佔地千平的韋氏大宅此時還是燈火通明,因為今天不但有客到訪,而且此時主人還沒有回來。慕容徵不耐煩地拿著酒杯,看著時鐘都快轉一圈了,而向來守時的韋嘯鳴此時卻還不見蹤影,害得他白白地推掉了和美女的約會,真是可惜。頎長的雙腿換個姿勢地擺在茶幾亡,忍不住抱怨︰「嘯鳴怎麼搞的?這會還不回來?」一向溫情的俊顏此時已完全被不耐所取代。
陽熠也動了動身體,讓自己更深地埋在沙發里,「不知道他找咱們什麼事,這麼興師動眾的。」輕描淡寫的語氣里有好奇的猜測。
慕容徵微微轉了一下心思,一下來了精神,「你說會不會是和女人有關?」滿臉盡是興奮之色。
唐曛冷冷地看他一眼,徑自拿起酒杯,將這個問題列為無聊系列。
陽熠卻為之眼亮,饒有興趣,「我看極有可能。」
兩人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一指,「戎敏!」
毫無疑問地,兩人都將矛頭指向了同一人,不由得相視大笑!
唐曛對這種情況早巳見怪不怪,只是奇怪兩個30歲的男人怎麼還會這麼雞婆,看來以後最好和他們保持距離,免得被傳染。
韋嘯鳴一進屋就看見慕容徵和陽熠正拿著怪異的神情盯著自己猛看。
「你們倆今天別想玩任何花樣,我沒心情!」冷峻的目光透著嚴重的警告意味。
慕容徵和陽熠對看一下,交換了彼此的信息,「今天刮台風,得萬分小心!否則有天遣!」
慕容徵走上去攢住韋嘯鳴寬闊的肩膀,戲謔地說︰「怎麼今天戎小姐沒陪你,心情不好?」
一記殺人的目光近距離地擊中慕容徵。韋嘯鳴推開身上那只狼爪,神情陰暗地倒了杯酒,猛地一口飲盡。
看他煩躁的樣子,實在是有點少見,看來問題有點麻煩。陽熠小心地靠近,「怎麼了?找我們究竟有什麼事?」
「你們幫我調查一個人!」韋嘯鳴低沉壓抑的語氣盡顯此時的煩躁。
「誰呀?」慕容徵一臉好奇。誰這麼大能耐,能勞動韋嘯鳴如此費周章,最近除了石煬,沒有誰需要被調查呀!
「戎敏!」說完,平時剛毅凌厲的俊容更顯陰郁。
「誰?」慕容徵一時沒反應過來,以為自己听錯了。
陽熠和唐曛對望了一眼,確信自己確實沒听錯。感到事情有點不妙,要知道,韋嘯鳴說的調查可是連祖宗家史都要翻出來的。地毯式的調查會連你穿什麼顏色的內褲都模得一清二楚,一般這種待遇都是留給敵人的,而這次的對象居然是戎敏,所以其他三人都有些不敢置信。
「到底出什麼事了?」唐曛難得開口,而通常等到唐曛開口就證明確實是有事發生了。
「戎敏到韋氏來,我懷疑她是另有目的。」深蹙的眉心沒有被隱瞞的憤怒,卻有憂心的關懷。
「你說她是故意接近你,對你另有所圖?」陽熠一針見血地點中要害!
「不!」韋嘯鳴肯定地說,「她絕不是沖我來的,我懷疑她極有可能是為石煬來的,韋氏是跳板!」雖不介懷她刻意的隱藏,卻也惱怒她的自作主張。
「石煬?」慕容徵實在很意外听到這個名字。
三人對望一眼。只要是和石煬搭邊的事情都意味著很嚴重,可實在想不通戎敏找石煬有什麼目的。
「你怎麼這麼肯定?」唐曛嚴冷的面孔此時更是如降霜雪。
「我也不敢最後確定,但應該是八九不離十。所以我才要你們去給我調查的。」幽邃的黑瞳閃著陰冷的光芒。
「如果真像你說的,戎敏是沖著石煬去的,那事情可就熱鬧了,戎敏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石煬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看來這次有麻煩了。」慕容徵難得露出嚴肅的神情,畢竟,戎敏是他難得從心里欣賞並喜歡的女人之一,而且還是兄弟的意中人,這次說什麼也得保護到底。
「我說什麼呢?!所以我們得快點!」韋嘯鳴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想到戎敏可能遇到的種種危險,自己的冷靜因子就全消失不見。他煩躁地點支煙,平復自己的思緒。
「然後你打算怎麼做?」陽熠不認為問題這麼簡單。
「以後我會再行安排的。」已經恢復平靜的思緒,韋嘯鳴的黑瞳不斷地凝濃,他在思索著一切可能性……——
**——
望著桌上的資料,韋嘯鳴證實了自己的想法的準確性。戎敏這次果然是沖著石煬來的。看看她以往的記錄不難想象這次她的整個計劃。她是要通過在韋氏和萬豪的合作在賬目上做手腳,然後加大收支,將資金轉出去。石煬要借這個工程洗錢,戎敏要借此轉錢,兩人可真是不謀而合,都是要通過韋氏進行「資金周轉」。看來韋氏是真的適合做洗錢工廠,只不過各人目的不同而已,戎敏最後將錢給難民,石煬卻中飽私囊兼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只不過兩人都忘了問問他這個韋氏當家的同沒同意讓他們任意妄為!
想到戎敏背著自己在做這麼危險的事情,韋嘯鳴深邃的眸子里盡釋冷沉詭譎的懾人銳寒。是到自己出手的時候了,否則還有人拿他當隱形人,趁著事情還沒有開始,就讓它胎死月復中比較好,否則遲早有一天他會因為擔心、恐慌而英年早逝。攘外的前提條件是安內,只要不讓戎敏身涉險境,任何苦楚、指責他都可以獨自擔負。
作出決定,拿起資料起身向戎敏辦公室走。
沒有敲門,徑直走進辦公室,戎敏正埋首文件。不給她反應的機會,他將文件重重地扔到桌上,點起根煙,讓煙霧掩住臉上的表情,怕一絲的不舍破壞此時的無情殘忍。
感到他從未有過的冷凝,戎敏靜靜地翻開資料,卻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自己的身家歷史事無巨細,無一遺漏。
戎敏驚訝地抬起頭,「你調查我?」晶瑩的眸中閃著不敢置信與受傷害的深深悸動。
「你是不是認為韋氏真的會隨意收留外來客,輕易就將重要工作交付出去?那你實在是太小看韋氏,也太小看我韋嘯鳴了!而我也並沒有猜錯,難道你到韋氏沒有其他目的?!」嘲諷的話語如同判決般將她整個人推到谷底,沒有辯解,一個隨意的「其他意圖」就是毀掉一切的證據!
「你從一開始就懷疑我?你從沒有相信過我?」輕顫的語氣如同泰山壓頂般的沉重,突來的打擊讓精致的臉龐染上一層蒼白。
「你說呢?」戲謔輕狂的語氣,比不上森冷絕決的眼神。半身前傾的壓力像是嘲笑戎敏的每次真情付出。
「我只想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對我動過感情嗎?你現在愛我嗎?」雙手緊緊絞著衣服,怕自己經受不住自己從來沒想象的答案。清澈深幽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著韋嘯鳴,深怕錯漏一個字,讓自己永淪地獄。
靜謐詭譎的氣氛緊緊糾纏住兩人。看著她眼里的祈盼,靜數自己的心跳,怕會因一時的疼愛不舍而給她帶來致命的危險。
原來放棄卻又是如此的艱難。為什麼上天一定要給相愛的人如此多的考驗,既然一定要接受苦難,那就讓兩人一起擔負。
緊緊握住拳,「我認真過。可惜,我從不會把真情再放給對我有所圖的女人身上!因為她不配!」要想達到預期的效果,最好就是假話里摻一半真話。
「既然你對我是認真的,為什麼你還要調查我?」激動的語氣里掩藏不住對他邏輯矛盾的抗議。他怎麼可以一邊以愛的方式將人疼惜,另一方面卻又以懷疑的態度將人傷害?!是什麼樣的男人才會殘忍地將兩者聯系起來,一邊給你陽光一邊給你陰雨,還是全天下的男人都在以這種方式保護自己,傷害別人。
「我從不拿韋氏做賭注。這和我對你的感情無關!」語氣陰沉平穩得有如話家常。
「不過還好,多虧了這個想法,否則有一天韋氏叫人給賣了,只怕我還得給開支票呢!」刺人的話用不著想就會傷人于無形,不忍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索性看向別處。怕自己管不住自己地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慰。心中無情的酸痛在傷害她,也傷害自己。
不想听他無謂的解釋,是什麼樣的愛戀卻不包含相互的信任。現在任何一句言語都顯得那樣蒼白無力。還有什麼比得不到愛人的信任更可悲的呢。也許真的到了自己該走的時候了。
狠狠吸口氣,無端浮起的霧氣緊緊鎖在跟內,如果兩個人的路走到最後沒留下一點思念,那就每個人都留下一點自尊給自己。
不想再做過多的解釋,畢竟現在證據擺在桌上,曾經那麼篤定地堅信他會相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可到最後,原來自己的心都從沒被認定過。還有什麼好說的,原來一切快樂都是自己安慰自己。夢醒還未遲,現在了斷總比繼續活在幻影中好。
「下面的事,我想我不說你也該知道怎麼做。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你直說,也許我會直接把錢送給你!可惜你選錯了方式!」像是要將人釘在十字架上一樣,韋嘯鳴放任自己刻意地去傷害早已蒼白卻依舊沉默不語的戎敏。將她的容顏一點一滴地刻在心版上,留做未來時間思念的準備。心中一千句的抱歉此時也只能化作冷語嘲諷。不忍心再看她強作鎮定堅強的表情,怕到最後,自己是先崩潰的那個人。再看她最後一眼,只想讓她永遠不要忘記自己,痛恨也好,愛戀也罷,如果上天真的有情,那就必會有再遇之期,到那時一定讓她永遠遠離悲傷,再沒有悲痛糾纏!只希望那一天快點到來!
韋嘯鳴轉身走出房間,既然作出決定將她遠遠送離危險,那就自己獨自品嘗傷害的苦酒,若是心痛難忍,那也只是怨他自己活該。
听著他漸離漸遠的腳步,寬大的辦公室只剩下戎敏一個人傾听自己的心跳聲。陽光在雲彩的遮擋下變得閃耀不定,她定定地坐著,不想動,也不想說話,眼前的物件不止一次地在眼前幻做無數碎片。時間不容商量地任意飛馳。心里的感覺早巳由徹骨疼痛變得無知無覺。沒有想去的地方,也沒有想做的事,空白總在一大片一大片吞食身體的細胞,只有一個念頭在擴大︰離開這個地方!永遠不要再回來!
沒有什麼東西應該被拿走,每一件物品無不在提醒自己曾有的失望和傷痛。與其讓回憶日夜糾纏,不如把一切都留在這。從哪里開始就從哪里結束。上天這麼喜歡開玩笑,那就把這一切都交給上帝。
戎敏拿起皮包,走出門口,听到門合上的聲音,含在眼里的水珠終于因為相互擠壓,承載太多,輕輕滑過臉龐,向地面撞去。接住不該掉下的淚滴,像是遠離誓言糾纏般地向電梯走去。將一切留在身後,也留在回憶。
韋嘯鳴靜靜地看著電梯門合上,控制已久的柔情如潮水般涌上眼底,痛恨自己將她無情地傷害。懲罰似的一記重拳擊在牆上,手上傳來的痛楚提醒自己的殘忍,「很快,很快我們就會見面的,阿敏!等我!」心中的誓言化作無言的凝視,看到那輛熱悉的車開離韋氏,駛向遠方,直到看不見——
**——
戎敏開車在街市里四處飄蕩,既不知去哪,也不想到哪去,只是腦里不停閃現韋嘯鳴冷酷絕然的表情。為什麼會這樣?一路上她不只問過幾百次,昨天兩人還柔情蜜語,枕畔相偎,而今天卻已經天涯兩邊。難道真是自己錯了?可自己又錯在哪了?錯在對他的隱瞞,難道愛一個人就意味著自己毫無隱私,毫無保留?那告訴他之後呢?他會幫我?還是會和今天的結果相同,只是換個理由?!為什麼自己只想簡單地和愛人廝守到老這麼個小小的願望都難以實現?是不是自己以前真的太順利了,惹得天妒紅顏?!
環顧四周似乎到處都充滿了和他在一起時的回憶,難道自己真沒處可去了?可笑啊,遺失愛情的同時也迷失了自己,想想這可能就是女人最大的悲哀了吧?!
停停走走,不知不覺已到了華燈初上的時候,看到大街上的人來人往,不覺更是淒冷萬分。也許大醉一場會讓煩惱一次都溜掉吧。既然清醒只會讓痛楚變得更加清晰,那麼酒醉呢?酒醉之後人是不是就不會感到痛骨噬心的苦楚?那就讓自己醉吧!也許自己從沒清醒過,否則為什麼會被人蒙在鼓里這麼久還不知不覺?!
想到痛處,戎敏加速向PUB開去——
**——
秦冽一直在不停地打戎敏的電話,卻總是不開機。戎敏平時是絕不會不開電話的,以前從沒有過這種情況,即使是和韋嘯鳴在一起的時候。她不由得感到萬分擔心,約了瓏玲、珞珂,想一起去戎敏家找找看。
三人約齊了一起到戎敏家,按了半天的門鈴卻始終沒人應聲,看來戎敏是真不在家,不由地更加劇了內心的不安。
「怎麼辦?這麼晚了,她去哪了,會不會出事?」瓏玲此時焦急得快哭出來了!
「不會的,能出什麼事,阿敏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的,她會自己保護自己的。」雖然嘴上這麼說,珞珂卻也禁不住心里忐忑不安。
「她會不會去Hurricane了?」秦冽盡可能想戎敏可能會去的地方。
「不會吧,她每次都是和我們一起去的,從不自己去那里的。」瓏玲認為這個可能性不大。
「不管了,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還是去看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去找找看,試試運氣。
秦冽拉著瓏玲、珞珂一起去Hurricane找那個不知所蹤的好朋友!
三個人一進PUB,就看見早已醉倒的戎敏,卻還在不停地喝,攪得調酒師緊張不安,不知該怎麼辦好!三個人趕緊走過去搶過她手里的酒將她扶了起來,看到她醉眼迷離,很痛苦的模樣,不由地心里都感到一陣心疼。
「阿敏,快別喝了!」珞珂率先搶下戎敏手里的酒杯,看她又快倒下去了,趕緊扶正她。
酒精的作用讓戎敏整個人處于無重力狀態,迷離水樣的眸子盡是隱藏的精彩,無力支撐的身體只是象征性地掛在台邊,而滿身的酒氣更是顯出早已宿醉已久。感到有人扶她,她輕輕撥開來人,依舊故我地斜倚在吧台上。
「不要管我!」緊皺的眉拒絕所有人的關懷,不想再感受任何溫暖,那美好的感觸隨意會將心底的痛再狠狠地撕裂開來,再次感受血淋淋的痛楚。
看她折磨自己的模樣,秦冽知道現在和她說什麼都沒用,把她送回家才是最主要的。
秦冽拉了一把珞珂,想兩人一起把戎敏攙扶起來。平時縴細柔軟的身體此時更是嬌弱無力。
「阿敏,我們回家好不好?」瓏玲低身輕聲地問戎敏,希望能把她哄起來。看到她一臉無助的嬌弱,瓏玲感到一陣難過,眼里不由蒙上一層水霧。
像是听到最好笑的笑話一樣,戎敏忽地抬起頭,一臉嘲笑地盯著眼前的人,「家?誰的家,我的家?在哪?」婉轉泣然的聲音像是控訴上帝的愚弄,滿臉嘲諷好笑的表情流露出孤單無依。原來堅強的心是這麼容易破裂,那又為何心碎了情卻不滅?可笑呀,死守信念換來無情的嗤笑。
「阿敏,是我們呀!」她一臉心碎無助的模樣讓珞珂感到心疼無比。
仔細地凝視,熟悉的面孔、焦急的語氣總算讓戎敏看清面前的人原來是珞珂。環視四周那關心的焦急面孔,終于擊碎所有面具,露出原始的悲哀。
「阿珂!」緊緊抱住珞珂,感受親人般的溫暖關切,隱忍的淚水終于如雨般地落下。所有的痛楚、委屈,都在親人的溫暖懷中化作淚滴盡情肆虐。
靜靜地等她哭個痛快,秦冽和珞珂扶起已經無半分力氣的戎敏坐上車往家駛去。
一盞盞散發暈黃光圈的街燈陪襯著車內沉悶壓抑的氣氛,四個人相對無語的沉默如同暴風雨前的靜寂壓抑得讓人幾乎快要窒息。過往的經歷如同電影般在各自的心底輕輕閃過,從未有過的疲憊爬滿了整個空間,而平時幾十分鐘的路此時如同幾十年般的漫長。傷感的氣息有如病毒般在空間里四處蔓延。
終于到了戎敏家,將她扶進屋,輕輕安置好。來到客廳,誰也沒有離開的意思。秦冽拿出啤酒遞給瓏玲和珞珂,自己率先喝一口,冷冽的酒水混合炙熱的感覺讓人一下清醒不少,凝望窗外的燈光閃爍,感到一陣力不從心的無助。
「不用問了,一定是和韋嘯鳴有關尸瓏玲開口,語氣中有一種少有的氣憤,該死的韋嘯鳴敢欺負阿敏,下次一定教訓他。
「阿敏從不會這樣子。自從上一次她和家里決裂之後,她就再也沒醉過。這次她喝得這麼多,看來問題一定是很嚴重。」看到戎敏嬌弱無助的模樣,珞珂真的是好心疼,好無奈。
「我想很可能是韋嘯鳴知道戎敏去的目的了,他一定是傷了阿敏。」秦冽清冷的目中有讓人不敢置疑的冷凝。
「那又怎麼了,我們又沒拿韋氏的錢,我們也沒拿錢放進自己的腰包。他們可以沽名釣譽地搞什麼慈善晚會,那我們就不可以運用另一種方式去幫助人嗎?有人規定幫助人得用統一手段、統一方式、統一規則嗎?開始我還以為韋嘯鳴是個很開明、很厲害、很會包容的男人。還在為阿敏高興,誰知他竟是只不折不扣的沙豬!」瓏玲一向溫柔恬靜的臉上難得出現氣憤、激動的表情。
「我們用不用去找韋嘯鳴說清楚?這樣對阿敏很不公平!」珞珂看著秦冽,想听听她的意見。
「你說阿敏是那種不把話說清楚、就把自己醉成這樣的人嗎?我想這次可能幫不上忙了。」
輕輕點起一根煙,看著火光一閃一滅,「我們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陪著阿敏,現在她需要我們!」秦冽的話讓所有人安靜下來,只剩下繚繞的煙霧在空中一圈一圈地飛舞——
**——
寬大空曠的辦公室沒有一點燈光透出,可紛紛繚繞的煙霧又證明有人在獨自品味夜晚的靜寂。
韋嘯鳴獨自坐在轉椅內靜靜仰望遠處不斷閃爍的星光,深沉的夜如同此時的心情讓人看不到一點黎明的光亮。活該自己忍受蝕骨噬心的痛楚,傷心的話語刺痛別人的同時,也讓自己同樣忍受煎熬。
看到天上的星星相依相偎,更加嘲諷了自己做出選擇的痛苦無力。與其有一天她忍受驚濤駭浪的沖打,不如現在將她遠遠拋上岸,遠離危險。可心中為何總有一種負罪感在緊緊糾纏呢?交織煩亂的思緒如盤絲一樣將自己緊緊縛住,走不開,逃不掉。
靜靜感受她殘留的氣息,似乎她還在自己懷里。冥想思念中總會有一剎那的恍惚,戎敏一直還在,從沒離開,可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就在迷離間,突然辦公室被人猛地推開。
「阿敏!」瞬間的驚喜在看清來人之後不由地一陣沮喪。
慕容徵回頭望望陽熠,兩人相視無語。
「你把戎敏踢出了韋氏?」慕容徵就是來證實消息的,所以也就開門見山。
韋嘯鳴沉默不語,深沉的面孔看不出一絲波動,只是微皺的眉泄露了心里的不安煩躁。
「好了,既然事情都已經做完了,還在這煩什麼呀!現在當務之急就是快點行動,趕緊除了石煬那個老狐狸,別讓他一條魚腥一鍋湯,然後再把戎敏找回來。獨自一個人在這悲傷憫痛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看不慣韋嘯鳴如喪考妣的陰陽臉,慕容徵難得好心地提醒,真不知道平時那些在商場上的精明睿智到哪去了。看來愛情這東西是絕不能踫的。像自己,既可在美女如雲的森林中獨聞花香,又不必在深沉黯夜里空享冷月,何樂而不為!
如果說慕容徵的十句話里有九句被韋嘯鳴當做垃圾清除,但這一句卻進了他的耳朵。總算想起還有要事做,時間已不多。陰沉冷漠的面孔總算有一點波動,只不過是一絲狠絕冷酷的殘忍外力。無情暴烈的嘲笑,有如一只要撕裂獵物的鷹。
「石煬是不是又有貨要出了?」韋嘯鳴難得開口。
「是呀,」碩長的雙腿又習慣地架在辦公桌上,慕容徵拿起一支筆把玩著,「如果順利的話,他就發大了。」
「這次你和他合作,簡直都樂開花了。韋氏的貨品進出海關從不需要檢查,他能不樂嗎?這可是黃金通道。有你給他撐著,他簡直就是坐收漁翁之利。有事是你的,有錢是他的。這可真是天賜良機,他怎麼會不好好利用呢?」想到石煬的如意算盤,陽熠也不禁為他的異想天開暗暗稱奇。也許在他眼里,別人都是傻瓜。
「就不知道他看見海洛因變成白面的時候會是什麼精彩表情。」一想到石煬可能氣得連最後幾根頭發都掉光的樣子,慕容徵就不禁興致勃勃。
幽邃深寒的冷眸里閃著無情的光芒,明暗閃爍的火光中是滿臉的冷漠,「這次就要他死無全尸!」平緩的語調中透著不容置疑的森冷。
慕容徵不由地為石煬祈禱,惹怒狂獅的結果就是尸骨無存。誰讓他那麼倒霉,偏要惹韋嘯鳴,更讓他倒霉的是,為什麼偏偏又要被戎敏選中?咳!原本是死刑就解決的問題,這次變成了凌遲處死!這次連上帝都救不了他了,想到即將得出的結果,不由地雙手交叉,喊了一聲︰阿門!希望上帝保佑他!——
**——
戎敏感到陽光的刺眼,想翻身躲開陽光的照射,剛一移動卻發現頭痛欲裂。睜開眼,熟悉的擺設提醒她這是在自己家里。她仔細地回想一下,記憶只停留在自己的狂飲上,至于回家好像後來是冽她們送自己回來的。想到自己昨天從辦公室出來的情景,感到一陣心痛。
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原來是自己的三個好友。
「你好了?頭還痛不痛?」瓏玲坐在床邊,仔細輕柔地模了模戎敏柔順光亮的烏發。
「我沒事!」看到她們關心的眼神,心里感到一陣溫暖,「不好意思。這次的計劃怕是很難繼續下去了。石煬的資金我還沒正式接觸到,所以……」戎敏的語氣里有著萬分的歉然。
「說什麼呢?!計劃能做成當然好,做不成也沒關系,難道我們的超人病了,還要她繼續擔負什麼拯救世界的任務?本來這次我們就很擔心現在不能做,倒遂了心願,省得我們擔心!」珞珂包容的笑容里有姐姐似的關懷。
感到她們真切的關懷和包容,戎敏的眼里蒙上一層水霧。不知道用什麼言語表達內心的感動。
「什麼也不要說,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秦冽向來冷漠淡然的臉上現出溫柔和煦的笑容。
戎敏隱忍的淚水終于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看看我們的金牌會計師——聚財仙女在干什麼呢?這可不像我們認識的超級女強人!」輕輕拭去戎敏的淚,珞珂笑著打趣她。
「嗤」地一笑,戎敏露出如出水芙蓉般的笑容,其他三人也隨著她一起笑了起來,她輕輕靠在珞珂身上,「那人家感動了嘛,還不讓哭?」一副女兒嬌俏之神態。
室內的沉悶終于因笑聲的凝聚而消散無蹤。
「那,現在我們來想點開心的事,現在反正也沒什麼事可做,不如我們去旅行吧,我們已經好久沒一起出去玩了。」瓏玲滿臉興奮地提議。
「好呀,去哪?」珞珂也很贊同這個建議。
「你的事務所不用管了嗎?」戎敏有點好奇。
「沒有我,並不等于世界末日來了,他們自己也會做好的,放心,我那里都是精英!」總不能實話實說地告訴戎敏是為了陪她散心才推掉已經定好的幾個大案吧。
「也好,每天對著那些臭男人,煩也煩死了,不如出去走走。」秦冽也附和地贊同。
看著她們少有的一致口氣,不用說也是為了自己。雖然她們什麼都不說,那只是為了讓自己可以安心。無言的關懷總是勝過空話連篇,不點破她們,那就讓時間和空間的距離來治傷口的疼痛吧。看到戎敏點點頭,三人不由得心花盛開。說做就做,四個人坐在床上研究起旅游的事來——
**——
「怎麼樣,錢到位了嗎?」石煬坐在老板椅中,冷冷地盯著站在對面的手下。
「報告石爺,錢已經如期匯到賬戶了。只要明天我們把錢放到工程款里分散一下,就可以了。」
「好,」重重地拍一下扶椅,事情超乎想象的順利,忽又想起一件事,「我們的貨呢?什麼時候可以走?」
「後天!後天韋氏有一批貨要出運,到時候我們的貨就可以一起走了!」
「太好了!」石煬忍不住大笑起來,等這一天可真是等得太久了,有韋氏這個大招牌給自己做擋箭牌,還有什麼事能難到自己。韋嘯鳴任你奸如鬼,也不知道我有這一手吧!想到即將到手的巨額金錢,石煬笑得眼楮都成了一條線——
**——
陽熠坐在電腦前,措著眼前的屏幕說︰「石煬的匯款已經到了,他應該動手了。」
打開石煬的電腦秘碼,整個資金流動表呈現在每個人面前,堂堂的電腦專家居然做這種小兒科,說出去真沒面子,怕是人家把大牙都笑掉了。
「只有五千萬,這麼少?」慕容徵皺眉地看著屏幕,太叫人失望了,以為會有多少呢,原來只有這麼少,真是太浪費人才了。
「曛,老狐狸什麼時候和人交貨?」韋嘯鳴轉身問一直沉默的唐曛。
「他和對方定在一星期後,要想按時交貨,他這一兩天之內就必須把貨運出境!」像沒事人似的,唐曛只是凝視眼前不住搖動的伏特加。
「我們最近只有一批貨要出境,他一定是要把貨放在這里了。我們的貨是後天走,他這一兩天內一定會有所行動。我看我們就後天動手換貨好了,太早,會讓他有所察覺!」韋嘯鳴精確地計算著步驟,怕有一點遺漏讓那只老狐狸溜掉。
「可現在他賬面上的錢這麼少,打擊力度明顯不夠大嘛!」感到游戲不夠刺激,慕容徵不由得抱怨連連。
「雖然黑錢的數量不多,可你想想石煬那老家伙一旦發現貨丟了,錢又被轉移,他會是什麼處境?不止是賠個清家蕩產,而且你想意大利黑手黨會放過他嗎?一定會以為他獨自把錢吞了,到時候他就真是喪家之犬了。」陽熠仔細地給慕容徵描述石煬的慘象,免得他牢騷滿月復地說個不停。
「早知如此,就不用那麼干脆地把戎敏送走嘛!根本就沒有難度系數,還能有什麼危險?石煬還能有什麼翻天的本事。有我們在,他想起浪也沒水花的,真不知道某人在窮緊張什麼?」慕容徵說完,還獨自翻了個白眼,想想沒有戎敏斗嘴的日子還真是無聊。他全不理會陽熠傳來的警告眼神。
听到慕容徵提起戎敏,冷峻剛毅的面孔如降霜似的沉下來。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她的消息了,知道她和朋友出外旅游,想必是想借出游平復內心的傷痛吧!這樣也好,遠離是非之地。想到她有陷入險境的可能性,自己就絕不能坐視不理,她怨也好,恨也罷,只要能看她平安無事,多少苦痛、折磨自己都可以忍受,只因愛她的心已完完全全地淪陷。不是沒有保護她的能力,可毒蛇遇襲哪有不反擊的道理,而她就是自己的致命處,惟一的辦法就是遠遠地將她推開。至少她是安全的。
韋嘯鳴一直沉默不語,唐曛難得地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一切很快就會過去的,沒事的。」
沒有回答,只是又隨意點起根煙,讓煙霧做屏障,將自己隔離開來!——**——
迎著涼涼的晚風,遙望遠處隨風起伏的麥浪,如此時的心情般總有根線牽扯著上下擺動。
來丹麥已經有一個星期了,戎敏的心情雖已沒有剛出來時陰暗不定,但卻總是有著放不下對那一份感情的執著。人雖出來了,只有她知道心還留在那里!留在那個雙重標準的男人身上,真不明白當初為什麼會同意瓏玲來丹麥,童話的世界,難道自己的一個夢還沒有醒,還要繼續做另一個夢?究竟自己的夢什麼時候才會醒?
傷痛的心隨時間的推移慢慢地平靜下來,冷靜與理智又重掌控被情感佔據已久的思維,無數的困惑此時如發酵般在心底不斷擴大。既然他連自己的資料都可以搞到手,又怎麼不知道石煬的底細?那可遠遠容易于對自己的資料的收集。他既然連和他有親密關系的「下屬」都如此「關心」地查清來歷,又怎會對自己的合伙人置若罔聞呢?以他對韋氏的責任感而言,他又怎麼會拿韋氏的前途開玩笑、做賭注?還有似自己受傷的事件來看,他是不會不知道石煬的為人?那他為什麼單單只把自己趕出韋氏,而繼續擴大和萬豪的合作?為什麼?
一切的疑點都說明韋嘯鳴絕不是因為自己欺瞞他,才把自己踢出韋氏,這絕對是借口!他一定是要做什麼,所以才要把自己踢出韋氏,難道他們要黑吃黑?不!絕不可能,像韋嘯鳴那麼驕傲而又自信的人是不屑做這種事的。再說他也根本不會把那些錢放在眼底的?難道真是自己讓他傷心了?可那根本說不通嘛!難道這些天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對他的真情?種種的疑問如亂麻一樣糾纏不清,想到煩心處,忍不住輕輕地嘆息。
「想什麼呢?」清冷的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秦冽。接過秦冽遞過來的果汁,輕輕吸了一口,掩飾地把玩杯子,「沒想什麼!」
「是不是想回去?」不容她逃避。秦冽點醒地道出心中的疑惑。
看來一切都躲不過冽的眼楮,「我是想回去,我只是不甘心就走這麼,很多事我還沒弄清楚,就這樣放棄,我不甘心。」她輕輕地撥開被風吹散的發,眼里的凝望是種不容置疑的決定。
「他這樣對你,你不生氣?」試探的問話讓秦冽有絲期待。
「他背後調查我,還將我逐出韋氏,我當然生氣,他甚至沒給我辯解的機會,可我總覺得這里有問題,所以我要回去弄清楚。」
「我看惟一的問題就是對愛太執著,這次你是真的愛上他了,否則被欺負之後又怎麼不報復?這可太不像你了。堂堂金牌會計師被人踢出門後卻只在家里獨自大醉飲泣,而不言復仇,這實在不符合你的做法。」一針見血地指出她的弱處,也許直面問題會比強加的掩飾少走許多彎路。
「也許是吧,即使在我痛恨他的時候,卻依然想念他的懷抱,以前總認為小說里的女主角只懂付出不求回報是軟弱的表現。可現在,我知道這是為什麼了,面對愛,即使是受傷害,也是一種回報。如果你確定你是真的愛了。」她輕輕吐出心底的真實感受,在老友面前讓心自由,感到真正的輕松。
「既然如此,那我們還留在這邊干什麼,明天我們就打道回府。」秦冽為所有人一起作了決定。
听到她們也要回去,戎敏感到極為驚訝,「你們也回去?怎麼不留下多玩幾天?」
「我們本來就是陪你來的。主角都走了,我們還留下干什麼?」最重要的是,戎敏又拾起自己的驕傲和自信。
無來由地為這種親情感到溫暖,很多時候關懷就在自己身邊,只是自己沒感到而已。想到又將見到那張令人魂系夢縈的剛毅面孔,不由得心里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