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端妍一路疾行,終于在五日後趕到東南沿海的海嘯侵襲處。
在來之前她早有心理準備,剛發生災難的地方一定會有很多令人傷心的事,那環境也絕對不會令人舒服。
她知道會吃不少苦,但她放心不下這些百姓。
出身平民的她,自幼也沒少吃過苦,很清楚朝廷派人賑災,多是一層一層吩咐下來,那些官員也不是不好,但人性總月兌離不了「貪」字,往往京里派下萬兩白銀,到了府衙變成八千兩,再到知縣手上又折千兩……最後流入災民手中的能有一半就算不錯了,可那能濟得了什麼事?
所以這回她堅持置施粥棚、設醫所,立莊院收容失去親人的孤兒……總是要面面俱到,照顧所有需要照顧的人。
她預計用三個月來完成這前期工作,接下來的就由地方官接手。
可當她到達東南沿海受創最為嚴重的萬安漁村時,里頭的景象讓她瞠目結舌。
村里四條大路上早設好了施粥棚,而醫所就在粥棚隔壁。至于收容孤兒的莊院因來不及建好,孤兒們暫且都安置在醫所里。
漁村里被海嘯侵襲得亂七八糟的屋舍、道路已經整理干淨,只待後援一到,重建的工作便可展開。
她走到施粥棚瞧瞧里頭的粥,嚇了一跳。
那不是被偷工減料,加了無數清水和野菜的稀粥,相反的,粥棚里的粥熬得清香濃稠,她翻攪了一下,發現里頭還看得到肉塊,這粥是下了工夫的。
居然能夠做到這麼好,宇文端妍有些興奮、又有些感動,不知道是誰為災民下了如此苦心,她一定要好好拜見一番。
突然,一名身穿湖綠勁裝的女子走進來,手持一只瓷瓶在各鍋粥里都撒了些紅色粉末。
宇文端妍嚇一跳。「-這是干什麼?」
「下藥啊!-看不懂嗎?」女子沒好氣地說。
「-為什麼在粥里下藥?」
「因為某個混帳交代,要把這些災民養得高高壯壯,預防他們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生病,更甚者傳出瘟疫,所以本姑娘每餐得在他們的飯里放些強身健體的藥粉。躁他媽的,這些藥有多貴啊!那王八蛋居然說要就要,算姑娘我遇人不淑。」女子邊罵,還是一鍋粥一鍋粥地撒了藥。
宇文端妍听她所言,也猜到她口中的混帳王八蛋,十成十是指鳳彗帝。
但看到這里的好環境,以及女子的「辛勤」工作,她只覺得鳳彗帝是天上地下第一大好人,一點兒都不認為他討厭了。
她的嘴角越咧越開,眼底還閃耀著某種興奮的光輝。
「喂!」女于恨恨地對她揮揮手。「-再笑得這麼賤,小心我毒花-的臉。」
「如果-想後半輩子都活在地獄中,就盡管對她下手。」一個比冰還要冷的聲音憑空出現。
宇文端妍嚇一大跳,左右張望半天,方圓半尺內,除了眼前的女子外,也沒其他人了,那……詭異的聲音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她疑惑的視線忍不住往女子臉上掃去。
恰巧,女子揚起了拳頭怒吼︰「縮頭縮腦的小賊,有本事出來與姑娘一戰。」
「-確定?」隨著陰冷的聲音落下,一道寒涼的氣息降臨,晃悠悠地圈起了一個冰的世界。然後,一個白發、白眉、白衣……全身上下白得像雪一樣的男人出現在二女中間。
宇文端妍情不自禁地後退一大步,什麼樣的人,居然能夠冷到這種程度?簡直……不是人。
倒是女子瞠目結舌望著白發男人好半晌,突然,她彎腰笑得亂七八糟。
「唉喲,咱鼎鼎大名、威風凜凜的冰大堡主,別告訴我你也是被那個混帳坑了一筆,簽下賣身契,現下做苦工抵債來了。想想,天下第一神秘的冰堡之主,多少人歌功頌德的對象,居然……」
「閉嘴。」男人一掌揮下,女子被凍成冰棍一枝。
宇文端妍幾時見過這等絕世武學,登時呆若木雞。
冰堡主恨恨瞪了她片刻,冷哼一聲,又自消失得無影無蹤。
好一會兒,宇文端妍才回過神來,想起地上的冰棍人,著急大喊︰「冰堡主,你這麼走了,這位姑娘怎麼辦?」
一個聲音鑽進宇文端妍耳里。「一刻鐘後她自然清醒。」
原來他沒把人宰了啊!甚幸甚幸。宇文端妍松下一口氣後,兩眼發光盯著冰棍人。「冰堡主,你有這樣了不起的本事,有沒有想過為天下蒼生謀福利?」
靜悄悄,周遭一點聲息也沒有。
宇文端妍不放棄,繼續勸說。她向來以蒼生為己任,見到如此人才,豈能不心動?
「冰堡主,人生不過百年,有為者當不希望默默而來、默默而去吧?若能造福天下,那是何等的功業,男子漢大丈夫就當如是。」
四周仍然一片沉靜,不過奸像冷了一點點。
宇文端妍加緊努力。「只要冰堡主肯為蘭陵國效力,以閣下的實力,將來就算無法流芳萬世,也必名留青史。」
久久、久久,空氣中終于傳來回音,卻是冰珠子也似的兩個字。「閉、嘴。」
看來冰堡王是個非常冷漠的人。宇文端妍有些掙扎,她一方面放不下這樣的好人才,一方面又有點畏懼對方高強到不可思議的能力。
然而,當天下百姓一進入她的腦海,她心頭的熱火就燒光了全部的理智。
「冰堡主,身為蘭陵國的一員,若不能為國家百姓盡一份心,豈不愧負上蒼賜予你如此強健的實力?」
冰堡主的回答是,冰凍了她一小撮頭發。
宇文端妍大吃一驚,想想她若死在這里,恐怕運來的那些糧食醫藥會被某些貪心人士獨吞,要死也得解決完這場災禍再死。
她決定做個識時務的俊杰。「冰堡主……啊!」她一句話未完,又見一道白蒙蒙掌風襲來,以為冰堡主火大,要宰人了,想不到那道掌風只是掠過她冰凍的頭發,還回它們原本的柔順,然後就……結束了。
冰堡主為她解除禁制耶!盡管那只是一小撮頭發,相較于地上正在解凍、辛苦聲吟的女子,冰堡主待她簡直好上天去了。
她驀然一陣感動。「多謝冰堡主。」
「哼……呃,嗚……」地上已解凍完畢的女子痛苦地哼了聲。「-與其謝他,不如謝……呼,冷……」她哈了口氣續道︰「去謝那個混帳,冰堡主肯定是奉了混帳的命令才放過-……嗯,慢著,讓混帳捧在手里,不惜派出冰堡主保護的……-是宇文端妍?」
「是。」她的身分有這麼特殊嗎?宇文端妍覺得奇怪。
宇文端妍是誰?
在此之前,宇文端妍自己會說,她是宇文家的獨生女、蘭陵國的丞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甚至,在她心里,她隱隱以為自己才是支撐蘭陵國順利運作的人。
畢竟,蘭陵國里有一個要文不行、論武更差的皇帝。
要說鳳彗帝有什麼本事,宇文端妍私下以為他最大的能力就是闖禍,還有……勾引她。
他調情的技術真的非常好,弄得她幾度忘記正事,跟他一番胡天胡地後,才驀然想起,她該做事了。
可來到這里,看見善後完畢的災區,她的工作只剩下——派發糧食、醫藥,還有臨功重建。
至于最開始的混亂,已經有人幫忙安撫好了。
在災區,大家叫她——混帳的寶貝。
她已經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無所不能的丞相大人了。
而這一切全是遠在京城的鳳彗帝一手造成的。
要說他差勁,他本身的確沒啥才干,但他卻能號令天下菁英為他做事,不管那些菁英是自願或被迫,他們都做得很好。
這算不算也是鳳彗帝獨特的能力,而且是放眼天下、僅此一家。
她說不出心里復雜的滋味是嫉妒、還是羨慕。
只是,來災區十天,她想起鳳彗帝的次數比起過去相識的近十年還多好幾倍。
這種想念最後竟變成了濃濃的相思,她想見他,想得心都開始揪痛了。
「宇文姑娘,臨時的組建房屋已經搭好,-要不要出來看一下?」外頭傳來毒姑的聲音;毒姑就是那日在粥里放藥的女子,出身名醫世家,十八歲以前綽號「佛手聖女」。十八歲之後因為家變,她性情大改,從此棄醫從毒,一舉毒殺毀滅其家的凶手一百三十一人,從此被人萬里追殺,封號也從佛手聖女變成了毒姑。
宇文端妍一開始也覺得她的手段有些殘忍,別人滅她家,她也滅家相回,牽連大大,難怪引起江湖人士憤恨。
但一陣相處之後,她倒認為毒姑是恩怨分明的人,或許報仇手段激烈了些,但本性倒不失善良。
這一段時間,她兩人倒成了好朋友。
宇文端妍反而從她口中得知眾多江湖秘辛、各世家大族的八卦,讓她開了不少眼界。
「我就來。」宇文端妍回了聲,起步走過去打開房門。
毒姑等不及,拉住她的手就往前跑。「那個鬼駝子倒有本事,蓋起房子又快又好,連義莊、義學、回春堂……反正-指定名單上的東西他都弄好了,還搞得美麗極了。那些災民一瞧,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直嚷著一輩子沒見過這麼漂亮的房子。不過-讓他在沿岸種那些怪怪的紅樹林干什麼?我分析過了,那些東西沒有什麼價值,做不了藥、也制不成毒。」
「但它們不必清水.淋些淡鹽水也能活啊!」宇文端妍說。
「這倒也是,這換成其他的植物怕早就死透了。可-還沒告訴我,種那些東西干什麼?」
「那是用來涵養水土的。我記得小時在書院讀過一本古異志,上頭對蘭陵國這塊土地的描寫不是這樣的,在兩百多年前,這塊土地並沒有這麼大。可也很少听過發生干旱、海嘯之類的災禍。」
「那現在為什麼變成這樣?」
「真正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我瞧當時,這沿岸都種滿了那種紅色的植物。它們只要有些淡鹽水就能活,而且防風沙、抵潮傾的效果很好,所以我想在這里試種看看,若真有用,可以推廣,屆時蘭陵百姓受天災所傷的機會將大大減少。」
毒姑一臉呆滯地望著她。「-的腦子里怎麼能夠裝下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如果不是她身分特殊,她還真有股渴望將宇文端妍的腦子剖開來研究一番,當然,她不會真把宇文端妍搞死,這種把人體切開再縫回去的技術她二十歲就會了,保證宇文端妍只要休養個一年半載,又可以活蹦亂跳。
宇文端妍微一聳肩。「我只是喜歡讀書。」
「听說那個混帳跟-是同一間書院出來的,怎麼你們書院教出來的人……」她話猶未完,雙眼驀地圓睜。
數抹劍光像來自幽冥般直襲宇文端妍身體各要害。
「喲!」毒姑突然興奮一喊,迅速往旁一退,讓宇文端妍完全暴露在長劍的威脅中。
宇文端妍嚇一大跳,以她的身手是躲不過這樣的偷襲的,眼看就要命喪在利刃之下,可她驚歸驚,眼底倒不見多少畏懼,像是篤定了這不過是虛驚一場。
毒姑突然一叫。「冰大堡主,你的活兒來嘍!」-
那間,隆冬取代了入秋,一抹雪花隱隱出現,又迅速消散在空氣中。
襲向宇文端妍的四柄長劍各自凍成冰棍,碎裂一地。
至于原本持劍偷襲的黑衣人,因為宇文端妍之前屢次與冰堡主溝通、喊話、叫嚷,讓冰堡主特地手下留情,只冰凍了他們半邊身子,倒沒要了他們小命。
「多謝堡主。」宇文端妍先向冰堡主道了聲謝,復凝視四名刺客。
四周靜悄悄,顯然冰堡主不是個喜歡說話的人,他這一生說最多的句子大概是——閉嘴。
毒姑撇撇嘴。「-跟他道什麼謝?他不過是在盡他應盡之責。只是……冰大堡主,小女子有點好奇,你簽的到底是終身約,還是一次約?」
一股陰冷的空氣瞬間罩下,凍得毒姑和宇文端妍不約而同打了個擺子。
「好,我了解了。」偏毒姑又不怕死地挑釁。「你是賣一輩子的。」說完,她緊緊貼住宇文端妍身子,畢竟,她也是怕被一掌冰死的。
果然,為免連累無辜,冰堡主冷哼一聲,周遭氣溫恢復如常,顯然,他是君子不與小女子計較,走人去也。
「-做什麼老是氣他?」宇文端妍啼笑皆非地望了毒姑一眼。
「好奇嘛!莫非-不想知道姓冰的究竟為何落入混帳手中,永世不得超生?」
宇文端妍當然也想知道,可挖人隱私是件不道德的事,除非對方願意說。
「那-是一次約呢,還是終身約?」她轉移話題。
「一次。」毒姑可驕傲了。「只待這里的事情一結束,我就與那混帳再無關系。」說話問,她神態曖昧地盯著宇文端妍。「不過-可慘了,注定與混帳糾纏一生一世,永無寧日。唉,我同情。」
宇文端妍略略紅了臉。「他其實沒有那麼壞。」
「噢!」毒姑一指點著她。「-栽了。」
宇文端妍垂眸片刻,猛把胸一挺。「是啊!我栽了。」
「哇,回得這麼光明正大,-不羞嗎?」
「我昨兒夜里躺在床上還一直想.如果他能立刻出現在眼前,我便投進他懷里,什麼事都不管了。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再否認未免矯情。」宇文端妍可不是成天抱著女誡苦讀的千金閨女。她是一國丞相啊!如果連這種事都不敢承認,還能有什麼作為?
毒姑這樣的江湖女子,就是欣賞她的坦蕩。
「那-恐怕要失望了,據我所知混帳有時是挺笨的。」這倒讓她說對了,鳳彗帝此時正癱在御書房里,摘了朵花在指間蹂躪著,妍妍愛我、不愛我。他完全沒想到可以趁著小別勝新婚之際給心上人一些驚喜。唉,也活該他情路走得坎坷。
「是啊!他真的……」讓她又好氣又喜歡。宇文端妍嘆口氣。「等確定這些屋于沒事後,我就要回京了。毒姑,很高興認識-,有空來京城找我吧。」
「-要回去?很多事都還沒上軌道呢!」毒姑以為她至少會在這里留一個月。
「前兩天我已經跟那些村長、保長交代過,他們會懂得照顧其他災民的。過些日子朝廷下派的官員也要到了,不需要我事事親理,而且我很擔心皇上,我在這里都遇過不下十回的暗殺了,我怕有人賊心未滅,依然妄想圖謀皇位。皇上身邊雖有眾多高手護衛,但對于官場的勾心斗角畢竟不在行,我想回去幫他。」
毒姑好下容易松下一口氣。「听-一口皇上、一口皇位的,真不自在,我還是習慣喊他……」
「混帳。」宇文端妍接了她的話。
「哈哈哈!」毒姑爽快一笑。「好哇,-先回去吧!我等這里的事忙完,就去京城找-,一起看混帳笑話。」她是真心與宇文端妍結交,一個丞相呢!這麼有能力、又有寬闊的心胸,最合她胃口。
宇文端妍跟著大笑。「好,我等。」兩人擊掌為盟。
宇文端妍匆匆回到京城,還來不及回家,就先進宮去了。
她這次從災區回來的路上,又遇到了三次襲擊,雖然次次有驚無險,可也知道對手殺人的企圖心是越來越強了。
其中有一回,她居然還撿到了一枚秦王府的徽印,雖然還不確定是不是秦王派人下的手,但起碼可以肯定一件事——這樁暗殺活動與朝中人月兌不了關系。
唉!蘭陵國才經歷一場內戰,民生未復,想不到這麼快又有人心懷不軌。
而她這里已是刺激到這等程度,只怕鳳彗帝那邊會更慘烈數分。
她沒依例通報、等候召見,便使用鳳彗帝賜下的金牌急急進了宮。
來到御書房,只見喜怒哀樂正圍成一圈——打麻將。
天啊!什麼情況了,他們還如此悠閑?
她走到大喜身後,一把怞走他手中的牌。牌局被打斷,喜怒哀樂這才發現宇文端妍的到來。
「宇文相爺。」喜怒哀樂匆匆見禮。
宇文端妍也懶得教訓他們,反正鳳彗帝身邊的人都是怪胎,那個貼身保護她的冰堡主是、喜怒哀樂這四名內侍也沒正常到哪兒去。
「皇上呢?」她直接問。
「皇上在寢宮里睡覺。」大怒回答。
宇文端妍望了眼窗外的天色。「這時候睡覺?才過午時呢!」
「皇上覺得太無聊了,既然沒事兒干,不如睡覺去。」大哀說。
宇文端妍睨了眼御書房內四只大櫃上層層疊疊的奏章,明顯許久沒人動過了,該不會她出去幾天,鳳彗帝就睡上幾天,才會導致奏章堆積如山吧?
思及此,她臉色逐漸轉青。
「宇文相爺想見皇上,奴才立刻通報。」大樂乖覺地往外走。
「不必了。」宇文端妍喊住他的腳步。「我自會去見皇上。」
喜怒哀樂對視一眼,沒吭半聲。
「怎麼?本相不能見皇上?」
「不,皇上吩咐過,只要相爺想見,不論何時何地,準相爺隨時覲見。」喜怒哀樂只是有些可惜,不能搶先一步到寢宮附近佔個好位置以便看戲。
「本相現在就去皇上寢宮。」她要去找某個不負責的男人算帳。無論有天大的理由,百姓都該是皇帝生命里的第一要務,豈可因為一些私人原因而置天下蒼生于不顧?
鳳彗帝實在欠罵!宇文端妍氣鼓鼓地往寢宮方向飆去,一路上沒有人欄她。
誰敢啊?且不說她是鳳彗帝的心頭肉,她此時此刻憤怒到冷凝的臉色也讓人膽寒,只想離她遠一點兒,省得掃到台風尾。
宇文端妍來到寢宮,一路直闖而進,那些太監、宮女都很識相地自動回避。
宇文端妍從外宮奔入內宮,又跑了約一刻鐘的時間,終于找到那個偷懶、裝死,天都還沒黑就賴在龍床上不起的鳳彗帝。
不過他倒沒在睡覺,拿了枝筆、一張紙,趴在床上不曉得在干些什麼。
「皇上。」她輕喚一聲。
沒有人響應,床上的鳳彗帝連房里忽然多了第二個人都沒發覺。
不,現在寢宮里也許是三個人,那位冰堡主始終暗地保護著宇文端妍。
她本來以為冰堡主是她要前往災區,鳳彗帝才特地安排保護的,原來不是,早早在鳳彗帝收服冰堡主時,給他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任務,就是貼身保護宇文端妍。當然,當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冰堡主必得遠離,他可沒有那種演戲給第三者瞧的詭異嗜好。至于這時候如果發生意外……那只好看著辦了。
可嘆宇文端妍一直沒發現,確實不得不佩服冰堡主的好身手。
宇文端妍大步邁近龍床邊,鳳彗帝還是沒發覺。
她低頭望了一眼,不曉得他做什麼這樣認真?
而只是那稍稍瞥過的一眼,她整張臉驀地脹紅,火一般的情緒在心底悶燒。
鳳彗帝那混帳……大白天窩在龍床上,居然是在——繪圖!
本來,人性本色。宇文端妍也不是那麼古板的人,連鳳彗帝看圖都不許。
可是,他千不該萬不該,那圖居然是照著他和她的形象畫的。
「你在干什麼?」她咬牙切齒。
床上的他突然吸了吸鼻子。「奇怪,是不是錯覺啊?我居然聞到妍妍的味道,但不可能啊!依照她工作拚命的程度來看,她這一去災區沒有一個月是鐵定不會回來的。八成是太想她了,產生幻覺。」說著說著,他繼續畫。
那番自言自語真讓人……火冒三千丈!偶爾……雖然次數不多,她也會偷偷想他一、兩遍好嗎?
她默默地伸出手,怞掉他的筆。
鳳彗帝大吃一驚,猛然抬頭,迎向她冒著火花的矯顏。
「妍妍……」他的老習慣,看到她,撲!
宇文端妍微側身,閃開他的手臂,抬腳踢去,砰!正中目標。
鳳彗帝一路飛回他的龍床上掛著,口吐白沫、翻起白眼。
她踢人的功夫真是越來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