「四杰,-想說什麼?」
電話彼端的聲音忽地低沉下來。「學長,我不是無敵鐵金剛。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刀槍不入的無敵鐵金剛。我可以對很多事都不在意,但,我還是會受傷的。」
「-在哪里?」他攏聚眉心。
「唔……遙久學長,我被三姊趕出來了,現在……算是在外頭吧。你要收留我幾天嗎?」
「我去接-!-在學校?還是在山下哪里?」拿起沙發上的外套,走到電話旁,準備打給司機。
「我在哪里啊……我手機好像有點問題,遙久學長,我先掛斷你再打來。」
他內心微疑,但還是很快地回撥。
陌生的手機鈴聲驀地響起,他一愣,直覺環視屋內,最後鎖定屋外。
莫名地,心跳漏了一拍,他赤腳開門的同時,鈴聲中斷,手機被接通了。
院子里並沒有她的身影。
「……四杰,-在哪里?」他遲疑地問。
「遙久學長,我在這里,你的背後。」
手機還在耳邊,他立即旋身,瞪著倚在屋牆上聊天的柯四杰。
「學長,天氣很冷,你就穿這樣嗎?」她對著手機說道。
他驚疑不定,目不轉楮地盯著她自然的神態,緩緩放下手機。
「四杰,-來多久了?」
「我沒有計時。」她也關掉手機,看著他赤腳走到她面前。她微笑。「不過,我想,剛才出去的男人應該是你的大哥吧。」
噗通一聲,心跳猛力地撞上他的胸腔。他掃過她的臉龐,試著捕捉她細微的表情。
她听到多少?
他極力扯動臉皮,綻笑道︰「-來這麼久,怎麼不早點說?我幫-把行李拿進去吧。」彎身要提她的行李,她卻快一步地拉住提袋。
她依舊保持微笑。「遙久學長,你還在生病,我來就好。」
「……好。」
「還有,你是老煙槍吧?從門打開的那一-那,我就一直聞到煙味。你真的有在照顧自己嗎?」
「那煙……我心煩時偶爾會怞幾根,我盡力戒掉。」他心不在焉地說,直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笑。「遙久學長,我借個廁所?」
「好。」目送她走上樓梯,直到門被關上,他才用力抹了抹臉。
她听見多少?
這里隔音設備不差,她能听見多少?沒听見的可能性居多。如果听見了,她應該會質問、會傷心,會頭也不回的走吧……
忽地,他看見玻璃窗上的投影。
他還在微笑。
明明他並沒有那麼開心,甚至現在的他,被自己搞得神經緊張,這樣的笑容是給她看的,卻不知不覺一直掛在臉上。
如同她剛才回報的笑靨。
「我不是無敵鐵金剛,也是會受傷的……」
他垂下視線,終于在混亂的感情里挖出一絲理智,坦白著︰她听見了。
「遙久學長,」她從二樓下來,神色自若地說︰「我想了想,還是回去好了。副會長,就是我高一時那個副會長在飯店里做事,可以員工價,我很久沒住飯店享受一下了。你穿這樣太單薄了,別送我出門啦。」
拉起提袋時,連遙久扣住她的手腕,她面露詫異地抬眸。「學長?」
「四杰,-都听見了是不?」首次,沒有再刻意裝出溫暖的笑容來。
「學長要我听見什麼?」她反問。
他煩躁地抓了抓他微卷的黑發,面帶惱怒地說︰
「听見我利用-,听見-只是廢物回收!混蛋!柯四杰,-非要我當著-的面說出口嗎?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一定要追根究底嗎?」
「如果你不說,那也是無所謂。」她聳肩。
他瞪著她,月兌口︰
「別對我無所謂!-可以對任何事無所謂,就是不準對我視而不見!-在乎了我十年,不是嗎?-喜歡我,不是嗎?既然如此,-就該繼續在乎我下去!」
「學長,我很想繼續在乎你,也非常想你在乎我,但是如果我只是廢物回收……」
「廢物回收個狗屁!」沒有注意到她被自己的粗魯用詞給微嚇到,他直覺模向口袋里的煙包,才要拿出來,又想到她在場,只得按捺住發泄的沖動,深吸口氣道︰「那不是我真心想說的,只是隨口敷衍他的話。」
「敷衍?我以為你跟你大哥的感情很好。」
他瞪她一眼,勉強解釋︰
「一年沒見幾次面的兄弟,感情能有多好……好,是很好,但不表示我一定得在他面前吐露所有的心事。他跟老人家是一國的……」
「誰?」
他停頓一會兒,不情願地答道︰
「我父母。我叫習慣了。在國外那幾年,一開始,我也是叫爸媽的,後來,會來看我的,只有一個人。他過繼給人,被迫叫自己父母老人家,幾十年來他習慣這樣叫了,我也習慣了。」頓了下,看她沒有反抗,于是暗松口氣,放開她的手。「我沒告訴過-,我在國外那幾年……非常的孤獨,孤獨到最後有點……」
「妖魔化?」她提供形容詞。
他瞪著她。
她聳肩。「那改成心靈扭曲好了。遙久學長,其實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你的笑容真的很假。」
他還是瞪著她。
她只好繼續回答︰「每個人的笑容都有其意義在,哪怕是一個含蓄的笑、不在意的笑,但你真的很刻意,刻意到讓我渾身發毛。學長,難道你在我面前也需要偽裝嗎?」
「-會喜歡上一個卑鄙無恥、個性扭曲的男人嗎?」他譏誚道。「-不是我,不會明白我卑鄙到什麼地步-注意到了沒?一切如我當年預料,到底誰還記住我了?我卑鄙,希冀有人能記住我,就算我不幸走了,還有人惦記著這個名字十年,那也就夠了。四杰,-明白了嗎?那一年我赴美的前一天,-依依不舍送我上車,我在車上想什麼呢?我從後照鏡中看著-,心里想著無論結果如何,總是會有個人記住世上還有個叫連遙久的人。我夠卑鄙了吧!利用-認真的個性來完成我的願望!」他火大地說道,一激動,頭微暈,他抹了抹臉,半坐在椅背上,穩住身體。
眼前的女人突然移動腳步,一路走出屋外。
他眼抬也沒抬,恨恨地瞪著地板。
他的自私自利讓他得到報應。父母沒有多久就回到台灣,期待著另一個兒子的榮耀,而他孤獨的度日。他卑鄙、他無恥、他個性扭曲,這都是他,但他希望她永遠都不要看到他這一面。
現在的他非常非常喜歡她,這十年來他一直都……
「我沒有依依不舍。」
他猛地抬頭,看見她不知何時又走了回來。
她揚笑。「遙久學長,我剛忘了拿東西進來。」
「東西?」語氣有點空茫,視線移向她提著的環保袋。
「本來我想拜托學長留我住幾天,討好的貢品當然要帶,這都是煮晚飯的食材。還有,當年我還談不上依依不舍。學長,你利用我的事我都知道。」
「什麼?」他有點回不過神來。
「學長不知道嗎?其實我智商過一六-喔。」
「……-在開玩笑嗎?」他試探地問。這時候開玩笑,是不是太不看時機了?
她笑了兩聲,放下環保袋。
「我是在開玩笑。學長,以後如果繼續來往,就得請你包容一下我耍冷的個性。」神色微斂,她直視他道︰
「就如同學長是個卑鄙無恥、個性扭曲的男人,我也希望你能用你真實的那一面來對待我。我想我要愛的,就是學長真實的那一面。」雖然這一面,擁有男人的小脾氣、暴躁、自卑、自負,甚至所有惡劣的個性,但她都想接受,因為這是十年歲月所造就的連遙久。
「遙久學長,十年前,我喜歡你的美色,你微卷的黑發,你的慵懶,你的平靜,如果利用我是你能活下來的動力,我是一點也不會介意的。很遺憾這十年來我不如你所想象的那樣發光發熱,不過我可以老實告訴你,這十年來我沒有虛度過。」
「那就夠了。」他啞聲道,注視著她的目光幾乎要燃出火焰來了。「-現在就很好了,真的。」
她嘴角微翹,眼里充滿笑意。「所以?」
「……」是他太笨了,以致追不上她的思考嗎?還是她的智商真超過一六-?
「需要我說『原諒你嗎』?」有點自卑又自負的學長,是會死要面子呢?還是真的跟她道歉?
他默不作聲,輕輕撫過她的眼窩。「四杰,-說得對,這世上沒有無敵的人,-也不是-並沒有因為我利用-而放棄我,我該感激了,是不?這十年來,我一直在想著-,一直把-視作浮木……」譏諷的神色略淡,有點自嘲的意味。「我不小心栽跟頭了。二年多前我就回來了,我一直在害怕,害怕-看見我這一面,害怕其實唯一記住我的人,只是為了完成她的承諾。直到今年我才下定決心,即使要掩飾我的本性,也要得到。對不起,四杰。」
「學長,要我原諒你的話也可以啦,不過你得先答應我條件。首先,請你戒煙?我知道戒煙很難,所以,你可以慢慢來。」
「沒問題。」小事。
她看他一眼,笑道︰「接著,請你收留我幾天?」
「當然。」小事。
「今晚我下廚,吃義大利面?」
「OK。」還是小事。
「抱我?」
「好……」話出口,才意識到她在說什麼。
她攤開雙臂,燦爛的笑容帶抹狡黠跟隱約的不好意思。他……追求的動作太慢了嗎?上前舒臂環住她柔軟又結實的身軀。
縴腰被回抱住,他微微一震,加重力道地抱住他渴望的女人。
「學長,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她輕聲說道。
他垂下眸,明白她的意有所指。她希望他忘掉不愉快的過去;她不是無敵鐵金剛,只是選擇了用另一種方式來面對這些迎面而來的刀槍。輕輕蹭著她的發旋,鼻間是她身上誘人的香氣。
每次接觸她,總令他著迷。不管是她的人、她的個性、她的舉手投足,他都會心猿意馬,難以調開視線。正因如此,他才要步步為營,務必以得到她的後半輩子為目標。
柯四杰被抱得死緊,先是耳朵微癢讓她忍不住,後來才發現是學長在偷吻她的耳尖。她微詫,但欣然承受。只是她很想知道學長的筆記本里是不是修改了進度,她還以為這樣的吻,至少要幾周後才會發生。
他的氣息逐漸靠攏,蜻蜒點水似的吻由耳尖到臉頰,吻到她嘴角時,她心跳些微加快。好吧,她今年二十六歲,十年前讓學長輕輕「踫」了一下嘴,那不算是接吻;上回學長生病,她偷吻,那也只是嘴唇相觸而已,現在真正的初吻總算要來了。
心跳加速,連演一套拳都沒這麼夸張,擱在他背腰的十指不禁使力
等了又等,他的氣息明明在她面前,這個吻卻始終沒有落下。她動了動睫毛,張開眼,對上他近在-尺的眼眸。
他的眼眸很漂亮,也布滿了情不自禁,但她看見他深吸口氣,突然彎身提起她的行李,逼得她不得不松開環抱。
「四杰,我幫-提行李上去吧。」他啞聲道,沒等她回答,赤腳走上樓梯。
「……」其實無敵鐵金剛是學長吧?她總不能說︰吻我吧,學長,管你什麼進度表!她還沒這麼厚臉皮,只好模模鼻子,慢吞吞地跟上樓。
等到心跳稍微平靜了點,她才問道︰
「我要睡哪間?」語氣很勉強地擠出一點點暗示。
他回頭揚眉笑道︰「二樓客房只有一間。」
「……」笨蛋學長!
「學長,遙久學長,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就進來,吵死人了!
「那我就進去了。遙久學長,你的睡姿不是很好,這樣子很容易著涼呢。」
他的睡姿干她屁事?一大早的,存心要吵醒他是不?
「對了,剛才做三餐的歐巴桑送飯來了,今天早上吃的是飯團,我請她這幾天不必送飯來。她的手藝如何?」
歐巴桑的手藝不就是那樣!是人吃的就好。搞什麼!是誰一直在吵他?
「只有一人份,我先吃掉嘍?等學長你梳洗好,我們散步下山,再找一間早餐店吃早餐。」
他猛然坐起,罵道︰
「隨便-好不好……」赫然住口,意識到平常冷清的屋子多了一個食客。他緩緩抬起眼,看見門旁倚著昨晚暫住的女友……
「早安啊。」她微笑。
「……早。」
「遙久學長,我真的可以進來嗎?」
「……可以啊。」
她笑著走到床邊,幫他拿起床頭的眼鏡。「學長,你不果睡嗎?」
「我沒有果睡的習慣。」是他錯覺嗎?總覺得她笑得很惋惜似的。
「我可以模模你的頭發嗎?」她興致勃勃。
相較于她的精神十足,他反而還處在半睡半醒又要強硬保護自我形象。他暗自疑惑,點頭。「可以。」
她笑得很開心,輕輕「蹂躪」他超卷的發頂。「學長,我今天才知道你睡醒時,頭發會亂翹成好可愛的樣子呢。」
「……」
「你清醒了嗎?需不需要我吻醒睡美人呢?」她還是保持笑容。
「不用,我完全醒來了。」
她撫著胸口,松了口氣,笑說︰
「幸好。學長還沒刷牙,我怕我吻不下去。我都準備好了,就等你散步了。」
他瞪著她的背影,懷疑她是在報復。是他多想了吧?他打了個呵欠,下床月兌掉睡衣的同時,她突然探頭進來。
「對了,學長……」她住嘴,慢吞吞地掃過他曝光的上半身,神態十分自然地說︰「我只是想說,今天你不用請司機來載你,等散步回來後,我騎車載你下山。嗯,就這樣了。」又多看了兩眼,然後自動消失。
連遙久停在那里半晌,才緩緩垂下視線,沉默地看著自己蒼白偏瘦的。他用力抹了抹臉,暗自咒罵連連。
山間的空氣雖然偏冷,但十分清新,身邊的同伴穿著粉色的運動服,精神奕奕,一看就知道是長期運動的女孩,咳,反觀他——
她快走幾步,突然回頭看他,他深吸口氣,加快腳步跟上她。
「學長,我們休息一下吧。」她笑道。
十五分鐘的路程,他已經全身疲累,顧不得丟臉,坐在花壇的磚石上,暗暗再喘口氣,才環住她的腰,埋進她懷里閉眼休息,不讓她看見他此刻的表情。
柯四杰任他抱著休息,柔聲說道︰
「學長,我們折回去好了,明天再來散步吧。」
「不,我還能走,再給我兩分鐘。」
「好啊,反正我現在上午也沒什麼事,慢慢來,不急。」輕輕玩著他柔軟的發絲。
「我記得-說過,早上是-采購食材的時間。」他起身,準備再走。
「是啊。」她不動聲色,勾住他的手臂,放緩速度,故意分散他的心神,閑聊道︰「自從三姊回來後,我就成為廢物一個,早上的采買交給痞子學長,三姊這幾天忙著上通告宣傳食館。學長,我想,我差不多已經失業了。」說歸說,卻一點也沒有煩惱的表情。
「-不會覺得惋惜嗎?」
「不會。」她笑道。「昨天我跟我家小弟聊了很久,我只想維持柯家食館的現狀,現在換成三姊,那表示柯家食館要往前動了,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也盡力過了,沒有什麼好惋惜的。」
「那麼……-想回風雲當老師嗎?」他試探地問。
「不會。」她毫不考慮。「學長,其實我躲到你家里,不只是因為電視上的廣告,還有……其實校長跟老師們都試著聯絡過我許多次了。一來,風雲找我當老師,純粹是噱頭。拿我當招生工具我是無所謂啦,但那並不是看中我的能力,是不?」她看他一眼,笑道︰「何況,我並不希望遠距離戀愛。」
鏡片後的黑眸微暖,有些泛白的嘴角上揚。「四杰,今天晚上有空嗎?」
「有啊。」她期待學長要約她上哪去?她記得記事本上寫的是逛街、吃飯、看電影,還能上哪去呢?
「老人家……我爸媽,難得北上,今晚-跟我一塊去吃頓飯吧。」頓了下,強調︰「只是吃頓飯而已,省得-嗦。」
柯四杰聞言,並沒有非常吃驚,只是微笑點頭。學長內心的結,只有他自己可以打開,她只能在旁陪著。唔,說起來他的身體真的很糟,但她想有部分原因是他沒有好好照顧自己,才走十五分鐘就累成這樣,她還是做個計畫表,盡快培養他的體力才好。
「想來成寧當老師嗎?」他忽然問。
她認真想著,答道︰「我還在想。學長,為什麼成寧要開武術課程?為了我嗎?」
「不,不是。雖然我在風雲沒有多久,卻能感受風雲以武為基的校風。四杰,-還記不記得練武的目的?」
「記得。強壯身體,唔,引導我們的心走向正確的方向。」換句話說,就是習武的孩子不會變壞。這是當年每堂課開始前,老師們最愛的嘮叨,學長才待了一學期,也背起來了嗎?
思及此,忽然看向身邊的男人。
原來,學長想在講究升學率的社會里,打造一個以教育身心為根本的校園,讓學生們將來出了社會也不會被現今亂象所迷惑嗎?
這樣的理想,幾年後多半成空想,要成功真是太難了。她抿著嘴沉思,低語︰「遙久學長,你會很辛苦。」
「不,辛苦的不是我,而會是老師們。四杰,我想要的老師只需學識上的基礎資格就夠,我看重的是——打個比方,如果-會成為一名武術老師,那麼我一定想盡辦法網羅-入成寧,因為……」
兩人當時是走走停停的,眼看就要到山下的轉角了,因為她正在听他說話,所以是倒退著走的,正因如此,當他看見她背後冒出好幾名手持棍棒的少年時,先是一愣,而後大驚。
「學長?」
「小心——」
他想起當年姓尤的老師說過,如果有人偷襲她必輸無疑。她只是個常年練武的女人,並不是武俠書里那種飄忽無影的高手,腦中才閃過這個念頭,一名少年的棍子已使力朝她背後揮來。
他想也不想地,用力將她摟進懷里,同時以背護住她。
,
門鈴急促地響著。
響著響著,柯五帝終于抓狂了!他拿著牙刷,嘴里還有泡泡,奔下樓去開門。
「誰啊?這麼早來……學弟?」他十分吃驚地。
「柯影帝,那個老妖女、包租婆,你姊在哪?!」阿悠急問道。
對街柯家食館的鐵門拉開,痞子正好出門運動,看向這一頭有人,他緩步走過來。
「你找我四姊有事嗎?」柯五帝保持禮貌的問,內心有點煩。在學校遇到這人勒索,在家里也要被糾纏。
「今天他們找到機會去堵她了!你快想辦法幫忙吧!」
柯五帝皺起眉頭,並沒有任何的舉動。
「喂!柯影帝,好歹她是你姊姊耶!」
「柯四杰怎麼了?」痞子听到了最後幾個字。
「痞子哥,我想……應該是小事吧。我學弟可能很無聊,來捉弄我吧。」柯五帝朝阿悠露出優雅的微笑。「學弟,我叫柯五帝,不是柯影帝,你上回想要勒索我,我沒通知校方,這一次你玩得太過火了,不能再這樣喔。」優秀完美的學生會會長兼學長,是要留給每個學生面子的。
阿悠注意到他掩飾的神色,氣得用力推他一把!
「假心假意!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人了!表面裝好人,內心討厭我們這種人,你以為我不知道啊!哼,你姊比你好多了!」
痞子聞言,皺眉,拉過阿悠的背領。「柯四杰到底怎麼了?」
「上回她惹到我那一票兄弟,他們找機會去堵她——」阿悠咬牙切齒。「雖然她陷害我很多次,但……喂!柯影帝,你做什麼你?」
「我打個電話確定,OK?你以為我要報警啊?」等了又等,柯五帝看向痞子,搖頭。「沒人接。四姊早上有慢跑的習慣,她不帶手機的。」
「對對!他們說要上什麼山去堵她的!」阿悠很良心不安地說︰「我已經通風報信了喔,如果出了什麼事別怪我,真的別怪我——」
「你那票好兄弟有多少人?」痞子問道。
「有十來個……喂,你干什麼?」
柯五帝直接答道︰「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就報警。如果你騙人,那也簡單,到時把你交給警察就好了。」
阿悠立刻沖上前壓住電話,急聲道︰「不行!我也講義氣的!」
柯五帝本來要頂開他,看見痞子往外走,他大喊︰「痞子哥!」
「別報警,還搞不清楚狀況。」痞子頭也不回地回去拿了安全帽。「我上山看看!」
「我也去!」柯五帝連忙道,丟了牙刷,隨便穿上外套,跨上後座。「我知道在哪里……」他緩緩回頭,瞪著硬擠上來的第三人。「學弟,你擠上來做什麼?」
「我也要去!」
「三貼耶!這樣子會被罰……痞子哥,等等、等等——」柯五帝叫道,絕對超過時速八十的速度,讓他趕緊抱住痞子哥的腰,後頭那個學弟在尖叫,差點掉下車,也狼狽地抱住他。
搞什麼啊,媽的!要是假的,他就要不顧形象扁死他後頭那只豬!
在清晨的街道上,一輛重型機車呼嘯而過。遠遠看去,上頭的騎士,很像是一組三貼趴趴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