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著滿車嫉妒與羨慕的眼光來到十八樓總統套房,水柳作夢都想不到,只不過短短的十分鐘內,領班一發新的任務分配圖,她立刻變成了飯店里所有女性職員眼中的蟑螂,人人欲消除而後快的害蟲。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無精打彩地取出鑰匙,打開套房門,听門口守衛說,今早王子身邊的隨從全出任務去了,雖然沒看到王子一起出門,但按照常理推斷,手下不在,主子應該也不會在才是,所以她沒敲門,自顧自地走了進去。;;
入眼是一幕古宮廷式的豪華布置,猩紅色的錦織地毯、描金繡花窗簾,配上一整套掐絲琺瑯的骨董家具,充分表現出維多利亞式的氣派與高貴。;;
「听說這里面掛的畫作、擺設的家具全是真品,隨便一張椅子都值幾十萬,不知道是真的?假的?」水柳忍不住坐坐那號稱價值不菲的高級品。「也沒比較舒服嘛!」她輕蔑地撇撇嘴。;;
推著吸塵器直入內室,這間總統套房有八十多坪,共分外、中、里三進,夠她打掃一整個早上了。;;
主臥室的門沒關,她猜對了,王子真的不在,也好!她笑一笑,雖然整個飯店將他傳聞得好似天上謫仙人、曠古絕今的大帥哥,她也是有一點點好奇心啦!世上真有如斯美男子?;;
但有他在,她就不好做事了,為了她的飯碗著想,她還是寧願他滾得遠遠的……;;
興奮像保險絲燒斷的電燈,一下子熄滅了,水柳感覺她的世界正淪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嗨,早安,你是來給我送早餐的嗎?」莫納笑出一口白牙,急巴巴地從床上跳起來,走近她。;;
水柳眼前杵上了一堵結實的肉牆。光溜溜的碩壯胸膛,一片曬成古銅色比小麥田更加耀眼的肌膚奮起如兩座小山,倒三角形地延結出線條優美的八塊月復肌,和如銅澆鐵鑄般、肌肉糾結的一雙勁腿。;;
性感、真的是太性感了!她的呼吸轉瞬間被他健美的體魄震懾住了,心跳不住地加快,血液在體內沸騰,全身的毛細孔都大張地噴著白煙。;;
「小妹妹,你……你沒事吧?」奇怪,這飯店怎麼雇請童工來做事?莫納半蹲關心地問道。;;
他的臉就近在眼前,水柳怔忡抬頭,望進一雙似褐非褐的深金色瞳孔中,那是一窪漂亮的神秘之湖,蕩漾在美麗的波濤里,閃爍著有如朝陽般的炫目金芒。;;
這個男人是女人的天敵!世上焉有如此俊秀之容顏?這要何等傾城傾國的絕世佳麗才匹配得上啊?;;
「……小妹妹……」被點袕了不成?瞧她一臉的痴呆樣,莫納都禁不住傻了。;;
他呼吸出來的濕氣就噴灑在她臉上,水柳全身僵硬地屏住喘息,他越靠越近了,忽然!他將手放在她的肩上,帶著一百度的絕對高溫,一下子把她的腦漿都給滾熟了。;;
眨眼間,黑暗攫住了她的靈魂,她忘記呼吸,他正用他赤果果的雙臂扳住她的肩膀,她想罵人︰你這個白痴,不知道在一名處女面前赤身露體是一件超級惡質的罪過嗎?;;
但比她的嘴巴更先反應的卻是她的鼻子,她感覺到兩管熱烘烘的液體正在突破她脆弱的鼻黏膜,空白的腦袋轟地一聲,一點鮮紅首先佔據她的臉。;;
「小妹妹!」莫納被她嚇壞了,這小女孩居然看他看到流鼻血。他趕緊伸手擁住她。;;
完了!當他的手接觸到她縴細不足盈握的柳腰,水柳就知道,她毀了,黑黝黝的眼珠子往上吊,翻出兩顆可怖的眼白瞪他,昏倒的前一秒,她才想起,原來她忘了呼吸,自見了他的後,她就忘了……;;——
「台灣女孩都像你這麼早熟嗎?」莫納咕噥地問著佔據他床鋪的小女孩。;;
今天因為莫里尼帶走了所有的侍衛去查探「雷霆保全公司」的內幕,並計劃搶奪「四聖獸秘圖」的事,因此他被半強制性地軟禁在房間里。莫里尼背後有麗亞王後撐腰,只等著這一趟台灣之行,找個機會干掉王儲,奪取政權。;;
莫納早有預感,這回的任務不簡單,他在臨出發前已利用國內的調查局對目前整個情勢做過大致性的評估。;;
處心積慮主辦「世紀博覽會」的「雷霆保全公司」總經理蔣森嚴、積極爭取他住進的「薩多摩飯店」負責人柳晏飛,和主動要求擔任他此行保護人的刑事大隊長白志熙這三個人是目前行止、背景最可疑的人物。;;
同時有四幫人馬要搶「四聖獸秘圖」,他敢拿腦袋來打賭,他們四個百分之百是一路人,現在只差大家對彼此的看法是如何?究竟是要做敵人?還是當朋友?;;
因此前陣子他不惜與莫里尼抗爭,出面救下一名誤闖表哥包圍網的少女,看得出來那女孩對柳晏飛而言非常重要,莫納此舉是特意送個人情給他,並藉此表明立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基本上,他是非常願意跟大家做朋友的。;;
不過這項表白也給他惹來相當大的麻煩,莫里尼氣壞了,干脆將他軟禁,搜光他的衣服,教他踏不出房門半步。;;
但這都算是小意思,最可憐的是,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經過表哥那一班守衛送進來的茶水、飯菜,每一樣都加了特殊調味料,他的胃是肉做的,不是鐵打的,可消受不起恁多的美意,只好勒緊肚皮,硬撐嘍。;;
好不容易盼呀盼的,終于給他盼來了一個非「蘇格里」人民的小小姐,想不到,她竟看他的看到噴鼻血昏倒。上帝!莫非是天要亡他不成?;;
無意識地扯著床上人兒一頭清湯掛面的秀發玩,這丫頭好小,小到他只要用一只手臂就可以拎著她的身軀玩蕩秋千。飯店怎麼會請一個這麼小的女孩子來工作呢?看到她這一身骨瘦如柴、前胸貼後背的衣索匹亞難民樣,他又更餓了。;;
「小妹妹,你快點醒過來好不好?你再不清醒,大哥哥會餓得把你生吞下肚哦!唉喲〔我快餓死了——」他抱著肚子,幾乎要跪下來求她了。;;
床上的水柳其實早醒了,只是沒勇氣張開眼楮看他。小心翼翼地抖了抖眼皮子,撐出一絲細縫瞄他一眼,又趕緊閉上。;;
上帝救命啊!這個沒神經的蠢家伙還光著身子在她床邊晃呀晃的,教她怎麼「醒」嘛?真是個笨王子、大呆瓜!;;
「小妹妹,好心的小小姐,我真的很餓了,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你再不醒過來幫我張羅點兒食物,我就要餓死在這里了。」莫納也發覺了床上人兒的古怪,但小女孩倔強得緊,硬是不張眼,他只好不停地在她耳邊念經煩她。「我好餓啊I我快餓死了,飯店要餓死人了,‘蘇格里’王子要活生生餓死要台灣了,天啊!我好餓……」;;
「好啦!你別吵了,你去穿件衣服我就起來了。」水柳實在被他念得耳朵快流膿了。;;
「我沒有衣服。」;;
「別開玩笑了好不好?王子殿下,您是堂堂一國的儲君,怎麼可能連件衣裳都沒有。」;;
「我是落難太子嘛!你沒看過宮廷劇嗎?有人要謀反,常常最倒楣的就是太子,沒東西吃、沒衣服穿、慘遭軟禁、還被刑求、什麼鞭刑、炮烙……亂七八糟的一堆,說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而且……」;;
「夠了、夠了!」水柳皺著眉頭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訴苦。天知道,一表人材的莫納王子,居然有這種三八兮兮兼神經透頂的邪惡個性,真是人不可貌相,「蘇格里王國」的不幸啊!「沒有衣服,總有些毛巾、床單之類的東西吧?什麼都可以啦!麻煩王子殿下去披個東西遮遮丑好嗎?」;;
「我的身體很丑嗎?」莫納當真在她床邊轉起圈圈來。「你再看仔細一點,我長得很英俊耶!身材挺拔頎長、面孔帥氣瀟灑;胸就是胸、腰就是腰、腿就是腿,當真是增一分則肥、減一分大瘦,我……」;;
「你等著餓死吧!」世界上最不要臉的就是這個人了。;;
「我馬上去穿桌巾。」一說到吃,莫納哪還管得了英俊還是丑陋之別。忙不迭沖進客廳,抓起桌巾圍住胯下,再回到臥室,水柳已經起身,站在床邊等他。;;
「王子殿下。」她盈盈福了個禮,小老百姓的悲哀。;;
「小妹妹,你說要弄東西給我吃的,趕快去吧!」他笑著輕拍她的頭,也不介意她方才的無禮。不能怪她,小女孩看起來不過十四、五歲,不懂成熟男子的健美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知者無罪,他不會和一個小孩子斤斤計較。;;
水柳的嘴巴張張合合半晌,實在好想給這個笨王子一巴掌,拜托,他眼楮月兌窗啊!她都二十五歲了,雖然生得嬌小、女圭女圭臉一點,也不至于被當成小孩子吧!但……算了!人家有權有勢,她可惹不起,平民小百姓只能自認倒桅了。;;
「王子殿下,飯店不是每天都有供應三餐,外加兩頓點心嗎?難道您還吃不飽?或者飯店的食物不合您的胃口?」;;
「食物是很多、也很棒啦!不過里面都加了毒藥,見血封喉的,我可消受不起。」他一邊說話,一邊好奇地走過去翻她的工作車。;;
沒禮貌的討厭鬼,隨便動人家的東西,去死啦!王子很了不起嗎?水柳在心里罵遍了他的祖宗十八代,表面上還得裝出一副畢恭畢敬的微笑貌。;;
「王子殿下,您開玩笑吧?敝飯店的食物里怎麼可能放毒藥呢?」;;
「不是你們飯店的人放的,是我的手下想毒死我。」莫納翻出了一只紙袋和一個手提包,不像是工作車上應有的東西,他打開紙袋,掉出一套特大號的女性套裝。「嗨!小妹妹,偷穿媽媽的衣服小心被打哦!」;;
這只該死的臭賊貓!「我不是小妹妹,我已經是個大女人了。」水柳真想這麼喊,但她還是敢怒不敢言。懼怕惡勢力,她實在太可恥了。;;
「王子殿下,您是堂堂一國的……」;;
「嘿!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了。」他突然大叫著截斷她的話。「你這套衣服給我好不好?」;;
「啊?」變態,一個大男人居然酷愛收集女裝,但……也罷!反正領班送的這套衣服,兩個水柳都塞得進去,她根本不可能穿,他要就送他吧。「王子殿下喜歡就拿去吧!」;;
「那就先謝啦!小妹妹,你實在太慷慨了。」他迫不及待拾起衣服沖入浴室,十分鐘後,再出來,那原本圍在胯下的桌中已然解下,他身穿粉綠色的西裝小外套,下著同色系雪紡紗長圓裙,編在腦後的長辮子也解開了,烏黑的頭發披散在肩側,那一張五官分明、輪廓立體的俊美臉孔,竟夾帶了幾分女子的撫媚。;;
「王子殿下,您這是……」水柳看得張大嘴巴。完了,她遇到一個神經王子,他竟然還有女裝癖。;;
「怎麼樣?我很漂亮吧?」莫納得意洋洋地在她面前展示這套合身的女裝,除了裙子和衣袖短了點外,腰、胸全都剛好,感激這小女孩有個高大、壯碩的母親。;;
水柳昧著良心點頭,非常沒有骨氣地屈服于威權之下。;;
「王子殿下,您……您若想玩變裝游戲,那我先走了,我……」;;
「嘿!你怎麼可以走?」莫納一把抓住她的手。「我還得靠你帶我出飯店,到處去玩一玩,順便吃點好東西呢!」原來他打的是易容出游的好主意。;;
「什麼?就我們兩個出飯店去玩?」;;
「對啊!」他笑出一口白牙。「你有沒有化妝品?我再打扮打扮會更漂亮,保證沒人認得出我來。」他自動去翻另一個手提包,倒出她所有的家當,還真找到了一盒粉餅和一條口紅,高高興興地就著臥室里的穿衣鏡擦將起來。;;
「王子殿下,您想獨自外出,不會是當真的吧?」她膽戰心驚地問著,一邊緩緩退出門口。別鬧了!陪王子微服出游,要是出個什麼意外,那是會死人的耶!她現在芳華正盛,可不想跟一個神經病死做堆。;;
「當然是真的。」他認真地點頭,上了淡妝的面容又柔雅了幾分。他走過去一手撕開枕頭,抓出兩團棉花,塞進西裝外套里充當女子酥胸,過于高大的身軀雖然陽剛了點,但因為他類似西方人深邃的五官,眾所皆知東方人的體型是比較嬌小的,這樣的異常反而成了一種成功的掩飾。;;
「呵……呵呵呵……」水柳連聲傻笑,腳底抹油,準備蹺頭。拜托一下好不好?她可還沒瘋,怎麼可能跟個神經病一起瞎胡鬧。;;
莫納似乎看穿了她的企圖,俐落的身形一閃,已然擋在她面前。;;
「小妹妹,乖乖地別亂跑,等一下大哥哥帶你去玩哦!」他硬是牽著她的手拖回臥室,將她按坐在床鋪上。「再一會兒就好,你要乖噢,哥哥才會疼你。」;;
「我不是小妹妹,我都已經二十五歲了,王子殿下,拜托您放了我吧!」她幾乎要哭了。;;
莫納一直半彎著的腰桿突然「啪」的一聲,發出可怕的抗議聲。;;
「你?二十五歲?」看著只及他胸口,一只手就可以拎得起來的水柳,這到底是怎麼保養的?「你騙人吧?我看來最多不超過十五,尤其……」他別有深意地瞄一眼她平坦似荷包蛋的胸部,實在是太悲慘了。;;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東西不在大,有用最重要。」她憤憤不平地回頂他。喀!王子很了不起嗎?這麼侮辱人。;;
「咦?說得好。」莫納拍手大笑。「現在我相信你確實有二十五歲了。」這個外柔內剛的可愛小姐,他越看她越覺得對味兒。;;
神經病!水柳一股火氣在胸口凝聚,偏偏小老百姓的懦弱又怕頭了,硬是沒膽罵他。;;
「沒關系,不管你幾歲,我一向沒有狗眼看人低的壞習慣,說要帶你去玩、請你吃東西就一定會實現。」他笑著從床底下拉出一雙長筒靴,敲開厚厚的鞋底,赫然出現一疊美鈔和一張金融卡。「我早料到這趟台灣之行鐵定會落難,瞧,我什麼都準備好了。」只差忘了多藏套衣服,誰料得到莫里尼連耍詭計都愛玩那種沒品味又下流的主意兒,預測不到的危機,他只有認栽了。;;
「我沒要您請我啊!」她欲哭無淚。;;
「別客氣。」莫納向來听不懂委婉的拒絕。「咱們出發吧!」他快樂地套上靴子,強拖著她出門。;;
「不要啊——」她拉住身邊每一樣可以阻止他外出的東西,因此桌子被拖跑了,椅子翻覆了、連門把都被扯了下來……然後,當屋外熾烈的陽光照射在她臉上,她再也忍不住大聲哀嚎︰「老天爺!我沒有做壞事啊!您為何要如此懲罰我?」;;——
莫納王子一溜出飯店,兩幫暗自戒備的人馬立刻忙翻了。;;
其中之一是柳追雲,自那日莫納救下他大哥柳晏飛的女朋友朱巧巧後,晏飛就下命令,要他好生保護王子,千萬別讓他被奸人所害。;;
另一方面則是刑事大隊長白志熙的人,值此敏感時刻,一國王子私下來訪,又堅持不透過外交部,說沒問題誰相信。;;
他自願請膺擔任王子來訪期間的地下保鏢,為的就是查明他來台灣的原因。;;
只是這王子很不乖,任性妄為、到處給添麻煩也就罷了,連他手下的人都恣意興風作浪,尤其是那位侍衛總長莫里尼,一臉狗眼看人低的囂張、狂霸樣,真真教人有氣難平。;;
「隊長,這……」一名便衣為難地指著私自改裝出外的莫納王子和水柳。「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跟上去啊!還能怎麼樣?這些沒腦筋、討人厭的王公貴族!」白志熙輕啐一口,濃黑的劍眉下配著一張敦厚、方正的面孔,魁梧的身形像半截鐵塔般挺立,隱隱飄射出比猛虎更加強烈的氣勢。;;
「可是……王子殿下扮成女人,私自外出,身旁又跟了一個陌生女子,那女孩的身份尚未經證實,這樣子真的沒關系嗎?」;;
「有沒有看過正德皇帝游江南?」白志熙輕蔑地瞧著眼前行跡詭異的男女。「哪個皇帝、太子不風流?這些家伙出游身旁若不跟著幾個伴游女郎那才叫奇怪,現在這種情形反而正常。」;;
「可是……」手下的便衣還想說些什麼。;;
白志熙揮手打斷他。「別可是了,再蘑菇下去、人都要跑了,快跟吧!」他招呼著三名手下,緊隨著莫納王子的身後追去。;;
「回去一定會被署長罵死的。」一名便衣沮喪地咕噥著。;;
「放心吧!有事我會扛的。」白志熙毫不在乎地撇撇嘴角。;;
「謝謝老大!」眾人等的也就是他這句話了。;;
白志熙雖然年輕,又只掛了個刑事大隊長的職餃,但不知道為什麼,連警政署長都買他的帳,沒有人清楚他真正的來歷,他人警隊也不過三年,可是那強硬的手法、敏銳的思考、獨樹一格的辦案方式……在在造成了他個人的特殊魅力,短短三年間,經他的手而破的懸案有上千件,他儼然已成了現今警界的傳說了——一個活生生的犯罪克星。;;——
踏出飯店的莫納王子,好比離水的魚重回大海,悠游自在得好不快活。;;
相較起來被硬拖出來的水柳則顯得可憐多了,她蒼白著小臉、兩顆圓滾滾的可愛大眼珠蒙著一層水霧,如花般的唇瓣因為耽憂與害怕而失了顏色。;;
「王子殿下,我們回去好不好?」她第三十八次懇求他。;;
「不好。」他永遠只有這一百零一個答案。;;
「王子殿下……」;;
「我們現在是微服出游,我又男扮女裝,所以你不能叫我‘王子殿下’。」莫納故意板起臉警告她。;;
水柳不自覺地吞了口唾沫,這白痴王子凶起來的樣子還真是挺嚇唬人的。;;
「那我應該怎麼稱呼您?」;;
「你姓什麼?名啥兒?」;;
「我……我叫季水柳,四季的‘季’,伊人在水一方的‘水’,楊柳的‘柳’。」;;
「季水柳,名字挺好听的。」他凶不到一分鐘,轉眼又笑了。端地是翻臉比翻書還快。「那我干脆叫季水楊好了,暫時是你姊姊,你直接叫大姊吧!」;;
「大……大姊!」;;
「乖小妹。」他笑著柔弄她一頭及肩秀發。「咱們現在趕快去找家銀行把這些美鈔換開,然後去餐廳好好地大吃一頓。」;;
「可是……」;;
「別婆婆媽媽了,快走快走,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幾乎快餓死了。」他一雙靈活的金棕色眼珠滴滑滑地轉著,顧盼之間找到對街的銀行,急匆匆拖她進去,將一整疊上萬塊的美鈔全交到她手上。「趕快去換台幣,換完我請你吃飯。」;;
「我……」;;
「快點啦!」他推她上櫃台。;;
水柳含在眼眶上的水滴子真的要掉下來了,她不想的,不想出來、不想換錢、不想去吃飯、不想跟王子去玩……但,在莫納半威脅、半誘哄的強勢壓迫下,她半點反抗動作也不敢出,乖乖地將美鈔遞上櫃台,填表、繳手續費……嗚嗚嗚!為什麼她如此可恥,見威武立即屈?;;
「哇!有錢了、有錢了。」望著從櫃台里換出來的大疊台幣,莫納笑得嘴都要咧到耳朵旁了。一把將所有的錢掃進衣袋里,也不管旁人對他女裝男聲投以驚愕的眼光,只顧拖著水柳往外跑,在他眼里,這堆綠色的鈔票等于一桌美味的食物,他等不及將它們全吞下肚了。;;
「殿下——」水柳被拖得險些跌倒。「您別跑得那麼快嘛!我……我帶你去吃東西就是了。」為了不更加丟臉,她只得認命。;;
「你願意帶路了?」他猛地停下腳步,身後的水柳煞車不及,一股腦兒撞進他堅實的後背里,險些將原本就有些扁的小鼻子給撞沒了。;;
「對啦!」真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神經病。光那片鐵背就比常人硬上十分。嗚!她可憐的鼻子,好痛。;;
「那實在太好了,我正煩惱著要到哪兒去吃飯,就麻煩小妹帶路吧!」;;
「哦……好好……」結結巴巴的語句里,鼻音濃厚。「不知道王子殿下喜歡什麼料理?中餐、西餐、日本料理、意大利菜……」;;
「等一下、等一下!」莫納猛揮手搶口道︰「我听說台灣有很多好棒的小吃,像是蚵仔煎、花枝羹、貢丸湯、擔仔面……之類的,我想嘗嘗那些東西。」;;
「小吃啊?」水柳不覺凝皺著黛眉,如果是晚上大可帶他上士林夜市,那里什麼都有,偏偏現在才上午十一點,那麼——「啊!有了,我們上百貨公司的地下美食街,里面也有不少小吃,口味雖然不是很多,但也夠吃的了。」;;
「地下美食街?那是什麼東西?餐廳嗎?」;;
「不是,總之您跟我走就是了。」水柳領路帶著他鑽進小巷子里,竟挑些偏僻的小道走。;;
這王子大概沒發覺,他是個天生的發光體,走到哪兒都是眾人注目的焦點,而他的穿著打扮、言行舉止又特別的夸張,不是說他的個性不好,但這樣毫不加修飾就盡情地表現出自己的喜怒哀樂,反而更突顯了他本身的特別。;;
這對一般人而言也許沒有大礙,但偏偏他身份敏感,要是一個搞不好……呵!她不敢想像萬一他們出游的事被發現,或者卷進什麼麻煩,他可能無所謂,位高權重嘛!但她可就慘了,鐵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走進百貨公司,坐電梯下地下室時,莫納一直若有所思地望著她牽住他的手,小妹妹轉性了,還以為她是只軟綿綿、愛撒嬌、沒脾氣的小貓咪呢!但瞧她這會兒用力拉住他的模樣,居然帶了點強制性的意味兒,有意思!也許他看錯了,她本性應該是只爪尖牙利的小母獅才對。;;
進入地下美食廣場,水柳指著一大片四、五十家的飲食攤販問道︰「王子殿下,您……」;;
「大姊。」莫納糾正她。;;
「呃?好吧!」她痛苦地點頭,叫一名王子大姊真有些惡心,但王子比較大,迫于威權,別說大姊了,女王她也叫了。「大姊,您想吃些什麼?」;;
莫納極目流連地望著這人潮滾滾的美食廣街,真熱鬧,他看著各式各樣的招牌,忽然指向左邊。「我們去吃‘三商巧福’。」;;
「您喜歡牛肉面?」她帶他走進去,先買餐券,然後找個位子坐下。;;
「不知道,沒試過。」他聳聳肩。;;
「那為什麼選這里?」;;
「我喜歡它的招牌。」;;
「唔!」她不該問的。標準任性、沒現實觀念的王公貴族。;;
「你不喜歡嗎?」;;
「還好,我喜歡它的酸菜。」面送上來,侍者收去餐券後,水柳打開桌上的酸菜瓶子,用力舀上兩大匙放進面里,但比酸菜放的更多的卻是辣椒,她酷愛吃辣。;;
看到整個面湯變成紅色,莫納吞了一大口唾沫。「這樣能吃嗎?」;;
「您可以試試!」她把還沒吃過的面推到他面前,他好奇地取出湯匙舀了一小口試味道。;;
「哇!」他蹙眉慘叫一聲,眼淚和鼻涕都流出來了。;;
活該!水柳心下暗自得意不已,早想給這名神經王子一個教訓了。;;
「我去幫您買杯飲料。」她趕快走,找個地方偷笑去。;;
「謝……謝謝……」老天!那是什麼味道?他的舌頭都麻了。;;
水柳到櫃台替莫納買了一杯檸檬茶,再回來,他已經開始吃面了,而且……「殿……殿下——」;;
「大姊!」他塞了一嘴的面,語音不清地提醒她。;;
水柳走過來坐回位子上。「您把整罐的酸菜都……吃光了?」她搖搖空蕩蕩的瓶子,開始為這家店哀嚎,遇到這種客人,一碗干掉人家一瓶酸菜,怎麼賺錢哦?;;
「不只!」他斜眼瞄瞄隔壁餐桌,他們位子的四周,總共有三只酸菜瓶都空了。「你說的沒錯,這里的酸菜真好吃。」他咂咂舌,好久沒吃得這麼爽快了。;;
「是啊!」她趕緊低下頭,隨便把碗里的面倒進嘴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感到店員們正在瞪著他們,多惡質的客人啊!自己桌上的酸菜吃光了,連旁桌的也不放過,可恥!;;
「我吃飽了,我們走吧!」她用三分鐘解決她的午餐,迫不及待拉著這個沒神經的笨王子離開面店,再待下去,就要被四周傳來的詭異視線殺成重傷了。;;
唉!她不該帶他來的,一個高高在上的王子根本無法融入平民小老百姓的生活,他再怎麼偽裝都是那樣的引人側目,而她最討厭的就是被注意,那種十指所指的情況只給她丟臉的感覺,她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