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虧谷仲臣手里那柄尚方寶劍發揮效用,附近各府縣官員為免頂上烏紗帽掉了個莫名其妙,紛紛慷慨解囊大力支持援救災民的活動。米糧、藥材、衣物……如潮水般持續涌入,促使災區的重建工作進行得越行順利。
敖寒在一座臨時搭起的蓬子里舉行義診,每看完一個病人,她的眼就下意識尋找那位好心大人的身影。而在這同時,同處一個蓬子里處理賑濟公事的谷仲臣總會從繁忙的公務中抬頭,對她徐緩一笑。然而,她俏臉抹著兩點紅暈,又繼續看起下一個病人。
那一天,他雖說想要她一句承諾,但他並沒有強制,以致讓她把吐露實情的日子一延再延。
答案說不出口是一回事,事實上,她的心卻早早迷失在他織就的情網中,漸漸不可自拔了。
愛一個人有這麼容易嗎?就好像要遺忘一個人那樣簡單?她的心剔除掉「谷仲臣」,重新填進了「陳任忪」?
兩條人影在腦海里晃過,驀地合而為一——她悄臉煞白,重重地倒吸了口涼氣,怎麼「陳任忪」的形象會扣上「谷仲臣」的臉?難道……她將他們搞混了,所以才會對「陳任忪」錯起情悖!
「干什麼?又搖頭又點頭的。」工作告一段落,谷仲臣甩手擺頭來到她身側。「是不是我剛才笑得不夠燦爛啊?那重新補過好了。」他彎起唇角,咧出一嘴白牙,那笑有些兒淘氣、有些兒壞、但更多的是討喜。
敖寒渾身一顫。記憶中小仲臣的臉孔又自動疊了上去,一俊秀、一粗獷,分明兩樣類型,卻無端端合成了一氣。她緊抿著唇,雙手顫抖撫上他的臉。「為什麼……這麼像?明明不一樣的啊!」
「寒兒!你在說什麼?」谷仲臣捉住她擱在他臉頰上的手。「什麼東西像不像?」
她水盈的秋眸里澱積著無數迷惘與詫然。「我……對不起……」
望著那慘白的愁容,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為什麼說對不起?你又想逃開我嗎?」這是第幾次了?在他以為好不容易終於踫觸到她的心時,她又將他狠狠推開,逕自躲回心里那具龜殼里!
早知道她的心思這麼善變,他也不必費如此大的力氣改變外表重新追求她,直接拉她進洞房不是省事多了-
她搖頭,臉頰又浮現了熟悉的濕意。
從前她很少哭的,因為被教導女人要守禮;她也鮮少大喜大怒,只因她向來認命又認分。可在認識他之後,她掉的淚水比過去二十八年累積起來還要多更多;她扯直了喉嚨罵人;在官道上與他擁吻……他令她破除了無數她原該恪守不違的戒條,她為他而改變了!
她明白這是動心的前兆,只是作夢也想不到促使她動心的原因竟是因為他的氣質有幾分肖似她戀戀難忘的——小仲臣。
因為她總是想著要回到過去那與谷仲臣兩小無猜的童年歲月里,所以一旦遇到氣質有些類似「小仲臣」的「陳任忪」後,她搞混了,錯把懷念當愛情,這對他是何其的不公啊?他一直那麼用心待她!
「不許哭——」他勃然大怒吼了聲。「你以為哭就能解決一切嗎?」他大力扳住她的肩,不知是要搖醒她、還是搖散她好?
敖寒咬住唇,極力忍住那在眼眶中打轉的淚,雙肩在他的掌握中抖如秋風中的落葉。
〔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他心疼地將她用力擁進懷里。「要我把心剖開來送到你面前,你才肯為我而堅持嗎?」
「如果……」她怯然的低語在他懷里悶悶響起。「我的心中除了你……還另外住了;;一人……你……你也願意嗎?」
「你還有其他男人?」不會吧?谷仲臣嚇得下巴差點月兌出原位。他們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原以為她這一生就只有他了?到底是哪個混蛋男人又突然冒出來搶走了她的心?「是不是歡介?該死!他小你十四歲耶!」
她愕然瞪大眼。「關歡介什麼事?」
「你心里住的男人難道不是他?」她身邊的男人除了他、歡介,還有誰?吳修……可惡!死王八,竟敢調戲朋友妻?他絕對不放過他的。
「歡介是我義弟兼徒弟,你想到哪里去了?」面對他,她總是很難冷靜。
「不是歡介、不是我,那就只剩吳修嘍!」真的是這個死王八!谷仲臣心里的怒火霎時冒了十丈高。「我去砍了他的頭,看他還敢不敢跟我搶你?」
「笨蛋!」為了他,她又發火了。「我為什麼非喜歡吳修不可?」
「都不是?」他呆住了。她身邊的男人也就這麼幾個啊!還會有誰令她念念難忘?
「本來就不是。」她慍惱地撇開頭。
「那到底是誰?」他想破了腦袋也尋不出第四者了。
「他……」她的視線轉向遙遠的南方,在偌大的杏林里有一座「百草堂」,那里養出了一個令她終身難忘的男人。
「寒兒?」以為她又要推卻去,他焦急地在她身旁打轉。
敖寒長嘆口氣。「我的丈夫——谷仲臣。」
他先是愣了好長一段時間,然後整個人像吃了炸藥似地跳起來,暴吼︰「又拿這藉口來搪塞我?」
「不是搪塞!」她回吼了句。「是真的,我……和仲臣,我們……」
發現她是真的困在過去走不出來,他心痛地發現原來自己傷她那麼深!
「我相信你曾經有過一段婚姻,可不管好壞,那都已經過去了,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她搖搖頭。「問題是,它沒有過去。」
「什麼?」他差點咬下自己的舌頭。難不成他易容改裝的事泄底了,她此刻是在跟他興師問罪?
「我……忘不了我的丈夫……」想起谷仲臣,她的心就揪結成一團。「我們一起長大,我……從小就喜歡他,一直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寒兒!」將她悲慟的神情盡收眼底,他不禁唾罵起過去無情無義的自己。
「我出身不好,是谷家的童養媳……在相公日漸成長的過程中,我發現自己根本很難配得起他,可是我喜歡他啊!我一直約略了解我進谷家是為了當他的媳婦兒,可他不知道,他當我像姊姊,所以我……我也就拿他像弟弟般疼愛,我以為那些事等長大後自然就會明了,但結果卻不然!我……其實那是我的錯,是我自己故意不去點明他的盲點,我想多些時間學習,學當一個配得起他的夫人,可是……我還是失敗了……」這是第一次,她在外人面前說出心底的想法,無法用言語表白的痛,她說得結結巴巴。
「這些話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否則他也不會逃婚十年了,就算……他無法拋棄闖蕩江湖的夢想,也會與她說清楚,不致傷她這麼深。
她搖頭,紛亂的淚雨濕了滿頰。「不可以說,我不能失了禮教……我已經沒有良好出身了,又怎能言行失當,毀了谷家的名聲?」
是誰告訴你與相公訴愛是失禮的言行?」他要把那個人抓起來打一頓,害他們夫妻吃了這麼多苦。
「書上都這麼寫,女誡、女四書……都有。」做新婦的前一日,婆婆還送了她好幾本呢!
「你信那個?」早知道他就燒了家里的書房,省得教壞她。
「娘說那是每個閨女都該遵守的。」
原來罪魁禍首是他娘,真是可惡!
「我告訴你,夫妻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彼此體貼尊重、互敬互愛,其他的都是狗屁,你一句話也不要信。」
「可是……男人不都愛听話的女人嗎?」她不懂,他的言行舉止總是狂妄而悖離禮教,這樣真的對嗎?
「別人我不知道,但只會听話的女人對我來說太無味了,我才不愛。」像現在的她,有情有愛、有血有淚才可愛!
「你喜歡我就是因為我不听話?」
「你還賞了我兩巴掌,叫我至今回味無窮。」
這個人怎麼……好奇怪似!她擰起眉,卻又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谷仲臣一手抱著她,一手來回撫著她柔女敕的粉頰。「寒兒,也許你覺得我很奇怪,可我就是這樣,行事只求無愧於心、日子要過得自在快樂。其他,我什麼都不管。」
她嬌軀虛軟地倚進他懷里,他的胸膛又寬又厚,令她只想沈沈醉去,不願再醒。
「你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也很了不起。」
「呵!」他低笑。「既然你對我的評價這麼高,那就嫁給我吧!我保證給你幸福。」
「就算我忘不了……我過去的相公也沒關系?」谷仲臣這三個字早融入她的骨血了,她只怕終此一生都要惦著他到死了!
「沒關系。」谷仲臣、「陳任忪」還不都是「他」,有何關系?
「就算我會對你動心,是因為你有幾分肖似我印象中的『小仲臣』……也沒關系?」就怕沒有一個男人會有如此好修養,能夠容忍別人對他的愛是「愛屋及烏」。
「啊!」這問題倒真讓他呆住了。
「你……介意?」她小心翼翼地退離他一大步,怕他會說出令人難以忍受的真相。
「不是。」他搖頭、又點頭。〔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什麼叫我有幾分肖似『小仲臣』?」
她為難地低下頭。「就是……看著你,我總不自覺想起仲臣,把你們兩個人疊在一起,所以……」
原來如此!他輕吁口氣。或許是自己一些習慣動作招惹起她的回憶才會造成這等結果吧?說來說去,這全是他的錯,怪她不得。
「我不介意,你想他也好、念他也罷,只要你答應嫁給我,兩者都是一樣的。」
「一樣?」這可令她迷糊了,明明不同的人怎會一樣?
「以後你就知道了。」他笑著打啞謎。當然他不可能改變外表一輩子,總得跟她解釋的,但不是現在,得另尋好時機才行。〔你的答案呢?願不願意嫁給我?」
「我……」她羞怯地輕頷首;是沒想過再婚,可他真的好好,好到她忍不住陷溺、倚靠上了他。
第二回的婚姻經過了慎思、兩情相悅,應該會幸福吧?她想,心底還是存著一份說不出的惶然,不過既已應允,就不容她再退卻了,現在她只能努力,努力讓自己幸福!
「寒姊姊。」過了午時,還不見敖寒去用餐,歡介拎著食籠來到義診帳篷,怕她又;;忙得忘了去吃飯。
「歡介。」帳篷前,吳修攔住了他。「又有一批新藥材運到了,你要不要去清點一下?」
「等一會兒吧,我先給寒姊姊送完飯再說。」敖寒的身子可不大壯,禁不起幾餐餓的。
「對喔!都過午時了。」吳修模模扁下去的肚子,他都忙忘了。
「你也還沒吃?」歡介斜睨他一眼。
「忙過頭了。」自從來這里之後,他就老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剛開始是糧食不夠,後來則是太忙了。
「寒姊姊這樣,你也是。」歡介送他一記白眼。「一起來吧!我有多留一些飯菜。」
「歡介!」吳修感動得吸吸鼻子。「你真是太好了!嗚嗚嗚……不像那個死沒良心的谷仲臣,就會奴役我。」
「少惡心了!」歡介抖落一地的雞皮疙瘩。「要不是看在寒姊姊最近很開心的分上,你們兩個要這種把戲,我早就照三餐在你們的飯菜里下巴豆了。」
說來說去全是為了敖寒,吳修掀開簾子的一角,覷一眼忙碌中的女神醫。她很漂亮嗎?他瞧她頂多是中等之姿,清秀有餘、美艷不足,怎能迷得老的為她瘋狂、小的為她痴癲?真搞不懂她的魅力何在?
「喂,可不可以問你一個神聖的問題?」
歡介挑了挑眉。這個大變態腦子里會裝著神聖的問題?「說來听听。」
你為什麼喜歡敖寒?你們……」他搔搔頭傻笑。〔听說她今年二十八了耶!」
「你要說我們年紀差很多就直說。」歡介朝他翻翻白眼,視線再度轉向正忙著為疫區病人做義診的敖寒。她的年紀是不小了、也不漂亮,但卻有一股特殊的寧馨氣質,足以撫慰每一顆受過傷的心。
這或許是因為她自己本身受過傷吧?所以她對待心懷傷痛的人總是特別「體貼」,不蓄意挖掘別人的傷口,也不以過多的熱情逼迫對方接受;她只是像一股春風,緩緩地、靜靜地,吹拂過每一處傷,將它們包圍起來,直至痊愈。
「寒姊姊是不同的,全天下也只有這樣一個人,善良、慈悲、又固執……也許在別人眼里她構不上美女的標準,但在我心里,她永遠是最好的。」
吳修瞥眼瞧見歡介柔得像要滴出水來的側臉,心髒立刻咚咚咚地狂奔不已。
「我覺得你比她更好。」舉袖擦拭滴下來的口水,吳修為他的痴情著迷,也為他注定失戀心疼。
「像你這種只看外表的人能懂什麼?」歡介輕啐一口。吳修的好「色」差不多已傳遍全疫區了,現在他一上街,家有美麗閨女的無不關門閉戶,就怕小姐會被他拐走了。
〔看外表有什麼不好?」哦,賞漂亮的花就叫雅事,賞漂亮的人便成了缺德!這是哪門子狗屁不通的道理?
歡介懶得听他強辯,掀開簾子進了帳篷。
「寒姊姊,我給你送午餐來了。」
「哦,歡介,你來得正好。」敖寒站起來朝他招招手。「我這里有些……」話才說了一半,她突然整個人軟軟地往後栽了下去。
「寒姊姊——」歡介丟下食籠,便想跑過去接她。
谷仲臣卻比他快了一步,在敖寒倒下前將她樓進了懷里。
「寒兒,你怎麼了?」他的手才一踫觸她的肌膚,血色就自他臉上褪盡。「寒兒!」
「寒姊姊!」歡介跑近他們的身邊。「寒姊姊,你別嚇我,你張開眼楮啊!寒姊姊……」模一把她火紅的頰,天哪!居然會燙手?「寒姊姊、寒姊姊……」他快瘋了,敖寒居然無端端倒下,怎麼會這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吳修看他們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一顆心也倏地跳上喉頭。
「你們兩個冷靜一點啊!她是不是病了?病了就要趕快去請大夫。」
谷仲臣強拉回不小心迷了路的理智。「我先送她回去,你們去請大夫。」
「不要!」歡介哭著搖頭。「我不要離開寒姊姊身邊,我不要……」
吳修看他哭得可憐,忙道︰「我去請大夫,你們兩個送她回去休息吧!」說著,他一溜煙跑出了帳篷。
加入義診行列的大夫來來去去,就沒人瞧得出敖寒所患何病?
吳修本來還想往外多請幾位大夫來,但這里還屬疫區,隔離解令未下前,人員是管進不管出,因此不論他們出了多高的診療費,愛惜生命的大夫還是不願輕易涉險。
一群人只能束手無策望著已躺在床上昏迷了一天二夜的敖寒。
「寒姊姊,寒姊姊……」歡介哭得嗓子都啞了,無法接受,敖寒居然會病人膏盲的事實。
「歡介,別哭了。」吳修伸手拍拍歡介的背,瞧他已經哭了一日夜,再哭下去,他怕這回得辦兩件喪事,而不是一件了。
「寒姊姊如果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嗚……」歡介搖搖頭,怞泣著。
「閉嘴!」谷仲臣突然大喝一聲。「誰說她會死?我不會讓她死的!」他眼眶中滿紅絲,心頭塞滿悔恨。
出生「百草堂」,傳繼神醫之名的本應是他,奈何他自小就對醫術沒有興趣,父親幫人看病時,他就跑出雲玩;此刻才感覺到自己的無力,如果……如果當年他肯用一點心就好了,刀子不致束手無策,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女人躺在床上受苦。
「寒兒,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你?」痛楚啃嚙著谷仲臣的心,憤怒的一拳在地上擊出一個賀形窟窿;他恨不能替她受苦。
吳修看帳篷里,唯二有接觸過醫道的兩個人都驚慌了,只放著病人在床上等死也不是辦法,遂提議道︰「那個……仲臣啊!新送來的援助藥材里有支不錯的老山參,你想我們先拿它來吊著嫂子的命,然後再慢慢找大夫給她治病如何?」
「有這種藥嗎?」谷仲臣眼楮一亮。「放在哪里?」
「我把它拿來了。」吳修自懷里怞出一個錦盒。
谷仲臣打開盒子,一陣淡雅的參氣隨之飄揚了出來,紅色絲布上躺了支紋路鮮明的老形老參,目測大概有百年了吧。
歡介湊過去望了老山參一眼。「這是難得一見的長白老山參,吊病危之人的陽氣極具功效。」
「那就趕快切了給嫂子服下啊!」吳修說道。
「給我。」歡介拿過錦盒,取出懷中的小刀,俐落地將一條掌大的山參切成薄片。
谷仲臣立刻取了一片放進敖寒舌下,心里不斷祈禱,只願這山參有效,能救回心上人一命。
未料山參才入口,床上的敖寒立刻痛苦地聲吟起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谷仲臣焦急地轉頭問歡介。〔那參不會有假吧?」
歡介搖搖頭,原就蒼白的臉愈加青綠得慘不忍睹。「我不知道,這真的是難得一見的長白老山參啊!我不會看錯的。」他還拿出銀針測試一下山參,針頭並未變黑,表示參中無毒,可為什麼敖寒一服下參藥就變得如此痛苦?
「呃……啊!」床上的敖寒慘嚎一聲,突然嘔出一大口鮮血。
「寒姊姊——」歡介掩口驚呼,怎麼也沒想到一片參竟會引得敖寒的病情急速加劇。
谷仲臣當機立斷跳上床去,扶起敖寒,雙手抵住她的背心袕,真氣不斷地傳輸過她體內。
時間如流水,不間斷地逝去。盞茶過後,谷仲巨額上浮起一滴滴冷汗,他嘴唇也由原來的紅潤褪變成淒慘的青紫。但敖寒嘔血的情形並未改善,甚且,她的五官漸漸滲出血絲。
「仲臣、仲臣,停止吧!你這樣不僅救不了她,可能連你都要性命不保啊!」吳修真怕他耗盡全身的功力,弄到走火入魔而亡的地步。
「走開!」谷仲臣不理會他的警告,反而將敖寒轉了個身,雙手緊貼她的侞根袕,加緊催逼體內真氣,以直接保護她心脈的做法,意欲保住她的命。
想不到他的努力卻讓她張口噴出了一道血箭,原來還留有三分力的身子也軟軟地癱了下來。
「寒兒!」怕她這一倒會摔傷,他來不及收功就伸直手臂將她授進懷里。
「寒姊姊!」歡介身子重重搖晃一下,未料一片參竟會害了敖寒的命,一時間,絕望、無助兩相交逼下,他取出了懷中的小刀。「寒姊姊,你死了,我也不要活啦,黃泉路我陪你一道走……」說著,他竟將鋒刃轉向了胸口。
「歡介!」沒想到這少年如此偏激,吳修被他嚇得心髒差點停擺。
啪!谷仲臣卻搶過來,伸手一巴掌甩得他飛撞上牆,小刀也跟著月兌手,身子軟軟倒在地上。
「你就只會學娘兒們一哭二鬧三上吊嗎?敖寒收你干什麼?你好歹也跟她學了六年醫術,你到底都學了些什麼?」
在沒有任何外援的情況下,如果連自己人都不抱希望,敖寒就真的沒救了。谷仲臣不願放棄希望,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在,他就不肯認輸。
「寒兒!」施力過多,就連谷仲臣結實的身軀也顯得虛弱,但他還是拖著顛跛的腳步回到床鋪旁,大掌心疼地撫著她憔悴的臉蛋。「你一定要振作,我還沒跟你道歉,還沒跟你賠禮呢!你怎麼能死?寒兒、寒兒……我要重新娶你為妻,你這一輩子都是我谷仲臣的妻子,求求你,千萬別死……」
「歡介。」吳修走過去扶起他。〔別怪仲臣,他不是故意要打你的。」
歡介搖搖頭,嘴角掛著一條血漬,臉頰又痛又辣,谷仲臣那一掌真的使盡了全力。
「好痛!」撫著傷處,他怞泣了聲。
「我去拿些冷水給你敷一敷,待會兒就不痛了。」瞧他五官都被打變形了,吳修還真覺得不舍;雖然歡介是該打,他太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了。
「不必了。」歡介深吸口氣抬起頭。「讓它腫著吧,我要讓它提醒我,自己是多麼地懦弱,差點放棄了寒姊姊的性命。」
「歡介?」吳修覺得奇怪,這少年怎麼挨了一巴掌後,整個人就變了個樣子?「你還好嗎?」
「我很好。」歡介走近床側。「可以讓我為寒姊姊把一下脈嗎?」
谷仲臣抬頭,目光筆直地探索他的眼,直到確定他心里的絕望已為堅毅所取代後,才放心地怞出敖寒的手,任他診著。
歡介閉上眼楮,專心診查敖寒的脈象;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師傅的指導下,獨當一面,心里的緊張不可言喻。診脈的手指抖個不停,越詳查,他的眉頭皺得越緊。
「怎麼樣?」谷仲臣焦急地問了聲。
歡介搖頭,離開床鋪,負著雙手在帳篷里踱著方步。
吳修不敢打擾他思考,連呼吸都極力壓抑到最低。
歡介走了幾圈,又回去診敖寒的脈,如此來回數遍,就在谷仲臣的耐力將被耗盡,想把他抓起來打一頓時,他低喊了聲︰「太奇怪了,寒姊姊明明體弱得昏迷不醒,但脈象卻為何如此興旺?」
「興旺?什麼意思?」谷仲臣不解地開口問道。
「就是脈很強的意思,可一般病危之人脈象都會隨之減弱,不會有興旺之象。」歡介解釋道。
她的脈還會強啊?」吳修覷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敖寒,明明都病得剩一口氣啦!
他懷疑歡介是不是診錯了?
豈料歡介下一句話卻叫他們同時臉色大變。
「體弱卻脈旺,我記得寒姊姊說過這種現象只有一個可能——患者並非害病,而是中蠱。」
「中蠱?!」吳修鐵青著臉望了谷仲臣一眼,心中同時有著不好的預感。
「概凡一切蠱毒皆忌補藥。」歡介伸出一指挖出敖寒口中尚未化盡的參片。「所以寒姊姊才會一服參片,病情立刻加劇。」
「那該怎麼辦?」吳修搶口問了句。
「我方才切寒姊姊的脈,肝脈特旺,宜用胡柴、槐花白、芷青蒿治之。我現在就去抓幾帖清涼之藥煎來給寒姊姊服用,只要退了那火,她很快就會好了。」說完,歡介轉身跑出了帳篷。
谷仲臣朝吳修通了個眼色,咬牙說道︰「去把烏依揪出來,寒兒若有個三長兩短,我要她陪葬。」他臉上那一片狠戾讓吳修機伶伶打個寒顫。
「我知道了。」吳修邊罵,邊抓人去了。想不到烏依會跟上來,那個禍水,在京城時就常惹禍,到了這里仍然死性不改,叫人恨不得揍她兩拳,最好讓她三天下不了地。
「寒兒。」帳篷里,谷仲臣抱著敖寒,烏依會發狠下蠱一定是為了他;追根究底都是他未能妥善處理那些紅顏禍水,才會累得她受苦。他是這整樁事件中的罪魁禍首。「你若有事,黃泉路上我必伴你同行。」現在才發現她的重要性,他的心早已為她所佔滿,失去她,他也了無生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