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遙這個人,不管是對楚行雲還是楚行風面言,都是一場噩夢。
如果可以,楚行風希望一輩子都不識得他,但偏偏,楚天遙是他的父親。
「繁雜小事太多我就不說了,我告訴你幾件大事。」回想過去,楚行風神色變得陰沉。「大家都以為我娘是難產死的,我曾經也這麼想,但楚天遙親口告訴我,娘是他害死的。他想知道一個人要流多少血才會死,剛好我娘生完我後,血崩不止,求他去找大夫,他就利用我娘試驗了一下,結果我娘撐不到半個時辰就死了,流的血才只一小盆。」
楚行風只說了一件事,邵君已經渾身發冷。「楚天遙竟干這種事,而……你為什麼會知道?」那時候楚行風才出生,沒理由知曉得如此清楚。太奇怪了。
「你沒听過『紙包不住火』這句話嗎?」楚行風淡淡的一揚眉,一股邪氣滿布清女敕的臉龐。「你若去挖我家地窖。里頭最少有十具尸體,其中有三具是我埋的。楚天遙殺他們的原因包括嬰孩半夜啼哭,擾了他睡眠,某個大漢多瞧了他一眼、哪個女人潑水淋濕了他……全都是一些很好笑的理由。而他叫我幫忙埋尸則是因為,我是他兒子,體內必然繼承了他優秀無匹的血液,不會像一些無知婦孺一樣膽小怕事,他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夠學會他的冷酷。」
邵君听得目瞪口呆,想起昔年楚行雲哭求著說要當他家的孩子,她不願回家,那時,她的心是如何地無助?
而今,他心痛得無以復加,生平第一次,心頭起了殺意。
楚行風繼續說︰「楚天遙說,他花了大筆銀子買下我娘,我娘卻早早就死了,害他虧大錢,所以要我和姊姊用身體來賠。至于怎麼賠……你自己想吧!反正我只能說,楚天遙不死,我和姊姊一輩子都得活在心驚膽戰中。我不知道什麼叫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對我而言,我只想活下去,所以楚天遙一定要死。」
邵君心頭已經有了答案。楚天遙確實該死,但不能由楚行雲和楚行風下手,他們畢竟是親子關系。
他是個古板的人,無法接受手刃至親這種行為。不過他可以代他們動手,永絕後患,同時也希望他們姊弟能自此擺月兌噩夢,他們的人生還長得很,不該因為楚天遙這樣一個瘋子而斷送。
「行風……」邵君還想勸他人生有苦必有樂,不論他出生為何,這世上總還有無數幸福等著他享,他不應該一直被過去的陰影所困擾,這樣很容易同楚天遙一樣入魔的。才與楚行風相處半日,他邪妄的言行已讓他心頭一陣一陣疑雲起。
但邵君還來不及吐出他那篇為善最樂的長篇大論時,楚行風已經諷笑地搶了話。
「其實有一點楚天遙倒是說對了,我身上流著他瘋狂的血液。當年,我和姊姊都恨他入骨,但我畢竟是他親兒子,他對我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疏忽。姊姊密謀要殺他的事我很早就知道了,楚天遙也很清楚,不過他為人自負,不信姊姊有本事對他下手,是我一直對自己下一種叫春神怒的藥……」
「春神怒?」邵君大驚失色,這下子什麼勸人為善的事都忘了。「你怎麼會有這般歹毒的藥,你知不知道那藥會讓你……」
「男不男、女不女嘛!」楚行風毫不在意地聳肩。「就算一輩子不能人道又如何?我只要楚天遙每踫我一次,就衰弱一分,早晚有一天他會毒發身亡。至于毒藥是有一回楚天遙殺死一個前來借宿的郎中,我埋尸時意外得到的。姊夫,你是不是覺得我比楚天遙更瘋狂?」
邵君痛心地搖頭。「不是你的錯。春神怒的毒雖然難解,但也非無解,我會想出辦法的,我只希望……」他一掌拍在楚行風肩上。「行風,這件事你就別再管了,交給姊夫吧!」
「你要幫我殺楚天遙嗎?」
「如果必須的話。」
「姊夫。」楚行風仰頭大笑。「你連只螞蟻都不敢殺,又如何去殺人?」
「若有必要,我一定做得到。」
「你真好心,姊夫,可惜用錯了地方。」楚行風輕撇了下嘴角,其實是滿看不起邵君這樣的濫好人的。「我告訴你,姊姊下手那一天,每一件事都是我安排的。我看楚天遙體內的毒性累積得差不多了,應該沒有力氣再反抗。姊姊一直想手刃他為娘報仇,我就給她這個機會。我暗示姊姊動手的時間到了,可笑她還為了保護我,想辦法送走我,結果姊姊居然沒有殺死他。早知如此我便自己下手,不給姊姊報仇的機會了,春神怒的毒不繼續下就沒效了。」
「所以……那一切都是你設計的?」當年慘劇發生時楚行風才幾歲?邵君不敢相信,一名孩子竟有如此心機?
楚行風卻對他陰陰一笑。「邵大哥,你沒有掙扎求生的經驗。一個人為了活下去是可以干出很多事的,人性本就邪惡,只是你太單純,看不清楚罷了。」
邵君听過,只是沒用心去想。他寧可多見世間光明面,不管戰爭場面多麼血腥,天上的太陽永遠燦爛。
他每天睜開眼楮。看到軍營里人來人往,听見此起彼落的呼喝聲。這些人有的會死在戰場上,有的會步步高升,也許將來會成為一方名將,有的則甘心做一輩子的兵……不管怎麼樣,他們臉上最常掛的都是笑容。
有時是為了打勝仗而笑,有時是因為上頭一時興起給大伙兒加了菜,又或者完成某一項艱難訓練……更多時候是一些無意義的調笑。
當然,他們也有悲傷、痛苦的時候。但不論是哭或笑,都是活著的象征。
他總以為,人生若失去希望,便一切都完了。
可眼前,楚行風很明顯就是一個絕望的人,他的生命中除了黑暗外,尋不出一絲的光明。
邵君只覺得悲哀。「行雲也是這麼想的嗎?」
楚行風聳聳肩。「誰知道呢?」
邵君嘆口長氣。「不管人性本惡或者人性本善,行風,我只想告訴你,這世上永遠都會有不顧一切、不問緣由,只想單純對你好的人存在。」
「是嗎?也許有,也許沒有。」楚行風不置可否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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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君或許是個濫好人,但絕不是個笨好人,一個笨蛋是不可能成為神醫的。
他深明謀定而後動的道理,因此考慮了三天,一方面思索有何方法化解春神怒之毒,一方面則暗中安排上京的計劃。這些日子,楚行風就藏在伙頭軍那邊,偶爾邵君得了空就會去看他,他本想為他檢查身體,但楚行風堅持楚天遙一日未死,他就一日不解毒。
看他這樣,邵君也心軟了,便幫他瞞著楚行雲,直到上京計劃定好了,他才讓楚行風先出營等著。他則準備向楚行雲告假一個月,上京城一趟,將京里現正翻滾得熱鬧的楚大將軍-親案做個解決,同時若能殺了楚天遙又更好。
可邵君還來不及見到楚行雲,就讓薛平一個壞消息震得三魂幾乎飛去七魄。
「你……再說一遍……」
「邵軍醫,將軍失蹤了。」薛平面色凝重。
邵君深吸兩口氣緩下撕裂胸口的劇痛,問道︰「無緣無故,將軍怎麼會失蹤?你問過王子青和張瑤他們了嗎?」
薛平點頭。「今天是例行性補給運到的時候,本來王子青要去接,但听說這回押運糧草的是太監總管蕭公公。邵軍醫你也知道,蕭公公現在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據說連宇文相爺都惹他不起,他親自送糧,怎麼說將軍都應該出迎,才不會失了禮數,又落人話柄。于是我和張瑤鼓動將軍親迎,誰知一到目的地,只見滿地死尸,然後……一伙蒙面人突然殺過來,打得我們一時都懵了,等到打完,將軍就不見了。」
「你們可曾四下搜尋,也許將軍又在哪里睡下了?」
「我們派兵把方圓百里都翻過一遍,只差沒掘地三尺,還是不見將軍影蹤。」
邵君心里計量著,以楚行雲現在的武功,除非被數大高手圍擊,否則斷無落敗的可能。
「那伙蒙面人很厲害嗎?」
「功夫倒還好,就是不肯正面應戰,老是藏頭露尾,又是暗器、又是毒藥的,很麻煩。」
莫非是職業殺手,那可就慘了。邵君心思百轉。「你們先把遇難人員的尸體都搬回來,我要一一檢驗,另外,派人向京里探問,這回押糧的是否真為蕭公公?果真是他,順便也讓人向宇文相爺傳個口信,朝廷那邊要麻煩她了。」
「邵軍醫,我們不先找將軍嗎?」要薛平說,一堆尸體埋了也就罷了,搞這麼多把戲做什麼?還不如集中精神找楚行雲。
「你知道將軍人在哪里?」
薛平搖頭,就是不曉得,才來找邵君出主意嘛!往常將軍失蹤,別人找不到,邵君卻一定尋得著。
只是他沒想到,過去楚行雲是自願失蹤,這回,她恐怕是身不由己。除非邵君有本事救她出來,否則怕她也是凶多吉少了。
「薛校尉,大多數人都以為死人不會說話,便永遠不可能泄密,所以要防止秘密外泄最好的方法就是殺人滅口。但我卻以為,尸體比起一個滿月復花花腸子的人更能傳達真相。這回要找將軍,也許關鍵就在那堆尸體上。」邵君解釋。
薛平似懂非懂,又問︰「那查押糧之人的身分又有何用?橫豎他都已經死了。」
「死者若真是太監總管蕭公公,大伙兒抹干淨脖子等著挨宰吧!畢竟,他可是在第三軍團的地盤上出事的。死者若非蕭公公,又是誰放出這等消息引行雲親迎?其目的為何?這些都是關鍵。」
薛平一一听來,才知邵君心機之深、反應之靈,恐怕連楚將軍都不一定比得過。這人是真正大智若愚型的英雄人物。
「屬下這就去辦。」不知不覺間,他竟將邵君當成上司了。
薛平一走,邵君收拾醫囊也準備離開。
雖然將大致該處理的事項都交代下去了,但萬一行雲正在生死交關間,比如說中了毒、受了傷,正倒在某個偏僻角落待援,那可得盡快將人找出來才行,腳步稍緩,怕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只交代楚行風一句話,要他凡事三思而後行,便委托他代為照料小紅,獨自離營遠去。
邵君離開軍營,直奔最近的城鎮,找到丐幫分舵,便將身分證明!一只白玉精雕、上刻「君」字的藥瓶給遞了出去。
一時間整個丐幫熱得像炸開來的鍋,千百只信鴿被放出去,或往南、或往北,東西方向不一,唯有目的是一樣的——佛手聖醫發下召集令,請求江湖朋友幫忙尋找楚行雲。
邵君的功夫或許不行,不過他醫術了得,做人也還算不錯,當年跟著老太醫行腳四方,結交天下英雄,現下武林各派或多或少都受過他的恩惠,日後只要他有困難,拿著藥瓶上各門派分部求助,大家一定有力出力、有錢出錢。
不過邵君一直沒動用過此一特權,這世上什麼都好還,就人情債最難還;可為了楚行雲,他還是破了例。
號令一發下,他又急匆匆趕回軍營,連丐幫的洗塵酒都來不及吃。
一來,他還得回去檢驗那些遇害的運糧士兵尸體。
二來,他不想驚動官府,倘若這事與朝廷正在密謀的斗爭連上一點兒邊,他怕跟官府聯絡等抬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再加上海盜們正鬧得凶,要讓他們知道楚行雲失蹤,那還不傾巢而出殺過來,屆時別說第三軍團有難,怕蘭陵國半壁江山都要不保。
所以找楚行雲的事只能私下干,絕不能宣揚出去。
他一路急趕,累垮了三匹馬終于又回到軍營。
這時,薛平早將事發經過整列成冊給他看。
邵君邊瞧、邊一路急奔向臨時設置的殮房,準備驗尸去。
薛平就站在他身邊,瞧見他本就白皙的肌膚透著淡青,連眼眶都凹下去了,分明疲累不堪。
「邵軍醫,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吃點東西再去驗尸?」
「救人如救火,豈能耽擱?」邵君一進殮房,又開始馬不停蹄的工作。
他先把尸體都看過一遍,已經死了兩天,照理說尸體應該出現臭味了,但殮房里卻詭異地飄散著一股淡淡的異香。
那些尸體不僅沒有腐爛,其肌膚甚至比生前更加柔軟、美麗。每一具尸體的臉頰都是紅女敕女敕的,像三月的桃花。
這分明不正常。
「邵軍醫,在此之前,我們已請其它軍醫稍微檢查過,確定這些人都是被利刃所殺,沒有中毒跡象。而且全是貨真價實的大男人,但其中不見蕭公公尸首。」為了替邵君分憂,薛平可也是費盡心力。
但邵君卻臉色為之大變。「出去。」他一掌將薛平打出殮房。「把這里封閉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準任何人進入。」
「邵軍醫!」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竟惹好脾氣的邵君動怒,薛平手足無措。
「不準進來,另外……」說著,他擲出一只藥瓶,飛落薛平懷里。「把里頭的丹藥和入飲水里,讓營里每一個士兵都飲上一口,記住,一定要喝,尤其是那些接觸過尸體的人更是得喝。」
這是怎麼一回事?薛平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
但因為是邵君的命令,就算他叫他去死,他大概也會照做,便迅速地執行命令去也。
殮房里只剩邵君,深皺著眉頭面對八十三具死狀怪異的尸體。
先前驗尸的軍醫們說得沒錯,眼前八十三人確為利刃所殺。
但這不表示這些尸體沒有毒,相反地,這上頭的毒比砒霜還厲害。它叫煉魂,是專門用在尸體上的。
任何人只要踫到沾有煉魂的尸體,一個月內必然病倒,日漸消瘦,最長三年,便魂歸西天。
然後,因煉魂而死的人又將成為煉魂之毒繁衍的最佳場所,如此周而復始,直到大地再無人蹤。
因此煉魂被公認為大陸上第一毒藥,但早被禁用,近百年也沒再听過這種毒藥的出現,所以他一開始才會沒認出它來。
不知是誰如此殘忍,竟使用這樣的劇毒,分明是想一舉殲絕第三軍團十萬兵士。
邵君越來越為楚行雲擔心,她不知敵人中有使毒高手,萬一落入陷阱?!
「不會的,行雲一生經歷無數風浪都沒事,這回也一定會逢凶化吉。」況且她最近武功又增強許多,他應該要對她有信心。
他已經請了人找她,幾乎是半個江湖的人都出動了,只要她還在世上,就絕對找得到。
他現在該擔心的是,她厭惡與人接觸的毛病仍未痊愈,如果發現她的是個男人,又躁起性子對她動手動腳。
邵君幾乎可以預見滿天血花飛舞的場景。
「可惡!」他點燃火折子,將整座殮房連同八十三具尸體一起燒了。
要中斷煉魂禍患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把火將所有中毒的尸體全燒掉。
當邵君為楚行雲的下落憂心仲仲,食不下咽、寢不安枕時,楚行雲卻高床暖被睡得安穩。
事情得從五天前說起,當她接獲報告,這回的糧草由太監總管蕭公公親自運送時,就知其中必有蹊蹺。
因為蕭公公的身分是個天大的秘密,全天下只有三個人知道,那便是蘭陵新皇、宇文端妍和楚行雲。
而楚行雲之所以知曉此事,乃因宇文端妍一次酒醉,錯口對著閨中密友抱怨︰「那任性皇帝為了偷香,竟然不惜假扮太監,還自封了個總管之職,叫什麼蕭公公,好公然藉宣旨之便混進丞相府偷襲我,-說,我該不該賞他幾大棒,讓他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楚行雲當然不會同意,毆打皇上不論理由為何,都是要抄斬的。
不過她倒給了宇文端妍另一個更毒的建議,要宇文端妍下回上朝時向皇帝上奏,蕭公公意圖對相爺不軌,懷疑他身子不淨,請求再閹一次。
宇文端妍雖未如楚行雲所百,公然在金殿上告狀,卻也在房里吹了一陣枕頭風,嚇得皇帝再不敢冒充蕭公公夜襲丞相府。
也因此,蕭公公這個人已算自人間蒸發,不可能再出現了。
如今卻傳出蕭公公親自押糧到第三軍團,分明是個陷阱,于是她帶齊了裝備,準備一舉揭發這個陰謀詭計。
事情進行得也算順利,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只除了……她沒想到會看到那個早在十年前就該死在她刀下的人渣——楚天遙!
他完全沒變,依然是如此陰險狡詐,偷偷模模跟在部隊後頭,不知想干些什麼壞事。
這一回,楚行雲絕對饒不了他。
她-下一干兵士,孤身追擊而去。
她本以為以運糧軍那伙殘兵,留下一個百人小隊足可應付,卻沒想到敵人中有用毒高手,那些被留下的兵士們幾乎無一幸免。
而她追擊楚天遙又未一擊而就,遂成了冗長的追逐戰。
對于楚天遙這不共戴天的大仇人,她不惜生死也要將他碎尸萬段,于是追著他遠離軍營,直往大海方向行去。
楚天遙搶了一艘船就往大海跑,楚行雲也就近征召漁船,不管彼此實力相差多少,她打定主意非跟他拚個死活不可。
兩人在海上追逐了四日,竟遇颶風,雙雙翻船。
也不知道在海上飄流了多少時間,待楚行雲自昏迷中清醒過來,楚天遙已經不見人影了。
她不相信楚天遙這麼容易就會死掉,所謂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尤其是像楚天遙這樣的超級大害蟲,怕天下人都死絕了,他還是能掙扎地活下。
那個人肯定又躲到了某處老鼠洞養精蓄銳,等待機會再度出世害人。
她一定要找到他,親手殺了他。
不顧發痛的身軀,她掙扎起床。
一只手倏然伸出按住她,她想也不想,翻掌攻過去。
那人似乎沒想到她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反擊,嚇了一跳,硬是打退了三步。
「楚將軍莫慌,我不是敵人。」清脆的嗓音,是個年輕的姑娘。
楚行雲抬眼望去,竟是熟人。「司徒小姐!」司徒家可是有名的工匠世家,尤其這最小的千金司徒意,年紀輕輕便是一流的造船好手。
數年前,司徒家的老佛爺遭仇人暗算,命在旦夕,多虧邵君伸出援手救了她一命。司徒家感激邵君大恩,號令全家上下奉邵君為太上掌門,如有所求,司徒一家不惜性命傾力相勸。
楚行雲對造軍艦那麼有信心,就是因為握有司徒家這一張王牌,只要有司徒意在,再讓她去搶兩艘海盜船來研究,不怕造不出一流的軍艦,橫行天下。
「-總算醒了。」司徒意笑嘻嘻地走過來。
「為什麼我會在這里?」她明明記得正在追殺楚天遙,他跑、她追,一路殺到了海上,又遇颶風,接下來……「是司徒小姐救了我?」
「佛手聖醫發下召集令請求江湖同道相助,尋找楚將軍。我在海盜島接到了消息,正想去幫忙,想不到回程途中就發現楚將軍落難海中,也算是上天給我一個報答邵先生大恩的機會。」司徒意說。這姑娘雖年輕,談吐氣質卻不俗,一身勁裝更顯英氣勃勃。
楚行雲听她提起海盜島,眼楮發亮。「司徒小姐去過海盜島,莫非……海盜島那些船頭包著生鐵的船就是小姐造的?」
「我可沒本事造船,不過提供點小小建議。」司徒意動腦厲害,可讓她去動手,那就甭玩了。
楚行雲嘆口長氣。「小姐可知,-那些船害死了我蘭陵國多少百姓、將士?」
「江湖中人不參與國家政事。」司徒意擺明了她只負責造東西,至于那些船被用在什麼地方,那就與她無關了。
楚行雲也知江湖人自有一套規矩,從來不管朝廷律法,要他們服膺自己,那是不可能的。除非……
「司徒小姐,我可以請求-自此而後都不再幫海盜島造船嗎?」
「楚將軍是以何種身分對我提出這個要求?」
「佛手聖醫邵君的妻子。」
「司徒一門謹遵吩咐。」這些江湖人雖然無法無天,卻還是講些義氣的。
「多謝司徒小姐,另外……」這是楚行雲最關心的事。「請問小姐救起我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另一個男人,四、五十歲年紀,面貌俊秀、一身儒雅氣質,獨獨那雙眼楮長得好象蛇眼,又狠又利?」
司徒意想了下,搖搖頭。「當時是有見到兩艘船在海上飄流,但只發現楚將軍一人,並未見其它人行蹤。」
難不成楚天遙已尸沉海底?不可能。像他那樣狡詐的人,哪這麼容易死?在未見他的尸首前,她絕不放心。
「司徒小姐,可以麻煩-的船轉向,再帶我回我落難的海域看一下嗎?」
「這是沒問題,但楚將軍確定不立刻返回軍營?」司徒意別有所指地說。
「小姐可是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
「我只是听說海盜島最近將傾巢而出,為前回楚將軍殺他們少主一事報仇。」
楚行雲面色大變,想都不必想。「請小姐以最快的速度送我回蘭陵。」
楚天遙或許是她這輩子最大的噩夢,但有一個人卻是她今生最甜美的依靠——邵君。他還在蘭陵國里,就待在正臨海盜們攻擊的最前線,第三軍團里。
無論她多想手刃楚天遙,與邵君的安危比起來,那都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