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莎拉的大眼楮看到他那橄欖色的英俊面容時,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僵在了當場,思緒一片混亂。恐懼不可思議地加劇了眩暈,令她就要失去方向感。好在正常的感覺很快佔了上風,她迅速調整好思緒。
卡薩斯的突然出現著實嚇了她一大跳,她的心幾乎要跳了出來。但那一刻很快就被她拋在腦後,她長長地舒了口氣,清醒自己這麼快就找到了目的地。
莎拉仍不住地猜想,為什麼他還沒有開始搜尋茜卡,並像他發過的誓那樣給皮埃爾以教訓。莎拉無法掩飾嘴角那一絲放松的微笑,建議說︰「我們一起去找他們,好不好?別指望讓我一個人在外面等著,直到里面傳出哭喊聲。」她給了他勝利的一瞥,「沒人能在一生中低估我兩次,卡薩斯先生。所以,听我的勸告,不要一意孤行了。」
為了給他以深刻的印象,告訴他不是只有他能這樣用詞強硬、神態高傲,她嘴角嚴肅地繃緊,眼楮從鼻尖往下瞟著。但是,他的表情卻一直是個謎,令她震驚。仿佛總有些什麼隱藏在背後,一種沉重、鋼鐵般的力量令她迷惑,恐懼。
舒展、迷人的笑容在卡薩斯的臉上漾開,著實讓她憂慮。畢竟,她已經智勝了他,他根本沒有理由這麼笑!盡管本能在告訴她應該從他身旁走開,但他卻不願這麼做。因為她不會向任何人投降,更不會向他。
「一起去,恩,我喜歡這個提議。」他的柔聲細語與他突然緊緊抓住她的手形成了痛苦的對比。「跟我來,小飛蛾,你這麼漂亮利落地就飛進了我布下的網中。接下來,就讓我們像你說的那樣,一起等待吧。」
猛然間,原本開闊的天地,空氣一下子稀薄起來。那雙漂亮的、不可思議的眼楮注視著她,好象看穿了她腦子里正在揣摩著他剛才說的話。
等待?他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就搜完了整個城堡里大大小小的房間吧?或者,他找到了什麼人,也許是一個侍者,告訴他皮埃爾出去了,他們可以在這里等他回來。
這完全不合情理。
莎拉皺起眉,想要掙月兌開,卻反而是他的手指抓得更緊。她試圖將腳跟立在原地,但是完全不可能。她恐慌地感覺到如果繼續抵抗下去,他會像搖一個破玩具那樣將她拋出去。
「別拽著我。」她厲聲說,盡力使自己听起來鎮定、嚴肅,「如果你能告訴我在哪兒等他們,我可以自己去,而不必受人操縱。謝謝!」她加入的嘲諷口氣顯然並沒有起什麼作用,除了她似乎看到他的嘴角泛起了一絲同情的微笑。
「你怎麼知道他們沒在里面?」她堅持問道,盡量使自己呼吸平穩些,竭力不去理會他的束縛。「父親的鄰居告訴我他們在這兒。而你只不過才比我早到十分鐘而已,不可能有時間找遍這里。要知道如果主人在這兒的話,我們都會被看做無禮的冒犯者而被扔出去。我不以為你考慮過這一點。」
她這話就跟沒說一樣,此刻他們來到另一扇大門前,穿過門廊的陰影,進入夕照下明亮的內院。她有點興奮地注意到那兒有噴泉和一棵碩大的無花果樹,樹的四周開滿瑰麗的、異國情調的花朵。此外,還有庇蔭的拱廊。她想,這里大概就是主要的生活區了。
擁有這一方城堡的人一定是個人物,不是平民百姓。但是,這個毫無愧色的西班牙人並不听她的勸告,擅自闖入。他總是行事直截了當,帶著一種羞辱人的傲慢,從不把她說的話當回事兒。
他邁上拱廊,冷漠地告訴她︰「我就是這兒的主人。我向你保證,除了一兩個侍者以外,再沒有別人了。請過來,從這兒穿過。」
不給她時間喘勻氣兒,他脅迫她穿過拱廊,走上一幢石頭寓所的台階。為了跟蹤這個狡猾的家伙,她在阿科斯時曾將頭發匆忙地綰成了一個髻,此時頭發已散落了下來,擋住了她的視線。對此她無計可施,因為她那只沒被他抓住的胳膊正在奮力掙扎著。她心里的仇恨在沸騰,就想動手打人,已經不像她自己了。
頭發卷曲著落在她的肩上、臉上,讓她分外難受。她甚至連一步之內的東西都看不清楚,只得完全依仗著他的鐵臂的帶領。她詛咒著這個越權逾矩的野蠻人。但是她的結論並不能改變現狀。
走到台階上,卡薩斯停下來對她說︰「我在旅館給你父親的經濟人打過電話,讓他密切關注你父親的消息,並讓他知道我要做個交換︰用我妹妹換他女兒。一旦你父親答應,我就會親自告訴他交換的地點。那麼,這筆未完成的生意現在就開始執行。」
他的語氣很平靜,卻帶來了令人震驚的效果。莎拉虛弱地任由他盲目地牽引著,直到來到一扇華麗的房門前,她才又清醒過來,沖他尖叫道︰「這是綁架!你不能將我關在這兒,這是非法的!」
「將我逮起來好了,」他干巴巴地回擊道,「請吧,小姐。」
「放開我!」她尖叫著。他推開的顯然是牢房的大門,莎拉不住地亂踢著想要掙月兌開。他放開她的臂膀的同時,雙手有攥住了她的腰,以制止她瘋狂的掙扎。
如果作為牢房,這間相當于五星級的臥室未免太過奢華了。中世紀的古典美恰當地配一有品位的現代奢華品,二者相得益彰,體現的風格是一致的。
他的手從她的腰間放下來,莎拉揉弄著被弄痛的手指,絕望地想要抹去上面殘存的這男人的粗獷氣息。看見那個綁架者將肩膀隨意地靠在門上,對他的獵物根本不屑于多看一眼,莎拉不禁有種窒息的感覺。
「你是在阿科斯打電話給邁爾斯的嗎?」她的眉毛一揚,「你怎麼確定我會來找你?你說你知道他們的去向,卻拒絕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她突然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一陣潮紅爬上了她的臉頰。她覺得自己真像個傻瓜。她恨極了這一點。
「你說得不錯。」他干巴巴地回答。隨後他的語氣里充滿了厭煩,「我在翻譯那位鄰居的話時,確實有一點點保留。她在你父親不在家時幫助照看房子,這是他們之間的協議。你父親說會離開一段時間,沒有說他會去哪兒。但那位鄰居說有個女孩和他在一起,她描述的那個女孩兒很像茜卡。」
她剛要大叫騙子,就被他傲慢的手勢制止了。他皺著眉,嚴峻的神情止住了她的話,說道︰「我能讀懂你心思!小姐,你有一個冷酷、懷疑的腦瓜兒。如果我邀請你一塊兒去找你的父親,你肯定馬上就會懷疑我在耍花招,並單獨采取行動。我的計劃里並不包括讓你來去自由地提醒你父親。」
她揚起一道黑眉,「你會提醒他,幫助他逃月兌應受到的懲罰。即使對于你這樣的人來說,也是血濃于水吧,但我決不會給你機會。」
他微微聳了聳肩,作了個打發的手勢,讓莎拉的心冷到極點。「我意識到,在這場交易中,你是最有用的砝碼,于是決定幫助你來追蹤我。我讓你知道,我一直跟蹤你而來,給你種下這樣的想法,並保證讓你發現服務生會用英語交流,給你留下充足的時間,做好安排……」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看穿你的把戲?」莎拉有些氣急敗壞——原來自己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她剛才太忙于慶幸自己智勝了他,卻不知無形中幫了他的大忙。卡薩斯慢吞吞地回答無法使她受傷的自信心得以恢復。
「當然回冒險,」他承認說,「但風險並不大,你的傲慢多于智慧。小姐,你著手去做某件事總能達到目的,任何人也擋不住你。正像我說的,我能看穿你的心思。」
莎拉的手掌漲痛,真想揮過去。他怎麼敢下這樣的結論?他根本不了解她,更不用說想要輕易激怒她。她得承認自己太過一門心思憑著主觀確定的方式去安排人生。至于說她傲慢?卻絕對不是。至于在這件事上她讓他把自己當成傻瓜捉弄了,那只是因為太擔心這個黑心的野獸會傷害到皮埃爾。
「你無權違背我意志,將我拘禁在這里!」她尖聲叫,「你把邁爾斯當成什麼了?傻瓜嗎?」她憤怒的眼楮里閃著歇斯底里的嘲弄,「受到有關主顧的恐嚇信,他會馬上與警方聯系。警方會跟蹤你,將你關起來,把鑰匙都扔掉。這才是你這種罪有應得的蠢漢應得的下場。」
「如果邁爾斯替你父親考慮,他就不會這樣做。」聲音听起來有透著一種幾乎是厭倦的情緒,黑眼楮里流露著不耐煩,他斥責道︰「安靜點吧!小姐,你還是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畢竟,你知道自己是這場交易的籌碼。就把這兒當作自己的!家你會在這兒呆上一陣,所以,不如安置下來熟悉一下四周環境。」最後,他輕蔑地瞥了她一眼,「在你能夠穩定情緒後,我會再來。」
說著,他轉身走了出去,靜靜地關上沉重的門。門要是上了鎖可就更糟了,她恍恍惚惚地想著。而後,莎拉果真听到了外面鎖門的聲音,她不禁全身發抖。現在,她只覺得冷,因恐懼和憤怒而起的熱量,陡然轉為無法回避的虛弱和惡心。
她雙手抱肩全身打顫,緊緊閉上眼楮。
她不能哭,決不能哭。
盡管卡薩斯先生對家族名譽受到損害感到無比憤怒,並且喜歡探究別人的心理,但是,他說出了一個事實,她的確有些失控了。
他提示她缺乏控制,盡管在這種時候有誰還會關注這個?呢但他一下就看穿她的發火既不符合她的性格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這是她應當趕快糾正的。
像潑婦罵街那樣是征服不了敵人的,她嚴厲地提醒自己。何況,扣押她的人看上去似乎根本無法被人——不管是什麼人——降服,這是她不願意去想的事。
她看也不看那些華麗的家具,徑直走到眾多窗戶中的一扇前。窗子開在長長的石牆上,打開百葉窗,他們剛才經過的內院距離窗子很遠、很遠,經太陽一曬,光滑的石牆看上去沒法攀爬下去。她嘆息地轉身,走入里面的房間。
首先進入的是一間布置華麗的客廳,卻一點也引不起她的興致。接下來是洗手間,她倒很感興趣。第三道也是最後一道門敞開著,對著一道盤旋而上的石梯。她猜想,這石梯子一定是通往她在下面看到的城垛。她關上通往那條逃不出去的路的門,放棄了打算,走進洗手間。
因為他鎖上了這套房間的唯一出口,並且她也不可能跳窗而逃,或是飛出城垛,所以她只好耐著性子,暫時忘記逃跑的想法。
她幾乎可以確定,這個男人並不想在她身體上傷害她。唯一可以做的明智之舉,就是試著和他理論一番。如果她現在泡個熱水澡,消除一天的疲乏和緊張,那麼她就可以保持更平和些的心態,以便說服他放棄這種瘋狂的行徑。
她看出這兒的環境顯然本來就是設計來供人休息放松的,此刻她從猶豫、恐慌和憤怒中解月兌了出來,使她在被挾持到這套房子以後,第一次平靜下來觀察周圍。
銀灰色大理石鋪陳著地面、牆壁和天花板。玻璃架子巧妙地懸浮在空中,精致得好象無法承載上面擺放的各種水晶瓶。浴缸大得可以游泳,周圍的雪花石膏花瓶里插著搖曳多資的植物。這麼大的地方需要一兩個人打理,才可以維持這樣的清潔與完美。她邊打開海豚形狀的金色龍頭,邊看著水柱傾注到池中。
至少,這不會只有她和這個壞脾氣、行蹤不定的西班牙人吧。她一邊向水中加如香精油,一邊這麼想著。一定會有可以求助的人。如果他將對她父親的厭惡都發泄在她身上的話,她會向這里的其他人求助。幫助她離開這里,重歸文明和理智之鄉。她安慰自己說,這並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沐浴油使整個房間里彌漫著燻衣草、玫瑰和茉莉混合香味。她將自己沉浸在溫暖的芳香中。她說不出香味的名稱,但不管是什麼,熱浴明顯使她從漫長一天的緊張憂慮中解月兌了出來。溫暖的水,迷幻的香氣,豪華舒適的浴室設施,讓她覺得甚至連卡薩斯先生也是可以曉之以理的。
莎拉真想一直待在浴缸中不斷地添加熱水和香精油,但想到自己最終可能會像個渾身通紅的蝦子,才不得已從水里出來。足尖落在厚實舒適的浴墊上,她松開頭巾,把頭發散開,自然搭在肩上,用僅有的發卡束住頭發。
莎拉決定等她穿戴整齊,莊重地坐在客廳里,再去盤算如何對卡薩斯先生曉之以理。正常的感覺和理智是對待他的最好,也是唯一的方法。莎拉用墨綠色的大浴巾裹住身體,走出浴室,在背包里翻找著。可惜除了內衣和睡袍,她竟沒有多帶外衣。
屋里昏暗,只有一縷淡淡的、柔和的光。她想過一會兒再開燈,因為她能看清四周,並且這柔光讓她感到很舒服。此時,長久的浸泡後肌膚光滑,她不情願地去拿白天穿過的罩衫和長褲。她把夾克掛在衣櫃里,意外地發現了一扇虛掩的門。莎拉推開門,裹在身上的浴巾滑落,她伸腿邁過去,讓夜晚涼爽的風撫慰她放松的身體……這時,身後的門突然開了,那個西班牙人出現在眼前。
他一定在進屋時按了燈光開關,所以房間里所有的燈包括頭頂上的兩個水晶燈都一下亮了,閃著耀眼的光芒。當那雙黑眼楮緩緩掃過她那赤果的身體時,莎拉感到全身心都糾集在一起。
她不禁尖叫一聲,用手徒勞無效地護住自己,跑下台階,試著將浴巾迅速揀起。她的眼楮一刻也不敢離開他。
被扣押為人質、鎖在這套房間里直到現在,莎拉才第一次感到極度的害怕,那種令五髒六腑翻江倒海的害怕。
在那雙黑色的西班牙眼楮里有種原始的東西,一種會讓她的身體和思緒陷入迷亂的東西。每一根汗毛都立起來,她的皮膚灼燙,在他的眼楮注視下,一切都似乎被賦予了嶄新的、莫名的意義。
如果他現在觸模她的話,她的身體會再激烈不過地予以回應。
他把盛著很多精巧瓷器和玻璃器皿的托盤放在桌子上。這給了她一直在期盼的機會,她扭過身子,顫抖地重新裹上浴巾。他慢慢拍響了巴掌,當這令人感到羞辱的聲音響起時,她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似的,一時無法呼吸。
「精彩!」卡薩斯慢慢地揚起一道眉毛,性感的嘴撇向一側,「祝賀你會如此驚人的謙虛。你沒有必要因為我的緣故而展示自己。你這樣光著身子來回逛了有多久?我說過我會來,你是不是在納悶我什麼時候會出現?」
他掉轉身子,手漫不經心地放在褲兜里。夜色中,他的表情玩世不恭,他沙啞的嗓音嘲諷地說︰「我真沒想到,你顯然繼承了你父親那旺盛的。我可以直截了當地告訴你,由于你父親的罪過,你不會輕易買回你的自由,或是我的原諒,斯科特小姐。雖然,你仍然可以這樣去嘗試。」他邪惡地一笑,「那不會起作用的,只會把我逗樂,幫助我打發這令人厭倦的等待。」他轉身打開門,「我留下你一個人,讓你在這兒好好回味你的挫敗感。請用你的晚餐,我可不希望你在這里掉體重,不是嗎?」
他鎖上門離去,那傲慢嘲弄的話語卻仍在她的頭頂回響。卡薩斯不公平的羞辱讓她胸中燃著憤怒的火焰︰
「誰能想到在你莊重而且毫不女性化的衣服下,竟會有這樣一副絕妙的身材,急切地等待著別人的撫摩?對于我,這肯定是件賞心悅目的事,你不妨在急切需要時,盡情展示。」