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如今,崔胤風二十六歲了。
一般這年歲的年輕人都是什麼樣子?
白先令看著眼前兩位,他親愛的外孫,崔羽和崔傲。他們比崔胤風大了些,今年三十。但那狂肆的態度、意氣風發的臉龐卻從未教歲月欺凌過。
反觀崔胤風,他沉穩、冷靜的氣勢,甚至比年屆七旬的自己更勝一籌。
二十六年的歲月,已在他發間刷上了淡淡的幾許白絲,常年的蹙眉令他的眉心正中間劃下一道深溝。當他跟崔傲、崔羽並立在一起,說他才是年紀最大的那個人,沒人敢懷疑。
是的,一年的時間,將那沉默冷靜的年輕人,完全變了一個樣。
在這個階段里,他每天工作超過十六個小時,好象故意在耗損自己的生命般,無怨無悔地為公司付出全部。
昔日因白先令一時出錯,給白氏企業造成的傷害,早在崔胤風的賣命下全數撫平了。
更有甚者,他用一年的時間開發了拉丁美洲、東南亞、大陸三處海外市場,而且每一處都正在回收成本,賺錢是指日可待的事。
白氏企業在他的領導下,宛如展翅的大鵬直飛沖天。
而他那種拼命三郎的工作態度,連白先令看了都……不禁心折!
「喂,你們兩個,快點決定一下,誰願意接下這總裁的位子?」他老了,想退休了,如果崔羽和崔傲有心經營公司,他很高興;否則……基于補償與惜才的心理,他想把這位子送給另一個人,一個完全沒有白家血統的人。
「少來了,外公!」崔傲不耐地揮揮手。「我才沒興趣。」
崔羽趕緊補上一句。「我也不要。」
白先令最後的視線轉向立在最角落的崔胤風。這一年來,他一直看著、觀察著他;平心而論,不記舊仇的話,整個白氏企業也只有崔胤風有資格接位。
他聰明、有才華、正直、冷靜,幾乎是無懈可擊。
「崔胤風……」
「這是白氏的機密,我不方便參與。」崔胤風的態度不卑不亢,仿佛他不是在推卻,只是淡淡地說出事實。
「改成‘崔氏’就與你有關了,如何?」崔傲打趣地攔住他欲離去的腳步。
崔胤風神色未變半分,漆黑的眸筆直地望著崔傲。
那黑瞳里是空洞的、岑寂的,沒有任何情緒的反應,只顯示出他的心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死去了。
崔傲的氣勢竟為之所奪,不堪自在地收回了攔他的手。
崔胤風沉穩的步伐繼續往前邁。
「等一下。」白先令喝住他。
「總裁。」他停住腳步,機械般地听令轉身。
白先令咽口唾沫,在他的眼前感到壓力。
「我是說……你一年沒休假了,要不要休個長假去哪兒玩一玩?」
「不用。」他僵硬地點個頭,再度轉身離去。這回真的走了,沒再停步。
崔羽用力踢了下地毯。「這小子是故意的,他要讓我們愧疚。」她的聲音里有鼻音。
他們都知道,再這樣下去,不用幾年,崔胤風真的會死。
「該死,他就不能跟正常人一樣,鬧鬧脾氣嗎?」崔傲憤怒一跺腳。
白先令長嘆口氣,崔胤風如果是一般人,白氏早倒了。
他相信,深入白氏企業經營層這些日子,崔胤風必定早看出當年他會犯下那個致命的錯誤,全是因為恨他、想要除掉他,但卻偷雞不著蝕把米,還差點把整間公司都陪上去。
可是崔胤風一直沒抱怨半句,一樣執著地為公司付出。就是這副專注讓人心憐吧!
這一刻,白先令真的不想要他死,再不想了。「那個女孩子,就是他很喜歡的那一個啊?」這世上,若說還有誰能救崔胤風一命,或許只有她了。
「外公說的是向日葵嗎?」崔羽一掌擊在辦公桌上。「早派人找遍了,不知躲哪兒去了,翻遍台灣也找不到。」
「會不會出國了?」
「世界這麼大,怎麼找?」崔傲不滿地吼道。
崔胤風太死板了,當年,他們欺負向日葵,或許有那麼一點惡意存在;但兄弟這麼多年,他難道一點兒都不明白,不管他們再怎麼玩,也不可能弄出人命的嘛,尤其那人還是他的最愛!
他們只是喜歡玩而已,況且這還是母命難違呢!
「我認輸了。」崔羽垮下雙肩。崔胤風反樣的這一年,他們誰也沒有興致玩,簡直快無聊斃了!
白先令與崔傲對望一眼,他們同樣沒轍。
而唯一能解開這一連串死結的關鍵人物——向日葵,她到底在哪里?
***
澎湖,一處僅居住十余戶人家的小漁村里。
在一間低矮的平房下,有一個少女正在曬魚干。魚臭腥味溢滿了屋子,少女沒戴口罩,眉頭也不曾皺過半下。
她的臉龐在陽光的洗禮下,曬出一層淡淡的麥芽色;她的眼楮又大又圓,堅毅不屈的固執潛藏在底下,而憂郁則將它們包裹了起來。
在小路的另一邊,一個精壯的少年,正滿揚著喜悅跑過來。
「姐,我回來了。」少女抬起頭來,對他露出溫婉的一笑。
「我買了陽春面,放在廚房里,你快去吃吧!」她就是向日葵,自信手藝不輸飯店大廚,也經營過餐飲業長達十余年。
但,從一年前開始,她就不再親手做東西了。
知心人已失,再下廚房又有何意?
「姐,你……」少年看著她含憂的側臉,曾經是那樣活力四射的女子,如今卻……枯萎宛如一朵干燥的「向日葵」。
「不想吃面嗎?那我去給你買個飯盒好了。」她月兌下手套,準備外出。
「我想吃你親手做的東西。」少年一手將他嬌小的姐姐圈了個滿懷。
「是嗎?」她低垂著螓首,想起一個人。
那是一個正直、誠實、有責任感、又專注的男人,他曾經為了她的好手藝,風雨無阻奔波了十年。
他很傻氣,有時她飯菜做多了,他也毫不推卻地將它們吃光光;即便那會令他胃痛不已。
雖然他從未贊美過她,但他的一言一行,卻早將他心底深深的眷戀盡數表達出來——那個名叫崔胤風的男人!
「對不起,小弟,我今天不大想做飯。」一進廚房,模到那些鍋碗瓢盆,他的身影就自動在她腦海里作怪,她的淚閘又會因為思念他而失控,她……承受不住!
「姐,你已經一年不想做飯了。」向家小弟用力圈緊她的腰。
向日葵背脊兒一顫。是嗎?已經一年了,與崔胤風分別已經一年了。
感覺好象才在昨天,因為崔羽和崔傲的威逼,他們不得不分離。
他們……相識了十年,好不容易才要互明心意,卻……就此分隔兩地,永難相見。
她深吸口氣,原以為自己忍得下,誰知……思念早已刻骨銘心,她忘不了!因為怎麼也無法遺忘他,最終只有逃避。
「姐,你去找木頭哥哥吧!」他牽著她的手坐在門檻上。
向日葵愕然一驚。「你——胡說些什麼?我干嗎去找崔胤風?」
「因為你喜歡他,你忘不了他。」
血色瞬間自她臉上褪盡。「小弟,你別亂想,我和他根本沒什麼,現在是你最重要的時刻,你應該將全副心力都放在課業上才是。」
「我已經通過推薦入學,明年的今天,我就是T大生了。」他取出一份成績單交給她。
她驚訝得眼珠子差點掉出眼眶。「你……我怎麼不知道,你……」
「我告訴過你,但……你忘了。」他拍拍她瘦了一圈的手。這一年,姐姐真的變了很多,原本十分活潑開朗的一個人,如今一天難得說上幾回話,笑容也少了,整個人像被一層烏雲罩住,變得憂郁陰沉。
「對不起。」她真不是個好姐姐,徑想著自個兒的事,連弟弟要進大學了都不曉得。
「有什麼關系,我已經長大了啊!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
「小弟!」她很害怕,听弟弟說的好象要永遠離開她,再不回來似的。
「姐,我說的是真的,你照顧了我這麼久,自己的事一點兒也不顧,如今我已能自立,該輪到你去爭取自己的幸福了。」
「說這什麼話?爸媽死後,這世上就只剩我們姐弟倆可以相依為命了,我們不互相照顧的話,該怎麼辦?」向日葵用力抱著弟弟,她已經失去崔胤風,她不能再忍受失去弟弟的痛。
「但也不能教你陪了自己的幸福啊!你捫心自問,真的忘得了木頭哥哥?」
她啞口無言。怎麼忘得掉,那樣錐心刺骨的愛?
「我已申請了學校宿舍,再兩個月,我會搬進學校宿舍,這里又只剩你一個人了,你要一個人住在這里嗎?」
她抿著唇,說不出話來。不要,她不要再忍受分離的痛了!那真的很疼啊!
「所以,你去找木頭哥哥,跟他在一起,這樣你才會幸福。」雖然他也舍不得姐姐,但他很清楚,有資格陪伴姐姐一輩子的人是崔胤風,不是他。
「我真的可以嗎?」她沒把握,他從沒說過愛她,況且還有崔羽和崔傲的阻攔,他們要如何共創幸福?
「為什麼不可以?我認識的姐姐是從來都不認輸的。」
她吸吸鼻子,想起崔羽和崔傲惡劣的手段。
「或許會連累到你。」
「我是什麼人?我是向日葵的弟弟呢!我會怕人欺負?別開玩笑了!」
「呵!」她破涕為笑。「就會說大話!」
「比起以前你拿著鍋鏟、水桶追打流氓的氣勢還差一點點。」
「我會贏的對不對?我喜歡崔胤風,除非他討厭我,否則,誰也不能阻礙我們!」
「對!就是這股魄力,姐姐,加油!」他握著拳頭跳起來。「別擔心我,我不會輸給你的。」
「好!」她咬牙一頷首,唯一擔心的弟弟已經能夠自立了,而且魄勢一點兒都不輸她,她還怕崔羽和崔傲做什麼?「小弟,你能夠照顧自己對不對?」
「當然,我已經長大,現在是男子漢大丈夫了。」
她用力深吸口氣,心里有了決定。
「我要去把崔胤風搶回來。」
「我幫你收拾行李。」他拉著她跑進屋里。「再兩個月,我也會回台北,你要讓我看見你贏的樣子喔!」
「沒問題。」她握緊拳,雙目炯亮地大喊。「我一定會贏!」
「我也會以第一名光榮地畢業,風風光光T大!」
兩姐弟對視一眼,不認輸地笑了。
人生嘛!總是有起有落,唯有勇于面對,克服難關,才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
「各位還有沒有問題?」站在主席位置上主持年度業務會報的是崔胤風,而白先令就坐在他旁邊。
因為崔羽、崔傲和崔胤風沒一個人願意接收這白氏總裁的位子,以致他七十多歲了,還得拖著一把老骨頭在這里強撐。
不過他也只是個門面,擺好看而已啦!自一年前,崔胤風救白氏企業危機後,現在全公司都听崔胤風的,商界還送他一個「陶朱再世」的稱號。可見他做生意的手法有多高明。
「如果各位都沒有意見,我在這里宣布,會議到此結束,散會。」在崔胤風的一聲令下,全體主管陸續走出會議室。
「崔胤風,你等一下。」白先令留住他欲走的步伐。
崔羽和崔傲同時也停下了腳步,疑惑兼警告的視線同時掃向他們的外公。
白先令只當沒看到,專心對著崔胤風。「新聞報導,晚上有台風來襲,你幫我送秋兒回家,我比較放心。」他指指身後斂眉垂首、羞意滿臉的小美人。
白朵秋是他最小的孫女,今年才剛從大學畢業進公司做事,就迷上了崔胤風。她要求白先令幫忙湊合,白先令也覺得可行;若是白朵秋能解開崔胤風的心結,令他重新燃起生命的斗志,對公司、對大伙兒都好。
「胤風哥哥。」白朵秋一臉希翼地望著他。
崔胤風沒看她一眼。「對不起總裁,我沒有車。」
自向日葵離去後,他就不曾再為自己添過任何東西,沒有那想望。
「公司準備配一部公務車給你。」白先令丟了把鑰匙給他。
「對不起總裁,我沒有駕照,也不會開車。」崔胤風低頭致歉,退回車鑰匙後,轉身走了出去。
「胤風哥哥!」白朵秋急追在他身後。她才沒那麼容易死心呢!愛就要努力去追求。「你不會開車沒關系,我可以跟你一塊兒搭公車回家。等等我啊,胤風哥哥!」
結局太出人意表,白先令整個人都呆了。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人不會開車,也不想要車?他呆視著手中的車鑰匙,虧他還特地去選了部時下年輕人最喜歡的保時捷跑車呢,唉!又浪費錢了。
崔羽和崔傲抱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外公,你也太異想天開了吧?居然想介紹朵秋給風,哎喲!笑死我了……」
「更好笑的是,你以為一部車就能收買風嗎?哈哈哈……」
「難不成你們有更好的法子?」白先令吹胡子瞪眼楮的,他已經很努力在彌補過去的錯誤了,他們還笑成那樣子,真是太不給他面子了。
「沒有。」崔羽和崔傲倒很豪爽地承認失敗了。「不過……」兩姐弟各懷鬼胎地對視一眼。「胤風對朵秋,這好玩,這出戲要沒看成肯定後悔終身。」像在比百米賽跑似的,他們爭先恐後地跑出了會議室。
白先令氣炸了。真是的,都不懂得體貼他這老頭子的心意,就會忤逆他,小王八蛋一堆!
***
崔胤風覺得有點兒煩,白朵秋像牛皮糖似地緊黏著他不放。
「這里不是你家,你快回去。」都到公寓門口了,她還跟?煩!
「那……人家不曉得怎麼坐回家的公車嘛!胤風哥哥,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她想抓他的手臂。
崔胤風一閃身,避了開去。
「不好。」他走進管理員室。「朱先生,請你幫這位小姐叫輛記程車送她回家。」
白朵秋沒料到他無情至此,點點的珠淚已經開始滑下眼眶。
「胤風哥哥,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他抿緊唇不語,臉皮兒卻凍得比冰還要冷。
「崔先生,記程車已經聯絡好了,五分鐘後會到。」管理員對他報告著。
「謝謝你,朱先生。」崔胤風微一頷首,轉身往電梯里走。
「胤風哥哥!」白朵秋不死心地追進了電梯。
他終于眼露厭煩之色。「你不要跟著我。」
「我喜歡你啊!」人家不都說女追男隔層紗嗎?她就不信他真狠心至此。
「我不喜歡你。」電梯到了四樓,他立刻往家門走去,將白朵秋遠遠地拋在身後。
「胤風哥哥……」她扁扁嘴,再也忍受不住地低聲怞泣起來。
他壓根兒沒那個心情去理她,徑自開了大門,腳步卻頓時凝頂在玄關——
好熟悉的飯香味兒,暖洋洋的,像是一道陽光,驅散了他心底的黑霧,照亮他陰暗的生命。
身後的白朵秋還在嘀嘀咕咕個不停。崔胤風渾然不覺,疑似在夢中。他連用力喘口氣都不敢,就怕夢醒了,又要跌回殘酷的現實中。
白朵秋這輩子還沒被人這麼忽視過,她向來是家人的掌上明珠,可崔胤風竟這麼樣待她?她受不住委屈地放聲大哭。
「閉嘴!」崔胤風冷喝一聲,就怕她吵醒了他的美夢。
「是你回來了嗎?胤風?」隨著一陣銀鈴也似的嬌聲響起,從廚房里走出一抹窈窕多姿的身影。她就是向日葵。
他不敢置信,詫異的視線與她的倩影緊緊綁在一起。
她同受震驚,手中的鍋鏟一抖,掉落地面,「鏗」地發出好大的聲響。
「我是在做夢嗎?」他用力敲著腦袋。
「胤風……」她抖著唇,未語先泣。「是我啊,葵……」
「葵……」他像只學語的鸚鵡,愕然凝視她未改的容顏。
「胤風哥哥,她是誰?為什麼在你家里?」白朵秋不滿被忽視,開口打破了這夢般的迷境。
崔胤風濃眉深鎖,用力將白朵秋推了出去,順手關起大門、落上鎖。
「胤風哥哥,你怎麼可以這樣,開門啊!胤風哥哥……」白朵秋在外頭又哭又罵。
向日葵破涕一笑。「你還是一樣,對女孩子這麼粗魯。」
他才不管那些呢,他的眼中只有她!
「真的是你嗎?葵!」他伸出手,顫抖著,不敢踫她,就怕是夢,一踫就不見了。
「是我。」她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臉頰貼在他大掌間輕磨。
「你終于回到我身邊了。」他豁身一撲,將她抱了個滿懷,閉上眼楮,臉頰上有著濡濕的水漬。
誰道英雄不流淚,只因未到傷心處。一年了,他思念的心無時無刻不煎滾在熱油中,還以為再相見只能入黃泉了,想不到……
「我不是在做夢吧?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
「我好想你,無時無刻不想你,我受不了,胤風,我再也不要離開你了。」她抱緊他,眼淚流進他胸口。
「我知道,我再也不會放你走了,永遠不會。」那次的決定根本是個錯誤,他們是無法離開彼此而獨活的。
爾後,他曾派出不少人手尋找她,但一丁點兒消息也找不著,他都快絕望了,真沒想到她會自己回來。
「讓我好好看看你,胤風。」她縴手細撫他一年不見的容顏。
他的發染上了些許飛霜,雙眉見刀削斧刻的皺褶怕是思念所堆成的……這傻瓜,只怕也是不好過的。
「我變了很多。」他握住她撫在臉上的手。「老了,大家都這麼說,你嫌棄我嗎?」
「胡扯!」她愛嬌地嗔他一眼。「那我也變了,你對我的感覺變了嗎?」
「不,你還是一樣漂亮,我絕不會變的。」他認真的目光筆直注視著她。
「討……討厭!就會哄我。」她眨著眼,不要讓那礙事的淚阻斷了望著他的視線。
「咳!」他清清喉嚨,突然一本正經起來。「有句話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什麼?」
「我愛你!」
她心坎涌進一股熱流,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地紛紛落下。
「我等你這句話等了好久,我以為……我再也等不到了。」
「對不起,是我不好。」他溫柔地吻著她一顆又一顆清澈透明的淚珠。「我該早點想明白的,我愛你,好早好早以前就愛你了。」
「多早?」
「十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你請我喝豆漿時,我就愛上你了。」分別的一年間,他每天都回到這層他們曾共度過一段幸福時光的公寓里。
在這兒,他的記憶有如決堤的河,總是一發不可收拾地想起與她相遇、相識、相知的點點滴滴。
他清楚記著他們每一回的談話、歡笑、爭執……那時他才了解,原來愛的種子是在初見面那一刻就種下的。
「而你卻讓我等這麼久,我要懲罰你,可惡……」她又哭又笑,輕捶他的胸膛。
「對不起、對不起……」他只能抱著她,不知所措。
「哇!」突然,一陣合聲的驚呼打斷了屋內的旖旎。
崔羽和崔傲瞪大了眼,站在玄關處,望著向日葵。
向日葵俏臉一白。「你們……怎麼進來的?」她死也不會忘記,就是這對惡魔姐弟害她與崔胤風分開這麼久的,討厭鬼!
「當然是打開門、走進來的羅!」崔羽揚著手中的鐵絲笑不可抑。
混黑道在混假的啊!連扇門都不會開,豈不枉費了他們正義盟盟主和黑虎幫幫主的名號?
「你們又想干什麼?」向日葵縮在崔胤風懷里,謹慎地戒備著。
「我們來玩啊,不然還能干什麼?」崔傲調侃似走過來拍拍崔胤風的背。「是不?親愛的小弟,你有好東西一向都會跟大哥分享的嘛。」
向日葵咬牙切齒。一年前他們就是以這理由分開她和崔胤風的,可惡!她才不會讓他們再如願。
「滾出去,這里不歡迎你們。」
「哇!河東獅發吼了,有趣有趣,哈哈哈……」對于她的怒火,崔羽和崔傲卻以一串長笑回應。
今天跑這一趟實在太值得了,不僅瞧見心高氣傲的白朵秋在情場上鎩羽而歸,還讓他們踫著崔胤風與舊情人再續前緣。
「你們……我老虎不發威給你們當病貓了!」向日葵噴火帶冒煙的,眼看就要沖上去與崔羽、崔傲拼個你死我活。
崔胤風趕緊拉住她。「葵,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先冷靜下來听我說好不好?」
一直以來他都太死板了,固執地守著那舊有仇恨不放的人,其實不是崔羽和崔傲,而是他自己。
這一年來,他空了心,什麼都不在乎地活著,反而瞧清了許多事實。崔羽和崔傲早就活出了自個兒的路子,他們決定愛他、又恨他,他們努力在過屬于自己的人生,也活得很快樂。
就連白先令那別扭的補償他也都體會到了;只是沒了心,他就無法回應他們那詭異的情。
兩造雙方一直對立到現在,連向日葵都誤會了。
「不,胤風,你才听我說。」她用力抱了他一下。「從現在起,我都會保護你,再不會讓那兩個壞蛋欺負你了,你盡管放心,全交給我好了。」
「啊!」他一下子呆住了。她說要保護他,她到底想到哪兒去啦?「葵,你別激動,我……」
不待他說完,她猛地推開他,沖進廚房。「葵!」他急追在她身後。
「有好玩的了。」崔羽和崔傲互一擊掌,也緊跟在後頭看熱鬧。
沒想到,向日葵居然握著一把菜刀沖出來。「你們兩個給我滾出去——」
「哇!」崔羽和崔傲笑不可抑,簡直玩瘋了。「我們偏不走,有本事你來砍啊!」
「葵!」崔胤風卻嚇得臉都白了。搞什麼飛機?他的愛人居然跟他兄姐廝殺起來了。
「王八蛋,看刀!」向日葵真的砍過去了。
「沒砍到、沒砍到!」崔羽和崔傲卻像在逗只發潑的小貓般,戲弄著她玩。
崔胤風險些昏了。「你們……別鬧了好不好?」
「砍不到、砍不到。」崔羽和崔傲居然還故意繞著崔胤風打轉,把一向正直不苟的他弄得快瘋了。
「葵,住手!」崔胤風受不了了,他上前一步奪下她手中的武器,再轉身,將崔羽和崔傲推出了門外。「我拜托你們,暫時別進來好嗎?」門當著兩姐弟的面「砰」地一聲關了起來。
室內終于暫時恢復了平靜,但,只是暫時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