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家里出現一個古怪離奇的小偷後,李鳴就向美國總公司遞了辭呈。
他詳細解釋了自己辭職的原因,癌癥將奪去他的性命,他已經沒有能力和氣力去執掌一間分公司的行政業務了。
但他的辭呈並未立刻獲得同意,畢竟,像李鳴這樣的人才並不多見,更可說是可遇而不可求。
尤其李鳴現在還沒發病,美國那邊甚至傳來消息,希望他到美國再做一回徹底的檢查,或許他的癌癥只是初期,他還年輕,只要熬過初期的手術和化療的痛苦,還有大把歲月好活。
但李鳴拒絕了,他從來就不想接受化療,他只想要好好將身後事安排妥當。
于是,在雙方始終談不攏的情況下,李鳴干脆請起長假,反正他進公司十余年,還沒放過大假呢!
而這段時間,他還是每天照常「出門上班」,不過他去的地方不是公司,而是龍依在酒店的房間。
龍依對于他牽紅線的手法鄙視到了極點,直言再讓他這樣搞下去,恐怕等到魏繡蓉老了都還找不著第二春。
龍依主動提議替他接手這樁困難的工作,還是免費服務呢!
李鳴幾乎是含淚帶恨地任由她去給自己的老婆尋找男人。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龍依確實有一套,自她提出要為魏繡蓉牽紅線後,不過幾日,魏繡蓉身邊的桃花已經開得花團錦簇。
他每天回家都可以看到屋子里又多了幾束玫瑰、百合、郁金香,就連金莎巧克力那一類情人花束都有好幾捆。
李鳴心里嫉妒啊,為了不削弱自己的面子,也為了維護自己最貶一點男性雄風,他也開始給老婆送起了禮物。
不論是鮮花、首飾、華服,他樣樣供應到足,想盡辦法要哄老婆開心。
在工作上,他無疑擁有一流的能力;可身處情場,他的戰斗力就完全不行了。
他今天才送花,隔日就瞧見有人折了一千顆幸運星送魏繡蓉,當然啦!他沒瞧見魏繡蓉有什麼驚喜的表現,但她也沒把那一罐幸運星丟掉。
這不是因為魏繡蓉對送禮的人動了心,她只是舍不得扔東西。要說她節儉也好、小氣也罷,她是那種連一雙十塊錢的襪子破了,都會拿針線縫起來的人。
她極端地惜物愛物,除非東西已經壞到不行了,否則她不會隨便扔東西。
所以現在他們家里堆滿了一大迭亂七八糟的禮物,還有一些紙鶴啦、情趣內衣、血情書等等,他作夢都想不到的東西。
怎麼現代人求愛的手法這樣推陳出新呢?完全不是他所能理解的。
就拿那封血淋淋的情書來說好了,真有女孩子收到那種鮮血寫的情書會動心?不會嚇死嗎?
還有,怎麼放血寫情書?學古人咬破手指來寫嗎?很痛耶!
再加上今天這種熱氣球求愛法,把那麼隱私的事情大剌剌地放到半空中,讓成千上百的人觀看,這又是什麼道理?
偏偏龍依還在旁邊叫著︰「好浪漫啊!」
李鳴覺得這應該叫「好丟臉」才對吧!
龍依說他是木頭腦袋。
李鳴啪地一聲,折斷了今天第四枝筆。
最近他的筆消耗得十分迅速,每天躲在龍依房里看著一堆男人瘋狂追求他老婆,甜言蜜語、下跪求愛,什麼招式都來,他越看越憤怒,不知不覺拿起身邊的東西出氣。
龍依討厭他老是破壞酒店里的擺設,因為搞到最後那可是她要賠償的,所以就叫他折自己的筆。
而李鳴也不負她所望,一天最少會折斷五枝筆。
不過他心底的疑惑也越積越深。「龍小姐,那些古里古怪的男人-到底是從哪里找出來的?」他不否認他們一個個都具備一流能力、聰明腦袋,但個性和品德都有很大的問題。
再則,那群人冒出來得也太快了。
他自己是很喜歡魏繡蓉純樸天真的氣質,但要說真正將她放在心里,也是結婚多年後的事了。
她的好得日積月累來體會,就像一壇美酒,時日越久,越能品出它的芬芳與香醇。
他自信是個極聰明的人,卻還是花了那麼長的時間才發現魏繡蓉的美好;所以他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人能像他這樣清楚、並且珍惜她的美。
他懷疑那些男人的出現根本是龍依動的手腳。
而龍依也很爽快地回復了他的問題。「我有個妹妹嫁給了一個婚友社的老板,只要請他幫忙,什麼樣的對象找不到?」
她的話听起來很有道理,但他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就算有婚友社的幫忙,以繡蓉的姿色和條件,有可能一下子吸引這麼多男人對地展開如此熱烈又荒唐的追求嗎?」
「那些追求行動哪里荒唐了?明明是你自己太古板好不好?現代男女的求愛花招本來就各具特色,你沒看報紙,還有人去攀岩、潛水求愛結婚的呢!」
「我的問題重點不在那里,請-不要扯開話題。」李鳴對她的毒舌已經習慣到近乎麻痹了。
倒是龍依的伶牙俐齒仍舊不放過他。「拜托,有你這種做老公的嗎?居然說自己的老婆姿色、條件不好,吸引不了男人。莫非你一直在心底嫌棄老婆不夠漂亮,老早就想搞外遇了?」
李鳴不再說話,只是一雙斜飛的魅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瞧。
龍依心頭一陣猛跳。她從來也不是膽小的人,干逃亡專家這麼久,什麼樣的陣仗她沒見過,偏偏就是拿李鳴這對魅眼沒轍。
只要他把眼一瞪,俊美的臉龐就會散發出一股邪氣,教人心慌慌、意亂亂,直覺就想低頭認錯。
她已經是拚了命地在抗拒,但還是沒用,最後只好無奈地垂下腦袋,招認道︰「好吧!我在給你老婆填資料的時候,多加了『富裕』兩個字。也許是金錢的魅力太大了一點,管她是丑若無鹽、甚至奇蠢如豬,只要能讓男人少奮斗個三十年,我想這世上還是有很多男人願意無條件投入她的懷抱的。」
「SHIT!」李鳴大罵一聲。「姓龍的,如果繡蓉出了什麼事,我絕對不會放過-的。」說著,他就踢開房門準備往外跑。
「拜托,不過是多招了幾只狂蜂浪蝶,有必要這麼緊張嗎?」
「-沒听說利欲燻心嗎?現在社會上因為金錢糾紛而發生的謀殺案有多少,-干了這麼多年的逃亡專家,難道還會不清楚?」李鳴氣沖沖地踢上房門,沖出去做救美的英雄去了。
在他離開後,龍依悠閑中帶著笑意的聲音淡淡地揚起——
「我當然知道利欲燻心。但若不惹一點麻煩給你瞧瞧,你又怎麼能夠體會到,最心愛的東西只有靠自己豁出性命去保護那才是最穩當的,想靠別人?哼,只怕最俊你會後悔莫及。」
一切都是龍依計劃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
李鳴匆匆忙忙地跑回家,正好跟驚慌失措沖出家門的魏繡蓉撞了個正著。
一時間,兩人各自倒彈三步,嬌小玲瓏的她更是摔得七葷八素,跌坐在地。
李鳴顧不得自己站好,踉蹌地走過去扶起她。
「繡蓉,-怎麼樣?發生什麼事了?是誰欺負-,我找他算帳去。」他直覺認為老婆的異常表現,一定跟那堆突然出現的狂蜂浪蝶有關。
畢竟,魏繡蓉平常神經那麼大條,天塌下來都能拿來當被蓋了,又有什麼事會讓她大驚失色?
她抓著老公,就像溺水者抓著浮木,一張臉白得像雪一樣。
李鳴第一次後悔自己的爛主意,給她找什麼第二春呢?瞧,現在幸福都還沒享到,整個人都快被嚇死了。
「別怕、別怕,有我在,誰也不能欺負。」他輕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有辦法結結巴巴地開口。「那個……爸爸打電話來…………說女乃女乃,我女乃女乃過世了。」
「啊?」敢情他是表錯情了。不過……「女乃女乃還很年輕啊!才六十出頭不是嗎?怎麼這樣突然就過世了?」
她搖搖頭,聲音帶著哽咽。「女乃女乃幾年前就發現得了侞癌。」
又是癌癥。李鳴感覺好像有一盆冰水兜頭淋了下來,霎時凍得他連骨髓都變成寒霜了。
魏繡蓉正抱著他痛哭,由于母親早亡、父親失職,從小在生活中給予他們兄弟姊妹最大幫助的人不是旁的,正是魏家老女乃女乃。
女乃女乃雖然目不識丁,卻極具人生智慧。她只顧著活在當下,盡可能地讓自己在此時此刻活得快樂舒服,就算有一天突然死亡,亦不會感到遺憾。
她豁達、開朗,總是叨念著︰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來世果,今生做者是。
也許太宿命論了,可就因為如此,對于人生的種種苦難,她永遠甘之如飴,並且不逃避地勇敢面對。
在魏繡蓉的記憶中,女乃女乃幾乎是不哭的。因為哭泣解決不了問題,只有挺起腰桿去處理,麻煩才會獲得解決。
所以即便是患了癌癥,女乃女乃也是很干脆地接受治療,並且告訴大家,手術成功便罷,否則也不必急救了,就當她陽壽已盡,活人不該同閻王爺搶人。
女乃女乃就是那麼樣地積極樂觀,就是她教會了魏繡蓉如何開心地去過每一天。
越想起女乃女乃的笑臉,魏繡蓉一顆心就揪得越緊,兩行淚水如雨般嘩啦嘩啦落個不停。
卻不知,這時有個人的心正如刀割,點點滴滴淌著鮮血。
李鳴感受到胸前的濕潤,想起自己的病、妻子的無依……一切的一切讓他整個人壓抑到幾乎要爆炸。
但眼下的情況卻不容許他有絲毫的脆弱,男兒有淚不輕彈,哪怕是戰場上百戰百勝的名將、朝堂上人敬人畏的皇帝,他們可以威風,可以勇猛,就是不可以表現出一點點的怯弱。
男人的動搖是不被原諒的,他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況且對于一個癌癥病人來說,與其永無止盡地去面對急救、插管、化療,受盡上的折磨,死亡或許才是一種解月兌呢!」他這是在說服她、也是說服自己。
她吸吸鼻子,呆呆地望了他一眼。「你在說什麼?」
他舉袖輕拭她涕泗橫流的俏臉。「我只是想告訴-,死亡並不可怕。全身插滿管子、靠著維生系統活下去,才是人世間最恐怖的一場悲劇。」
這回她真是徹底愣了,奸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開口。「鳴哥,你是不是誤會了?女乃女乃不是因為癌癥過世的啊!」
「-不是說她得了侞癌?」
「對啊!但在八年前就做了侞房切除手術,很成功啊!之後一直沒再復發。」
「-的意思是,女乃女乃的癌癥治好了?那她為什麼還會死?」他也懵了,問出這樣不合邏輯的問題。
只要是人,誰不會死?這世界的科技恐怕還沒有發展到讓人得永生的地步吧?
「女乃女乃是被車子撞死的。」她說著,同時伸手模模他的頭。「鳴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最近不僅行為奇怪,連言語都秀逗了,真的很像那種用腦過度,開始躁郁或者憂慮的病人。
他听得下巴都掉了。女乃女乃雖然得了癌癥。但病魔並未奪走她的性命,相反地,她戰勝了侞癌。
但很可惜,女乃女乃最後卻沒逃過一輛奪命追魂車的撞擊。
一個癌癥病患,卻死于一場車禍?!
李鳴突然覺得很好笑,對啊!他怎麼忘了,人世間的死亡不只一種,有疾病、有意外,還有人是自殺死的。
他一直擔心自己快死于胃癌,但是……倘若他現在走出門,卻遇著一個變態殺人魔,他逃掉的機會又有多少?
誰也沒有辦法預料自己下一秒鐘將發生什麼事,不是嗎?
棺材里裝的不是老人、也不是病人,而是死人。
忽然發現自己好白痴,都還沒有真正發生的事,他究竟在煩惱些什麼?
抱著肚子,他又哭又笑了起來。
「我真是個自作聰明的大笨蛋。」他眼眶含著水霧罵著自己。
她輕輕地張開雙臂,擁住他。雖然不太清楚他到底想通、或者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知道,在這一刻,李鳴蛻變了,向上成長了一大步。
不管如何,她都衷心地替他感到高興。
這個溫柔又體貼的老婆……李鳴雙手緊緊地擁住她。「我陪-一起回去處理女乃女乃的身後事。」
「那你公司怎麼辦?」她本來只想請他送她一程的,不意他主動提出要全程陪同,她既感動又開心。
「我可以請喪假。」而事實上,他已經在放大假了。
「謝謝你,鳴哥。」
「什麼話?我們都是夫妻了,-女乃女乃也是我女乃女乃,請幾天假給她辦理身後事,本是為人子孫應該做的。」
不再分彼此,你即是我、我即是你,雙方的家人都是彼此的家人,這就是真正最棒的夫妻關系。
魏繡蓉發覺自己和李鳴的心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貼近中,他們的呼吸變得一致,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可以傳達彼此的默契。
淡淡的粉紅浮上她的臉,一股溫暖幸福的氛圍籠罩著兩人。
這應該就是人們傳頌千古、恆久不變的愛情了吧!
有人說︰婚姻是愛情的墳墓。但對他兩入而言,婚姻卻是愛情最好的培養皿。
李鳴和魏繡蓉從不知道,傳統的喪葬禮俗竟如此繁復。
從頭七、二七、三七……法事要一直做到七七,也就是第四十九天為止。
當然,其間如果找到好日子可以出殯,那出殯的前天和當天都還有一場又一場的法事要做。
而在出殯前,每一個晚上都還要有子孫輪流守夜,焚燒紙錢,那爐上的香更是二十四小時點燃不斷的。
但別以為這樣就結束了,七七過後,還有百日,緊接著是對年。
如此,整個喪葬禮侶才算完結。
李鳴和魏繡蓉被整得幾乎月兌了一層皮。
尤其是李鳴,在那幾乎永無止盡的誦經、孝女哭嚎、鑼鼓喧天中,幾度想要大喊︰死前對人好一點就好,不必死後搞這麼多花樣來整死活人啦!
事實上,他也真的表達了意見,但可惜不被采納。連他自己的父母都不接受他那番見解,一致認為禮俗沒有做到全,往生者將無法榮登西方極樂。
至于魏繡蓉,雖然沒有吭聲,但也許是李鳴的口水吃多了,她心里跟李鳴的想法其實是一樣的。
「風光大葬」的意義到底在哪里?她不懂,真的不懂。
不過再難熬的日子也有到底的一天,七七過後,他們終于擺月兌那恐怖刺耳的誦經聲,手牽手狼狽地準備回到台北陽明山的家。
車開到高速公路上,他頻頻打呵欠,沒辦法,那些法事把他的精力全榨干了,而且反復打方向盤、踩油門的動作又很無聊,無怪乎他想睡覺。
可這樣開車卻是很危險的,他只好沒話找話,跟身邊也快要睡著的魏繡蓉聊起天來。
「繡蓉,說點什麼來听吧?我的眼楮快閉上了。」
「我已經閉上了。」她有氣無力地說。
「想不到一場身後事也能搞得這樣繁復,比我公司跟人簽一張上億金額的合約還麻煩。」
「唉!」更恐怖的是,這還不是結束。魏繡蓉長長嘆口氣。「鳴哥,百日那場法事我自己回來就好,你就不要來了,實在是太累了。」
「不好。我們既然是夫妻,好壞我都應該陪著。」雖然想到還有百日跟對年他就打寒顫,但他也不是那麼沒心肝的男人,不會扔下老婆獨個兒受罪,自己去快活的。
「唉!」她又嘆氣了。「鳴哥,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希望一切儀式從簡,尤其是那些電子花車、孝女白瓊之類的,千萬不要,我怕死那些恐怖的聲音了。」
「同感。」他感動地空出一只手,輕捏一下她的肩。「我的身後事也一樣。最好連法師那些也不要,我現在听到誦經聲都覺得頭暈。」
「我們干脆去買一張身故契約,順便找兩個靈骨塔位,最好是相連的,死後直接燒一燒、送進塔里就得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被嚇得比我更嚴重。」
「這一點都不好笑。」她高高地嘟起嘴。「這一個多月過得真的很恐怖,你不覺得嗎?我記得當年媽媽過世,甚至是女乃女乃因為侞癌入院,都沒有這麼忙碌,真沒想到這次爸爸會把女乃女乃的喪事搞成這樣,簡直就像……一場鬧劇。」
「呵呵呵……」他只能傻笑。沒辦法,誰叫他一回去,看岳父和老婆幾個弟妹經濟情況都不怎麼好,就主動提議所有喪葬費由他負責。
別人的錢花起來不心疼,魏家老爹當然就大肆鋪張,給老女乃女乃來個風光大葬嘍!
結果最後卻累死了李鳴和魏繡蓉。
「以後絕對不能再一次給老爸太多錢了。他根本不懂得計劃,手上一有錢就隨便亂花。」
「真難得听-說『計劃』這兩個字。」他打趣道︰「以前我要-做人生計劃表時,-不常說,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那……起碼人家懂得節儉啊!」
「這倒也是。」他承認這一點。「不過繡蓉,除了節儉之外,-對于未來的人生真的完全不想計劃一下?」
「你最近常常提起這個問題耶!」
「哈哈哈……」女乃女乃的事令他沖擊很大,讓他不停思考著,隱瞞她患病的事究竟是對是錯?也許他應該坦白才對。畢竟這世上沒人料得了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而且夫妻間擁有太多秘密也不好。「我想……我是有些好奇吧!我總是在做計劃,-卻永遠隨興而為,所以我想知道,倘若有一天,-或我之間有一人得了重病先走了,留下另一個人要如何過活?」
「生活不過吃喝拉撒睡,這麼簡單的事,有什麼好想的?」她聳聳肩。「其實不管有沒有結婚,一個人有一個人的孤單,兩個人也同樣有兩個人的寂寞,這世上沒有誰可以陪著另外一個人一輩子。就算生同衾、死同袕,總也會有一個人先閉眼、另一個人晚上一步。我祈禱自己會是先走的那一個,這是我自私的地方,因為我不想看著你去,我會很傷心。可世事不如意時常八九,倘若事實不能如我所願,這世間倘有我未完成的責任與義務,我還是會堅強地走下去;一個人走。」她特別強調最後一句話。
他的眼眶開始發酸,想起之前一頭熱地想要給老婆尋找第二春,以為自己是為了她好。但什麼是好,什麼是壞,誰又能說得清呢?
他跟魏繡蓉因為相親而結婚,從陌生到熟悉、由喜歡進展到愛戀,中間不是沒有過沖突,但時間卻調和了這一段感情,讓他們在相知後,更加互相珍惜。
她只認他這一個老公,死心塌地的,那也沒有什麼不好,不是嗎?
所謂的人生計劃,不過是希望藉由事先的籌謀,讓生命過得圓滿。至于圓滿的定義在哪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標準吧!
而他也應該學會尊重她的標準了,就從現在開始。
「我李鳴這一生也只會有一個老婆,她的名字就叫魏繡蓉。」他慎重地說道。
「永遠不變?」她對他俏皮地眨眨眼。
他用力一點頭。「是的,永遠不變。」
「那麼……」她故意拖長了口氣。「鳴哥,可以麻煩你別再給我安排那些無聊透頂的聯誼會了,好嗎?」
呃!他被她的話窒得面紅耳赤。
「-……-都知道了?」
「你到處跟人介紹我,又鼓勵我多跟他們交朋友,這麼明顯的動作我要還看不出來,我就是笨蛋了。」而她從來也不笨,只是有些迷糊而已。
他該說什麼呢?自己找綠帽子戴,簡直是丟臉斃了。
「對不起,繡蓉,我……我是有苦衷的。」
她突然挺起了胸膛,滿臉的嚴肅。「跟那位龍依小姐有沒有關系?」
「關她什麼事?」雖然後來魏繡蓉身邊那堆狂蜂浪蝶都是龍依招來的,不過決定這樣做的卻是他。
「呼!」她松了口氣。「因為你從沒注意過其他女人,卻似乎對她另眼相看,害我有一些緊張。」易言之就是,她吃醋了。
「-想到哪里去了?」他苦笑。「我會對龍小姐另眼相看是因為……」他正準備將自己患病的事說出來,卻發現車子開到自家別墅的社區入口處,居然被七、八個人給團團圍住了。
其中有警衛、社區會長,和李家左右、對門的幾個鄰居,他們很明顯地擺出了拒絕李鳴和魏繡蓉進入的姿勢。
這可奇了,李鳴和魏繡蓉自認在這片住宅區中為人處事還不錯,管理費定期繳納,也從不亂丟垃圾、社區內有任何活動他們都熱情參與,怎麼卻突然變成人民公敵了?
奇哉、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