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君樂水雙手枕在後腦,費了一個下午的時光,她還是沒能從王叔那里挖得任何有用的線索。
王叔很堅持那夜離去的人是她父母。也難怪,因為接電話為客人辦理退房手續的人正是他。
但不知怎地,越想,她就越覺得泰迪說得對,這五年來,她是找錯方向了,那夜離開的人極可能不是她父母,否則不會費了恁大心神、氣力與金錢去尋找,仍探不出丁點消息。
只是另一個大問題產生了,倘若她父母並未駕車離去,如今,他們在哪里?而開走她父母的車、故布疑陣的人又是誰?
問題去了一個、又來一個,千頭萬緒,怎麼也理不清。
「唉!」她忍不住又嘆口氣。
「女人老是嘆氣容易生皺紋哦!」一個渾厚、磁性的聲音在窗邊響起。
君樂水猛然坐起身,瞧銀月碎片自窗縫灑入,閃耀出一室的璀璨光芒。
「泰迪!」她跳下床,沖到窗邊。「你從哪里進來的?」華嬸已證實過,山莊並沒任何外國客人,那為何泰迪可以在這里自由進出?
他指著大門方向,對她淺淺一笑。「月色不錯,要不要出來走走?」
她注意到他吊起來的手臂已經放下。「你的手……」
「成天吊著太麻煩。」
「沒關系嗎?」掩不住的關心自話語間流露。
「死不了。」他笑得瀟灑。
她嗔他一眼,推開窗戶,一個翻身,躍到長廊上與他並立。
「請好好愛護自己的身體。別忘了,你答應過幫我找我父母,在任務未達成前,希望你保持良好的身體與精神。」
「呵呵呵……」他低頭笑個不停。「你為什麼不老實說你關心我?」
她俏臉轉白又轉紅。「你的臉皮很厚。」口氣之惡劣,像是他欠了她幾百萬未還。但心情的波動卻是掩飾不了的,十年來,泰迪是第一個有本事擊碎她堅硬心牆、直觸她柔軟心靈的男人。
希望他對她沒意思才好,否則她怕自己會把持不住落入他的情網中。而在父母行蹤之謎未解開前,她實在沒有多余的力氣去談愛。
「我查過你說的中國人的含蓄問題,發覺那很可怕,想愛不敢愛、想恨不敢恨,人生都浪費在你追我逃的矛盾中了。我沒那麼多時間可耗,所以決定,喜歡就努力追求,直至到手為止。」他笑著說。
她的心緊緊一窒,明明不想過度探索他,以免自己陷得太深,但問題就是自然而然的月兌口而出了。
「你到底是哪里來的怪胎?小時候你父親沒告訴過你,追女孩子不能太霸道嗎?否則只會惹人生厭。」
「不好意思,我是個孤兒,自有記憶以來,我的生命中就只有毒品、娼妓、搶劫……等邪惡的事。我這輩子第一件得到堪稱美好的東西是它——一只泰迪熊。」有人問過他,做一名殺手,成天抱只泰迪熊干什麼?是想削弱別人的戒心,還是無聊在耍寶?
以上答案皆非。他長年泰迪熊不離身只有一個原因——讓過往陰霾生命中唯一的美好滋潤他貧乏的生活,牽引他脆弱的心步往快樂,而莫墜入黑暗。
聞言,君樂水堅硬的心防立刻瓦解,凌厲的眼神被柔軟所取代。
「你同情我?」
她搖頭。「我只是很了解在社會夾縫邊緣求生存的辛苦。」
他總是帶著戲謔的表情忽而變得萬分認真。多年來,他為了任務在世界各地漂泊,也見識過不少人中龍鳳;他們有的貌美如花、聰明絕頂、機敏巧智……不一而足,都是極具吸引力的人。
但他從未對其中一個產生過類似依戀的心情。因為身為一名殺手,他只能是個過客,在任何地方久居對他和身邊人都是一種危險。
直到踫見君樂水,有關她的傳聞,他听了許多,心里認定這個固執媲美糞坑頑石的女人一定很難纏,他們絕對合不來,頂好能避多遠就避多遠。
所以來來去去虹燁山莊多年,他一直與她緣惺一面。
做夢也想不到,當兩人實際相遇後,情況卻大出他意料之外,她……外表堅強樂觀,一顆心卻又深又沉。
君樂水是一個受過傷、懂得痛的女人。這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
幾次相處後,證明他沒有看錯,在她開朗的笑顏下藏著陰霾。
可她始終沒被打倒;為的不是要成功、要奮斗、要努力……等冠冕堂皇的理由。
她掙扎著突破困難的原因只有一個——她想活下去。
生存是人類最大的本能。盡管他和她的手段都不被稱許,但他們活過來了。
他有一種遇到知音的感覺,心頭驀然變暖。
「求生存的確很辛苦,但活著的感覺卻好好。」他低喃。
她眼眶泛酸,知道堅持不下去了。泰迪與她是同一類人,他們……不相遇便罷,一旦踫見,就像磁鐵的陽極遇到陰極,深受吸引,再難分開。
「為何你不晚幾年出現?」待她解開父母失蹤之謎後,也就有閑、有情,也有心與他交往了。而不會如此刻般地發瘋。
他歪著頭想了一下。「听說女人的適當生育期在二十五到三十五歲之間,我要再晚幾年出現,你年紀太大,怕就沒辦法為我生小孩了。」
听听,這是人說的話嗎?她一雙眼瞪得像要掉出來。
他乘機傾身去,偷得一吻。「你……」
「,你在干什麼?」一記氣急敗壞的尖叫聲火箭般地插入,是魏鞅,他正揚起那滿帶怒火的鐵拳擊向泰迪。
「住手。」不必王子反擊,公主已搶先一步躍出為王子屠龍。「你瘋了嗎?」君樂水飛腿一踢,將魏鞅踹得趴在地上起不來。
泰迪禁不住仰天大笑。「想不到我也會有被人救的一天,哈哈哈……」說著,他轉身,走得可爽快了。
君樂水瞪著他的背影好半晌,直到再也看不見,她起步走向魏鞅。「如果你不想死,最好別隨便動他。」
「我是想救你耶!」魏鞅委屈地賴在地上不肯起來。「你為什麼反護他不顧我?」
「笨蛋。」她嬌斥一聲。「我要不護你,早任你被打成豬頭了。」
「你踢我還說護我。」魏鞅撫著小腿、喘著氣。「要不是你阻止,我早一拳揍扁那個色魔。他吃你豆腐你知不知道?」
「什麼都不明白的是你。」她或許是個女流之輩,但經營販夢俱樂部十年,見識的人也不少,早在相識之初就發現泰迪絕非泛泛之輩,魏鞅想揍他,根本是找死。「你要夠聰明,就離他遠一點,否則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說完,她也走了。
獨留一頭霧水的魏鞅坐在原地,煩得想要去撞牆。
「那樣一個娘娘腔有什麼好害怕的嗎?」他不懂,憑泰迪那副斯文有余、霸氣不足的外貌,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哼!我才不信那家伙有多厲害。」
拍拍,他站起來。「不過女人有時候就是會被那種小白臉給騙了,幸好我暗留了一招,等後天劇組的人來了,虹燁山莊的名氣被大大打響後,樂水一定會對我徹底改觀。」
魏鞅這個人基本上來說,該是最樂觀無憂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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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七點半,太陽還來不及照暖被黑夜冷卻了一晚的大地,虹燁山莊已在一群不速之客的擾亂下,陷入一片雞飛狗跳中。
君樂水被華嬸緊急叫醒,顧不得刷牙洗臉,直沖魏鞅房間。
「姓魏的,你這個混賬,給我起來!」這輩子大概就屬今天最粗魯,地一記飛踢將魏鞅從床上踹到床下,
「發生什麼事?又地震了嗎?」眼楮才睜,神智仍未清醒,他瞧見心目中的仙子,飛也似撲過去。「樂水,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了解我的好,自動投進我懷里,我好感動。不過在未成婚前,我們還是應該保持距離,畢竟,婚前性行為不是件好事。」
「你睡昏頭啦?誰投進你懷里了?」死命、狠力、用勁地猛踹,她簡直把他當沙包打了。
「好痛、好痛,你別踢了,我好痛……」他抱著腦筋縮在地上,兩串淚浸濕又頰。
「不痛我踹你干什麼?」說話的途中又加了幾腳。
「我做錯了什麼?你為何要踢我?」愛人不愛他,他好哀怨。
踢累了,她氣喘吁吁停了腳。「你這個渾球,我不是警告過你別多管閑事,給山莊招惹麻煩嗎?你干嘛又找來一堆……那個什麼劇組的人來這里拍廣告?」
「拍廣告?」他一臉茫然。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他們清楚地指名道姓說是你叫他們來的。」
「我沒有。」他大聲辯駁。「我叫的明明是正在拍攝中的偶像劇,才不是那勞什子小廣告,宣傳效益差了幾倍耶!我哪有如此蠢?」
瞧他得意的,君樂水怒火猛燒三千丈,起腳又想踢過去。
虧得魏鞅閃得快。「你別再踢我了,了不起我把他們趕回去,再請新劇組來拍就是了。」
怒火燎原,失控啦——
「笨蛋、白痴、智障!」暴龍狂嘯大概就是這種情形了。「我上回不是說過,虹燁山莊不需要廣告,你腦袋被豬吃了,听不懂人話啊?」
「我知道你們嫌平面廣告不夠力,才不想要,所以另外給你們找其他管道打響知名度,能做的我都做了,你到底還有哪里不滿意?」即便他愛仙子入骨,這樣把他當沙包打,他也是會生氣的。
她深吸口氣,這個渾球,十足的人頭豬腦,用一般方法跟他解釋是不行的,只能捺下性子,慢慢來。
「我問你,是誰告訴你,虹燁山莊拒絕廣告是因為嫌棄平面媒體不夠力?」
「沒人說我也懂好嗎?」他說得好不理直氣壯。「畢竟,有好處可撈,誰會往外推?除非那樣東西的吸引力不夠,不足以打動對方的心。」
「所以你就自我揣測,舍平面媒體改請電視劇組來宣傳虹燁山莊?」怎麼辦?跟這家伙說話好令人發瘋,她拳頭又開始癢了。
「既然你不好意思說看平面媒體不上眼,又羞于向我要求更好的廣告方式,身為你的男友,我當然得為你設想周到,另尋法子打宣傳戰嘍!」說到這里,他又驕傲地翹起來了。
正好方便她一腳踢去,踹他一個狗吃屎。「姓魏的,我現在鄭重告訴你一件事,不是每個人都會用社交辭令去應對進退的,這世上也有一種人,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他說一不二,那就是我——君樂水。下回你再隨便揣測、歪曲我的話,小心我要你好看。听懂了沒?」
他扁著嘴,委屈地想了好久。「這是說,你連電視廣告也不用嘍?」
「沒錯。」謝天謝地,他終于了解了,她該不該回家拜神還願?
但魏鞅下一句話又讓君樂水差點昏倒。「那你到認底想要什麼樣的廣告?」
她瞪大眼,呆了。
「我好想為你做些事,但不管我做了什麼,你似乎都不開心。」他好沮喪。「對不起,我不是個聰明的男人,但我確實喜歡你,可以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想要什麼嗎?」
她想發火、想尖叫,又有點想哭。有個男人如此珍視著自己,她理應是幸福的,奈何長久以來,她只有抓狂的感覺。
「魏鞅,我能請問你,你這興報的記者身份是如何考進去的嗎?」
「為什麼要考?這報社本來就是我家開的。」
「原來如此。」她在胸前劃個十字。「願上帝庇佑你父親。」養兒如此,他父母可夠淒慘的了。
他很訝異。「你怎麼知道我爸上星期住院了?」她真好心,還為他父親祈禱,果然是個美麗善良的仙子。
「哦?令尊為何入院?」她隨口問道。
「我也不曉得,那天跟他講話講到一半,他突然罵我不肖子、家門不幸……然後就昏了。」一邊說,他還一邊搖頭。「我老爸脾氣不好,一天到晚在家里東跳西跳的,不氣昏也很奇怪吧?」
可憐魏父,有兒若斯,至今未被氣死,也算是奇跡了。
因有前人之鑒,君樂水決定,人不要去跟豬發脾氣,無用又無力。
「魏鞅。」她緩下聲調。「既然你希望我把心里的要求直接說出來,那我告訴你,請你馬上、立刻去把劇組那些人趕回家去。」
「啊?」他還在呆。
「快去,GO——」她吼。
他像有火在燒,咻地,沖了出去。
「呵呵呵……」一陣醇厚、磁性的笑聲在君樂水背後響起。
「泰迪。」她跳起來,往後轉。「你什麼時候來的?」
「不痛我踹你干什麼……」他把她的語氣、動作學得惟妙惟肖。
她眉一挑。「很少有女人能像我一樣,發飆還發得這麼有魅力吧?」
他眨眨眼。「那是學的人本事夠。」
她瞪著他,半晌,抱著肚子笑彎腰。「你真壞。」
「彼此、彼此吧?」他前進一步,垂首,一吻印上她額頭。
她默然不語,望著他眼底的柔情,看來這個男人是真的很喜歡她,那她呢?
一直沒想過在解開父母失蹤之謎前淡感情,卻偏偏踫上他,不似過往的追求者,對著她張起的硬殼又撞又磨,
泰迪很聰明,自動化成一根利針,筆直插進她的罩門,粉碎了她的心牆。到如今,她的心湖已為他波動。
唉,果真事事難如人意!看來她是堅持不下去了。
踮起腳尖,她回他一記頰吻。
曾經猛烈撼動過她生命的變故教會她一件事——世間無永久,把握當下最重要。
既然她都動了心,再固執下去也只是浪費生命,甚至錯失良機,造成永遠無法彌補的憾恨。
那還不如勇敢面對改變。過去她都沒被打倒,這種小小的意外應該也動不了她,她爽快地認栽了。
泰迪為她的反應亮了雙眸。「我以為得等上數星期呢!想不到你這麼快就有了答案。」果然是同他一般熬過「生存」考驗的人,他越來越欣賞她了。
「數星期?」她皺眉。「真正發生緊急事故的時候,一分鐘都可以死一堆人,再等數星期,天都塌了。」
她學他合上雙眸。「曾有一位心理醫師斷言我今生永難獲得尋常人的幸福,因為我極度缺乏安全感。我總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好每一件事,所以給了自己很大的壓力。」
「這樣會很辛苦。」
「可不如此,我怕我又會錯失很多東西。」
「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解決這問題。」
她唇角輕輕彎起,幾乎與他同時開口。「活在當下。」
他仰頭大笑,覓到知音的感覺好舒服。
她銀鈴也似的笑聲與他相和,變成一串美妙的音符。
他睜眼,牽起她的手。「餓不餓,我請你吃飯?」
她沉默,好生掙扎。此時去餐廳一定會踫上魏鞅和劇組那群人,想起他們,她就覺得發瘋,即使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她還是寧可回房就著水龍頭喝水飽去。
「離山莊十五分鐘路程的地方有座塵緣小館,听說里頭的東西不錯,有沒有興趣去嘗嘗?」他覷穿了她的心思,提議道。
這份體貼讓她高興得笑開了懷。「好啊!不過我得先回房換衣服。」
「我等你。」
「那……」她才想問他到何處集合,泰迪已搶先開口。
「半個小時後,我在後門等你。」
「我不需要這麼久的時間。」對君樂水而言,五分鐘足可準備好一切,時間就是金錢啊!
他別具深意地笑了下。「我需要。」
瞬間,她腦海中閃過某個畫面,嬌顏上一片酡紅。
「別隨便幻想我的。」他忽爾附近她耳畔呢喃。
轟地,一陣白煙噴出她頭頂。她的臉燒得都可以煎蛋了。
「因為……」他大笑。「不管你多會想像,都幻想不出我的美好的。」暢然笑聲中,他走了。
留下君樂水在原地吹胡子瞪眼楮。「果然臉皮比牆厚,不過……」到底是多麼性感的,居然會讓她想像不出,越來越好奇了。
「改天一定要找個機會瞄兩眼。」她暗自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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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姬。」君樂水一定想不到,泰迪之所以需要半小時準備,不是因為他有事侍辦,而是他發現藏姬又來了。
圍牆後轉出一條優雅修長的身影,冷艷的外表還是如同往昔地炫目、直震人心。
「你就是為了那個女人要退出組織?」她說這話時的聲音很冷。
「唉!」他長嘆一聲。「要我說幾次你才肯相信,我會退出組織只有一個原因,我年紀已大,無法再拼命,因此想退休。」
「在組織里,你的成績一直是最好的,歲月未對你的能力造成任何損害。」每一年,在殺手排行榜里,泰迪都是第一,他是永遠的無冕之王。沒人知道,藏姬對于這一點是多麼的嫉妒、羨慕與……折服。
「但在最近三次任務里,我沒有一回是安然身退的。」他指著自己才拆繃帶的手。「這證明我退步了。」
「可是……」回想那接二連三的意外,她一時無言。
「藏姬,沒有人可以永遠活躍。別說是我,你也一樣。」心頭有了掛念,他的態度也變得謹慎,不希望些許失誤,為愛人惹上麻煩。
「失去你,對組織、聯合國,甚至整個世界都是一大損失。」
「別把我想得太偉大,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可以被取代的。想想過去那些英雄,艾森豪、邱吉爾、希特勒……人人都曾跺一腳而天地變,但他們死後,這個世界不照樣運行?太陽也沒有從西邊升起、東邊落下。」
這些道理她都懂,但……「泰迪,你不一定要走啊!留下來,就算當個幕僚、文書也可以,只要你別堅持退出組織。」她不想有跟他兵戎相見的一天,才會自告奮勇來勸他回去。
「是組織要你來的。」這是確定句,不是詢問。
按理說,任務之于殺手是機密,得豁出性命去保護的。但藏姬卻不想對泰迪撒謊。「組織費了無數心血栽培你,絕不能讓你為對手所用。」也因此,只要他有一絲半縷問題,她立刻得殺了他。
「如果我向你保證,我只想安然退出,活在太陽底下,同多數人般結婚生子,你會相信嗎?」
她不信,要從燦爛歸于平淡,那是多麼困難的事?她不以為這世上有人做得到。
他笑了。「她會相信我。」
藏姬腦筋一轉,一個名字浮上心頭。「君樂水。」
他頷首。「她跟我很合,我們都是從最艱辛的生存考驗中磨練出來的;同樣渴望幸福、又畏懼幸福,但只要有一絲幸福的余未落在我們手中,我們便會緊捉不放,管外界如何批評,或許幸福只有剎那,我們只求活在當下。」
她不是很了解,但她知道一件事。「平常人若知曉你的過去,絕對會心生恐懼。你選擇一個平凡人,不會有幸福的。」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選擇另一名殺手做伴侶。」他深吸口氣,仰望燦爛晴空。「你抬頭看看,陽光多麼耀眼,我連做夢都想著能夠光明正大走在太陽底下,你一點都不渴望嗎?」
她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你眼前所見的安寧,得靠我們這些在黑暗底層生活的人,犧牲個人福利去維持。不管我再渴望光明,我對自己的工作依然驕傲。」
「這就是我們不同的地方。」他笑著拍拍藏姬的肩。「我只為自己活,世界和平、天下為公與我無關。你就別再為我煩心了,不論是你或組織的人,都拿我沒轍的,你回去吧!我相信組織里還有堆積如山的任務等著你去執行。」說完,他瀟灑地走了。
望著他決然的背影,她生平頭一回任情緒突破了冷靜。「你就真的這麼不怕死?」
他沒說話,只對她擺擺手,真的是……頭也不回。
她懊惱地咬緊不唇。該死的,她定不下心,她……好希望他再回去,無論組織如何判定他的離去,她不願他們的關系有所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