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最近心情很好啊!」程曉慧蹦蹦跳跳地進了席惜的辦公室,隨手鎖上門,並遞過一疊文件。
「怎麼說?」席惜翻著文件,邊看邊與她聊天。
程曉慧一手支著臉頰,兩只眼楮定定地瞧著席惜。
全公司她最喜歡的主管就是席惜了,一來,席惜是女性。雖然社會上一堆人在喊男女平等,但事實是,女子要在職場上得到同男人一般的地位,仍得付出多一倍的努力。
在這方面,席惜做得很好,並且,她也做出了比多數人更好的業績。
二來,席惜待人親切。公司多數員工都把秘書、助理當打雜的,隨意使喚。席惜卻不會,她尊敬他們就像對董事長一樣。
在她眼里,職位沒有高低之分,只有是否盡責的差別。
席惜的這兩樣特質讓程曉慧非常敬佩,自然與她合作就更為愉快,高層有什麼風吹草動,也常藉職務之便立刻向席惜通風報信。
像今天,程曉慧就偷偷地在文件里夾了一些八卦流言,要讓席惜開心一下。
「經理,-這個月的業績比前兩個月高出了一倍,大家都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鴻運當頭,自然萬事如意。」
「有差這麼多嗎?我怎麼沒感覺?」席惜迅速批閱文件,只是動作到一半時,俐落簽名的手突然停頓下來。「這是什麼?」她怞出一只紅包問程曉慧。
「-打開看就知道啦!」程曉慧故意賣關子。
席惜拆開紅包,怞出一張紙。「總經理提前退休?沒听說啊!」
「當然,這是機密嘛!」
「那-還敢拿來到處說?」
「我只告訴經理,才不會跟別人說呢!」說著,程曉慧眨眨眼。「經理,-猜董事長屬意誰接總經理的位置?」
「-都特地跑來告訴我了,我還會猜不到嗎?」席惜把紅包和告密紙一起送進碎紙機里。「難怪-一進來就鎖門,鬼靈精怪。」
「嘿嘿嘿……」程曉慧傻笑一下,她也怕惹麻煩嘛,但她又忍不住想告訴席惜,只好小心點嘍!「經理,-不興奮啊?董事長有意升-做總經理呢!」
「有什麼好興奮的?」
「-將成為本公司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總經理,這還不夠教人興奮?」
「第一,事情還沒定案。第二,董事會的候選名單中絕對不止我一個,我沒說錯吧?」
「哇!」程曉慧驚呼一聲。「經理,-偷听董事會的內容啊?不然怎麼知道得這樣詳細?」她可是因為做記錄才知道的。
「總經理這麼重要的職位是不可能一次就決定的,肯定是先提幾個候選人,再從中挑取最適合的。」席惜終于把文件簽完,遞還程曉慧。
「可是我覺得經理的機率最高。」
「為什麼?」
「-最近的工作表現有目共睹啊!連董事長都在會議上當眾稱贊-,-一個人的業績就佔了全業務部的六成。」
「能做業務不代表能管理喔!」席惜拿著一支筆轉呀轉的。「而且我認為我並不適合坐總經理的位置。」
「怎麼會?經理那麼厲害。」
「我是業務能力厲害,但說到管理、統籌方面就不太行了。」再加上席惜最近忙著維系與聞德仁間的感情,因此並不會太執著于職位上的升等。交往兩個月後,他們決定同居,很多生活上的細節都要調適,這時要是職務更換,她可能兩邊都做不好,不如有所取舍。
其實一個人再厲害,精神、體力都有限,根本沒有辦法一次做太多事。
「是這樣嗎?可我怎麼覺得是經理-不想爭取總經理的位置?不然以-的能力,應該很快就能適應新職位。經理……」程曉慧嘻嘻一笑,突然換上一副八卦嘴臉。「-結婚沒多久就代先生提出辭呈,現在又拒絕升遷,老實說,你們是不是急著生小孩,所以連公事都顧不及了?」
「-想太遠了吧!」柳述言一聲不吭跑了,席惜只得跟在他後頭幫忙擦,誰教她當初堅持錄用他。只是現在她不想再提到這個人,只想搞好跟聞德仁的關系,至于孩子?那是N年後的事了。
「真的不是想生孩子?」程曉慧不太相信。
為免這個八卦王又出去亂說,席惜決定投降。「曉慧,-都結婚了,應該曉得戀愛和生活是兩回事,兩個人要朝夕相處很不容易的。」
「這也是。」程曉慧撇撇嘴。「想當初我跟我老公結婚第一個月,每天都吵得半死,從馬桶蓋的掀法,牙膏怎麼擠,誰洗碗、誰拖地……沒有一樣不吵的,好幾次還差點要離婚。經理,-會不會這樣?」
席惜搖頭。「沒有。」她跟聞德仁的相處模式一向是,她說,他照做。
唯一的不合之處主要是因為他對別人太慷慨,而對自己太不在乎,比如他常在學校一做研究就是一整天,連飯都忘記吃,她擔心他的胃出問題,就幫他準備便當,哪知道他還是天天餓著肚子回家。
因為他那些同事常常肚子餓就直接把他的便當吃光光,他還拿什麼來填肚子?
再比如台灣的天氣不穩定,常常上午大太陽,午後突來一陣雷雨。因此她每天幫他整理背包,都會特意放把傘進去。
可他還是會淋著雨回家。原因當然是,傘被朋友借走了。
聞德仁就是心腸太好了,讓她好煩惱哪一天他會被拐去賣掉,還幫人數錢。
「真好。」程曉慧好羨慕。「經理,你們是怎麼做到在生活上不起爭執的?」
「哪能完全不起爭執?只是吵的事情不太一樣罷了!」
「你們都吵什麼啊?」程曉慧很好奇。
突然,席惜的手表叫了起來,原來她設定了十一點半的鬧鐘,該準備給聞德仁送便當了。自從他連續一星期空著肚子回家,因此鬧胃痛後,她決定中午他的飯盒由她送,他不必每天辛苦背著去學校了。
「下回再告訴-,現在我有事要出去。」說完,她背著提包,拎著便當就跑了。
「經理……怎麼這樣!」程曉慧在後頭跳腳。
席惜直接搭電梯到地下室停車場,正把鑰匙插進汽車鎖孔里,一道沙啞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席經理,出去拜訪客戶啊?」
「董事長!」看來公司有意升她做總經理的事八成是真的了,不然董事長不會連在停車場偶遇都開口喚住她。但席惜現在對升職沒興趣啊--她對老人鞠了個躬。
「您好,我不是去拜訪客戶,是去給我另一半送便當。」她故意這麼說。
老人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席經理還是這麼率性,上回讓-不要錄用柳述言,-也直說看中他,錄取他是出于一片私心。現在又說要送便當,看來-對總經理這個位置是沒興趣了。」
「謝謝董事長。」老人沒生氣,反而笑了,席惜就知道他理解自己的想法,精明地趕緊道謝。
「唉,其實我最看好的人是-,怎麼-的心卻不能完全放在工作上呢?」
「對不起。」人生中最困難的就是選擇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她只好對董事長說聲抱歉。
「不後悔?也許有一天-會發現,這世上的人都不可信,除了自己。」
「未來的事誰也不曉得。」就像當初她為了柳述言付出一切,最後還是沒有結果。如今,再跟聞德仁交往,她還是不吝于去愛,但最終的結果如何,那就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了。
「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強-了。」老人嘆口長氣,有些惋惜、也有些無奈。「-大學一畢業就進我公司工作,老人家多嘴一點,-不要嫌煩。一份完全付出的感情會讓人覺得幸福,可太過就令人窒息了,怎麼把持分寸,-是個聰明的女孩,應該自己會判斷。」
什麼意思?她似乎有點頭緒,又模不著方向,但還是要道謝,任何人的生活經驗都是珍貴的財產。
「謝謝董事長,我會想的。」
老人滿意地拍拍她的肩,席惜最令人欣賞的就是這一點,尊敬長上、有度量接受別人的意見。「好好干,以後還會有機會的。」
「是。」席惜恭敬地送走了老人。
清風蕩過綠樹,葉片在半空中翻飛,舞著一曲又一曲的華爾滋。
偶爾,幾聲脆笑響起,和著艷閃閃的金陽,展現出盛夏的朝氣與活力。
席惜陶醉地閉上眼,盡管離開校園已久,她仍然留戀這里特有的氣息。
「席惜。」遠遠地,聞德仁沖下樓梯向她跑來。
席惜微微-起眼,看見陽光灑在他臉上,讓他耀眼得令人無法逼視。
「-來了。」聞德仁喘著氣站在她面前。
席惜笑著輕拭他額上的汗。「跑這麼急做什麼?我又不會溜掉。」
「我開心嘛!」她這麼溫柔體貼,關心他的身體,每天給他送飯,他簡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傻瓜。」她笑-他一眼,送上三層高的保溫大飯盒和一只燜燒鍋。別看聞德仁常常做研究到忘記吃飯,其實他食量很大的,一餐可以吃四碗飯,五、六樣菜,加上一海碗的湯。但他怎麼吃都不會胖,倒讓她有些嫉妒。
「席惜,-吃過沒有?一起吃吧!」他拉著她坐在最近的樹下。
「好啊!」她點頭,天氣這麼好,和他一起野餐也不錯。
「太好了。」他打開飯盒,一層滿滿的飯、兩層菜;全是他愛吃的口味,紅燒牛腩、干煎虱目魚、蔥花蛋、海帶芽、魚香山蘇、開陽白菜,還有一大鍋菠蘿苦瓜湯。
「來,-先吃。」他把所有飯菜都推到她面前。
「不是一起吃嗎?」可惜她忘了多備一份碗筷,她掃了下四周,最後視線停在便當盒蓋上。「我用這個就可以了。」說著,她拿起筷子撥了些白皈到盒蓋上,然後又把飯菜推回給他。「就麻煩你用湯匙吃嘍!」
「不麻煩。」可以跟她一起吃飯,就算要他用手抓著吃也開心。
「那就快吃吧!」她挾了一筷子山蘇送到他嘴邊。
他歡天喜地的張開嘴巴接過,一輩子最幸福的就是這一刻了。
校園里其它學生也看到了。「好甜蜜喔,聞老師。」
「羨慕嗎?那就趕快去找個女朋友吧!」
想不到聞德仁會這麼說,席惜羞得臉都紅了。
「我們是嫉妒啊!」幾個學生指著他們哈哈大笑。
席惜覺得臉燙得像要冒出煙了。
「可惜你們沒份-!」聞德仁笑著摟住席惜的肩。
「喂!」席惜-他一眼。「這麼多人在看,也不害臊。」
「有什麼好害臊的,我們是很甜蜜啊!不怕人看。」說著,聞德仁還湊過嘴,輕吻一下她的面頰。
這下子席惜哪還坐得住,尤其圍觀的同學越來越多,她恨不得挖個地洞躲進去。
「我去洗手,不理你了。」話落,她趕緊逃了。
後頭還有幾個學生在問︰「聞老師,什麼時候請喝喜酒啊?」
「最好是跟升等同一時間,那就是雙喜臨門啦!」
原來聞德仁確定升副教授啦!席惜心里為他高興,比听說自己可能被升為總經理還高興萬倍。
席惜掩著燙紅的臉找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掏起一把冷水,輕拍火熱的嬌顏。
校園里充滿青春活力,令人歡欣,但年輕學子的如火熱情同樣軟心髒不好的人汗濕重衣……
突然,洗手台邊兩人的交談聲鑽進耳里。
那是兩個男人,一個聲音高亢有力,一個微帶沙啞。
「喂,有沒有听說,聞德仁的女朋友又給他送飯了?」聲音高亢的說。
「全校都知道啦!」另一個回答。
「真羨慕,有個這麼體貼的女朋友。」
「不必太羨慕!我听跟聞德仁同一間研究室的人說,他那女朋友可厲害了,管他吃、管他穿、管他零用,幾乎無所不管。」
「有沒有這麼恐怖啊?」
「你知道那女人為什麼這麼勤,每天給聞德仁送飯?」
「為什麼?」
「以前聞德仁對待朋友就像兄弟一樣,自己有一口飯吃,朋友絕對不會餓肚子。听說這惹火了他女朋友,自己辛苦做的飯菜居然便宜了別人,所以不再讓聞德仁帶便當,改成她每天送。自從聞德仁交女朋友後,他不再跟朋友出去喝酒,每天下了班就是乖乖回家,一分鐘都不敢拖延。」
「哇,這也太苛了吧?」
「所以說,交到那麼厲害的女人不一定幸福,更大的可能是不幸。況且男人在外頭做事,女人懂什麼,管這麼緊,把男人所有的社交生活都斬斷,我敢打包票,聞德仁別想升等了,一個不懂交際的人是沒有出頭的一天的。」
「這倒是,女人老愛念男人應酬,其實不應酬,怎麼打好人際關系往上爬?」
「沒錯。那種女人是男人的噩夢,就算熱戀期受得了,之後也會窒息。」
兩個男人的聲音越來越遠,漸漸地听不見了。
席惜卻呆在洗手台前,心情久久無法回復。
她的關心真的錯了嗎?
她的個姓就是這樣,投入一件時就會全心全意。
在工作上,這份特質讓她獲得了很大的成就,讓她成為公司唯一的女性主管,更有可能登上最年輕的總經理寶座。
但在感情上……她沒有什麼戀愛經驗,第一個對象就是柳述言,他……對了,他曾抱怨過她管太多,讓他沒有一點自由空間。
那時候她告訴他,她的所作所為全是為了他好。但事實上,她認為的「好」,真是柳述言想要的嗎?
恐怕不是吧!否則他就不會在結婚前-棄她了。
那麼聞德仁會不會也只是表面上說好,其實心里很討厭她的多事呢?
不知道。她突然覺得好慌張,這自由、充滿活力的校園也變得沉重,讓人無法呼吸。
她一刻也待不住了,幾乎是狼狽地落荒而逃。
今天聞德仁比平常時間更早回到家--是席惜的家。
因為之前聞德仁一直住在學校提供的宿舍里,那里並不適合帶女朋友去,所以跟席惜交往後,她問他要不要搬去跟她一起住,他立刻同意了。
他也不怕被人說佔女人便宜或者吃軟飯,在愛情的世界里,誰賺得多、賺得少並不是最重要的事。
重要的是,兩人是否可以滿足那些金錢帶來的日子,並且協議出一個兩人都可以接受的生活方式。
有關這一點,他跟席惜就配合得很好。
他們不計較誰付的錢多一些,他們只在乎彼此是否真的喜歡對方,並願意付出心力去經營、維系這段感情。
所以今天中午,她沒說一句話就突然走了,他馬上猜出她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因此擔憂了一下午。
「席惜。」他一打開門就喊。
她正挽起袖子、折高褲管在拖地。
「德仁。」看見他,她吃了一驚。「你今天比較早喔!」
他丟下滿手的活頁夾,迫不及待沖過來抱住她。「-嚇死我了。」
「怎麼了?」她放下拖把,輕撫著他的背。「我不是好好的嗎?」
「中午-突然走了,發生什麼事了嗎?」他憐惜地拭著她滿頭的汗。
她不自在地僵了一下。「沒有啊!只是……想起公司有事忘了做,趕著回去,所以忘了通知你,不好意思喔!」她其實挺想問他對她的想法,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還是害怕親耳听到他厭惡她太過強勢的關心。
也許她該學著做個迷糊小女人,事事依賴男人,听說男人都比較喜歡這樣的女孩子。
她很矛盾,尤其在失敗過一次後,她對自己、對感情都有了一層更深的疑惑和不信任感。
「是這樣噢!」他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卻不忍逼她。也許席惜自己看不到,現在的她真像一只被逼落水的小狗,楚楚可憐。
聞德仁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只好將她抱得更緊一點,雙唇沿著她額頭、鼻子、臉頰,一路吻到她粉女敕的小嘴。
他來回恬吮著那兩瓣櫻花也似的芳唇,溫柔又深情。
「席惜,我愛-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他呢喃不絕地說著情話,像要將那些甜言蜜語都刻劃入她的骨髓。
他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她,突然,她感到安全,那莫名的不安似潮水般漸漸退去。
「德仁,」她更深地偎進他懷里。「我也愛你,很愛、很愛。」
聞德仁的心有些甜、也有些苦。他了解她,她不停地強調愛他,就代表她對這份愛充滿了疑惑,不過她正盡全力要克服那股不安,他不知道該如何幫她,只好找些瑣事跟她聊天。
「-上了一天班也累了,地我來拖吧!-休息一下。」
「我三點就回來了,還睡了個午覺呢!怎麼會累?」但她還是任由他接過拖地的工作,享受他的體貼。
「這麼早啊!今天不必見客戶嗎?」
「推掉了。我最近每天應酬,都沒空給你煮晚飯啦!」
「-已經煮了早餐和中餐,晚飯我來煮就好了。」
「嗯……」她在他身邊走來走去,很不想打破此刻的溫馨。但她實在很想知道,他心里對她的強勢究竟抱持何種想法。「德仁,你……你每天都一下班就趕回家煮晚飯,也沒見你跟哪個朋友出去喝點小酒、唱個歌,沒關系嗎?」
「下班當然就要回家啊!干麼還去喝酒?」
「但有時候還是要應酬的嘛!比如說你的同事或一同研究的伙伴,偶爾他們不會要求你陪陪他們嗎?」
「沒有。」他搖頭。「學校不比民間公司,哪有這麼多交際應酬?除非是教師節什麼的特別時候,否則一般我們沒課都是直接回家的。我因為幫系主任做報告,所以回家的時間還算晚的。」他算是身兼二職,除了是助理教授要上課外,還負責替系主任整理研究室、打打字、寫寫報告什麼的。
本來這種雜事是沒多少人要做的,沒收入、也沒好處,但這位系主任是聞德仁讀大學時的指導教授,曾經很照顧聞德仁,兩年多前系主任的老妻過世,孩子又都外出工作,聞德仁看他一個老人要忙里又忙外,放心不下,常就近照顧他,時間一久,便成了他的貼身助理。
這回聞德仁的升等機會就是那位系主任推薦的。做人有時候就是這樣,拚命鑽營也下一定會得到心中所想,偶爾的舉手之勞卻可能成就大事。
席惜稍微安心了一點,她總算沒有妨礙到他的前程。
「-怎麼突然問這些事?」他放下拖把,抱著她坐到沙發上。
「沒有……好奇嘛!」她顧左右而言他。
他抬起她的下巴,溫柔地吻著。「席惜,-是不是踫到了什麼事?」
「都說了我只是一時好奇,沒事的。」她縴手探進他的襯衫,感覺到底下溫暖結實的肌膚,也許是因為趕著回家,他身上凝著一層薄薄的汗,微微吸著她的手,好象很貪戀她的撫模。
「席惜。」他翻過身,壓下她,一只手模著她的發,一只手來回撫觸她清靈的眉眼。
她的手指在他的襯衫上移動著,一顆顆解開他的扣子,看著絲質襯衫滑落他寬闊的肩膀,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她歡欣地湊上前去,聞著他身上清淡、混和著肥皂的體味。
「席惜。」當她的唇吻上他的胸膛,他感覺體內有一股火山爆發了。
他的手迫不及待滑上她腰間的褲頭,迅速地解開她的扣子,大掌輕撫著她絲緞般的大腿。
「唔……」她弓起背,讓他更方便地月兌下她的長褲。
這個動作並不好做,因為沙發很窄,但在她的配合下,他做得還不錯。
他一邊褪去她的長褲,腦袋埋進她的頸項邊緣吻著,她的脈動刺激著他的嘴唇,順道煽揚起他體內的欲火,如狂濤駭浪般驚人。
她手指搜尋的位置轉到他的長褲,那上頭系著她特別為他選的皮帶,委托專門的皮件藝術家制作,全世界僅此一件,別無分號。
她在他生日時將它送給了他;他很高興地接受了,但是……
「德仁,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霸道,太強勢了?」
「怎麼說?」他憐惜地看著她不及他巴掌大的清靈臉孔,霧蒙蒙的眼楮不知道有多可愛,他怎麼也無法將她跟「霸道」、「強勢」這些形容辭聯想在一起。
「自從我們交往後,我管你的衣服、你的打扮,幾乎無所不管。」連他清爽的發型都是她帶他去剪的。
好了。現在聞德仁知道她的問題在哪里了,也許是有人故意告訴她、也或者是她自己听到的,她應該是發現了他學校里那些謠言。
那些亂七八槽的話,比如他是妻管嚴、有了異性沒人性、女友比老虎還凶……反正男人聚在一起會虧女人的事,他學校那些同事都跟他提過。
有幾位已婚的「好心人」甚至勸他,女朋友在婚前就管那麼多,小心婚後再訂上幾千幾萬條規則要他遵守,那時他再來哭泣「我愛自由、我沒自由」就晚了。
可是那又如何?凡事本來就是有得必有失。
他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以為結了婚,日子可以跟婚前一模一樣,愛夜游就夜游,隨時去喝酒、唱歌,一個星期不洗澡……這在單身時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有了家庭就不一樣了。
他喜歡兩個人一起做家事,她煮飯、他洗碗,晚上一起分享一張床。既然如此,那麼犧牲一點點權利,盡些義務又算什麼?
「不,席惜,我不覺得-霸道或強勢。我喜歡-幫我買衣服、帶我去剪頭發、嘮叨我三餐要定時、每個月要存下一點錢、不要一時好心就替人作保、幫同事做每一件事不代表為他好,我可能在剝奪他學習的機會……席惜,-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愛我,如果我不喜歡,我會告訴-,我們可以溝通、可以吵架,總會找出一個平衡點的。」
「但是我每次都自己決定要看什麼電影、要去哪里玩、上哪間餐廳吃飯……我都沒有征詢你的意見。」听著他溫柔的慰哄、看著他深情的眼眸,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害怕,在愛情這條路上,她總是走得跌跌撞撞。
忍不住,她抱住他,眼淚開始拚命往下掉。
「但是我們交往後,-每回熬高湯總會加一小段白甘蔗,因為南部人口味常帶一點甘甜-把浴室里的沐浴侞全換成香皂,因為我不喜歡沐浴侞-還換了一台大冰箱,為了儲存能夠喂飽我的大量食物。」他溫柔地她、親吻她的臉。「我們的立場是一樣的,席惜。」
在她熬湯、換香皂、買新冰箱時,她其實沒有想太多,也不覺得那是什麼重要的大事,但他把它們珍而重之地藏在心頭。她的自制和淚腺完全潰堤,這一刻,她覺得什麼都值得、再也不害怕了。
也許她曾孤獨地在情路上跌了跤,並且受到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傷害,可如今有聞德仁相伴,未來將充滿希望與光彩。
「德仁……」她的唇與他的相貼,緊緊地,密不可分。
她的心一片晴朗,在看聞德仁時,詫異地發現,她再沒辦法在他臉上尋到半絲「柳述言」的陰影。他們根本不像,一點也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