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的山林十分濃密,有時候就算日正當中,頂上高大的樹木也會完全遮擋住烈陽,半絲金芒都不泄漏。
幸好這里的空氣還不算太潮濕,沒有遍地孳生的蚊蟻蛇蟲,所以在里頭行走的感覺還不算太差。
起碼龍依算得上是適應良好啦,至于杜皓天嘛……
很不幸的,他進叢林第一天就著涼了,先是微微地發燒。緊接著開始上吐下瀉,不過三天,已憔悴得像朵快要凋謝的殘花。
用花來比喻一個男人好像有點缺德。可在龍依眼里,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少爺確實也跟溫室里的花朵差不了多少。
「奇怪,我們明明吃的一樣、喝的一樣,連睡覺我都把比較干燥、溫暖的地方讓給他睡,怎麼他還是說病就病呢?」她邊喃喃碎念著,邊四下搜尋可以解熱治病的草藥給他服用。
杜皓天病得昏昏沉沉的,但她的碎碎念可沒少听一個字。
男人做到他這種地步,真是把臉皮全丟盡了。
可他就是跟這片山林不合啊!他有什麼辦法?
想想他十幾歲當童子軍的時候,不論結繩、搭帳篷、生火,哪一樣不是領先群輪,那時叫他孩子王也不為過。
偏偏,他一進這座山林就吃癟。
可惡!他粗喘著氣,所有男性自尊都在她面前丟光了,以後她一定會更看不起他。
想到她圓眸里透出輕蔑的光芒在他身上打轉,他的心口就發熱。
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在她面前丟臉?他……他其實好想變成一堵堅實的牆,讓她可以依靠,能夠撒嬌。
他想保護她,抹去她眼底不時出現的那淡如荒漠、了無生趣的景象。
那個處處逞強、外表驕傲的女人根本不知道,她強的只有表面,其實她的心正一點一滴地死去。
而那死去的心田,唯有「愛」可以澆灌它,讓它重新恢復生機。
可笑她明明有十二位結拜兄弟姊妹,大伙兒合在一起卻只想著如何生存,沒人注意到十八歲的龍依正是需要人關心的年紀。
看來也只有他是真正瞧清她的心了,所以他絕不能倒下,他死了,誰去治療她那顆傷痕累累的心?
呼呼呼,他粗喘著氣,一手撐著地面,勉強自己站起來。
要活就要動,一直癱在地上,那不叫養病,叫等死。
可是他的體內空虛,一點力氣也沒有,兩條腿軟麻得像浸在醋酸里,幾度使勁,又都狼狽地跌倒。
「唔!」第三次失敗,他的腦袋狠狠撞上地面的石頭。
「你干什麼?」看見他摔得七葷八素的樣子,龍依急忙丟下剛采來的草藥,咆過來扶起他。「你身體這麼虛弱,再隨便亂來,萬一丟了命,可別賴我沒盡到保護客戶的責任。」
這人真是開口沒好話。不過杜皓天卻能感受到她隱藏在其中深切的關心。
「這兒偏僻寂靜、杳無人煙,我就算死上個一年半載,也不一定會被發現,-擔心個什麼勁?」
「我怕你爸媽到台灣後,發現我沒將你送到你外公家,會找我算帳。」
提到父母,他臉色一黯。「龍依,還是沒有我父母的消息嗎?」
「你自己也說了,這里偏僻寂靜、杳無人煙,我去哪兒探听你父母的行蹤?」扶他倚著樹干坐奸後,她迅速轉身弄草藥去了。
「呵呵……」他輕笑兩聲。「-真以為我什麼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她擰了一把藥渣,狠狠塞進他嘴里。
杜皓天一時給嗆得咳嗽不止,一張斯文俊臉都充血了。
「沒人教你食不言、寢不語嗎?」她諷笑道。
他怒瞪她一眼,勉強咽下那口苦澀的草藥。
「-一天到晚燒火放煙、在樹上刻些亂七八糟的記號,-當我是瞎子啊?」這些日子以來,他見識過她許多本領,如果還將她當成天真無邪的小女孩,他就是真正的白痴了。
可惜,他不只不笨,還聰明得緊。
她刻的記號雖然雜亂,但總有一些脈絡可尋,他一時是還瞧不清楚那里頭暗藏了什麼玄機,卻可以肯定,盡管他們避處深山密林,她與外界的連系還是不曾間斷的。
龍依陰冷的眼神從他頭頂一路掃到腳底。「太聰明的人通常活不久,你知不知道?」
被威脅久了,他脆弱的神經也漸漸麻痹了,尚有閑情反駁幾句。「笨蛋不是死得更快?」
一個普通人也想窺探龍門的傳訊密碼!龍依對他的評語只有四個字。「不知死活。」
「形容得真好,就像我們現在的處境一樣。」杜皓天閉著眼楮,感受草藥入月復帶來陣陣清涼感,剛才那堆險些噎死他的草藥里一定有他最愛的薄荷,否則他不會有這樣舒服的感覺。
「也不想想我們會這麼狼狽,是誰害的?」龍依真是服了他的破爛身體。「明明吃喝都一樣,我一個女人都沒事,你這高頭大馬的男子漢卻倒下去了。嘖,真不知道你是怎麼鍛煉的?難不成從小就只會呆坐書桌,半點運動都不做。」
「喂!我好歹也是網球校隊的。」在大學里,他可是出了名的文武全才、校園里眾多美女心目中最佳的白馬王子人選。
「你們校隊的素質也太差了。」她只差沒明說他是只沒見過世界之大的井底之蛙。
杜皓天一時給氣得幾乎昏倒。
也罷,反正跟她斗嘴他從沒贏過,也下在意多輸一回了。
現在他真正關心的是︰「-究竟有沒有我父母的消息?」
「你要我說幾遍?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我去哪兒找你父母的行蹤?」
「-那些對外連絡的隱密管道也沒有任何消息?」
她非常肯定、用力地搖了搖頭。
那麼慎重的表情,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懶得跟她說,他倒地睡覺、培養體力去。
龍依稍稍松口氣,他如果再逼問下去,說不定她會一拳打暈他。
她的確查到了杜氏夫妻的下落,他們又回到周問添的生技研究所里工作了。根據龍門中人傳出的訊息,研究所那邊完全沒有那對夫妻逃亡的風聲傳出。
甚至在她遇到杜家三人那天,研究所里還有杜氏夫妻當日每時每刻的研究記錄,完整無缺。
龍門中人曾暗地潛入生技研究所探查過,上自所長、下至警衛,人人眾口一辭,杜氏夫妻已將研究所當成家,足足三個多月沒離開過了。
那一個多月前她在馬路上撞到的又是誰?
如果不是眼前有一個姓杜名皓天的大活人,她幾乎要以為那天自己是撞邪了。
就算她是見鬼了,懷里的支票也沒有變成冥紙啊!
詭異,實在是太詭異了。
尤其春芳集團那邊又風平浪靜,那到底是誰要捉杜皓天?
有能力出動許多屬下,又能買通警察幫忙效力的要人,數數也沒多少,去掉一個周問添——本來他是最有嫌疑的人啦!可又出現一對杜氏夫妻,周問添的立場就變得微妙了,故暫時略過他。
再細數幾家有能力,卻與杜家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人……說實話,她真的想不出來姓杜的究竟得罪了誰?
除非……眼前的家伙根本不叫杜皓天,他壓根兒就是個通緝要犯。
「喂!」忍不住,她好奇地搖搖他的肩。「你叫什麼名宇?」
「-呆啦?」杜皓天睨她一眼。「從認識的第一天起,我媽就告訴過-,我叫杜皓天,-……慢著……」似乎有某些念頭閃過腦海,他垂下頭深深地思索著。
「喂!你別突然搞自閉啊!」
「別吵。」無數的線索化成拼圖的碎片正在他的腦袋里旋轉著,他現在沒空理她。
「了不起咧!」龍依拍拍站起士不,也快中午了,肚子餓啦!去找些吃的,山菜野果吃膩了,不如叉幾尾魚去,等烤好了絕不讓這死家伙吃,敢嫌她吵,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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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龍依拎著五尾肥滋滋的大魚重新回到二人暫宿的樹洞。
杜皓天已經顫巍巍地扶著樹干站起來,兩眼放光看著她。「-干什麼去了?我等-好久了。」
「捉魚。」想想龍依都覺得悶,連續劇里的男女主角一起落難,一定是男主角大展雄風,小心仔細保護女主角通過難關;噓寒問暖,將女主角照顧得無微不至。
哪像他們,食衣住行樣樣都要靠她來張羅。
杜皓天不僅幫不上忙,還病得一塌糊涂,算是扯足她的後腿了。
「先把魚放著,-幫我一個忙。」他急拉著她的手臂說。
「少爺!」她哀嚎。「你饒了我吧!就算要上斷頭台,也得讓人先吃飽啊!」
「這件事很重要。」杜皓天橫豎是不放過她了。「-讓外頭那些人去我讀書的大學查一查,是否還有一個『杜皓天』在里頭上課?」
她煩悶的眼眸瞬間一亮。另一個「杜皓天」嗎?她為什麼沒有想到?
也許眼前這位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並不若她想象中迂腐、沒用。
他擁有一顆精明無比的好腦袋,僅靠她泄漏的一些片段線索,便能拼湊出事情的大概。
「說說你的猜測。」或者她不該再將他視為一只無用的包袱。第一次接任務,她缺少經驗,又沒有經過縝密的思考,種種的失策如今旦譏她飽嘗懊悔。
可她不想服輸,就算肩上重擔沉如盤石,她也要將其扛起。
她把自己當成一個保護者,事事為他安排良好,不許他過問插手。
但一個多月下來,她除了保護他還活得好好的之外,對于這樁任務又有何進展?
沒有。他們甚至離目標越來越遠。
事實證明了,單憑她一人干不了這逃亡專家的工作。
她要改變做法了,而與他合作,未嘗不是個美好的決定。
「-會突然同我的名字,一定是對我的身世來歷起了疑惑,對不對?」他說出自己的想法。「盡管我們遠離人煙,我相信-還是有辦法與外界連絡。從這一點來思考,會令-對我起疑心的是什麼?追捕者的強悍、其勢力之龐大、我的父母……無非就是這些而已-一直不肯正面回答我有關我父母的消息,于是我大膽假設,-從外界得到的消息是,我父母始終待在研究所里,沒有任何異常的狀況。但這怎麼可能?他們如果不曾逃出去,如何遇到-,又把我托付給-?所以,最後的結論只有兩個︰第一,我和我父母在騙人。第二,-的消息是假的,或者說,是被人扭曲過的。」
她的心髒隨著他的話語一字字地落下,重重敲擊著胸膛。
當他說完他的想法,她把肩上的魚一丟。「今天中午的午餐就麻煩你了。」話落,她轉身跑了個無影無蹤,必是設法與外界連絡去了。
杜皓天是很高興自己的見解被接受啦!但是……
「龍依,我不會煮飯啊!」這魚……嗯!滑溜溜的,魚眼還瞪得這麼大,好恐怖喔!
魚不是應該一盤一盤的,或煎、或蒸、或炸……香氣宜人、入口即化,怎會是如此-心的東西?
那他現在該怎麼辦?煮魚湯?
當然,這里沒有油、沒有蔥、沒有蒜,什麼調味料都沒有,除了清煮魚湯外,還能干什麼?
可惡的龍依,也不想想他還是病號一名呢!竟要他干這樣粗重的工作?
幸好龍依不知道他的想法,否則一定改叫他做輕松的工作——捕魚打獵去。
杜皓天利用龍依在山中撿來的石碗,裝了一大碗水,將五尾魚一股腦兒扔進去,然後生火,開始煮魚湯。
龍依病了。
她從來不是嬌貴的體質,打出生就被棄置在垃圾堆里,被拾荒婦撿起,送進孤兒院,因生性叛逆,受不了拘束,三、五歲便不時溜出孤兒院流浪街頭。
她曾與野狗爭食,餿掉的肉骨頭壞不了她的腸胃。
她曾翻找餐廳的垃圾桶,腐敗的食物傷不倒她強壯的身體。
她曾偷竊店家,給揍得遍體鱗傷,但隔日依舊活跳跳四處撒野。
這輩子她沒學過「軟弱」兩個字怎麼寫?生病,那是氣虛體弱的人才會發生的事,像她這樣天生天養的孤兒,沒有生病的權利。
但今朝,她卻因為喝了一碗杜皓天煮的魚湯,上吐下瀉,弄得渾身虛軟、頭昏眼花。
沒天理啊!不過是一碗忘了去鱗、剖肚的魚湯,有這麼厲害嗎?
更可惡的是。她被那碗湯害得倒地不起,而那始作俑者卻偏偏痊愈了,還健康活潑的在她面前跳來跳去,真是……
為什麼煮湯的人是他?他也有喝湯,偏他沒事,她倒病了。
這是什麼世界啊?嗚……長這麼大,她第一次有想哭的沖動。
「別這樣嘛!」看她病得花顏憔悴,他也是很心疼的好嗎?「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我本來就不會煮飯啊!」
「你一定在我的湯里頭下了藥。」她打死不承認自己的腸胃承受力竟低于這個嬌弱的大少爺。
「喂喂喂,湯是我們兩個一起舀的,碗也共用同一個,我要在湯里下藥,不是害人也害己?我像是那麼笨的人嗎?」只是有一點他不敢說。他煮出來的湯,那味道啊……-,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背脊發涼。
他喝了一口就不敢再喝了,剩下的全進了她的胃里。
可那是她自己說的啊!山林里食物得之不易,不能隨便浪費,堅持將那碗黑忽忽、污抹抹的臭東西全喝光。
她說她是鐵胃,就算草根樹皮,也照吞不誤。
誰知道……鐵胃也是肉做的,真真是禁不起太恐怖的折騰啊!
龍依只是恨恨地瞪著他。「滾開。」
「唉呀,我道歉就是了嘛!-就別再生氣了,我照-的吩咐摘了草藥、采來野果,相信-只要好好休息個兩、三天,一定會痊愈的。」
「我說滾開,你听不懂人話是不是?」她怒吼。
「干麼罵人啊?」他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她還想怎樣?「對不起,這三個字我都已經不曉得說過幾十遍了-這人好小氣,一點小事也要記恨這麼久。」
「王八蛋!」龍依一腳踹開他,飛也似地往濃密的樹叢里鑽進去。
「喂……」他還想起步追趕。
「不準過來!」就听到她的叫罵聲響徹雲霄。
「我是好意關心-,-……呃,什麼味道?好臭喔!」
一顆小石子往他的腦袋砸過來,砰地,杜皓天額上腫了一個包。
「誰?是誰打我?給我出來!」他跳腳。
樹叢里的龍依氣得又給了他一顆石子,讓他額上的腫包變一雙。
這個白痴,她上吐下瀉,這麼狼狽是誰害的?居然還敢嫌她臭,欠揍。
杜皓天給K了兩下,總算反應過來。「呃……原來-是……那……-慢慢來好了。我去給-弄草藥去。」
幸好他還不算笨到家,否則龍依手里握的拳頭大小的石塊就要把他當場打得變白痴了。
良久,龍依終于拖著虛軟的腳步邁出樹叢。
杜皓天看她一副虛弱無力、卻渾身冒火的樣子,也不敢太刺激她,只是眼角余光偶爾朝她瞥過去一下,久久,又一下。
龍依本來是不想理他的,這白痴少爺,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但可惜,她現在極度火大,往昔的冷靜自制全扔進垃圾桶里了,不瞧他不氣,越看就越冒火。
好半晌,她終于忍受不住。「看什麼看?」
「呃!」他嚇了一跳。「我……我沒看啊……不是,那個……我想問-,這些藥對不對?」
她一把搶過草藥細細分辨著。現在她可不敢隨意服用他做的東西,天曉得他還有沒有更厲害的「毒物」可以讓人腸穿肚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片刻後,她確定草藥無誤,摘了一小把送進嘴里咀嚼。
他痴痴地看著她可愛若女圭女圭的嬌顏染上灰塵,衣衫襤褸,形容憔悴,心頭一股說不出的怪味道。
以前看人談戀愛,卿卿我我,好不甜蜜。
他私心里也很向往,可比起追女孩子,他又覺得念書有趣多了;因此二十年下來,沒有真正跟女生交往過。
可真正的明珠是不會被塵埃所蒙蔽的,盡管他不談情說愛,但暗戀這位文武全才的白馬王子者還是多如過江之鯽。
那些個什麼校花啦、班花、系花之類的,各色美女在他面前環來繞去,只求他回眸一睬。
他也曾注意到,每一個都很美……唉,說來也是當時年紀小,那時候還以為美女不管何時何地都是一樣芬芳美麗,吐氣如蘭、舉止溫婉,連流出來的汗都是香的。
想必她們住的地方也一定與他的狗窩大不相同,里頭必是鮮花遍植、馨香滿園。
直到踫上龍依,兩人真正不離不棄相處了一個多月,那真是打破青春少年郎的美夢啊!
原來美女也有很粗魯、嘴巴比他厲害、拳頭比他硬的。
電影、電視里的男女主角落難,仍能保持一身潔淨,兩人相依相偎,做一對自由自在的戲水鴛鴦。
現在他才知道那全是騙人的啦!沒有水洗澡、少了華衣禮服來陪襯,男人女人還不都一個樣,人人都會吃喝拉撒睡。
現在他是認清了現實,只可惜碎了一顆青春少男心。
「喂,你在那邊嘀嘀咕咕個什麼勁兒啊?」龍依隨手拾起一根枯枝丟他。身體不舒服,她益發暴力了起來。
「沒什麼啊,只是感慨……唉!再美的女人排泄出來的東西也是臭的。」他半是自言自語地說。
「你找死啊!」這回她招呼過去的可不是枯枝,而是一顆小石子了。
「哇,好痛!」他終于回神。「-干什麼又打人?」
「誰讓你罵我?」
「我幾時罵-了?」他剛才出神中,不記得自己說些什麼了。
但龍依可是點滴在心頭。「要不是你煮的什麼爛魚湯。我會搞得這樣狼狽?你還敢說我臭?」
「我什麼……」他正想反駁。
「閉嘴!」她突然一揮手,喝令他噤聲,然後整個人趴下去,耳朵緊貼地面,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經過,她的眉頭越皺越緊。
「怎麼了?」他悄聲來到她身旁。
「有人來了。」她的聲音很沉重。
「會不會是-的朋友?」他抱著希望問。
「我家的規矩,除非是自己認輸求援,否則旁人不得任意插手別人的事。」
他暈倒。「我們都落到這步田地了,還不需要求援嗎?」
「未到絕境,絕不求援。」若是事事都要依靠家人,何時才學得會獨立?
更何況,天下間沒有什麼是可以依靠一輩子而不倒的,除了自己。
「你們也太固執了吧?」他苦笑。他還以為親人好友問互相扶持是天經地義的事呢!「那現在怎麼辦?-知道來人有幾個?是敵是友嗎?」
「來人有四個,听腳步聲都是受過軍事訓練的,小心、謹慎,並且沉穩。」如果她還是原本健健康康的龍依,區區四名軍人,她並不放在眼里,但偏偏,她現在病了。
握了握還有些顫抖的拳頭,恐怕她如今連一個敵人都對抗不了。如果來者是敵人的話,她與杜皓天是死定了。
沒辦法了,她拍拍杜皓天的肩。「你先走,朝西面去,走大概六個小時,那里有一個度假中心,你打這個號碼找一個叫龍傲的人,之後的事他會幫你。」她念了一串號碼給他。
「-要我拋下-,一個人逃?」
「難道你要陪我一起死在這里?」
「又不確定來者是敵人,而且如果真有度假中心,前幾天-怎麼不帶我去?」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拋下她,就是下想。
「是誰一來就生病的?」龍依瞪他一眼。他病完、輪她病,還怎麼上度假中心啊?那路程可不短,得走六個小時呢!「還有,我敢保證來者絕對是敵非友。你動動腦筋,無緣無故,四個軍人進山林里干什麼?」
「也許……他們在捉通輯要犯?」
「對啊!通緝要犯一個叫杜皓天、一個叫龍依嘛!你別再自己騙自己了,你心里很清楚,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無端出現軍人的機率有多少?」
他知道她的意思,但是……
「不管啦!」他打橫抱起她來。「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你瘋了!」她又驚又怒。
「總之要我扔下-一個人自己逃命,我是做不到的。」他抱起她就開始照著她指定的方向跑。
「你抱著我是逃不了的。」
「又沒試過,-怎麼知道?」他大學讀的是生化科技,將來預計要成為一名生技研究學者,自然要具備豐富的實驗精神,否則怎麼去挑戰那所謂「神的領域」?
「你……」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只是主雇關系啊!他為何要這樣做?是他人太好?還是……
不知道。她的心酸酸的,眼眶好熱、好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