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濃的香水味,像是融合了很多糖蜜、鮮花、水果……顯得又甜又膩。
戴欣怡覺得這應該是小孩子會喜歡的味道,但她已經二十七歲了,又有輕微的過敏性鼻炎,這種香味只會讓她打噴嚏。
才想著。「哈啾、哈啾——」兩個噴嚏沖口而出,她的眼楮登時紅了。
「你醒啦?」一個優雅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戴欣怡拾眼望去,首先入目的是一頭艷紅色大波浪長鬈發,嫵媚地披在女人肩上,她耳畔簪著大朵玫瑰,身穿大紅禮服,露出大抹酥胸,渾身的冷艷風情。
三十年前,或者二十年前,她都該是個美艷動人的尤物。
但今時今日,當她年齡已高達六十五,這樣的妝扮就真的有一些些……嗯,恐怖了。
「不好意思,用這種粗魯的手法將你請來。」女人盡量和緩聲色。
不過戴欣怡卻由她眼底精銳的光芒看出,這個女人就算活到九十歲,也不可能成為一個慈祥的老女乃女乃,她太厲害了。
「請問夫人貴姓大名?」她問,同時轉動雙眼梭巡著四下環境。
這是個豪華的大房間,金碧輝煌的布置、價值不菲的擺設,在在顯示出居住者的超強消費力。
不過這種裝潢不大像一般民居,倒似……飯店的總統套房,太完美了,缺少家的溫馨感。
戴欣怡企圖透過三面窗子觀察屋外景色,以推斷自己的所在地,但可惜,每一個窗簾都拉上了,她什麼也看不到。
看來這場綁架是有預謀的,而且計劃得還挺周全。
她不知道身處何地,就無法傳出消息讓人來救她。不曉得這位夫人綁她有何目的,千萬別是想勒索,她家那一門警界精英會不惜一切與之抗衡到底的。
屆時,她怕自己只有光榮捐軀一途可行。
唉,想到這里真有些後悔,若知道自己會這麼短命,她早早接受梁杉的情意了,就算不結婚,也可以拐他上床啊!
思及自己可能懷著處子之身歸天,她有一點點不甘心。
就某方面來說,戴欣怡冷漠的外表下確實藏著一顆瘋狂熾熱的心。
她的冷靜讓女人贊賞地眯起了眼。「我夫家姓雷,你可以稱呼我雷夫人。」
「雷夫人。」戴欣怡撐著還微微脹痛的腦袋坐起身。「我想我們應該不認識吧;;?不知道你找我來有什麼事?」
「呵呵呵……」雷夫人掩嘴輕笑。「你是不認識我啦!不過我對戴小姐聞名已久,你的工作經歷驚人,而你的工作能力也讓人激賞。」
噢喔!對她調查得如此仔細,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
「夫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調查我這樣一個平凡女子吧?」戴欣怡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應付。
「戴小姐可不是一般女子。」雷夫人坐到她身邊。「你的魅力足以勾引天底下最浮動的一顆心。」
「幾時發生的事?」她納悶。
「梁杉花心風流是人盡皆知的事,但認識戴小姐後,他卻對你死心塌地,這不證明了你的魅力非凡?」
原來如此。戴欣怡了解了,雷夫人之所以「請」她來的原因十成十與梁杉月兌不了干系;就不知道梁杉是得罪了她什麼地方?
一個詭異的念頭突然竄過她腦海。「雷夫人找我來,該不會是想叫我與梁杉分手吧?」照小說情節來看,這位雷夫人很有可能是梁杉的「忘年之交」,因為不甘小情人被奪,才特地找她出來談判。
「咦?你怎麼知道?」雷夫人瞪大眼。
哇!戴欣怡再望雷夫人一眼,訝異極梁杉的狩獵範圍之廣,簡直是從六歲到六十歲都不放過。
厲害、厲害,她算是服了梁杉,不過……
「雷夫人,有關梁杉的事,你找我談恐怕是找錯人了,他那個人向來固執又任性,從來只有人遷就他,他本身絕不遷就任何人的。」
「但他卻為你讓步了啊!」雷夫人調查他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她很清楚。「梁杉對你應該是真心的,畢竟,他和人交往是不給承諾的,但他卻向你求婚,由此可知他真的很喜歡你。」
「雷夫人果然是做足了功課才請我過來。」所有隱私都被人掏光的感覺真不好,戴欣怡不禁冷下了臉。「既然如此,你也該知道,我是不喜歡受婚姻約束的,我一直希望與他以戀愛為前提進行交往,但他卻執著不論中間過程如何,最後一定要結婚。這豈不是表示我的想法對他並無影響力?」
「戴小姐這樣說好像也沒錯啦,但……不可諱言的,長久以來,你還是最靠近他的心的人。」
「靠近不代表已經踫觸。很抱歉,有關你提出來的要求,我無法給你完整的答覆,或者你應該親自去找他,跟他說清楚,也許他會回心轉意,回到夫人身邊。」
「啊?我要他到我身邊做什麼?」
「夫人不是來要求我與梁杉分手的?」
「是啊!但那跟他要不要到我身邊有何關系?」
「難道不是因為梁杉離開了夫人,所以……」戴欣怡一直以為雷夫人是因護生恨,才綁架她的。
「慢著。」雷夫人跳起來。「你該不會認為我和梁杉是情侶吧?」
戴欣怡點頭,她就是這麼想的。
「我們兩個年紀差了三十多歲,我怎麼可能和他交往?」
「所謂戀愛,與年齡、性別、外貌、家世都沒有關系吧?」想不到戴欣怡外表這麼淡漠,想法倒是挺浪漫的。
但听了那一番話,雷夫人整張臉脹得通紅。
「我早就已經結婚了,怎會再去跟一個幾乎可以當我兒子的小男人交往?我找你來是希望你能離開梁杉,以成全他和齊鳳。」
呃?這又跟齊鳳扯上什麼關系了?況且……「我記得鳳姊也結婚了,怎麼夫人已婚就不能再跟人談戀愛,鳳姊就行?」戴欣怡不解。
雷夫人被她一番話堵得啞口無言,登時呆在原地,久久無法回應,直到——
毫無預警地,房間大門被人一記飛踢而踹飛出它原本安身立命的地方,倒在地板上,一命嗚呼。
巨大的踫撞聲讓房內兩個人同時一驚。
戴欣怡透過門板看出去,入眼的是一只人高的蟠龍花瓶,不正是前些日子差點砸傷她和梁杉的那一個?
原來她還在虹夜飯店內,而這間房恐怕是全飯店最豪華的一間了。
然後,她看到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像只狂牛一樣地沖進來。可不正是梁杉?
戴欣怡沒見過粱杉如此落魄的樣子,記憶里,他總是風流瀟灑,天塌下來都不在乎。
但此時此刻,他整個人狼狽得像三天沒睡覺、五天沒洗澡,只有「可怕」二字可以形容。
「欣怡!」梁杉一見到她,一雙眼楮亮得像不小心給太陽跑了進去。
他再也瞧不見其他東西了,除了戴欣怡。
他瘋狂似地沖過來,踢開所有擋住他去路的人事物,直逼戴欣怡而去。當然,雷夫人也在那個擋路者的範圍內。
當他的手就要擊到雷夫人面前時,一條人影好快、像流星泄地似的從門口沖了過來。
那是個高大的男人,一身黑西裝,連皮鞋都是黑的,臉上還戴著一副黑墨鏡,整個人就像是電影里慣常出現的黑道大哥。
這個高大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雷夫人的丈夫、雷振旺的父親,也是「黑虎幫」的前前幫主——雷興。
雷興也就是綁架戴欣怡的犯人,他這一生都在江湖中打混,難怪干起綁人的勾當這樣迅速、確實。
眼看著梁杉和雷興就要打起來。
「老爸,住手。」雷振旺沖進來,擋在兩人中間。
獨子以身擋拳,雷興自然立刻收手,他可不想傷到寶貝兒子一根寒毛。
梁杉就不同了,此刻,他滿心只有戴欣怡,哪還看得到其他人?
毫不客氣地,他一拳揍上雷振旺的臉,把他打飛出去;然後,他終於擺月兌所有阻礙,摟住了他最心愛的人。
「欣怡!」嗚,哀怨的聲音斷斷續續,他幾乎要哭了。「我終於找到你了,欣怡……我、我好餓……」為了找她,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多久沒吃東西了。現在人找到,他腳也軟了,而且……「呼!」他好想睡。
戴欣怡看看倒在一旁、滿臉不敢置信的雷振旺,再望望面色發青的雷興和雷夫人,還有門口瞠目結舌的齊鳳與寶哥。
顯然沒有人想像得到,梁杉居然能夠一拳將黑虎幫前幫主給打飛出去,就算雷振旺毫無準備,那機會還是非常渺茫。
但听見梁杉的喊餓聲和肚子里不斷響起的咕嚕聲,她可以了解梁杉為何有本事打飛雷振旺。
因為他餓了嘛!粱杉肚子餓的時候是很可怕的,連老虎都比不過他。
想到他一見面就喊餓,她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像他這麼重視吃飯的人,居然會為了找她而強忍饑餓,看來他還挺有心的。
「我們去吃東西吧!」她下床,牽著他的手走出去,途經寶哥和鳳姊。「不好意思,這里麻煩你們了。」
她已經很習慣把殘局丟給他們處理,反正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人盡其用,像寶哥和齊鳳這樣厲害的談判專家,不多加利用,愧對諸神明啊!
這也是梁杉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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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梁杉再度完全清醒,已經是一天一夜之後的事了。
寶哥、齊鳳、雷振旺、雷興、雷夫人,甚至那堆擠滿飯店的人都消失了,只有戴欣怡陪在他身邊。
不過他真正想見的也只有她了。
「欣怡。」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樣算來,他們有三、五年不見了。「我好想你。」說著,就想往前撲。
她一根手指把他頂回床上掛著。
「欣怡。」他楚楚可憐地望著她,許久不見,他真的好想抱抱她。
戴欣怡不理他,逕自出去,端了一碗湯進來。
「有什麼事等你把湯喝完再說。」她把湯遞給他。
他老遠就聞到一股中藥味兒,臉色一變。
「一定要喝嗎?」他號稱天不怕地不怕,獨獨畏懼人蓼、當歸等養身藥材,實在是以前吃怕了。
「我親手炖了五個小時,你不喝?」
「呃……」他很感激她的用心,但這玩意兒,他真的光聞就想吐。
「真的不喝?」她清冷的眸里漸漸有一抹火光在閃爍。想他身體破成這樣,也不知好好保重,還那般任性折騰,難怪始終健康不起來。
梁杉見到她那種眼神,心頭一凜。從小,他瞧這種臉色瞧多了,每回他不小心在這副破身體上加添些許傷病,就會有很多人這樣瞪他。
可不論過去他傷病的原因為何,獨獨這回實在怪他不得,未來老婆都被綁走了,要他如何吃睡得下?
漫著,思及她的被綁,他驀然想起,他還不曉得究竟是誰,為了何種原因綁她?
「欣怡,綁架你的那個人捉到了嗎?」他語氣惶急。
看他這般驚恐的模樣兒,她心頭有一絲淡淡的甜,不覺緩下逼他喝湯的行動,回道︰「捉到了,但也放走了。」
「為什麼要放走?應該送警查辦的。」
「那是鳳姊的公婆,你好意思把他們交給警察?」
「啊?」怎麼搞了半天,事情又與齊鳳扯上關系了?他一臉狐疑。
「事情是這樣的,雷夫人擔心鳳姊年紀太大無法生育,雷家會絕後,又見她與你行為親密,所以就異想天開綁架我,想說服我離開你,好撮合你與鳳姊。希望如此一來,鳳姊便會與姊夫離婚,姊夫自然能再娶年輕妻子,為雷家延續香火。而雷老先生,就是綁架我的那個人,因為很寵愛妻子,凡事都听妻子的意見,自然而然地便照妻子的計劃行事,結果……你都曉得了。」
「就……就這樣……」事情真相讓梁杉目瞪口呆。「就為了這麼一點點小事鬧得滿城風雨?」心火陡然冒起,他與雷家的梁子結大了。
光瞧他臉色她便知他心意,清了清喉嚨道︰「姊夫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看在相交一場的分上,原諒他的父母。」
梁杉以一聲冷哼做回答。
戴欣怡早知他會有此反應了,抿唇輕笑。「不過鳳姊說,你愛干麼就干麼,她不插手,但請你記住,冤有頭、債有主。」簡而言之,齊鳳希望他找對人報仇,別牽扯到她這位無辜路人甲身上啦!
梁杉輕頷首。「這還像句人話。」況且他本來就不是會胡亂遷怒之人,當然會找對仇人。
「好啦!你想知道的事我都告訴你了,現在……」她把湯更端近他鼻端。
梁杉臉一白,立即干嘔起來。
戴欣怡黛眉輕皺。
在炖湯時,寶哥和齊鳳就警告過她,梁杉對這玩意兒非常排斥,要她別忙了。
但她的想法跟梁家老爺爺一樣,食補既能在中國流傳三千年,必有其功效。
而且,他的身體不是天生如此,一切的起因都是童年那場幾乎致他於死的車禍,既然是後天受損,只要好好調養,應該可以補得回來。再不濟,他的身體也會健康些。
所以她還是費力炖了湯,想不到他的反應比寶哥和齊鳳形容得更大。
梁杉縮到床角,可憐兮兮地望著她。「對不起,欣怡,我不是故意辜負你一番心意,實在是光聞這味道我就怕,咽不下去啊!」
她看出他的畏懼不是偽裝,也很掙扎,不過……「捏著鼻子灌下去呢?」是她一片私心吧!她真的不想再看到他掛床不起的樣子。
他掙扎了好久,下了好大的決心。「好吧!我試試,不過麻煩你先準備好臉盆。」
「準備臉盆做什麼?」
「以防我吐出來啊!」他擺出一副誓死如歸的表情。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算啦!」
「咦?」他大喜。「你的意思是……不要我喝了?」
她很爽快地搖頭。
梁杉登時沮喪得像剛對中統一發票,卻在重新確定的時候發現,手上的發票是上一期的。
「如果是這樣喝呢?」她突然含進一口湯,撲過去壓倒他,哺進他嘴里。
他一時瞠目結舌,久久無法言語。
不知不覺間,她哺完了一整碗的湯,伸舌恬恬唇邊的湯漬。
那粉紅的小舌在她豐潤的櫻唇上輕輕滑動,流下一片瀅靡的光澤,瞬間勾動他心魂。
「欣怡。」他用力咽口唾沫。
「嗯?」她大眼眨呀眨地望著他。
「呃……」她眼角含春的俏模樣兒刺激得他的心髒快要蹦出胸膛了。「我可不可以吻你?」
「你說呢?」她就著壓住他的姿勢,輕恬他的耳垂。
他渾身一顫,一股熱流自下月復竄起,霎時流遍全身。
他血管里的血液漸次被欲火所取代,身體里每一個細胞都在吶喊著要她。
「欣怡。」他一個挺腰翻身、壓倒她。「我……我受不住了。」
「那就行動啊!呆呆地做什麼?」她縴手像彈琴似的,極富韻律感地畫過他的背脊。
好不容易獲得她的首肯,他興奮莫名,低下頭狠狠吻了她一下。
隨後,他猛地跳下床鋪。
她看著他慌慌張張的背影,滿月復疑惑。「你去哪里?」
「拿。」他回答。
「不必了。」擺擺手。
他前沖的步伐立時煞住,滿臉狂喜。「你……欣怡,你不要我避孕,表示你願意跟我結婚,生我的孩子?」
「這跟結婚生子有什麼關系?」她只是在被綁架的時候,體驗到人生無常,才想留下一些美好的回憶。
他臉色一變。「我以為你雖然不喜歡婚姻,卻尊重婚姻,也看重家庭,才會要求我做防護措施,難道不是嗎?」
「我是啊!」
「那你為什麼叫我不必去拿?」
「因為我已經準備好啦!」戴欣怡從襯衫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里頭是整整一打的。
「咦?」他想不到她會這樣干,不過……「你知道我的尺寸?」
「我何必去猜你的尺寸?這是女性專用。」
「啊!」一群烏鴉慢慢地飛過他頭上,映得他一張發黑的臉更形墨色。
她居然連這一點都想到了,那他想求她下嫁還有希望嗎?
這時也只有一句話可以安慰他了——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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