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照騎車!你行啊!你厲害嘛!我看你多能騎,你再去騎嘛!」摔車跌斷腿已經很慘了,更慘的是,陳媽媽從趕到醫院急診室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停止過念她。若不是看在寶貝女兒已經痛得臉色發白,為娘的多少還是有點心疼,陳媽媽真想把這個不長眼的女兒親自丟到警察局,請警察關她個十幾二十年的,等她老了騎不動機車了,再放她出來。
「好啦,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敢了啦……」
陳九湘終于嘗到苦果。
本來她心里多少還存有僥幸的心態,覺得這次是被宋輝煌那家伙帶衰的,如果是她自己一個人騎車,技術才不會這麼爛。
直到她裹著石膏回家的那一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睡不著。止痛藥的藥效還未退去,嚴格說來還不至于痛,只是一只腳裹了個大石膏,總是覺得怎麼躺都不對勁。她翻著翻著,突然房門打開,她眯眼一看,是老爸老媽!她硬著頭皮連忙閉眼裝睡,省得兩個人抓著她又臭罵一頓。她感覺父母站在床邊站了片刻,最後,她那個向來樂天的老媽突然嘆了口氣。
那口氣,讓陳九湘即使很多年以後,都還深深記得。
那里頭充滿了擔憂和焦慮,充滿了女兒安然的慶幸,也充滿了無奈。
陳九湘從來沒有想過整天哇啦哇啦大嗓門、看似無憂無慮的老媽,竟然也會有這樣沉重的嘆息。那一刻她胸口一緊,眼淚差點就蹦了出來。
最後媽媽先走出去,爸爸又站了一會兒。
在他們家里,管孩子的向來是媽媽,爸爸就像所有傳統的爸爸一樣,在家里幾乎是很少出聲的男人。
最後,爸爸沉沉地說了一句︰「你啊,年紀也不小了,該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不要再讓你媽媽擔心了。」
說完爸爸就離開了。
陳九湘臉埋在被子里,偷哭起來。
她終于很認真的開始反省自己。她老是叫那個陳九瀚死小孩,以為自己比他多成熟似的,其實她也不是都做一些很幼稚的事,讓爸媽擔心嗎?她也已經實歲十六、虛歲十七了,不能再當個只會混吃耍賴的小孩子了。今天的這番折騰,讓她明了到了自己已經進入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的年紀。
那一夜起陳九湘懂事許多,雖然那副樂天開朗的個性還是照舊,但是她學會了不能再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陳九湘,你們副班長給你送作業來了!」
陳媽媽的獅吼依然是那樣中氣十足。
正賴在床上混吃等死的陳九湘嘆了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爬起來。
就知道導師那個老妖婆是不會放過她的!連她打石膏在家休養,那老妖婆都還能把作業快遞到她家來。
陳九湘拄著已經越用越熟練的拐杖,一蹬一蹬的跳下樓。
看到石丹琪,她不由得想起那個害她摔車的可惡家伙!
那天幫她叫救護車的人是宋輝煌,不過後來一陣兵荒馬亂,她也忘了去理他,直到打好石膏被送回家,她才想到好像忘了跟那家伙打聲招呼。算了,從一認識他開始她就很倒霉,最好從此以後她可以跟這票好學生們老死不相往來。「媽,我要出去買文具!」
她找了個理由把石丹琪從她家拉出來,免得她那個好客過度的媽媽又把她的死對頭留下來吃晚餐。
沒想到好死不死,兩人竟然遇到陳九瀚在跟人家打架。
「喂,陳九瀚!你放學不回家,又在外面跟人家打架,等我回去跟媽講!」陳九湘又氣又急,一跳一蹦地沖向那個死巷。
咦?慢著,這不是專門找宋輝煌麻煩的那幾個混混嗎?
哈哈!她看到弟弟把那些混混打得滿地找牙,竟然很爽。
總算讓你們找錯人了吧?我看你們還囂張!
陳九湘深信自己一定是因為正義得到伸張才會那麼爽,絕對不是因為有人替那個姓宋的弱書生出了口氣的關系。
「干!吵什麼啦!」陳九瀚給她一個大臭臉,突然說不打就不打,直直沖過來把她給撞翻了。
「哇!哇哇哇!」陳九湘手臂在半空中亂晃,「快倒了,快倒了快倒了!同同同學,快扶我一下,快!」轟隆!高挑的她往後一倒,石丹琪被她墊在底下連叫都叫不出聲。
「你們沒事吧?」
這清清澈澈的聲音是……陳九湘嘴一僵,不會吧!
「你這家伙怎麼突然之間無所不在了?」她沖口而出。
正好經過的宋輝煌走了進來,輕手輕腳地將她扶起來,再扶起石丹琪。
「同學,小心。」
石丹琪感激地對他點點頭。
陳九湘火速看向打架的死巷。幸好,那些不良少年眼看煞星走了,剛才也乘隙溜了。
奇怪,她到底在為這家伙擔心什麼?
「你在這里干嘛?」陳九湘沒好氣地問。
宋輝煌很難得的沒有帶上他那種好脾氣的笑容,只是用一種很專注很認真的眼神盯住她。陳九湘被他盯得渾身發毛,最後他的眼光終于固定在她裹上石膏的斷腿。「我們剛下課,我想過來看看你。」他終于說。
「你怎麼知道我家住哪里?」
「在急診室那天,令尊填的掛號表格上有寫,我記下來了。」他還是用那種專注到令人發麻的眼神盯著她的拐杖。
石丹琪拍拍身上的灰塵,不打算再跟他們混了。
「不好意思,那陳九湘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一步,再見。」石丹琪理也不理她,直接走人了。
「喂,你這樣叫有同學愛嗎?」陳九湘連忙叫。
我就知道你是個只會在老師面前裝乖的小人!她月復誹。
夕陽靜靜地闖入這條僻靜的巷弄,他們的兩側是成排矮矮的水泥牆,牆內有著別人家的庭院,圍牆只比他們兩人略高一些,滿園青翠露了點兒頭來和他們打招呼,享受最後一抹金黃的余暉。
這突然其來的沉默讓陳九湘既尷尬又不自然。她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先看了下旁邊牆的高度,再對照他和自己的身高。嗯……看來宋輝煌真的和她差不多高,她是一百六十五公分,她推測他頂多一百六十八吧!絕對不到一百七。他們一家都是高個子,所以她開始在想他怎樣才可以長高,然後腦子里就這樣胡亂轉著。
涼風輕拂,撥弄著她短俏的烏發,她的腳又不能說跑掉就跑掉,越站越尷尬。
現在是什麼情況?這家伙干嘛一直盯著她發呆?
「咳……那個……我沒事啦!你自己也看了,我還是活蹦亂跳的,所以……咳……反正我沒事啦,謝謝你來看我。」終于受不了沉默,陳九湘打了個哈哈,打破沉默。
宋輝煌看她一副渾身長蟲的樣子,終于嘆了口氣。
「走吧,我陪你一起走回家。」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開玩笑,再跟他磨上這一趟路,她還要不要活?
「我說我要陪你走回家!」他突然硬起來了。
陳九湘像中邪一樣,全身一僵!竟然就不敢反駁了。
靠!這小子會念咒嗎?不過他剛才板起臉的樣子真的有點嚇人,她現在有傷在身,還是不要找麻煩好了。
「對了,我弟剛剛扁了那幾個找你麻煩的小混混。他們現在吃了癟,以後應該比較不敢來這區作亂了。」一路上,她沒話找話說。
宋輝煌嗯了一聲,只是看著前方,神情有一種專注的悠遠,讓人捉模不定。
「咳,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一副如喪……咳,總之,你要是再這麼陰陽怪氣的,干脆我自己回家好了。」她終于下最後通牒。
宋輝煌嘆了口氣,很輕柔地看著她。
「那些人,以前我覺得他們不重要。現在……嗯,以後我不會再被他們追著打了。」
人家要不要追著你打,不是你能決定的吧?陳九湘覺得莫名其妙。
但是他的口氣好像在承諾什麼事一樣。他的眼光一側過來,陳九湘竟然不由自主的點頭。
「噢……好……」
咦?為什麼每次跟這家伙講話都會覺得怪怪的,完全抓不到話題的方向?她盯著天空想。咚!某人突然彈了一下她的腦袋。「噢!干嘛啦?」她撫著腦門大吼。
「沒事。」宋輝煌輕笑起來。
唉,這個樣子又有點像她熟悉的那個弱書生了。陳九湘咕噥兩聲。
夕陽余暉在天際,兩三襲白雲浮移。兩道差不多長的人影,緩緩走在通往陳家的路上。陳九湘被這涼風吹得神清氣爽,突然之間覺得!
這個宋輝煌好像也沒那麼討人厭了。
「你又來干嘛?」
「嘖!」
「好痛,干嘛敲我啦?」
「同學,不要理她,快進來快進來。」陳媽媽整治完自己的女兒,熱心地把白白淨淨的好孩子迎進門。
宋輝煌客氣了兩聲,在客廳里坐了下來。陳媽媽連忙進去為他張羅綠豆湯。陳九湘確定老媽看不到她的惡形惡狀了,立刻用跳的逼近宋輝煌面前,居高臨下質問他。
「你到底又來我家干嘛?」
「我是來替你送功課的。」宋輝煌指了指茶桌上的講義,一臉溫雅友善的表情。
「我當然知道你是來替我送功課的,不過為什麼是你來,不是石丹琪來?」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兩個原來是好朋友?」他無邪地反問。
「放!」第二個字又被硬生生吞下去,她齜牙咧嘴道︰「誰跟她是好朋友?」
「那不就得了,我送也是一樣的。」宋輝煌恰然地微笑。
陳九湘霎時氣餒。
她才剛癱在他旁邊的空位,猛然想起!不對!
才正要開口問第二個問題,陳媽媽已經端了兩碗綠豆湯走出來了。
看著滿臉堆笑的媽媽,她識相的把所有話吞下去,跟著一臉陪笑。宋輝煌覺得這對母女實在太有趣了。
可惡,她也不過就在家休息個幾天而已,這家伙竟然天天送作業來,虧她才剛開始覺得他沒那麼討人厭呢!讓她多休息幾天會怎樣?果然,一切都是錯覺!像他這種人,和她這種人就是天生不對盤。
「來,同學,你說你叫宋輝煌對不對?來喝綠豆湯!這一碗是你的啦!」後面很粗魯的那一句當然是給女兒的。陳媽媽一臉笑咪咪,再度轉回宋輝煌臉上。
「同學,怎麼這兩天是你幫小湘送作業?」
這就是她要問的。陳九湘端起綠豆湯,邊喝邊虎視耽耽地盯住對面那脆弱的小綿羊……
「我跟小湘的導師說,她會受傷我也難辭其咎,所以我答應小湘一定會努力讓她趕上進度,免得回學校的時候跟不上其它同學。幸好我平時的成績還不錯,所以她老師就把這件事情交給我了。」宋輝煌頂了下眼鏡,那種斯文俊秀的模樣完全就是天下媽媽們會希望自己的兒女交的好朋友。
「哎呀,那真是麻煩你了!」陳媽媽笑得眼楮都快不見。
「既然嫌麻煩,你不送來也是沒關系的啦!」陳九湘乘隙接話。
陳媽媽的眼光火辣辣地殺了過來,她一肚子話全吞進肚子里。
「不麻煩的,小湘。」他和善地道。
「……干嘛小湘小湘的,叫得那麼親熱。」她嘟嚷誹上兩句。宋輝煌嘴角微微挑高,當作沒听到。
「那你還要幫小湘復習功課是不是?既然如此,今天晚飯就在我們家吃了吧,我幫你打電話跟你媽媽說,你家電話幾號?」陳媽媽熱心地道。
陳九湘哀號︰「媽,不用了啦!我……」骨嘟,一記熱辣的眼光殺過來,下半句再度吞回去。
「我爸媽都在工作,晚上才會回來,現在家里沒有人。」宋輝煌道。
「媽,那些功課幾天不念沒關系啦。」猶有人在做垂死掙扎。
「劍、道、社。」一聲低低的提醒飄過來。
「……」
緊箍咒生效。
「既然如此,你吃完再走吧!我先去煮飯了,你們去念書沒關系,煮好了我再叫你們。」陳媽媽樂得飛飛的進廚房去。
嗚……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陳九湘癱在沙發椅里哀號。
「祖上積德了,祖上積德了!」陳媽媽真是太感動了。她這雙不肖子女一個比一個成績爛,本來她是不指望他們能考上什麼好學校了,沒想到上天派下天使,不,派下文昌星君來拯救他們陳家,嗚……
如果從現在開始拚的話,說不定小湘那個爛成績還真的會有救咧!呵呵呵,真是祖上積德啊!
陳九湘像一攤爛泥一樣賴在桌面上,她對面則是那個臉白手白全身白的白面書生。
宋輝煌很認真的把她們班的數學講義攤開來,準備為她好好上課。
「唉!」
兩年前,他們家整間都重新裝滿了一次,她和弟弟的房間都在二樓,這一層就由他們兩人猴子稱大王。陳氏夫婦很尊重孩子們對房間的喜好,所以他們自己的房間要怎麼擺設,都是由姊弟倆自己決定的。
陳九湘當然最喜歡那種整個房間可以任她滾來滾去的樣子,所以她的房間整個鋪上木地板,變成一間和式的空間。房間中央放著一張和室桌做為書桌,讓她可以直接坐在地板上看書!當然這種時候是很少的。一進來的時候,宋輝煌就迅速的打量過一遍。不出乎意料,她的房間絕對不可能出現什麼粉紅色的窗簾、蕾絲邊的床裙和芭比女圭女圭,倒是NBA籃球明星的海報不少,一不小心鐵會被誤認為是男孩子的房間。
「我看看,你們班的數學上到哪里了?嗯,三角函數的余角關系,跟我們班進度差不多,比我們還要落後一點。」宋輝煌看了幾段之後有了個底,開始為她講解。「三角函數一點都不難,只要把公式背起來就好。你看,假設三角形ABC是一個直角三角形,角c是直角,那麼根據三角形的內角和,角A加角B等于九十度,那麼角B的對邊恰好是角A的鄰邊……」
陳九湘下巴頂在桌面上,跟只發懶的北極熊一樣,盯著他嘴巴一張一合,根本沒有听進去他在念哪套經。
咦?嚴格說來,這家伙長得還算不錯耶!
當然不是她的菜啦!她喜歡那種高大威猛、黝黑魁梧的,而以他的發育速度,他這輩子要是能長到一七二公分也差不多到頂了。不過,他細框眼鏡下的臉龐非常淨秀,眼楮雖然不是那種炯炯有神的大眼,而是細細長長的感覺,有點像貓眼……對了,這家伙竟然長得有點像貓,連那種陰柔的氣質都很像。
看來以後不能叫他弱書生,要叫他病貓。
可是他看起來雖然不常運動,也不像個病秧子;就因為膚色白,更襯得他唇色艷紅,整齊白亮的牙齒看起來像一排米粒一樣!糟了糟了,這家伙看起來簡直就是個小受啊!
「那黃光磊不就變成小攻了嗎?」陳九湘陡然坐直身體爆出來。
宋輝煌講課的聲音戛然而止。
細邊框之下的眼楮微微一眯。
「你剛才說什麼?我听不懂。」他和顏悅色地問。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被他陰涼涼地這樣一盯,她的背心竟然有一股寒氣竄下去。
「咳……咳!沒事沒事,不好意思,我走神了。」還好,男生應該很少在看BL的,他一定不曉得她在講什麼。
宋輝煌唇上笑著,唇下在咬牙切齒。小攻?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那麼想把一個人的脖子掐住過。
她以為他不知道她在說什麼是吧?黃光磊是攻,意思是,她心里把他想成小受就對了?真是奇恥大辱!
宋輝煌慢慢把講義掩上,臉上還是那副人畜無害的微笑,只有眼光里那絲絲的寒光,會讓了解他的人開始四處找窗口逃生。
「你也知道黃光磊?你認識他?」
「不認識,我就听過他而已。」陳九湘遺憾的搖搖頭。
「你怎麼會突然提到他?你喜歡他?」他純情無邪地問。
陳九湘小麥色的臉頰微微一紅。
「還好啦,不過他長得還滿帥的……女生都會喜歡這型的男生吧?」結果就是承認了啊!
宋輝煌的嘴角笑得更歡,眼底的寒光卻閃得更深。
「是嗎?他和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我和他很熟。如果你想認識他的話,改天我可以介紹給你。」
「咳,不用了……不過當然大家認識一下,互相切磋一下球技也很好。」結果就是要了嘛!
哼哼。宋輝煌的眼眯得更細,就在陳九湘快發現他有點不對勁之前,他再度打開講義,臉低下來研究習題。
「黃光磊最喜歡運動型的女生,你們兩個一定談得來。」他低著頭道。
「真的嗎?」陳九湘雙眸一亮。
「當然是真的,我跟他提過你下學期想成立劍道社,他還說,女生會喜歡劍道的真是很少呢!」宋輝煌瞥她一眼。
「哈哈,哈哈,他太客氣了!我也不過就想到了而已,哈哈。」陳九湘笑得傻氣十足。
「不過,九十分……」用數學虐待死她!
「……」所有歡笑瞬間僵凝。
砰!陳九湘瞬間臉朝下貼在桌面上,一聲哀怨的聲吟飄了出來。
「哎喲,不行啦!我這輩子最討厭的事情就是讀書了。」她可憐兮兮地抬起頭,下巴還是抵在桌面上。「宋輝煌,你一定有辦法讓我不用考九十分就可以申請到的,你不是最聰明的嗎?快點想辦法啦!」宋輝煌啼笑皆非。
這些是學校的規定,他的成績再怎麼好,學校也不會為了他廢除校規。可是她這樣軟綿綿求人的樣子,竟然可愛到不行。
宋輝煌心軟了,方才听她大力贊美黃光磊的不快竟然消失。
「以你那個破成績,明年無論如何是不可能了,試試看下一年吧。」
他沒有殘忍的指出,再下一年就是二年級升三年級,以他們學校求升學率的表現來看,會讓一個升高三的人來搞社團才有鬼。
換言之,劍道社,她這輩子就別想了。
「噢。」她賴在桌面上咕噥。「如果最後劍道社搞不起來的話,不知道籃球隊收不收女生……」
宋輝煌只覺得一股氣從肚子里嗆上來,差點又硬生生哽死。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情緒相對穩定的人,沒有想到自己也能在三分鐘內,被人家從被氣死到心軟到再被氣死!
「那你就先乖乖念書!」一定要用數學虐待死她!
「你干嘛一本書弄得乒乓響,嚇誰啊?」她坐直身,眼楮猛地瞄見他的領口處有一抹亮亮的閃光。「咦,那是什麼?」
她好奇地伸手去踫。
宋輝煌順著她的眼光看過來,一個他一直藏在衣服里的煉墜子掉出來了,他立刻把那個鏈子再塞回去,但是陳九湘的手腳更快,干脆爬到他旁邊湊近了看。
「等一下嘛,我看看。」
那是一個大約五十元硬幣大小的金屬墜子,顏色是鐵灰色的,相當古樸,刻成某種動物的圖騰。
陳九湘再湊近一點看,發現那動物很像一只狼或狐狸之類的犬科動物,雖然只有寥寥數筆的雕工,卻將那動物的神態都抓出來了。她好奇地拿起在女敕掌中把玩,對這樸拙的雕工極為喜愛。
一股淡爽的,屬于女孩子特有的好聞體香鑽入他的鼻尖,他不禁深吸一下,低下頭只看到她的發心。
她的手軟軟地在他領口附近畫著,他心神一蕩,呼吸跟著急促了起來。
「這個墜子是誰給你的?」看起來有點年月了,應該不是新買的。
「我媽。」悶悶的嗓音從她頭頂上傳來。「好漂亮哦!你媽媽自己買的嗎?」
「我外公給她的。」
「這在哪里買的?我也想要一個。」她雙眸晶亮亮地抬起來,直直對進他的眼楮里。
他把墜子收回來,塞進衣服里,神色有些不自然。
「這個墜子在台灣買不到。」
「噢!」陳九湘失望地坐在自己的腳跟上。
那雙眼楮還猛盯著他的衣領,一副想看透它似的。
這只母猴子真的不把他當異性看耶!他心頭不爽。
「好了,快坐回去要算數學。」還沒忘了要拿數學虐待死她的想法。
「你外公在哪里買的?」她鍥而不舍地問。
宋輝煌停了一下。
「……越南。」他的臉上有一種封閉的神情,似乎不願意再多談。
「越南?」她好奇地抬起頭,終于注意到他的臉了。「喂,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有嗎?」他不由自主地模模臉頰。
「有啊!你臉好紅哦!你不會是中暑了吧?」她指著他的臉大叫。
宋輝煌哭笑不得。
「回來算數學了啦!」他沒好氣地道。
「噢……」
這頭野猴子又蕩了,縮頭縮腳地鑽回她自己的那一側。
這一回,鐵面無私的牢頭不讓她輕易月兌身,硬是扎扎實實地把三角函數幾個公式全講解一遍,還逼她算了好幾題試題,逼到她哀叫連連,猶如刑具上身一樣。
終于,半個小時候陳媽媽來敲門,說晚餐好了。
「嗚,解月兌了……解月兌了……」
陳九湘癱倒在木頭地板上,從來沒有這麼高興听到媽咪的大嗓門過。
「很好,今天教你的一定要記下來,明天小考。」宋輝煌總算出了一口氣。
陳九湘慘號。兩個人把講義收一收,離開她房間。她走在前頭,裹著石膏的腳一蹦一跳的,宋輝煌幫她關燈和關門。「那是我媽娘家的圖騰。」下樓之前,他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陳九湘愣了一下。
「……我媽是外籍新娘。」他終于又補上一句。
心里不由自主地揪起,等著看她有什麼反應。
陳九湘第一個念頭升上來馬上就爆出口
「靠!原來你是混血兒?可惡!難怪長得比別人清秀,這世界到底有沒有天理啊?」
宋輝煌愣了一下。
通常一般人听到「外籍新娘的小孩」,反應都不會是這一個……
陳九湘在前頭咕噥不停地跳下樓。
他盯著她精力充沛的背影,忽爾笑了。
這頭不知煩惱的野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