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長峰終究沒能完成他的博士學位。
事實上,他出國兩個月之後便休學回國了。因為他的父親——「伍氏」現任的主事者——突然心髒病發作。
伍先生的病倒又讓整個家族掀起一波巨浪,連股市都為此震蕩了好久。等病情穩定之後,醫生判斷這是因為過度的壓力和工作而造成的,病人必須經過起碼半年以上的休養。
為了穩定軍心,伍氏的大老們只好把幾個登得上-面的第三代全部召回來。
于是,突然間,她和伍長峰,本來老死不相往來的兩個人,要變成真正同居一室的夫妻了。
幸好這間公寓夠大,他們兩人可以擁有充足私人空間,彼此井水不犯河水。恕儀心想。
伍長峰來回幾趟,把玄關的行李提回自己房間去。
「我一直睡後面那間客房,主臥室還是你的。」她輕聲道,跟在返抵國門的「丈夫」身後。
「謝謝。」
「那……我先回房了,如果你需要幫忙,再叫我一聲。」
「好。」仍然簡潔。
她不甚在意地回房去。
「等一下。」他突然叫住她。
兩個人杵在屋于里的兩端,遙遙對望著。
一時之間,沒有任何人先開口,氣氛顯得有些僵滯。
他看起來比她印象中更高,原本微長的散發已經剪成中規中炬的發型;身形也瘦了,豪爽的方臉變成了瘦削的長臉,只有目中炯炯的光彩依舊。
他真是一個很好看的男人,她不得不同意。並不全然是因為五宮,嚴格說來,他的鼻粱太長,嘴唇太剛毅,不笑的表情看起來太嚴苛,極難稱得上「俊美無儔」。然而,他就是好看。明亮的眼神有如隨時處在狩獵狀態的豹子,黑發閃著肉食動物的光澤,肌肉線條從襯衫的短袖口一路流泄到指尖,行動時,全身宛如一部包附著絲綢的上好機器,滑順、流暢、有力。
眼前的男子,讓她忽然對之前那個派對男孩的印象模糊了起來。這一切,真的只是三個月的區隔嗎?
她看起來比他印象中更嬌小清麗,秀發已經長到了背心,心型的臉蛋猶是巴掌大,看起來荏弱無比,尤其那一雙小鹿班比的眼楮,無辜得會讓男人自慚形穢。
之前他們坐下來談判的印象太過鮮明,以聖于他心里一直留存著她很「精明、凶悍、現實」的想法。現在端詳仔細了,才發現其實她是個挺端秀的大女生,講話舉止都輕聲細語,猶如春風一般。
這一切,真的只是兩個月的區隔嗎?
「謝謝你幫我把房子維持得這麼整潔。」半晌,他終于說。
「這是應該的。」她客氣地回應。
四周又安靜下來。
「那……」伍長峰清清喉嚨。「現在才下午三點,晚一點我們再叫披薩當晚餐,一起吃好嗎?」
「好啊。」她沒意見。
又沒話說了。兩人再這樣僵下去實在很詭異,她干脆丟下一記淺笑,避回房里去。
「唉,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投入舒服的床上,悶在枕頭里輕喊。
他也要一起住在這里,感覺真奇怪。不知道老爺爺听說之後,會不會再上門找她聊天?
說也奇怪,從初訪那日開始,老先生三不五時就會突然冒出來,跟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上幾句,四處看看就走了。
可能以前在老家就常常陪長輩聊天,所以她已習慣了和老年人相處。她感覺得出來,老人家對她的印象也不差,她也還滿喜歡這位時而威嚴、時而詼諧的大族長,這也算是一種「忘年之交」吧。
其他伍家人八成不知道老先生與她有所接觸,她也沒有特別告訴任何人。總之,一老一少的奇怪交誼,就這樣持續了下來。
老先生來的時候,對家事絕口不提。與伍家相關的消息,她都是透過媒體報導而得知。
據說伍父倒下來之後,老爺爺並沒有如預期的,先回公司坐鎮,反而要年輕一代乘機上來磨練一番。企業內部于焉開始出現派系斗爭,每個人都想拱上自己屬意的人選。
伍長峰畢竟是第三代長孫,突然面臨變數紛亂的局勢,他的心理壓力一定很大吧!
想想他今年也不過二十四、五歲,前半生都混在學校里念書玩樂,人生經驗也比自己多不了多少。她可以安安穩穩地當個平民老百姓,他卻要扛起沉重的負擔了。
誰說豪門之家的日子就容易過呢?
她鑽進枕被間,紛亂的思緒漸漸濃稠,直到瞌睡蟲一只一只前來造訪……
***
「我怎麼睡著了?」
再睜開眼時,鬧鐘的螢光針指向七點三十分,房間里一片漆黑。
她下了床,整間公寓環視一圈,終于確定一件事——屋里只剩下她一個人。
「他跑哪兒去了?」她喃喃自語。
下午他自己提議要叫披薩一起吃,如果臨時有事,應該會留話才對,可是四處都沒有看見宇條。
會不會是臨時缺了什麼,他跑出門去買,就沒有吵醒她?
咕嚕咕嚕……肚子在叫了。她懷胎進入第四個月,平時沒有害喜的征兆,只是剛睡醒時,食量特別大。
「如果我自己先弄東西吃,吃到一半他突然回來了,那不是很不好意思嗎?」她想得很周到。
不管了,她先打電話訂自己喜歡的口味,等披薩送到,他也應該回家了。
***
「EverythingIdo,Idoitforyou……」
凌晨兩點半,公寓的門輕悄拉開,歌聲伴著淡淡的酒氣襲人暗室。
伍長峰按亮玄關的燈,隨手把鑰匙往鞋櫃上的水晶盤一扔,鞋子往兩邊一踢,伸了個懶腰,走進客廳里。
然後,僵住。
大理石幾上,一盒大披薩,一罐寶特瓶可樂,一桶炸雞腿。
披薩只缺了一小塊,其他東西則原封末動,在暗夜里靜靜等待另一位主人回返。
「該死!」伍長峰用力拍了下額頭。
他忘了,他真的忘了!今天下午……或者該說,昨天下午他整理行李到六點多,正饑腸轆轆時,幾個朋友恰好打電話來說要幫他洗塵,他一時忘記自己和她約好了,就直接出門去。
「真糟糕……」
他不是故意爽約,他只是太習慣一個人的生活了。
看桌上的食物,她幾乎沒吃幾口,這樣營養夠嗎?
懷著一顆惴惴的心,伍長峰走向她房門口。
現在已經半夜兩點多,她八成睡了,今晚沒害她等太久吧?
不過,他實在很意外,沒想到她會記得替他留晚餐……心里有一種很奇怪的感動流過去。
房門在他呆愣的凝視中打開。甫一照面,門里門外兩個人同時愣住。
她帶著睡意的紅顏映進他眼里,他飄著酒氣的味道鑽進她鼻中。
「你還沒睡著?」
「你站在我房門口做什麼?」
兩個人齊齊出聲。
頓了頓,她先回答,「我想上洗手間。」
「噢。」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側身讓開來。
她的意識不十分清醒,清秀的臉孔染著濃睡後的薄暈,看起來……實在有點可愛。
半模半走地晃入浴室里,不一會兒就使用完畢,開了門出來。
「喝!」
「是我。」他趕快把走道的燈按開,表明身分。
「我知道。」她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一個晚上被他連嚇兩跳,這下子睡意真的跑光光。
身後那個人還是亦步亦趨跟著。
「你有事嗎?」她把他堵在自己的房門外。
「我……」伍長峰看看左邊的客廳,看看右邊的走道,再看看身前的她,啞然無言。
「沒事的話,我要睡了。」她忍住一個呵欠,欲把房門關上。
「等一下。」一只腳丫子頂住門縫。
他身上的酒氣直接飄進她鼻端,她不舒服地輕咳一聲,往後仰把兩人的距離拉開。
「你還有什麼事?」
「我……披薩……呃……」他實在很不擅長道歉這檔事。
「假如你肚子餓,披薩放進微波爐加熱一下就可以吃了,只是不會像剛出爐那樣可口。」她又忍回一個呵欠。
「我知道……我是說,昨天晚上……」他不自在地交換一體重心。「對不起,我忘了。」
恕儀終于正眼看他。
這一眼清清涼涼的,教人瞧不出她的心意,然而直覺告訴他,女人在該發火的時候突然安靜無聲,絕對不是好現象。
「沒關系。」她沒事人似的,又想把房門掩上。
他的腳尖再度頂住門縫。
伍長峰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麼,他只知道她這種平淡的態度讓人很不舒服,她隨口埋怨他幾句都好啊,起碼會讓他心里好過一點。
她執拗起來的時候,不是很凶嗎?
「昨晚沒害你等太久吧?」在她挑眉的詢問下,他只好又擠出一句話。
恕儀微微牽動嘴角。「你希望我有還是沒有?」
他被問住了。
不等他回應,這一次,她果決地把房門關上。
***
他真的、真的、真的沒有想到她會等他吃晚飯。
是,提出來一起吃晚餐的人是他,他不是為自己的錯開月兌,畢竟約了人又開溜是很低級的事。更當然,他們兩人名為夫妻,實為室友,她沒有那個義務等他,他也有那個權利去陪自己的朋友吃飯,可是……他就是沒想到!
披薩事件變成一個轉捩點。從那一日起,她很明顯地改變態度,對他客氣得近乎疏遠,兩個人的生活被畫上一道明顯的分界線。
她會故意錯開與他起床、用餐、入睡的時間,讓他們兩人天天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沒多少機會踫到面。
他有種感覺,爽約事件是小事,她卻發現了兩個人「差一點點」變成朋友,于是趕快告誡自己,立刻和他畫清界線。
唉!真想不到她外表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性子卻這樣堅執。
明明就是要一起生活的人,每天還得這樣冷冷淡淡地過日子,滋味真不好受。
他承認自己習慣別人們照著他的游戲規則走,可他也不是那種剛愎自負的人啊!她大可痛痛快快地數落他一頓,只要錯的人真的是他,他不介意被人罵幾句。
可,她就是不甩他。
干什麼啊?大家要出來討生活,凡事就痛痛快快、俐俐落落,有任何疙瘩一次說清楚,干啥把他晾在半空中當離水金魚呢?
莫怪乎他的死黨老余會說——
「外表越柔弱的人,越不要招惹他們;一旦把他們惹毛了,要得到他們的諒解就不是那麼容易了。」余克儉含笑啜了口參茶。
「真是莫名其妙,不過就一個披薩沒吃而已,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該陪罪的我也陪罪了,她還想怎樣?」他從桌上抓起兩把橘紅色的干果,一顆一顆拋入嘴里。「嗯,這是什麼東西?吃起來挺像葡萄干的。」
「枸杞,可以滋補肝腎,明目潤肺,歡迎愛用。」余克儉將水晶盤往他身前又移一移。
伍長峰把紅色的果實舉到眼前,感興趣地打量起來。「你連零嘴都吃這種‘藥材’?幸好比我想像中好吃。」
「你喜歡的話,我的日子和你交換。」
「換什麼換?你這樣又有什麼不好?頂多就是少跑一點、跳一點,別在我面前裝死。」伍長峰給他一個大白眼。
伍余兩家是世交,小一輩都很交好。八年前老余出了一場意外,此後體質就變得孱弱。余家上上下下都把他當易碎的玻璃捧在手心,只有他伍大少,照樣來打打鬧鬧,不把他的弱體當一回事。
余克儉不是不感激他的,只有和伍長峰在一起時,他才會感覺自己仍然是個健康正常的普通人。
像伍長峰這樣的人,生在二十一世紀的現代實在是可惜了。他身上有一種陝客式的豪爽,性子坦率直接,毋寧更適合那種大塊吃肉、大口喝酒的武林時代。
像此刻,周六的陽光戀戀寵幸著他,皮骨之下旺盛的精力讓人好生羨慕。
「你真的不打算再回學校念書了?」
「看情形大概是沒機會了。醫生說,老爸的病起碼要修養個三年兩載。」伍長峰柔了柔後頸,罕見的出現倦怠神色。
虧他當初還夸下豪語,要一口氣念兩個博士,把老余的份一起念下來,可惜人算總是及不上天算。
「你被分派到哪一支企業?」
「伍氏證券。」
余克儉挑了挑眉。「我以為你對證券業向來不感興趣。」
「由不得我,證券公司有幾項新措施年初才剛上線,老爸放心不下,非要我接手不可。」他盯著窗外的樹影,臉上的倦色更明顯。「奇怪,為什麼全世界的人都以為商學院出身的人就一定懂商?我念的是管理,管理和經商是兩碼子事,我所有跟商業貿易有關的學分都是低分飛過去。」
「我不喜歡你這副委曲求全的孬樣,太不像你。」余克儉搖搖頭。「你自己看著辦吧!該堅持的時候還是要適時堅持。」
「過一陣子,等我老頭身體恢復了再說。」身為世家子弟,他的身上被賦與太多責任。
余克儉決定換個輕松一點的話題。
「你那個小新娘呢?你們挖出她的心機沒有?她到底想要什麼?」
轉移策略成功。
提到那只「偽班比」,他要死不活的表情立刻一掃而空。
「她最想要的就是讓我的日子難過,不然還能有什麼?」
「你們冷戰還沒結束?」余克儉嘿一聲笑出來。
「說冷戰還真是抬舉我了,人家現在根本把我當成路人甲。哼!不是我愛說,她真的很詭異。」
「怎麼個詭異法?」
「你知道嗎?她好像真的什麼都不要。」困惑的表情開始在他眼角累積。
「她不就要你娶她了?」余克儉提醒。
「對,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要求了。」他的眼楮瞪得圓圓的。「她甚至去打听,離婚六個月以內出生的小孩都算婚生子,所以跑回來建議我,如果不想拖得太長,現在就可以讓離婚協議生效了,你說她詭不詭異?」
「她這麼清高?」連老成如余克儉也不禁一愣。
「其他女人,要不就想拿錢,要不就想討人,不拿錢也不討人的好歹也想炒作新聞,藉機出出名,可是她真的什麼都不要,還巴不得全世界沒人知道我就是孩子的爹,我從沒和這麼奇怪的女人打過交道。」
他迷惘的神色讓余克儉心中一動,彷佛有一些什麼即將發生。
「那就好好對待人家,好歹先熬過這段懷孕期再說。無論你願意與否,中間卡了個孩子在,你們兩個人的生命不可能再無交集。」
「真詭異,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二十五歲那年就當爹。」伍長峰爬梳了下頭發,咕噥。
「種也是你自己下的,你怪誰。」余克儉好笑。
「謝謝您的安慰,」伍長峰給他一記大白眼。「得知您如此大力支持與贊許,兄弟我真是臨表涕泣,不知所雲。」
「嘿嘿,我可是很期待伍小峰的出世。」
伍長峰僵了一僵,才故作瀟灑地聳肩。「我晚上還有事,先走一步。」
「阿峰。」
他在門旁回過頭,余克儉深深看著他,笑容極為柔和。
「我是說真的,倘若那女孩兒是個純善的好人,就別虧待人家,因為你永遠說不準,未來的生命將如何與她牽扯。」
***
你永遠說不準,未來的生命將如何與她牽扯。
老余竟然會說這種話,真是令人意外。伍長峰的車子繞進地下停車場。
打從李恕儀出現開始,他的生命就陷入一連串劇變,無論是在事業、課業、家庭、愛情各方面。雖然把這些變化全歸咎在她身上並不公平,他卻無法不聯想到——她簡直是一顆掃把星,有她在就沒好事。
她唯一讓他慶幸的,只有不會吵、不會鬧這兩項優點。
車子停在車位了,伍長峰深呼吸幾下。
別看他外表嘻嘻哈哈的,一副天下無難事的模樣,其實他真的有些累了……過去一個月發生的事,已經足夠常人十年之用。
回到家門前,他邊開鎖邊瞄著腕表。
十點半。不曉得他的「室友」睡了沒有?算了,即使沒睡,也不會讓他踫著面。他自嘲地笑笑,推開門。
一整片果背,與一個女敕呼呼的小,迎接他歸巢。
下巴掉下來。
他甚至可以看到俏婰下方那片引人遐思的黑潮。
恕儀把滑落的浴巾重新包回嬌軀上,渾然不覺地轉身。兩雙眼,對上。
沉靜。
「啊——」天地頓時為之驚動。
她沒命地逃回房里去。
「你……!不要臉!偷看別人洗澡!啊啊啊——」
伍長峰愣在原地,一額角黑線。
他偷看?他可是正大光明踏入自己家門好不好?誰知道她會沒事月兌光光在家里走來走去!
「登徒子!不害臊!啊啊——」房里那個人已經完全歇斯底里。
搞屁啊!這是客廳,他不能來嗎?
「誰教你自己沒事要光著在公共場合游蕩?」
憤叫聲頓了一頓,一張羞惱的俏臉探出來。
「你胡說八道!我才沒有光……光……我洗完澡才想到忘了帶衣服進去,不行嗎?」
「那我也只是想走進自己的家門而已,不行嗎?」他惡質的那一面被撩動。呵呵,看她全身羞成同一種顏色的樣子,實在很好玩。
「你……你沒有及時把眼楮閉上,就是狂。」
「才看兩眼就叫‘狂’?我腦子里還有更色的呢!你要不要听听看?」
「你……你……低級,下流。」
砰!房門轟然關上,一陣壓抑的叫聲又傳出來。
哇!從來沒見過她反應如此激烈,看樣子她真的受到很大的打擊。
他惡作劇的心越盛。
他走到房門口,好聲好氣地陪著笑,「喂,我可以進去嗎?」
「不可以!」
他哪里理她,自己開了門就進去。嗯!她效率不錯,整齊的棉布睡衣已經包裹在身上。
恕儀本來正悶在棉被里尖叫,見他不請自來,嚇了一跳,連忙閃身縮到角落去。
她不閃還好,她越躲,伍長峰想戲弄她的心就越強烈。
緩緩坐到床沿,將她困在床頭板與他之間,他柔聲輕喚︰「儀……」
「你你……你要做什麼?」她連呼呼都不敢太用力。
「我,」傾身貼近到她唇前。「要向你道歉。」
「你……你你站在門口就可以道歉了。」一口氣梗在喉嚨間,
「可是,我已經來到你面前了。」他扯著唇,灼熱的呼息噴上她嘴畔,猶如用無形的空氣在吻她。「儀,我不是有意撞見你的……小屁屁,你明白吧?」
她的臉快漲成三倍大了。
「我……我……」形勢比人強,她聰明地知道自己不該亂說話。「我知道。」
「你的諒解听起來好勉強。」他語氣如絲。
「不勉強,一點都不勉強。」她驚恐地搖搖頭。
「真的?」他撩動她鬢角的發絲,手勢慵懶而性感。「你知道,我最痛恨讓女士失望了。」
「真的真的,我保證。」她拚命點頭。
「那就好,我好高興听見你這麼善體人意。」他的鼻尖埋向她耳際,深深呼吸一下。好香,同樣的侞霜沐浴精,為什麼在她身上的效果就是比他好聞?
「那那那……那你可以出去了嗎?」她在發抖了。
看出她真的是既緊張又害怕,他暗笑一聲。想我伍長峰是什麼人,豈是可以讓你任意視之如隱形人?
晤,倒不是說他在爭取她的注意啦,這純粹是男性尊嚴的問題。
今晚先放過她。
「好吧,那你好好的睡。」他輕點一下她的鼻尖,愛寵地低語。「作個好夢哦,記得要有我。」
嗯!她快不行了。
伍長峰收回雙臂,悠然走出門外。
轟!巨大的摔門聲是他的退幕音樂。
不一會兒,得意的口哨聲在客廳里傳開來,一路響進他的房間,甚至連他踏入相接的浴室里,都還可以穿透水聲傳過來。
為什麼?明明是她被人家偷看去,還要割地賠款,被威嚇、玩弄兼欺負一番?她欲哭無淚。
這種男人!根本不是好東西!她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覺得他吸引人。
「可惡、可惡、可惡!」
生平第一次,她做出會被家人視為極度缺乏教養的行為——
痛扁枕頭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